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傳羅剎女 第二章
眉森眼冽,安東尼整張臉冷到冰點,
“你們的膽子真大!”如果他慢一步到,她們豈不是要落入魔爪中?
“滾!”
“你、你是誰啊你?”明明氣勢就矮人一大截,但紅糟鼻男人吠得可凶了。“該滾的是你,這女的是我們先發現的!”
“是嗎?”峻臉泛出一抹猙獰的笑意。“你們真的要跟我搶人?”
“廢話!”紅糟鼻男人才要破口大罵,米色西裝的男人卻陡然變了臉,眼里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伸掌一把捂住紅糟鼻男人的大嘴。
“柯、柯、柯里昂先生?”米色西裝的男人開始發抖。“您、您,您您您您--”語不成句,好像快昏過去了。
“喂!湯尼瑪,你怎麼--”紅糟鼻男人好不容易掙開同伴的手掌,這才領悟到同伴說的是誰。
慘了,原本只是想吃塊女敕豆腐,怎麼會咬到一塊大石磚呢?
“滾。”安東尼這回聲音輕柔了不少--也危險了不少!
當下就看見兩團人球“滾”著逃離現場。
安東尼看向一大一小的女孩。“沒有男人保護的女人不應該落單。”口氣平靜得近乎冷酷,但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早在認出樊樊的那一剎那開始便沸騰不已。
怎麼樣都沒想到,天天隔窗遙望的佳人,如今竟是近在眼前,還對他露出如此甜美燦爛的笑容。
“你打了壞人呢!”樊樊露出酒窩。“好棒好棒……”
驀地,紗紗挑高兩道小小的眉,拉著樊樊猛然退了幾步。
“你是安東尼?柯里昂,柯里昂家族第十三代的族長,『那不勒斯總理』。”稚女敕的嗓音用的是肯定句,清楚地點明他的身分,紗紗那雙黑眼,流轉出一抹光彩。
她們姓羅。
大的叫樊樊,小的叫紗紗。
一有了開端,接下來就簡單多了,安東尼很快就探知她們是暫居在城郊一座出租小小花園的別墅里--據說是為了配合樊樊愛花成痴才會決定住在城郊。
“花花?樊樊喜歡玫瑰姨姨、香雪球妹妹、鼠尾草爺爺、薄荷女乃女乃、月見草姑姑……”樊樊很認真地回答安東尼的問題。
“好。”安東尼只簡單應了一聲,可並不代表事情就此結束--當他以盡地主之誼的名義,邀請她們到柯里昂宅邸作客,興奮的歡呼聲隨之爆開。
“好多好多花噢!”樊樊不等別人允首,便自動自發地將涼鞋一月兌,往萬紫千紅的花叢奔去。
“喜歡嗎?”安東尼的黑眼隱隱燃著情火。“以後你想在這花園種什麼花草都隨你。”
“喂喂,義大利先生,別說得好像我們住在這里好嗎?”紗紗在他身邊冒出。
“如果你們喜歡的話--”安東尼低頭看看這個人小表大的少女。“歡迎你們住下來。”
“你勾引女人的手法未免太囂張了吧?”鼻孔哼了哼,紗紗睨著他看。
“好說,小妹妹。”安東尼每次跟這個才十一、二歲的少女說話,都有種被打敗的感覺。“你們這對姊妹花真的很不一樣。”
他很想一直站著凝視樊樊,汲取她的一顰一笑,但他的左腳已經吃不消地頻頻抗議,不得不走到一旁的涼椅坐下。
“你們是同父異母嗎?”暗地里忍著痛,表面上仍是一派輕松愜意。
紗紗古里古怪地看他一眼,搖頭否認。
“不,其實我跟樊樊都是孤兒,並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小身子“嘿咻”一縱,瞬間盤腿在單地上落坐。“我們從以前就住在一起,所以就彼此照應。”
這算是什麼關系?安東尼聞言一怔。紗紗應該是在說,她們以前是待在同一間孤兒院,睡在同一個房間里,情同手足吧?
