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帕 第一章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三爺,我們來這兒將近一個月了,是不是應該上『千繡閣』辦正事了?”說話的家伙名喚鐵漢,可是卻生得白白淨淨,像個文弱生,不過說起拳腳功夫,倒是沒糟蹋鐵漢之名。
鐵漢口中的三爺乃當今皇上的親手足睿王爺玄禎,他以籌備太後和皇上的壽禮為由,帶著兩名隨從一路游山玩水來到南京,不過,雖然到了目的地,他可沒有因此收起玩興,紫金山、石頭山、雨花台、棲霞山、秦淮河……到此應該一游的地方他一個也沒漏,這會兒只差沒把這兒的大街小巷全模透。
“鐵漢,你這個人真是無趣極了,這兒有好山好水,你不懂得玩賞也就罷了,成天在三爺耳邊嘮叨,你是存心惹人厭嗎?”飛天沒好氣的送上白眼。這家伙生得一副聰明人的模樣,可是心眼兒比樹干還粗,跟在三爺身邊比他還久,卻不曾看透三爺的心思。
三爺江南之行名為準備壽禮,事實上是來這兒避風頭的。新皇登基,朝廷隱隱浮動著一場血腥風暴,三爺這一“出走”,是不想教有心人利用,也是不想卷入皇上的清算中。
其實,守孝期間按禮不宜遠游,可是先皇龍馭上賓後,除了國喪期間守在梓宮前,三爺就足不出戶稱病深鎖王府。終于有一日,皇上夜里親自前來探病,三爺趁此提及南下一事。皇上也許是擔心三爺真的卷入是非變成猛虎,也許是怕自個兒真的找到名目鏟除三爺,便應允三爺的請求,私下對外宣稱三爺是代皇上巡視江南。
“我是擔心三爺忘了正事。”
“啐!三爺會比你胡涂嗎?”
張著嘴卻無言以辯,鐵漢楞頭楞腦的模了模頭。他不是不知道爺兒聰明睿智,否則先皇也不會封為“睿王爺”,可是離了京之後,三爺就變得不太一樣,成天漫不經心的好像在虛度日子,他想三爺一定還沒有從先皇崩逝的沉痛當中走過來。
“你就別瞎操心了,三爺自有主張。”
“我、我只是覺得我們在這兒待太久了。”沒辦法練武,他全身骨頭都硬了。
“不久,再多玩些日子也無妨。”這會兒京城恐怕還是一片混亂不清,太早回去了,難保三爺不會受到波及。
“鐵漢是個武夫,沒你這個舉人來得清澈靈透,你就別為難他了。”玄禎總算開口說句公道話了。
“是,多謝三爺謬贊。”飛天曾經也像一般的舉人進京應試準備求取寶名,可是還來不及參加會試,就為了救一位姑娘被打得半死,若非巧遇三爺將快要氣絕的他救回王府,他早就進了陰曹地府。
事後得知他得罪的人是國舅爺,當今的皇上和三爺都得喊此人一聲舅舅,他自知仕途無望,家鄉又無雙親可以侍奉,于是在三爺誠意挽留下,便待在三爺身邊伺候。
“三爺,我的手腳都快不听使喚了。”鐵漢忍不住訴苦。
恍然一悟,飛天過意不去的道︰“你早說嘛,這個還不簡單,待會兒買幾個乞丐陪你練拳。”
“我在客棧怎麼練拳?”
“這倒是有點麻煩。”
“我們是該辦點正事了。”雖然此行南下“師出有名”,可是離京的時候,皇上特別叮嚀早去早回,即使他忍不住為了江南的美景一時忘情遲遲不歸,但是總得適可而止,否則教人一眼就看穿他打的算盤,這也不妥。
“三爺玩倦了?”飛天似笑非笑的眉一挑。
“這兒的風土民情看夠了,再待下去也沒意思。”
“三爺倒是說中了我的心事,待久了還真是沒意思。”
“我看你挺樂的唄!”鐵漢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手中的折扇往他的腦門一敲,飛天一副很有學問的說︰“這個你就不懂了,苦中也得作樂,這一點你還得多跟我學習學習。”
“我是沒苦中作樂的本領。”
“輕松點,三爺還用得著你來擔心嗎?”
