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皇後  第9章
作者:于晴
    錢臨秀匆匆走進太子府,往房而去。


    “殿下正在見人呢。”房前的侍衛提醒。


    臨秀猶豫一會兒,看看天色。天將要黑了,再黑下去……他道︰“不妨事,我在小側間等殿下就是。”語畢,推門而入。


    他來到等候的小側間,本要坐下等人,但房里頭交談的低語有點耳熟,他想起這人是月明……西玄小倌館的明月公子。原來月明也回來了?


    他天性本就屬行動加嘴快派,去西玄修煉十幾年,多少懂得閉口避禍,凡事稍稍三思再行動作,但既然都是自己人,殿下也從不瞞他,所以,他自動自發走到垂地的紅幔前,輕輕撩過一角,往里看去。


    李容治看見幔子後是臨秀,也沒多說什麼,又朝月明問著︰


    “徐回真當上西玄的陰間將軍了?”


    “是。”


    徐達知道此事,可能會難受吧,臨秀想著,他記得徐達當日對陰間將軍勢在必得的。


    “北瑭跟西玄之間可再有動靜?溫于意確定已回北瑭了麼?”


    “是,北瑭王爺回國後,在王爺府出入自由,但北瑭皇帝下旨他不得出京師,在王爺府外也被人監視著。”


    李容治沉吟片刻,道︰


    “北瑭皇帝是他兄長,生性多疑,他毫無作為也沒有野心地回到北瑭,此時要再下個反間計,溫于意怕是不好受了。”明知家鄉有噬人老虎等著,偏要走上這條不歸路……如果徐達硬是要回西玄,只怕跟溫于意的下場沒兩樣。


    她一來大魏,沒兩天就上質子府去看西玄的皇子。可惜西玄質子不敢買帳,問都不敢問為何徐家人會出現在大魏,只是禮貌性地接待她,徐達雖去後,再也沒有去過一回。


    想必她已明白,她有心稍解西玄皇子的思鄉情,但人家不買帳,這世上密探太多,即使是身邊最信賴的人也有可能被收買,何況是西玄質子素未謀面的徐達呢?


    月明又道︰“西玄三皇子如今安置在宮里,身子已有好轉之跡,雖然還沒有清醒,但西玄皇帝似乎有點明白當日下手的是誰。”


    李容治嘆道︰


    “他怎會不知?只是初時不肯信罷了。想來他也不會揭露,自家兒孫為了爭位,竟鬧成如此……”一頓,他失笑。這不正是大魏的另一面鏡子嗎?重復同樣的事,在外人看來,有血緣的兄弟在爭位而相互殘殺,但,在他眼里看來,兄弟間除了流有同樣的血外,其實已經跟陌路人沒有兩樣了。


    如果不踏過那些尸體,總有一天,自己就會成為別人踏過的尸體。連一夫一妻下的子孫都會爭斗,何況不同母不同心的兄弟?那具躺在病榻上的老人可曾想過,他一句既往不咎轉身就走,真的救得了他的親生兒嗎?他的妻子死得多冤,他的兒子得靠逃離京師,步步為營才有未來。


    他瞟向桌上那些畫像。老皇帝時日不多了,底下人都在緊鑼密鼓,協助他的人中有見他軟弱而動心眼的……人力擺在那里,他不用白不用,如此甚好。


    臨秀見李容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畫像,忍了忍,終是忍不住道︰


    “殿下還是先個喜歡的人好。”


    “嗯?”他笑︰“喜歡的?”