只見小小身軀站了起來,拍拍衣裙,拔足往前奔去。“樊樊,我們來做花冠。”
眯眼凝視紗紗的背影,安東尼總覺得她在逃避一些敏感的話題。
是因為她們的背景來處嗎?即使他動用了家族的力量滲入公家機關進行調查,結果只顯示她們是由美國人境義大利的海關資料與護照字號,其他再也找不出什麼。
姊妹倆的過去一片空白?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她們以前是在美國哪家孤兒院待過?不知道。她們是否曾被收養?不知道。她們有著亞洲人的外貌,又姓“羅”,是哪個國家的姓氏呢?日本、韓國、中國、越南?不知道。
當安東尼收到這份“簡單俐落”的調查報告時,黑眉挑得老高。
“請先生原諒!”手下一個個跪倒在地,頭磕得咚咚作響。
“我們已經竭盡所能了。但無論我們再怎麼深入調查,就只能搜集到這些資料,似乎有人在刻意封鎖這兩位小姐的背景資料。”
“故意封鎖……”安東尼喃喃自語著。“有人不願讓她們曝光?在保護她們?”除了這項大膽的猜臆,他還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
“樊樊。”趁著兩人獨處的空檔,安東尼一邊幫她擦拭嘴角的冰淇淋,一邊問︰“你的家人呢?”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安東尼也不知不覺的和紗紗一樣,將樊樊當成妹妹般--盡避實際上她比他還大上三歲呢。
“家人?”樊樊認真思考著他的問題。
“是的,家人。”安東尼憐惜的模模她的臉蛋。“有誰跟你和紗紗住在一起?”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自十四歲和女人發生關系開始,對喜歡的女人還不曾如此“蜻蜒點水”過。
但是對樊樊,他願意隱忍。
“啊,樊樊知道。”腦袋猛點。“樊樊和紗紗和葉葉和閻閻和白白和……”一口氣點名的天兵架武和閱兵花草一模一樣。
安東尼皺皺眉,顯然他想進一步了解她的算盤是撥錯了方向。
“樊樊她--套一句醫學上的說法,是個輕度智力障礙者。”紗紗證實了他的想法,表情凝重--從他劈頭提出自己的疑問開始,小臉便失去一貫氣定神閑的派頭。
“她可以自己更衣、洗澡、吃飯,只要是習慣性的活動都難不倒她。可是她的理解力和感情只停留在七歲左右,你最好別去破壞她單純快樂的生活,畢竟不久--”紗紗警覺地打住了話。
“不久?”安東尼听見了,一方面為樊樊的情況感到難過,一方面卻又為著自己感到心碎--難道自己再度動情的對象,卻痴傻得一輩子都不可能回應自己的感情嗎?
這教他情何以堪?!
“你們要待在義大利的時間不久了嗎?”一天一天過去,不知不覺的,他竟然忘了這對姊妹花並不是當地人,總有要回美國的一天--
不,他不準!
“差不多了吧?”紗紗骨碌碌地轉動黑珠,秋波水汪汪的,仿佛藏有無限的秘密。“是該回去了。”
“那--”安東尼深吸口氣,決定換個方式著手。“我可以跟你們同行嗎?我想拜訪你們的監護人。”好向對方提出他對樊樊規劃的藍圖。
安東尼很快就想開,並安慰自己︰如果樊樊一輩子都不可能回應自己的感情,沒關系,他愛她就好!