他是個武夫,嘴上功夫哪比得上滿月復經綸的飛天?鐵漢悶悶不樂的閉嘴。不管人家怎麼說,他只有一個念頭──誓死保護主子。
“鐵漢,你先去打探一下『千繡閣』哪個繡女最出色。”
“是。可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找『千繡閣』的君員外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搖著頭,飛天不知道該稱贊他沒心眼,還是訓斥他沒生腦子,“就怕他舍不得把最好的繡女讓給三爺。”
“三爺是什麼身份,他敢誆三爺,我剝了他的皮!”
“三爺只是睿王府的總管大人。”飛天傷腦筋的翻白眼。如果三爺直接亮出身份,不到一天的工夫,南京城就知道這兒來了個身份尊貴的王爺,那些當官的還會讓他們有片刻安寧嗎?耳根子沒得清靜也就算了,萬一三爺落個大張旗鼓的罪名,豈不是給那些有心找麻煩的人大作文章的機會?
“我明白了,我護送三爺回客棧後,就去把事情辦妥。”雖然鐵漢不懂這一路上三爺何以行事低調,甚至經常夜宿荒野,可是,他知道主子原本就是個不喜歡招搖的人。
“你去辦事,飛天隨我回客棧。”
算一算,這兒離客棧不遠,這一個月在此地也來來回回走了數十回,沒有什麼危險性,鐵漢點頭道︰“奴才這就去辦事,請三爺早早回客棧歇著。”
手一擺,玄禎轉身往客棧的方向走去,飛天隨即快步跟上,鐵漢終于放心的辦正事去。
雖然身邊早有個丫頭伺候,君家大小姐君珍珠偏偏喜歡使喚秦綢兒,秦綢兒聰慧靈敏又有眼光,這樣的氣質方能襯托她這位嬌貴的千金小姐,因此每回上街,她總要帶著秦綢兒,還好她大小姐平日不愛出門讓南京城的百姓品頭論足,秦綢兒也不至于因此誤了正事。
出了綢緞店,君珍珠就瞧見斜前方賣珠翠飾物的小攤販前頭,站著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個是君家二小姐君翡翠、一個是為君二小姐繡嫁衣的韋絲絲,兩個人嘰哩呱啦不知道在議論什麼,還笑得花枝亂顫的,真是一點分寸也沒有。
“君家二小姐像個三姑六婆似的在大街上吱吱喳喳,不覺得難為情嗎?”君珍珠不悅的走上前。
歡樂的氣氛一下子銷聲匿跡,君翡翠沒好氣的偏頭瞪了討厭鬼一眼,意有所指的反譏,“我以為當三姑六婆比當個刻薄的後母好太多了。”
“妳說什麼?”君珍珠那張高傲的面孔馬上變成豬肝臉。
“妳別大聲嚷嚷,我又沒說妳是刻薄的後母。”這似乎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不過,她硬是裝無辜的眨著眼楮。
眼看君珍珠氣得面紅耳斥,尾隨在後的秦綢兒連忙軟言軟語的出聲道︰“大小姐,二小姐有口無心,妳別往心上擱。”
這個不懂進退的臭丫頭絕對是有口也有心,可是秦綢兒的好言相勸倒是提醒她身在何處。
緩了口氣,君珍珠低聲咬牙切齒,“妳最好給我當心點,小心我把妳這張臭嘴撕爛。”
瞪大眼楮,君翡翠急呼呼的道︰“不好唄,這會壞了妳君大小姐的形象哦!”
“門一關,我還怕妳不成。”
“門一關,外頭的人就不知道了嗎?再說鹿死誰手,妳說得準嗎?萬一我太粗魯了,在妳臉上留個疤,妳這位君家大小姐就真的沒形象了。”
“妳……妳這副村姑蠢婦的德行,才真的是一點千金小姐的形象也沒有。”明明同出一個娘胎,為何這個丫頭一點也不像她?
“那又如何?”君翡翠無所謂的聳聳肩,“面子買得到快樂嗎?”
“蠢話,妳若不是君家的二小姐,妳還快樂得起來嗎?”