    “家姊雖有第一美人之稱,父親也樂觀其成,但……也要殿下喜歡才好。殿下自少時就沒有喜歡過什麼,最後這一刻,總要挑個自己喜歡的。喜歡一個就要一個,喜歡兩個就要兩個,一定要喜歡才行啊。”


    月明看臨秀一眼。


    臨秀低聲道︰“臨秀自幼跟著殿下,這一路走來,我是最明白的,如果不是娘娘枉死,說不得今日殿下就是個皇子,早就娶妃生子,何苦蹚入這渾水?殿下少年時每每喜歡哪樣東西,眼兒就像是天上星星燦爛,但自娘娘枉死後……連年前殿下得知冊封太子時,也沒這樣的眼神出現過。”


    “……是麼?”李容治笑著,打開畫像,窈窕身姿立入眼里。“你姊姊果真是個絕色美人,與你完全不同。”


    人美,但也乏味得緊,臨秀心里這麼想著,卻不敢說出來,免得被老爹活活打死。


    “要論美……北瑭王爺似乎再美些?”李容治忽道。


    臨秀傻眼。月明卻答道︰“臣不太能辨美丑。”


    “每人眼里美丑本就不同,你也不必介懷。”他笑,又漫不經心地問︰“既然西玄老皇帝心里有底,想來當日他放逐徐達,也是一氣之下的念頭,現在可改變主意了?”


    月明答道︰“臣離開西玄時,二皇子已結案,將全責推給秦大永,一干親信全受牽連,西玄皇帝也默許了;至于徐二小姐……二皇子正跟宮中請旨,召她回西玄。”


    臨秀訝道︰“那天他那樣待二姑娘,都七孔流血了,他還冷血地當沒看見,怎麼這般好心召她回去?”


    “據探子回報,是為討徐學士歡心。”


    “不可能。”李容治笑道︰“若是討徐直歡心,當日他萬萬不會冷眼旁觀,他必有其它原因。此事別跟二姑娘提及。”


    “是。”月明與臨秀同時應聲。


    後者又叫道︰


    “有件事跟二姑娘有關,臣不知該不該提。”


    李容治微地皺眉,道︰“你說。”


    “我剛從龐先生那兒回來。他一時說溜,要我瞞著,但我想……這事該稟明殿下才是。殿下你也知道西玄徐家姑娘上小倌館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李容治本來卷著畫軸的,听到此處,他下手力道不小心過重,那號稱第一美人的畫軸就這麼起了皺折。


    臨秀眼楮微地瞪大,心里哀嘆。果然被他猜到了……殿下果然喜歡……


    李容治嘴角微揚,很溫和地迎上臨秀的目光。


    “確實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徐達年紀到了,既然在西玄那次沒有達成心願,來大魏定也會找上小倌館,是本王疏忽了。臨秀,是今晚麼?”


    “是。我……我從龐先生那一出來,刻意轉了個彎過二姑娘住的那宅子,只有烏大公子在。”


    “二姑娘連我也瞞啊。”李容治極其優雅地把已經皺爛的畫軸放回桌。他笑容可掬道︰“臨秀,你聰明,想必連地點在哪兒都探到了吧?”


    “……是。”


    “帶路。”


    ☆☆☆


    徐達敲敲門,听到里頭有聲響,便輕輕推門而入。


    一片漆黑。她小心翼翼合上門,掩嘴咳了咳。


    “……是徐小姐麼?”床上的男子問著。


    “呃,是。”


    “是要點燭或者模黑呢?”


    黑臉略略發熱,有一種自己是買春男子的錯覺。“我都可以,都可以。”


    “那模黑好嗎?”


    “好。”她走床邊,不小心踫到坐在床上的人小腿,連忙退了一步。“你叫什麼?”


    對方明顯怔一下。“需要問嗎?”


    不需要問嗎?她以前沒這種經驗啊。在西玄小倌館,她是打定主意要找個小倌相處到她死去的,所以務必要尋個對她清楚的男子,甚至,對方要看她的臉,問清她祖宗十八代她都會說個翔實的。


    但,如今,她求的並不是要知心相處的,只是露水姻緣……就不必問嗎?


    “那,我叫徐……”


    “姑娘還是不要說的好。若然它日在街上相遇,豈不難堪?”


    難堪?跟她有肌膚之親很難堪嗎?連在大魏也是如此嗎?她沉默一會兒,笑道︰“做這等事,自然是要歡喜得好。如果不歡喜,只有難堪,我覺得……還是罷了吧。公子住在哪兒?我送你一程吧。”她就知道她運氣不怎麼好,所以一開始沒抱什麼希望。


    “你要送我回去?”


