笑鬧風雲  第八章
作者:于晴
    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陽光暖暖的,透過窗流瀉了進來。痴武半醒半夢,眯著眼好一會兒,忽然低叫一聲。


    “完了!”平常鑽進童宿舍睡,不到五點就起床閃人,現在太陽都曬了,要順利無恙的溜出去,肯定很難。


    痴武快速爬起床,沒發現裕巾一角被童壓住。


    “啊!”來不及抓住浴巾,只得眼睜睜看著它落下,她睡醒後的反應一向遲鈍,當她看見童早就醒來,目光停在她赤果的身上,趕緊又跳上床,遮住他的雙眼。


    “童!你不準看!”丟臉……丟大了!童的唇畔似笑非笑的,沒見過他這麼……邪氣。可惡!扁在他面前盡出糗,心髒還猛跳動。


    “童,你不能張開眼楮,我要去穿衣服了唷。”


    “嗯。”他輕輕應了聲。


    得到保證,但還是遲疑了會,才放手,確定童的眼楮是閉著,匆匆忙忙的繞過床。她的衣服掛在浴室里,胡亂套上,又沖出門。童已經坐在床沿,雙臂環胸的注視她。


    “童,我的衣服還沒全干,你借我一件衣服。”埋首衣櫃找一件比較中性的衣服穿上,蓋住里頭皺巴巴的衣服。


    “以後想過來睡,就要記得帶衣服。”


    “好。”痴武忙不迭的回答,眉開眼笑的。童的允諾無疑是張通行證,以前硬溜進童的宿舍,他從沒說過歡迎的——痴武忽然轉過身注視他。


    “童,為什麼你以前打地鋪睡,昨天卻跟我搶床位?”


    “以前,你還不是屬于我的。”


    痴武縮了縮肩,扮了個鬼臉,在童的桌上尋找可以綁頭發的帶子。童變得霸道了,談戀愛的男人都會這樣嗎?虧她還以為他沉默內斂又謙虛。


    屬于童哪……感覺還不賴,不過從反面來說,他也是屬于她的吧?


    “童,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哦?”


    “夢到我國中的時候。記得嗎?我上高中的前一年,好像去喝過某個學姊的喜酒。”


    “我記得。”他說得肯定,讓痴武回頭看了他一眼。


    “童,你記憶力很好唷,連我自己都記下太清楚呢。”她笑道,在桌上找到了短短的小繩子,試了幾次老綁不好。


    “你的事,我很清楚。”怎會忘了那一夜?從那晚開始,痴武仍然親近他,卻在那一夜有了距離。


    “童!”她蹦跑到童身前坐在地毯上,笑咪咪的把繩子交給他。


    “你的頭發變長了。”


    “那是當然嘍,難得下山一趟,也沒剪頭發了。”痴武抱膝坐地。“我話還沒說完呢,童,我記得……那一天新郎新娘好像也是青梅竹馬吧———”那個夢有些模糊,記不清楚了。


    “嗯。”她的頭發柔軟微卷,像嬰兒般清爽。


    “他們好像奉子結婚,好像也有六、七年了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小孩也有這麼大了。為什麼會夢到他們嗎?是同樣青梅竹馬的緣故嗎?


    “童……”嘗試抓住心頭亂紛紛的頭緒。同樣的青梅竹馬,他們在年少奉子結了婚,而她跟童始終清白如一……


    “好了。”他拍拍她的頭。


    痴武笑咪咪的回頭,沒料到童會俯臉親她一下。她的眼瞳還是笑吟吟的,卻多了羞赧。


    “童,現在不是……親吻的時候啦。”她紅著臉。“你得把我弄出去。”


    “現在嗎?”童晃雲看了眼表。“不容易。”


    痴武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工友伯伯會奇怪我怎麼不見了。校長還準了我下午的假、要我當女主角的替身。”


    “你喜歡嗎?”