他沉沉合睫,再輕輕地睜開眼︰心中已經作好決定。
但天有不測風雲。
“嘩哈,我最親愛的表弟!”這天寧靜的午後,柯里昂宅邸出現了一名不速之客。
“安米爾?”安東尼杵在原地不動,被動地接受對方熱烈的擁抱招呼,他及時伸手擋在嘴前,阻擋對方的“親吻禮”。“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在米蘭準備下一年度的時裝發表會。”
十根指頭數來長短不一,一群羊里有白也有黑,而安米爾就是柯里昂家族中那只“黑羊”,他並沒有留在那不勒斯幫忙家族事業,而是發揮了天生的美學細胞,一古腦兒栽入流行時尚圈里,甚至還自創時裝品牌。柯里昂老一輩的族人都覺得他“不務正業”,對他頭痛得很。
但所幸的是,安東尼十分支持他,讓安米爾得以掙得自己的一片天空;也因此,這對表兄弟盡避差了七、八歲,卻反而很親近,沒有什麼代溝。
“米蘭的時裝發表會再過一個月才要開始做準備,我抽空回老家來看看。”
安東尼點點頭。“到安東妮婭那里打過招呼了?”
“去過一趟了。嘩哈,她那對雙胞胎是怎麼養大的?肥嘟嘟的,將來怎麼穿得上我設計的最新款式……”滔滔不絕好幾分鐘後--“對了,安東尼,听說這里招待著兩名嬌客?”
雖然人在米蘭,但可不代表安米爾就對老家的動靜毫不關心。
安東尼邀請不相干的外人到本家宅邸作客--尤其听說還是年輕美麗的姊妹花,他這異常的舉動已經引起幾位長老的“關切”,說不定老人家他們已經從各個角落紛紛趕回那不勒斯來了。
“在哪里?介紹給我看看吧?”這才是安米爾抽空跑回那不勒斯的最大原因啊。
“她們出去了,待會兒才會回來。”樊樊和紗紗在幾個女佣的陪伴下到市中心去玩了。
“還要等啊?真可惜。”吁出一口長長的氣,安米爾接過僕人斟來的美酒呷飲。“我真想早點看看她--”
“樊樊回來了!”說時遲那時快,房沉重的門扉應聲而開。
坐在加裝滾輪的皮椅上的安米爾,反射性地連人帶椅轉身,就見一大束色彩繽紛的玫瑰花湊了過來。
“哈--哈啾!”安米爾就是受不了太多花粉靠近,他可憐的過敏鼻子啊!“哈啾哈啾哈--”很不客氣地對著這一片可憐又無辜的玫瑰花打了好幾個噴嚏。
“玫瑰姨姨!”樊樊根本沒看清楚這個“辣手摧花”的家伙是誰,就逕自心疼地嚷了起來,黑色大眼熱淚盈眶。
她這才發現對方不是安東尼,而是不曾見過的陌生人。
“不是東東!”她叫了起來。
東東?安米爾為樊樊的美貌驚艷好半晌,這才回過神,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不,我不是安東尼,美麗的小姐。”執手親吻禮,安米爾眼中瞬間迸出熱烈的火焰。
“噢……”樊樊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但是,“哈羅,你好。”晚一步進來的紗紗,睜著早熟的黑眼珠,敏感地觀察到樊樊一瞬間的臉紅心跳。
局勢在暗中迅速且微妙地變化著。
很可笑的,第一個發現的卻不是當事者之一的安東尼。
紗紗張大小嘴,看著安米爾扶著樊樊--這原本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舉止,但為什麼他們兩人看起來是那麼的親密,還很配?
不只紗紗,僕人們也瞧出了一絲端倪,一些耳語流傳著。有人說看見兩人躲在花園中親吻;又有人說安米爾總是大清早的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更有人說光是從安米爾及樊樊相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那抹不尋常情愫……
等安東尼听見風聲--或者該說是赫然察覺事實時,已經慢了好幾步。
而且是在最糟糕的狀況下--
嬌紅的玫瑰灑了一地,安東尼面無表情地看著樊樊躺在床上,偎著男人修長赤果的胳膊--他不必掀起被單也知道兩人的軀體是光溜溜的!