顰眉蹙額,她煞是認真的思考起這問題,不得不承認某個事實,“沒有姊姊跟我耍嘴皮子,日子還真是少了一點樂趣。”
“妳……”一口氣差一點提不起來,君珍珠氣得全身直發抖。
“大小姐,妳不是趕著上古玩店嗎?”秦綢兒注意到四周有人漸漸聚攏,如果君家千金“姊妹閑牆”的戲碼繼續演下去,過不了一個時辰,這兒的百姓又多了一則茶余飯後的笑話。
深吸口氣,情緒稍稍緩和下來,君珍珠也意識到有人在看笑話了,重視顏面的她當然識趣的到此為止,“我還有要事待辦,回頭再跟妳說。”
“好啊,回頭我們兩姊妹關起門來好好談心。”君翡翠不擔心別人看笑話,倒是不想牽連兩位繡女妹妹。
正準備看熱鬧戲就落幕了,漸漸聚攏的人群很快就一哄而散。
“絲絲,教妳看笑話了。”君翡翠終于露出些許的靦。
“其實,二小姐犯不著跟大小姐斗氣。”對韋絲絲來說,這世上除了父母親之外,就是手足最親,可是君家兩位千金卻像仇人似的,沒有一次踫面不唇槍舌劍一番,她們肯定一出生就八字相克。
“妳見到她那個樣子,難道可以忍著不跟她斗氣嗎?”
“這個我哪知道?我是個奴才,不敢心存跟小姐斗氣的念頭。”雞蛋砸石頭,她肯定摔得頭破血流,她可不想死得太難看。
縴指往她的腦門一點,君翡翠取笑道︰“是啊,妳是個鬼靈精,妳不會像我一樣老是干這種自討無趣的事。”
“我哪是什麼鬼靈精?我只是深諳識時務者為俊杰,懂得見風轉舵,倒是那位秦姑娘,聰慧機靈,真是令人佩服。”
君翡翠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還真是難為她了,伺候我姊姊那樣的人,恐怕不是常人吃得消。”
微笑默許,韋絲絲不好直接道人長短,此人算起來也是她的主子。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這麼一鬧,君翡翠也沒興致了,雖然兩姊妹經常吵嘴,可是動了氣總是不愉快。
終于完成了,秦綢兒松口氣的看著擺放在案上喜氣洋洋的嫁衣、蓋巾、枕套、被面等等,為了滿足君珍珠自高自驕的性子,她特地以鳥中之王──鳳凰為題材,這確實教君家大小姐眉開眼笑,直夸她蕙質蘭心。
看樣子,過兩天她就可以收拾行李返回蘇州了,趁著今晚月娘賞臉,她就到花園散散步,夜里的花香似乎特別清新迷人。
無事一身輕,差事干完了,她覺得今夜的月色特別美麗。
兩只腳不知不覺往園子那座人工湖的涼亭而去,不過還沒走到目的地,她就听見前方傳來的聲音,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爹,我不管啦,我要絲絲留在這兒陪我直到我出閣。”君翡翠嬌滴滴的嗓音在夜里顯得格外酥麻柔媚。
“爹知道妳們兩個年紀相當,處得十分愉快,可是杭州繡坊少了韋絲絲,生意差了一截。”
“爹還嫌銀子賺得不夠多嗎?難道『千繡閣』少做點生意就會砸了招牌嗎?”
“珍珠再過一月就要出閣了,妳們兩姊妹可以相聚的日子也不多了,妳應該多花點心思陪她。”
“爹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姊妹一出生就八字相克,踫在一塊沒吵翻天,也是臭臉相向,即使我願意拋棄成見陪在她身邊,她也不見得想見到我。”
長聲一嘆,君員外實在傷透腦筋了,“妳們怎麼就不能和和氣氣的相處?”
“我很想跟她和和氣氣的相處,可是她老瞧我不順眼,我又能如何?”
“不管怎麼說,珍珠是姊姊,妳理當敬她三分。”
“我敬她三分,她只會欺我三分。”
“她都快出閣了,妳就不能忍著點嗎?”
“是,她出閣前,我會盡可能忍著她,那爹爹是不是可以答應讓絲絲留下來陪我?我難得遇見如此投緣的人,我好希望出閣前有她作伴。”
“……好唄!”
聲音越來越遠,終于消失在另一端,秦綢兒心頭不禁涌起很多的感慨。雖然她沒什麼機會認識二小姐和韋絲絲,但是不難瞧出她們之間和樂融融,宛若親姊妹般的情誼,說真格的,她很羨慕。
她沒有兄弟姊妹,數年前,雙親又在一場瘟疫中撒手歸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真的好寂寞,好幾次想取白綾一了百了,可是當初為了安葬雙親,她向“千繡閣”借了銀子,立下十年的賣身契,這不免教她心有牽掛。
從小,爹爹就如此耳提面命的教導她,人清清白白的來到世上,也當清清白白的回歸塵土,生時不求富貴,但問無愧于天地,無愧于自己,日子再苦,也要存著一顆真誠無欺的心,就是這樣的訓示,她終于戰勝內心的無助,咬著牙撐了下來。
“秦姑娘真是好雅興,夜深了還在這兒賞月。”韋絲絲看似走了許多路,說起話來帶點紊亂的喘息聲。
斂住思緒,秦綢兒回過身,略一躬身道︰“韋姑娘也是來賞月嗎?”