    “是啊,還是你是這間小倌館里的人?”此處是大魏一間隱密的小倌館,但這間房里有專屬通道,不會讓人察覺賓客是誰。


    她一開始覺得這種男歡女愛的事躲躲藏藏,實在古怪得緊,但後來龐先生暗示民風保守,民風保守。大魏女子不會有人找上小倌的。


    “你既然買了一夜,就要守諾,怎能反悔呢?我還等著錢治病呢。”


    她咦了一志的,了悟他的意思,頓時滿面燒紅。“你不是小倌兒?”


    “自然不是!我至今還沒……還沒呢!要不是為了錢,我怎會來跟個不識得的女人做那種事呢……”


    她尷尬萬分,只想撞牆一暈了事。那個龐老頭是哪找來的?他不是說是找一間小間小倌館的人來這嗎?


    “我、我以為你是心甘情願……”以為龐老頭略略說了一下事由——例如只是一名外國女子想來段露水姻緣,如果對方不喜男色卻屈就在小倌館里,那花個一夜陪個姑娘總比陪男人好,切莫強迫……她臉愈來愈紅,趕緊掏出準備好的銀子,模索地塞進他的雙手里。


    “你快去治病吧,今晚就當沒發生過。我……我……實在對不住,我要知道來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萬萬不會過來的。”她心里好想苦笑。上哪兒,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


    “你……”那人模著沉甸甸的銀子,滿面錯愕。“真都給我?”


    “是是,快去治病吧。虧你捱著病,還撐了這麼久。”


    “……病的不是我,是我家里人。”他停頓一會兒。“我真無法想像一個大姑娘竟然花錢找男人,我本以為是那人騙我,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個大姑娘。既然你已經付錢,我當然不能讓你白付。你上床吧,別點燭,不管你生得何等模樣,哪怕是青面獠牙,我都該做到承諾的事。”


    她已經不是心里在難堪,而是滿面難堪了。她真是傻了,傻了啊,傻了才會認為露水姻緣適合她……想來,連這種一夜緣也不怎麼接受她。


    無所謂了,她內心堅強得很,她笑道︰


    “算了吧,我先走了。既然你不是這種行業的,也快點離開吧……”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衣袍被人攥住,她本要揮開,但一時傖促,膝頭撞上床,一痛,竟被拖上床。


    這麼粗魯……幸虧她要離開了,撞上床緣的正是膝頭上柔軟的部分,她痛得差點掉眼淚,還不及說話斥責,唇瓣忽地有暖氣擦過——


    “……”


    “我可對準你的嘴沒,還是親到的是臉頰?你臉頰也是光光滑滑的不怎麼丑啊……哎喲!你推我下床做什麼?”他叫。


    徐達跳下床,一拐拐地踩過他,撞到東西,一模之下是屏風。她趕緊躲到屏風後,蹲下捧著頭,心里哀哀叫著。


    “姑娘?”


    “別過來!”她叫道,接著補了一句︰“我要適應一下,別過來!”


    丙然沒有動靜了。


    徐達繼續捧著頭心里大叫,她完了完了!快讓那天晚上的黃公子附身吧!怎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天她主動吻李……吻黃公子,心里怦怦直跳,嘴唇發熱,很明白激情在招手,怎麼剛才她只覺有人擦過她的嘴,她卻是心如止水,什麼期待感都沒有。


    是人有問題,還是她當真對誰都心如止水了?


    她扶著頭內心哀痛叫著。西玄人專情嗎?她一點也不認為,也不記得徐直做過相關的報告。她……準是去年大風大浪,搞得心灰意冷,這可怎麼好?光跟李容治膝頭相踫她就心猿意馬,現在給其他人吻了卻毫無感覺,她的未來可怎麼過才好?她死後會被人笑吧!