    “滿有趣的。好久沒當臨時演員了。”痴武爬起來,拍拍衣袖,抬臉時看見童晃雲注視著她。“怎麼了?”這種眼神像在評估。


    “不,沒什麼。”童晃去伸出手。“來,我帶你出去。”


    痴武抿著唇搖頭晃腦的。“童,你很悶唷。”話老藏在心底,打死他也不說,不過只要她喜歡他就夠了。她握住他的手,跟他走出房門外。


    “童……這不是下樓的路耶。”童往反方向走去,順手推開了七號門。


    門內的擺設很簡單,一開門就看見了靠窗的單人床。床上的人驚醒——


    “童晃雲你干嘛……尤痴武?單身宿舍什麼時候開放讓女人進來?”


    童晃雲沒理會他,拉著痴武上床,直接推開窗戶。窗外是一片茂密郁林——


    “你順著樹爬下去就可以了。”


    “不……不會吧……”痴武瞪大眼。“童,我會活活跌死的!”


    “你不也一路順著爬上七樓的?”


    “那下一樣!”開始懷疑童想甩掉她,所以用這種方式謀殺她的生命。痴武低聲抗議︰“那里只有一棵大樹。”而且只有兩樓的距離,枝條與陽台的距離相當的短,但這有七樓呢,能不能撲過去還是個問題,嗚,童好殘忍唷。


    “唯一的一條路,痴武。”


    “你在逼我,童。”


    “我……個人建議,”床上的男人拉著薄毯,小心翼翼地說︰“你想甩掉一個女人不必這樣做,只要說goodbye,我相信她會懂你的意思,你不必害她跌死。”


    痴武猛點頭。


    “痴武,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擺明了沒有退路,好可恨,要是再揣測不出他的用意,就不必當童的青梅竹馬了。童只會做這種事,不會明著逼她,只會玩暗招。從來到風雲之後,童不會時時刻刻護著她,反而有時還壓迫她……想要她應考老師,直說不就好了?不必磨練她的能力,可惡!


    “我要受了傷,會怨你一輩子的。”她嘀嘀咕咕的抱怨,發誓幾乎看見了童嘴畔的微笑。


    崩量了下距離,痴武爬到窗檻,月兌了布鞋扔下去。她回頭,怨氣十足的瞪了童一眼。


    “童……”她忽然問︰“如果昨晚你強迫了我,你接著會怎麼做?”


    “娶你。”停頓了下,童晃雲嘴畔展現笑意︰“我強迫你了嗎?痴武。”


    “是沒有。”她承認。如果他強迫她發生性行為,那就不是她所認識的童了,他一向護著她,但心里始終有個疙瘩。在十五歲的那一年,心底仿佛曾經烙下過什麼,卻遺忘了,只覺不安。


    她吐了吐舌。“說跟做是有段差距的,童。”


    “你不妨試試看。”他靜靜地說。


    現在連話也駁不過他了,可怕的人物,一句話就堵得她說不出口來。


    痴武忽然向後傾身,親了下童晃雲的嘴——


    “痴武。”這是她首次主動吻他,雖然只是短暫的踫觸了下,對他卻是一個進展。等了多久啊,想要她主動的跨越青梅竹馬那條線,想耍她懷著男女之情主動的親近他,終于如了願了——


    想喊住她卻慢了一步,尤痴武飛身下墜,見枝干就抓,抓到過于細條的樹枝,立刻躍身抓住另一枝,愈躍愈低,靈巧如猴,最後挑了棵距離地面最低的樹,直接爬下去。


    她仰頭瞪著七樓窗口,扮了個鬼臉,尋到布鞋,轉身就走了。


    “我的天!你想當殺人犯,不必選我這里當案發現場……”赤著上身的李承中從窗內瞪著下方。“見鬼了。”


    “她的臨場反應很好。”童晃雲目不轉晴的,直到她消失了蹤影。


    “豈止!”見鬼的就算他跳下去,也不見得能像她閃得這麼好。“尤痴武……的身手還不是最好的。”跟她在笑鬧中比試過,最多只是敏捷,但在武術方面則需再磨。


    “有的人就是這樣,痴武的爆發能力很強。”