忸怩之色飛上容顏,韋絲絲小小聲的說︰“其實,我是來找秦姑娘的。”
“找我?”待在這兒的日子,她們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為何找她?
“我已經把二小姐的嫁妝都繡好了,相信過幾天就會返回杭州,離開之前,我有一樣東西想送給秦姑娘。”韋絲絲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遞了過去。
這下子她更是胡涂了,“送我?”
“也許,不該說是送給秦姑娘,而是想跟秦姑娘交換。”
“我不明白韋姑娘的意思。”
“說出來,還望秦姑娘別見笑,其實早在杭州,我就耳聞秦姑娘大名,來到這兒,我有幸見到秦姑娘的繡品,心里頭好生感動,我想買下秦姑娘的繡品,可惜沒銀子,于是想跟秦姑娘交個朋友,用我的繡品換秦姑娘的繡品,不知道秦姑娘可否成全?”韋絲絲第一次遇見秦綢兒這麼可敬的對手,情不自禁生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情誼,若是她們待在同一個繡場,一定可以成為互相切磋繡工的好朋友。
身子微微一顫,莫名的熱淚急切的涌入眼眶,因為她的繡品廣受達官富商們喜愛,其它的繡女總是刻意排斥她、孤立她,她沒有朋友,她不知道什麼是朋友……
見她遲遲不出聲回應,韋絲絲慌慌張張的又道︰“我知道很冒昧,可是,我是真心想交秦姑娘這位朋友。”
半晌,她緩緩的伸出手收下香囊,“承蒙韋姑娘厚愛,妳的這份情誼我會永遠收著。”
“謝謝妳!”笑顏燦爛的綻放,韋絲絲熱情的向她伸出友誼之手。
“這話該是我說,我很高興結識妳這位朋友。”她也忘情的握住這只溫暖的玉手。這一道差事竟然得到一位朋友,她所有的心酸已經值得了。
身為“睿王府的總管”,玄禎當然不能擺出太大的排場,他僅僅帶著飛天來到君府,見到君員外,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便說明來意,此行乃是向君員外“借將”,期限一載,當然,他會奉上豐厚的白銀酬謝。
“不知道君員外可否割愛?”他從容不迫的迎接君員外品頭論足的目光。
“這些年來,有數不清的繡坊打著王公貴族的身份想向小的借將,小的不能不防,還望公子見諒。”其實,見他的氣質、談吐,以君員外閱人無數的眼光看來,又怎麼會瞧不出此人絕非池中物?可是,此人是否真的跟睿王府有關,這又有誰說得準。
“這兒有件東西請君員外瞧瞧。”玄禎取下腰上的荷包遞上前去。
取出荷包的東西一瞧,那是睿王爺的專用章,君員外連忙拱手道︰“小的失敬了!”
“不怪你,睿王爺早就料到君員外有此一慮,所以特地命我隨身帶著,如今君員外疑惑已除,是否願意割愛借將?”
跋緊將小璽放回荷包,君員外恭敬的雙手奉還,“睿王爺看得起『千繡閣』,這可是小的榮幸,就不知道睿王爺是否有屬意的繡女?”
“你先說來听听。”
“此地最有名氣的當屬凌姑。”
“我是听過這號人物,不過,我還听說『千繡閣』有兩位更出色的繡女──秦綢兒和韋絲絲,她們當中挑選一位如何?”
“這……她們一個是蘇州繡坊的繡女,一個是杭州繡坊的繡女。”這會兒君員外那張商人的嘴臉也不能不面露難色了。為什麼偏偏選中“千繡閣”最有名氣的繡女?萬一睿王爺給的酬謝太少,他豈不是虧大了?
“我明白君員外的難處,可是這兩位繡女乃個中翹楚,除了她們,還有誰有資格將繡品呈給皇上?而且我還听說,她們兩位此刻正在府上。”
听到皇上兩個字,君員外哪敢妄想“討價還價”,再說,人家已經打听清楚了,他再推三阻四也不妥,“是,她們是在小的府上,原本是明兒個要起程返鄉,不知道總管大人如何決定誰來擔此重任?”