    她捧著頭捂著耳朵,心頭開起凋謝的花來。她听見門咯的一聲,也沒去詳究,人家要跑了,她才松口氣呢。


    既然他是不甘情願,她是身心凋謝迅速老化,那……一拍兩散吧。回頭是不是該暗示一下烏大公子,她來這小倌館歡心歡身很成功,歡到不亦樂乎,她將來死後,才有個人可以宣揚一下她這個西玄人不是很乏味地死去,至少還有過一晌貪歡,別讓她死後讓人笑破肚皮。


    她心里略定,長嘆一聲,起身整整衣袍。


    她轉出屏風,正想離去,足下又是一頓。她慢慢看向床上那方向,慢慢問道︰“還沒走麼?”


    床邊那兒尚有呼息,這男子未免也太有道德了吧。


    她再嘆一聲,道︰


    “你還是快拿錢回去治家里人病吧,剛才你已經親過了,親得我很,唔,歡喜,歡喜到飄飄欲仙,夠了……算是代價了,回去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這話一出,床上的人兒呼息略略不穩。她心里猶豫一會兒,怕這人剛才被她踩過,大魏男人像竹子一樣縴細,要是被她一腳給踩到肋骨斷了,又或者踩到命根子,那她當真賠都賠不起……


    她上前,低聲道︰“你還好吧?那一腳我不是故意,要是踩到不該踩的,要快去看大夫啊……”她又遲疑著伸出手想探探他到底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床上,要是躺的,她恐怕要背這人去藥館了。


    忽地,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住。


    她愣愣地望著那被攥住的手,雖是黑漆一片,但……但她卻是知道攥著她手的人是誰……是啊,黑漆一片。


    黑漆一片啊!


    思及此,她腦中沖血,起了狼子之心,撲了上去,環住他的項子,就是一陣狂吻。


    這一生,她時常躊躇不前,凡事總是要猶豫一陣才有決定,唯有頭兒那事,唯有今晚這次,她是豁出去了!


    反正黑漆一片,誰也看不到誰,事後她死不承認就是。她總覺得李容治對她是有幾分意思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能讓她賣命而作戲……她承認當局者迷,她是真的看不穿。


    尤其,她被人拒絕這麼多次,她實在難以想像一個要當皇帝的人會喜歡上她;尤其,他只要一個正後,大婚前有人記錄他的歡愉之事,她是徐家人,一向只有徐家記錄人,別人來記錄她,她豈不是成了不肖子孫;尤其……尤其……


    她心里惱極,使了力強壓他在床,當她感覺他竟在回吻時,她心頭真是亂了拍,既是驚喜又是有所懼意,一時之間不知該偏向哪種情緒。


    他是真有那麼點意思了,還是、還是在給她甜頭嘗?她很清楚眼前這男人外表雖是溫潤如玉,但內心意志堅若磐石,為了達到目的,會利用任何人……即使看著自身父皇長期中毒也不出言相救,那、那犧牲色相來誘她,也、也不會很意外……


    她心里迷迷糊糊,晃過百般思緒,又喜又苦的滋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跨坐在他身上,手指下意識滑到他的衣襟,心里直想著,不管他心底怎麼想,大不了她賣命就是。


    她想拉開他的衣袍,但,被人扣住雙手。


    她一怔,想要掙月兌,卻發現自己掙不開他的力道。她喘著,張口欲言,又及時閉上嘴,心頭火熱漸漸熄了。


    原來,犧牲色相是有底限的啊……


    幸虧是黑漆一片啊……


    她眨眨隱有水光的美目,吞咽喉口的哽咽,咳了一聲,笑道︰


    “是我不好……我太粗魯了,是不?那個……那個……我只是想查查你是否被我踩斷骨頭,沒其它意思。我銀子帶得不夠,不會發展到下一步,讓、讓我先下床吧。”


    那力道微微松了。


    她立即從他身上半爬半滾地翻下床,連連退後,嘴里笑道︰


    “我先走,先走了……”不小心輕撞桌子,听得碟盤輕擊,她略略訝異,又嗅了嗅,聞到熟悉又難得的香味。她一遲疑,還是轉身要去開門溜之大吉。


    “二姑娘,先別走,我有事同你說。”