    李承中仍是不可思議地搖頭。“我……個人建議……這孩子好好的磨一磨,會有大片光明前程的。”忽然想到了一點,轉頭看童晃雲。“你勸她上風雲考試吧,她是年輕了點,但風雲也應該有新血注入了。只要主考官不是我,我可以當那個推薦她的武術老師。”跟她談過,尤痴武的武術觀念相當正確,在年輕一輩的人才里已少有這樣的人,練過武術的子弟容易陷進唯有該門才強悍的執著,而使中國武術日漸式微。


    早該想到尤痴武跟童晃雲師出一門,不該只有晃雲練就一身好武術的道理。尤儒生啊,如果能早知道在他門下培育出一對好人才,說什麼也要去拜訪一次。


    “她會為風雲的武術帶來新觀念,讓她進來吧。我們都無權干涉其他武術老師的教育方法,唐澤元帶的畢業生會是風雲有始以來最狂傲的學生,我懷疑他們出了校門,會成為怎樣的德性,多一個好老師,就少一個社會禍害。”這是感慨,身為一個老師能替學生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童晃雲點頭。“痴武會進來的。”話只肯點到這里了。在風雲里,痴武的改變盡收他的跟底,從遲鈍的身手到今天的反應靈敏,即使她是在不知不覺里,也開始一步一步走回武術的路子上。


    曾經,在武術上他超越了痴武,而現在,他正等著她追上來。


    天氣說變就變,早上還有太陽,過了午後,就開始下起大雨。風還不大,為了存檔,該部連續劇的導演堅持演員要有敬業精神,在滂沱大雨里拍武打戲,連替身演員也不例外。


    痴武的臉成了標準的苦瓜。


    “不會吧……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扁扁的,微不足道的替身演員,不必講究敬業吧?”


    “快點,快點!”短胖的工作人員撐著傘,拉住痴武就往雨里跑。“導演是有名的壞脾氣,遲了就不要你了。”


    痴武咕咕噥噥的。導演選中了茶亭為武打的地點,對手是戲里魔教的二當家,由練單刀的陳老師擔綱,事先套好招數,導演圖的只是敏捷的動作。


    “呵呵,你不適合拍古裝戲。”陳老師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臉只適合拍溫馨家庭劇。”


    “所以我只能背著人當替身啊。”痴武吐吐舌。大概這世上也只有童會看上她了。“老師,你要手下留情喔。”在風雲,能下海的都下海了,陳老師是戲劇迷,硬討來個角色演,要老婆小孩錄下來留念。


    練武術的老師大多保有赤子之心,看破了名利,除了擁有正確的武術觀念外,很多事情圖的只是一時玩興。


    在一開始,風雲武術學校的階級之分給她相當惡劣的印象,無法理解像童這麼有正義感的人竟也能忍受這樣的不平等;久了才發現風雲給老師、學生的限度寬容到令人吃驚的地步。在這樣的學校里有各式各樣的老師,教育出不同價值觀的學生,現在有點喜歡窩在這里了,即使空氣里飄散著武術的味道,也不再是那麼難聞了——


    “我跟武行教練研究過。”陳老師說道︰“你要忘了套過的招數,只管揮刀就是。”他老神在在地說,先退到茶亭之外。


    “刀的基本動作劈、欣、刺、格、扎、掠。”痴武坐在凳上默念一遍。單刀不太熟悉,最近一次看陳老師教單刀也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幸虧有套招,不然真對打起來。肯定死得很難看。


    童似乎沒來,這時間他好像有課。也好,免得讓他瞧見她穿古裝的窘樣,溫馨小臉的定義就是沒有傲人的姿色,好可憐唷。


    早上童狠心逼她跳窗後,在格致樓前遇見了要去吃早餐的田曉郁。一向都是她賴著田曉郁,這次倒是田曉郁主動跟著她走,順便提起昨晚看見童在旅行車前停下來,似乎在跟那個女明星聊天。


    童去夜巡了,不是嗎?他不是多話的人,也不會主動去接近女人……可惡!不是不信任童,只是會納悶童昨晚究竟在旅行車前做了什麼,回去之後沒提……就是小事嘍?