“不……”安東尼的右手握住最後一枝玫瑰花,花睫上的突刺,狠狠嵌入他的掌心皮肉。
“安東尼?”或許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安米爾一骨碌的清醒過來,也正好拿自己那張臉去“迎接”安東尼狠狠的一記拳頭。
“你怎麼可以?!”咆哮聲一起,安東尼又猛地送上一記飽拳。“怎麼可以……”
“啊!”樊樊被嚇醒了,一張眼就看見安東尼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孔,連嬌軀都忘了要遮掩,跌跌撞撞地擋到安米爾面前。“不可以打米米!”
“滾!”安東尼怒濤洶涌,當初他對樊樊懷有多少熱切的情意,如今就有多少強烈的恨意!
當他一大清早帶著鮮花,想出其不意地溜到心愛女人的房間向她求愛時,卻看見她和別的男人親密的畫面,世界上恐怕沒有幾個男人能理智看待這種事吧?
樊樊美麗的臉蛋怯怯地皺了好幾下,在安東尼嗜血的表情中,又嚇得慘白。但是,她依然固執地捍衛著安米爾。
“滾!”安東尼將拳頭高高掄起。
“樊樊讓開。”安米爾想將她拉到身後保護。
“東東壞壞!”向來不解世事的無憂人兒,反身舉臂和安米爾摟抱在一塊兒,戒備提瞪著安東尼。
安東尼雙眼赤紅,硬是將樊樊一把拉下床,想赤手空拳打死安米爾。
“她應該是我的,你怎麼可以……”
從小便受過武術訓練,甚至還請過東方搏擊專家指導,安東尼每一舉一腳都對準安米爾最脆弱的部位攻擊,再加上心懷愧疚的安米爾毫不反抗,使得這場打斗形成了一面倒的局勢。
“嘩啦啦--”驀地,一大盆冰塊和著水灑得兩個男人和床面濕了一大片,瞬間澆熄了安東尼些許怒火。
可看著被打得渾身傷痕累累,卻依然用一種有愧卻堅定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安米爾,安東尼下假思索的又掄起拳頭--
“嘩啦啦!”第二盆冰塊水陣落下。
“不要再打了啦!”紗紗索性把塑膠水盆一塊兒給丟了出去,正中安東尼的肩膀。
他像只一觸即發的猛獸,咆哮著,燃燒著怒火的黑眼看著紗紗。“找死!”擒拿技巧閃電出招。
“嘿……”紗紗像是早有準備似的,一下子就避開,但她的動作不夠快,頭發被人一把抓揪著,她吃痛地急促呼吸,整個人被迫轉過去面對他。
她不服氣地睜大眼楮,對著近在咫尺的臉孔又瞪又瞠。
“羅紗紗,你以為你在干什麼?”安東尼的怒火源自於地獄,猶如但丁筆下的神曲。“滾!”
他想松手好回頭繼續教訓安米爾,但紗紗卻用一雙小手臂緊緊抱住他的。
“安東尼!”她叫道,“你是在傷心,還是生氣?”
安東尼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
他是在傷心……還是生氣?
尖銳的問題比玫瑰的花刺將他的心扎得更深,輕輕一扭、一抽、一轉,流下的都是腥甜又悲傷的血。
“我愛她呀!”他吼著。“她也必須愛我!”手不自覺又束緊。
媽媽咪呀!他是要扯破她的頭皮才甘心嗎?紗紗發現要在這種情形下說話可真費力。“誰規定你愛她,她也一定要愛你呀?”
“誰規定……”就像一記當頭棒喝,安東尼像是傻了,又像是醒了,浮著青筋的手終於松開力道。
重獲自由的紗紗,第一個念頭就是連滾帶爬的大逃亡,可在看見安東尼那張被抽離情緒的空白臉龐時,卻又忍不住走了過去,將小手合掌,貼放在他跪坐的大腿上。
安東尼整個人震動了一下,慢慢的,他張開雙臂,那模樣就像想牢牢抱住什麼,但納入懷中卻又什麼都沒有的孩子。
孩子呀孩子,究竟誰才是孩子呢?
紗紗更進一步地貼近他,讓自己填滿他雙臂之間,小手臂費力地圈住他兩邊的肩頭,宛如抱住自己親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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