    她渾身一顫,假裝沒听見,再要推門逃離現場——


    “你要出去,教外人看見你出入這小倌館,我只好連夜封館,教這些小倌無處可去。方才那賣身男子,若是瞧見你容貌半分,我也只好差人滅口了。”那語氣含笑,可以想像她如平日那般彎著眼眉親切可人,但,字字句句帶著殺氣。


    她一僵,立時停住不動。


    ☆☆☆


    噗嗤一聲,身後的火摺子亮了。


    她的影子曳在門板上長長地,影上的長發微亂,顯然不知在哪一環節,發飾自然掙月兌了。


    她的臉青青綠綠,慢慢地梳直長發,死也要死得好看些。


    做人難啊,要看透李容治更難啊!他點亮火摺子干嘛?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他稍稍犧牲色相鞏固她這個西玄人的心意,各取點所需就好,現在是干嘛?


    點亮摺子,逼她承認剛剛差點強了大魏太子?


    她听得他下床聲,勉強勾勾嘴角,轉身訝道︰


    “原來是殿下啊。怎麼會是你呢?”


    “是我啊,二姑娘沒看出來麼?”他笑著點燃燭台,坐在桌旁。


    “若是知道……那我可萬萬不敢冒犯殿下。”


    他略略挑眉,又笑︰“原來如此。那人你識得,叫什麼呢?”


    “唔,互不相識。”


    他聞言,失笑︰“互不相識……這跟到煙花地尋歡作樂的男子有何不同?”


    她眨眨眼。以往見李容治談笑風生時,總讓她分不出真假,今天倒給她一種非常真實的笑里藏刀之感,而且那把刀隨時會出鞘。


    “……殿下,對我西玄徐家人來說,煙花地尋歡作樂也不是什麼丟臉事,我也沒負了誰……咦,這是……”螃蟹大餐啊!她眼兒一亮,自動自發地坐下。


    “吃吧。”


    她嘴角翹起,毫不客氣卷起袖子,露出半臂,大口啃著蟹腳。


    她自長長的睫毛下偷覷著他,他的嘴被吻得紅紅腫腫,穿著墨色衣袍,可口了幾分,俊秀了幾分……他嘴角彎起,像彎刀一樣,果真是笑里藏刀。


    “……殿下,方才的事不要當真……”


    “我若當真了呢?”他笑。


    那彎彎的嘴角,彎彎的眼眸,此刻彎得有點凌厲。她嘴里鼓著,稍作遲疑,又道︰“事已至此……不如吃干抹淨吧,不,我是說,這蟹腳真是好吃。”她意猶未盡,舌忝干指月復間的螃蟹汁,再道︰“那,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殿下要我做什麼,我做便是。”


    “你……還在認為我在利用你麼?”


    她莞爾一笑,直視他道︰“殿下不得不利用人,我呢,時常被人利用,這是咱們各自生存之道,我不介意的。”一頓,又道︰“殿下救我一命,將我自西玄救出來,又衣不解帶地照顧我,讓我從渾渾噩噩醒來,我也當報答才是。只是,自來大魏後,總覺無用我之地。”


    “有你在我身邊,便已足矣。”


    她認真點頭。“殿下信我命格平順能護你周全,那我就繼續守在你身邊,等著你登基吧。”


    “登基之後呢?”


    她略詫地看他一眼,笑道︰


    “如果能活到那時,徐達想尋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度日。”


    “是麼?”他沉吟一會兒,而後對上她的目波,微微笑道︰“二姑娘,我心里舍不得讓一個姑娘月兌離我的視線,你道,我留下她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他是將成王的人,要留下誰還不能留嗎?


    他又笑道︰


    “我心里一想到她轉眼即走,心里就不舒坦。她若能時時留在我眼下,我……我心安得很。”也許還有點滿足之意,只是他不敢肯定,這種情緒太陌生。


    徐達輕輕一笑,輕聲道︰“既然能讓殿下心安,那就留吧。”


    他看著她。徐達埋頭心滿意足啃著她的螃蟹,連頭也不抬,她一頭青絲如瀑,西玄深衣顯得她體態縴美,少了一份柔弱多了幾分英氣,但,若是換上大魏女裝……若是換上大魏女裝,那就是將她卷進這大魏宮廷里,一生一世的糾纏……


    一生一世的糾纏……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明知她卷入宮廷絕對會痛苦,但他心里竟因這一生一世的糾纏而感到踏實,甚至有著竊竊心喜有她一世相伴。


    徐達掩不住滿腔的渴望,美眸抬起,吸著蟹殼,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殿下,這秘密我定會守著……是哪位大魏姑娘能令得殿下心安?”