    當雨中導演喊開麥拉的時候,陳老師跳了進來,不說二話刀就落了下來,痴武往前翻躍,始終背向攝影機。


    整部戲以配音為主,大雨之內也听不清楚他們在說話。規規距距的過了數招,陳老師在閃到石柱後時,忽冒出了一句——


    “你的動作很快。”


    “謝謝夸獎。”痴武笑吟吟的。替身演員的好處就是始終得背對著攝影機,說話非常方便。


    當一刀突然從劈改刺時,痴武直覺格開後,才嚇了跳。


    “陳老師,你想殺人啊?我跟你有仇嗎?”一連來了幾招陌生的招數,勉強擋開,當他翻身背對攝影機時得了個空,嘴里喊道︰


    “遇輕擊實,逢重尋虛。小女孩,讓我看看你的能力。”


    “老師……”怎麼在風雲的每個武術老師都玩這招?好過份,究竟哪里惹到他們了!導演不喊卡嗎?心思百轉之際,還得勉強用基本的刀法應對。陳老師點到為止,並不會如唐澤元般一味強攻,那為什麼要試她?


    可惡!痴武翻出茶亭,在雨中對打起來。


    “好,憑腰助劈打得好,就是個頭太小,沒給人威脅之感。”他的聲音有笑意,但臉龐裝得凶狠,出軌的招數忽然又回到套招之內,過了幾招,依著劇本在雨里砍死,死前對著鏡頭掙扎兩下才倒。


    演得好爛!痴武的臉臭臭的,等導演喊卡,就拿了把傘跋去卸妝。這時候女主角最幸福了,躲在旅行車里睡美容大覺。


    她沒發現陳老師一躍起身,朝對面建築物三樓做個V字型,做了個口形——過關。


    搶拍戲的工作人員也不得不窩在宿舍打小牌睡大覺。


    電視機里正式宣告台風登陸,所有的學生一概不準外出。痴武路經女生單身宿舍時,看見停放在樓下門口旁的旅行車被風吹得晃動,她蹦蹦跳跳的過去,探了探半掩的車門。


    “鄧小姐?”她笑咪咪的跨上車。“有沒有人在?外面風雨這麼大,要不要進去宿舍避一避——”輕輕呀了聲,看見車廂里有兩個人。坐在前頭的是她認識的小妹,惱著一張臉。“怎麼了?想被風吹走嗎?我請田助教安排宿舍給你們避一避,好嗎?”


    “誰不想去避啊?”小妹朝里頭努努嘴,壓低聲音︰“大小姐有潔癖,難伺候。寧可讓台風卷走,也不要任何細菌沾上她的身。”


    “哦!那還能拍吻戲!”還好她沒有嚴重的潔癖,不然童也別想親她了。說到童,一整天都沒看見他。過份,趕她跳樓,來個不問不聞,也不怕她受傷。


    “吻戲?青春玉女哪。”小妹翻翻白眼。


    “小珠,你在跟誰說話?”


    痴武走進去,眯眯眼笑道︰“你好,我是長得一臉溫馨家庭喜劇的替身,是這所學校的工友,你要不要進去避一避?”


    卸了妝的鄧大牌看起來沒有螢幕前的光彩亮眼,姿色中等,眼楮水汪汪的像遭了水災。


    “不必了……我看見你的武打,很不錯。”


    “謝謝。”對方客客氣氣的,痴武搔了搔頭發。“真不來嗎?到了晚上風雨可能更大,萬一停電了或者發生了什麼,沒人照應會很麻煩喔。”


    鄧大牌遲疑了下。“還是不必了……有小珠在……”


    早知道該找童或者李承中來扛人,她可不希望晚上還得讓工友伯伯過來巡視。


    痴武暫時坐下。風吹動車子的感覺像在坐火車,天啊,可別沒跳樓摔死,卻在旅行車翻復中壓死。


    “你知道還有搶犯沒抓到,這種天氣他們能躲到哪去?”痴武看見她遲疑更久,連忙板住臉扮出嚴肅的模樣。天知道這有多困難,平常笑咪咪笑慣了,要她一言一行都合乎于理實屬高難度技巧,她這種人也能當老師嗎?