“我想先請她們各自出示一份繡品,再作定奪。”
“是,小的這就派人取來繡品。”君員外立刻喚來婢女前去取繡品。
一刻鐘後,兩只枕套擺上玄禎身側的幾案──一是鳳凰合鳴、一是鴛鴦戲水。
“鳳凰尊貴,鴛鴦熱情,各有千秋,不分軒輊。”飛天贊嘆的來來回回看了又看。所謂“巧奪天工”無非如此哏!
“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兩位繡女的繡風完全不同,可是一樣深受喜愛,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實在沒法子比出個高下。”
“鳳凰出自何人之手?”玄禎一眼就拿定主意。
“秦綢兒。”
“就挑她吧!”
“是,小的這會兒立刻派人請她出來商量……”
“犯不著如此費事,這是她的恩寵,她豈有不欣然接受的道理?”
“這當然是她的恩寵,可是……”
“睿王爺不會虧待她,如果她的繡品可以博得皇上的歡心,睿王爺還會重重的賞賜她,當然,睿王爺也不會少了『千繡閣』該得的好處。”玄禎示意的朝飛天擺了擺手,他立刻奉上五寸大的檀木盒子,打開盒子,白花花的銀子教人見了兩眼發直,再也抗拒不了。
“這點心意請君員外先收下,往後我們王爺還會大大有賞。”飛天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君員外忍不住露出垂涎之色的嘴臉。
“多謝王爺的賞賜,小的會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有錢好辦事嘛!
“後天一早我們起程回京,我會來這兒接人。”玄禎交代完畢便起身往外走,飛天亦步亦趨的跟上。
“是,後天一早小的會帶著秦姑娘在大門候著。”非常寶貝的捧起檀木盒子,君員外快步跟過去送客。
人生的際遇往往出乎自己的預料,收拾好行李,秦綢兒已經準備好隨時起程回鄉,這會兒就等著君員外派人護送她回蘇州,可是萬萬沒想到……
“老爺要派奴婢去京城的睿王府?”她沒有一絲絲的雀躍,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慌,她曾經耳聞過王公貴族的是是非非,王府可以讓卑賤一夕之間變成尊貴,卻也是沒有天理王法的地方,奴才的命在那兒不值錢。
“睿王爺想呈一份繡品恭賀皇上,除了妳,還有誰擔得起如此重任?”
“『千繡閣』應該還有比奴婢更能擔此重任的繡女。”
怔了一下,君員外沒想到她會有如此淡泊的反應,“妳這丫頭難道不明白嗎?這可是讓妳聲名大噪的好機會,不是人人都求得到。”
“奴婢明白,可是奴婢喜歡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想要聲名大噪,可以請老爺另擇繡女嗎?”名聲能為她換得什麼?不過是更多的排擠和冷落。
“這可是極大的恩寵,說起來是妳的福氣,再說妳在蘇州無親無戚,妳上京城也沒什麼好牽掛。”
“老爺,奴婢非去不可嗎?”雖然待在蘇州的日子不好過,可是在“千繡閣”的羽翼下,倒也不會受人欺凌,她不曾想過離開自個兒的故鄉。
“王爺府指名要妳,我們得罪不起。”
“皇親國戚就可以強人所難嗎?”
“丫頭,妳可別忘了自個兒簽了賣身契。”
頓了頓,她幽幽的道來,“奴婢立下的賣身契是在『千繡閣』當十年的繡女,請老爺再琢磨琢磨。”
看這情形,君員外不得不祭出最後的誘餌,“妳答應去睿王府,我就把賣身契送給妳,怎麼樣?”
“老爺的意思是說,只要我願意去睿王府,從今以後我就是自由之身?”
直接付諸行動,君員外派人前去房取來旗下繡女立下的合同。
看著君員外從木盒當中找出她的賣身契,她的身子不禁微微顫抖。她為了這只賣身契忍受著被孤立的日子,如今只要點個頭,她就再也沒有牽絆了。
“妳答應去睿王府,這張賣身契馬上就是妳的。”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伸手接下賣身契,“奴婢去睿王府。”
總算可以松口氣了,最後,他不忘發揮商人的本質拉攏她,“以後妳還是可以回『千繡閣』,若是不喜歡回蘇州的繡坊,可以到其它的繡坊。”
“老爺的厚愛,奴婢謹記在心。”看著手中的賣身契,她只要再熬過睿王府的日子,就真正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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