    他目不轉楮,嘴角慢慢彎起,絢麗光彩的微笑奪去徐達的目光。


    她眼兒有些發直,心里跳著,雖是好看的微笑,卻有種她自找死路的錯覺。


    他取餅吃蟹必備的帕子,沾了小盆里的花香水,拉過她呆掉的手臂,細細替她擦著十指上的水油後,十指與她交纏。


    “大魏有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徐達,你願意成為大魏皇後,與容治一塊守護大魏麼?”


    她乍聞——


    啷一聲巨響,她嘴里蟹腳滾入盛滿滿滿蟹殼的方盤之中。


    ☆☆☆


    一夜未竟。


    轎子停在京師黃金地段的小宅前。


    街上冷冷清清,寒風刺骨,烏桐生抱著長槍,倚在門上等人,見徐達一臉麻木地自轎里走出,上前道︰“二小姐回來了。”


    “嗯……”略略黑的膚顯得有點蒼白,朱唇略腫,帶點油膩,渾身上下沾著海產味,深衣寬袍飛揚,還真有那麼點遺世獨立的味道。


    她雖沒跟他提,但他心里是知道她上哪的,哪知她弄了一身海產味回來……“二小姐,有客來訪。”


    “客人?”她哪來的客人?她恍惚想著,回頭看向臨秀。“多謝相送。”


    臨秀嚴肅點頭。“二姑娘,下回要吃夜宵,差廚子去買即可,不用半夜自行出去覓食。”那聲量不大,恰恰讓轎伕、烏桐生跟門房听見。


    烏桐生幾不可見地挑眉,又見徐達唯唯諾諾,便道︰“難怪二小姐身上有螃蟹味,原來是去吃夜宵了。”


    “正是。”臨秀笑道︰“我在大通街上的酒樓看見她,就雇了頂轎子送她回來。”他付了錢給轎伕,正要離去,又回頭客氣朝徐達作揖告辭。


    徐達受寵若驚地回禮。等到臨秀消失在黑暗盡頭,她還怔怔望著遠方。


    烏桐生沒有說話。良久,徐達才轉回頭問道︰


    “大公子,徐達記得你沒有官職在身,但也曾參與過宮宴。”


    他看向她,點頭。


    “你……可看過西玄皇後?”


    他古怪看她一眼,點頭。“元旦那日曾遠遠見過。”


    “是能母儀天下的人?”


    他暗自一怔,尋思片刻,才答︰“應是。”他只記得皇後是四十開外的女子,穿著大禮服,立在皇上身邊。元旦日,能立在皇上的女人,就是皇後了,也只有皇後才能母儀天下,除此外,他也沒有什麼特殊感覺。


    徐達輕嘆一聲,負手而立,朝他慘澹一笑︰


    “大公子見我,可像是能母儀天下之人?”


    他頓時無語。


    徐達見狀,哈哈一笑,腮面的紅暈不知是臉紅還是被凍紅的,她自言自語道︰“果然是我听錯誤解了。”她用力抹了抹臉,收起回憶,深吸口氣,笑道︰“大公子,怎麼守在門外呢?夜風刺骨,快進去吧。”


    “里頭有客人。”他又重復一次。


    “客人?誰?”半夜三更會熟到夜訪的,在西玄有個頭兒,在大魏則是半顆白菜都沒有。


    烏桐生攥緊銀槍,淡聲道︰“說是客人,也是二小姐的親人,更或許,在她們心里,你早已是敵人。我不知二小姐打算為何,就在外等著。若真到動手的地步,我還是別離二小姐太遠。”


    徐達一愣,緊跟著月兌口︰“徐直、徐回,來的是哪個?”


    “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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