    她低聲恐嚇︰“通常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可別到頭來找上你這輛旅行車。”搶犯呢,就不信她不怕。這年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而最可怕的亂象是殺人搶劫。


    “現在的社會……”鄧大牌輕輕哼了聲。“我以為這是無害的小鎮,到了才發現剛發生搶案。不過風雲的老師都不錯,昨天晚上有個姓童的……”嚇了跳,連忙移後身子。“你這麼貼近我干嘛?”


    痴武傻笑,退後保持了點距離。“抱歉抱歉,你的聲量太小,有個姓童的?”眼楮閃閃發亮,等著她接續下頭的話。


    她在乎童,已非光他的一言一行,即使周遭關于他的,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鄧大牌的姿色中等並不能讓她心安,童不是只看外表而決定喜歡與否的男人,如果他是,那麼也就不會喜歡她了。


    可惡!在乎童的程度出乎意料之外,比想像中的更在意,以往她會認為這是一個妒婦的表現,而現在才知道那種心情不是那麼容易自我控制的。


    鄧大牌看看她,忽然問道︰“會有獨自的房間跟沖浴設備?”


    痴武對上她的,笑嘻嘻的︰“我請助教幫忙空一間最干淨的給你們。”


    “晚餐會有人送來嗎?”


    痴武眯起了眼。談條件哪,就偏跳進了她的陷阱。“盡量。”還得送飯?到時把這個獻殷勤的機會給李承中吧。“現在,那個姓童的?”


    “那位姓童的先生啊,也沒什麼。我半夜胃痛,他路過,找宿舍的女學生拿胃藥而已。”她模了根菸,想抽,又臨時放下。“要走了嗎?”


    真想海扁她一頓。


    痴武拿起傘撐,多數是撐姓鄧的多些,她自己是身健體壯,難得感冒一次的,多淋點雨倒無所謂,就怕童看見。


    “那先生跟你不太配吧?”印象里那個姓童的,高大而容貌中上,看上去沉默寡言,嚴肅得緊,跟這個溫馨小品的女圭女圭臉不太能搭上。


    “是嗎?”痴武依舊浮著笑。配不配的問題倒不會掛在心上,彼此喜歡就夠了。


    轉角處走來田曉郁,痴武送鄧大牌躲進走廊後,蹦蹦跳跳的走過去。“曉郁,鄧小姐我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不對嗎?”察言歡色只對童行不通,如果還看不出田曉部的神色有異,那她可以滾回家吃自己了。


    “明年你要報考武術老師?”


    “啊……”原來是這件事。“我……”


    “到底要不要?”


    “那都是明年的事了。”這時候只能當縮頭烏龜了。原該一口推拒,她永遠也做不來老師的,話卻梗在喉嚨說不出來,是因為窩在風雲的這段時日逐漸改變了想法嗎?


    田曉郁沉默了會。“我明年也要考的,風雲明年的名額只有一個。”等了多久的機會哪,在風雲當了好幾年的武術助教,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原本,當痴武是朋友,雖然沒有明說過。她的個性害羞而不合群,是痴武主動接近她,時常一天里總要撞上幾次,都是痴武笑咪咪的上前打招呼纏她,她跟其他的女老師不同,她的笑臉讓她覺得……很舒服,即使當初曾迷戀過童晃雲,但現在心底的天秤痴武佔了吃重那一方。


    “曉郁,明年還早嘛。”


    田曉郁翻白眼。“你知不知道風雲的報考方式跟別所學校不同?”


    “听起來規矩滿多的,要不要先坐下來聊……”痴武及時管住舌頭,因為瞧見田曉郁陰森森的神色。痴武委屈的苦著臉,搔搔頭發。


    “有這麼嚴重嗎?曉郁,如果我考了,是不是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


    田曉郁張口欲答,卻說不出話來。


    “我可不管了?”痴武忽然撲上來,田曉郁習慣了她突如來其的舉動,連忙閃人,痴武見沒成功,再撲上一回。


    “你干嘛?在下雨呢?”田曉郁驚詫的接住痴武的拳。“你……你不是說過不用武術打架的嗎?”


    痴武笑呵呵的。“這不是打架,這是切磋。”拳法玩笑似的仿起田曉郁的出招,將她暫時退出走廊之外。


    “你瘋啦,尤痴武!”是台風呢,把她打到雨里對痴武有什麼好處?田曉郁一時氣了,出拳變快的同時,發現痴武的身手比當初俐落而熟練,是進了風雲以後的成果嗎?或者是原就隱藏的實力?無論如何,痴武的拳讓她下得下全力以赴,聚集全副精神——


    在大雨里不知打了多久,痴武忽然露了個大隙,田曉郁遲疑了下,打下去她肯定會受傷,痴武笑臉一現,趁她停住不前的時候,撲上前抱個滿懷,兩人滾倒在泥地上。


    “尤痴武!”好痛,她偷襲!


    “呵呵,好好玩!”痴武笑逐顏開的壓在田曉郁身上。“好久沒打這麼過癮了。”


    “過癮?”先放開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是啊,我喜歡武術。”這是痴武首次承認。“每當我看著童練武,一招一式都是賞心悅目,我會手癢,但不甘心啊,放棄了這麼久,卻從沒徹底過。現在,我總算可以大聲的說,我喜歡練武。”已經遺忘了當初習武起因,但放棄之後,真有一段日子難以調適,看著童一步一步扎實往上爬,心里有點不甘,卻也為他感到高興。原以為一輩子向往著平凡的生活,在進了風雲後,卻逐漸拾起了曾荒廢的基本身手。


    童了解的。從頭到尾將她勾引進風雲,是有目的的。在這個連空氣中都充滿了武術味道的風雲里,不可能只有她獨善其身。當了好久的縮頭烏龜,死都不願意承認她喜歡練武,即使在跟其他武術老師笑鬧里對打,也寧願忽視自己愈發敏捷的身手。


    現在,她承認了,卻沒意料中的沉重,反而松了口氣。


    “你呢?曉郁。”痴武笑得收斂了,難得認真的︰“你喜歡武術嗎?”


    田曉郁看著她半晌,苦笑︰“你壓得我喘下過氣來了。”


    痴武吐吐舌,躍身起來,順手將她拉了起來。


    一身是泥,田曉郁卻懶得拍了。“我很久沒打得這麼盡興了,尤痴武。我的身體從小就不好,練武是健身,後來喜歡打拳,就慢慢走向這一條路了。我想當老師,是因為我想將曾有過的努力跟喜歡傳達給下一代。”卻在不知不覺中遺忘了原意。“好,公平競爭,不管誰輸了都不能失了……我們的友誼。”她揚眉,微笑。


    痴武笑咪咪的點頭。“嗯。”


    泰半是痴武的希望大了點吧,田曉郁心知肚明。論真力,以痴武目前的能力還略遜她一點,但假以時日會超越她的。在武術觀念上,痴武的想法……跟童晃雲是如出一轍,這樣好的人才,學校不可能放棄。


    風雲每回考試的方法不一,校外人士報名是一套作法,而校內如助教等等應考則又是另一套作法。上個月開始報名,她懷疑這回學校的作法是采長期觀察制,但又何妨?是痴武提醒她練武圖的是快樂,能不能當上就由學校來決定吧。


    “下回再來切磋吧。”田曉郁道︰“很久沒有對打,跟學生總不能便全力,跟老師打又不敢造次。”


    “好啊……阿福伯伯……”痴武縮了縮肩,看著阿福伯伯撐傘跑過格致樓。是不是有什麼工作漏掉了?


    “小武,助教,總算找到你們了,你們沒听見廣播嗎?校長室集合所有的武術老師,準備去搜索那兩個少年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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