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是駙馬?  第1章(1)
作者:安琪
    大理國,古稱南詔國,位于點蒼山東麓,洱海之濱,為西南絲路之門戶。全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篤信佛教,素有“妙香佛國”之稱。


    當今的大理王名為段璽善,他膝下有五個孩子。


    然而太子滄浪在一歲時,即因意外過世,如今他僅有四個善良體貼又美麗的女兒——長女沐澐,溫柔嫻靜;次女沁水,直爽嬌艷;三女涵泠,柔弱絕麗;四女沅渟,天真嬌俏。


    或許是因為自己病重,他擔憂女兒們的婚事,更擔心大理的國祚無人繼承,故而在病榻上倉促指婚,將女兒們許配給宮外的四位奇人,冀望著四位駙馬入宮治理朝廷。


    沐澐與妹妹們領旨後,日夜兼程趕路,就是為了盡快找到自己的夫婿,帶回宮里,好讓父皇安心。


    沐澐的馬車已經奔馳了兩個日夜,眼看著距離皇宮所在的大理城愈來愈遠,她的心也愈來愈不安。


    “公主,您歇會兒,喝點茶水吧!”


    沐澐唯一帶出宮的婢女青虹,端著微溫的茶水,送到沐澐面前。


    “嗯。”沐澐放下手中的簡,端起清茶,微啜一口。


    “公主,您真的要嫁給聖上所指的駙馬嗎?”青虹望著她看似平靜的面容,擔憂地問。


    “若是不嫁,我何必出宮?”沐澐努力藏好內心的忐忑,喝完了茶,將杯子交還給青虹。


    “可對方不是一般人,而是——”


    “現在不知到哪里了?”沐澐掀起馬車窗口的紗簾,溫潤的美眸覷向馬車外飛馳而過的景物。


    “公主,您——唉!請公主稍候,我去問問方敬。”


    青虹知道公主不想多談這個問題,只得莫可奈何地轉身到前頭,詢問隨車護駕的侍衛方敬,不久後回來稟報。


    “啟稟公主,據方敬說,我們現在已接近白眉山,約莫再過些時辰,便可抵達白眉鎮,咱們先在那里稍做休息,然後再前往白眉山。”


    “是嗎?”


    再過不久便要抵達白眉山了?


    也就是說,她很快地便將與自己未來的夫婿見面……


    不知是否因為冷風灌入窗口,她畏寒地瑟縮了下,拉攏毛氈。


    馬車沿著官道,往白眉鎮的方向而去,經過一處密林時,忽然听到有人呼救。


    “救命哪!快來人哪!救救我啊!”


    “方敬,快過去看看!”有人呼救,這可不能等閑視之,沐澐立即命方敬加快速度,上前查看。


    馬車加速奔到了前頭,沐澐發現幾名惡徒包圍一名年約七十的老翁,猖狂大笑著,並拿繩索綁住他,殘忍地吊到樹上。


    老翁老臉漲得通紅,好像快被勒死了。


    沐澐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有這樣無法無天的惡徒。


    “住手!快住手!”


    這股怒氣難以咽下,沐澐忘卻不該隨意拋頭露臉的教誨,掀開布簾沖下馬車。


    “公——唔不,小姐!”青虹想阻止,但根本來不及。


    “你是誰?”


    惡人似乎以一名男子為首,那男子排開幫眾,朝沐澐走來。


    那人身形高大,有著黑而茂密的短落腮胡,爬滿半張臉,藏在胡子里的薄唇,勾起嘲諷的冷笑,一雙直剌剌的眼如鷹隼般銳利,盯著人時,像要勾出人家的眼似的,教她更加畏懼。


    這人是誰?竟讓人感覺如此可怕!沐澐發現自己縴弱的小腳沒用地打起擺子。


    祁昊朝沐澐走來,心里既詫異又覺有趣,一名嬌滴滴的弱女子,竟有勇氣喝阻他們?


    他邁開長腿走到沐澐面前,一瞧清楚沐澐的樣貌,整個人霎時呆了。


    太……太美了!


    在他眼前的女子,美得不象話,即便是仙子下凡,也不過如此。


    她有著他生平所見過最精致典雅的容貌,彎彎的秀眉,柔媚的杏眼,小巧的瓊鼻,還有那張看起來好紅好軟、誘人得不得了的菱唇。


    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它,盡情地品嘗個夠……


    發覺自己腦中充斥著邪惡的思想,祁昊倏然驚醒,差點沒打自己一個大耳光,好打去那些下流的思緒。


    “咳!”他清清喉嚨,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是什麼人?”她可知道他是誰?有膽子喝止他的人,這一帶恐怕還找不出幾個。


    “這句話應當由我問你才是!你是誰?為何這樣欺負一位善良的老人家?”沐澐努力壓抑心頭的害怕,板起小臉,義正詞嚴地指責道。


    “善良?哈哈哈!”祁昊仰頭狂笑,笑聲里滿是輕蔑,只差沒在地上吐口痰表示自己的觀感。


    “你什麼也不明白,就別插手管人閑事!”他大發慈悲地警告道。


    他不為難女人,但不代表其它人不會,她若是不改改這種自以為是見義勇為的蠢行為,遲早有天會遭殃。


    “我怎會不明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位老者就如同我家里的長者,我怎麼可能見他受人欺凌,卻袖手旁觀呢?”


    祁昊掏掏耳朵,一臉不耐地說︰“你說那些咬文嚼字的東西我不懂,我只知道這老頭得罪了我,我便要他好看。如此而已!”


    “你——”沐澐震驚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如此猖狂冷血,目無法紀不說,竟連個孱弱的老人都不放過。


    “我要你快些放了這位老丈!”沐澐藏起心頭的震撼,以公主的威嚴嬌喝道。


    她明白自己可以在言語上輸人,但氣勢上絕不能輸,否則便沒辦法壓制這凶蠻之人。


    “你這是在命令我?”


    男人緩緩挑起眉,語氣好輕好柔,但眼中卻逐漸凝聚凍寒的風暴。


    “是……”沐澐明明告誡自己別怕,但一對上他那雙醞釀著冰霜的黑色眼瞳,手腳又不爭氣地顫抖起來。


    “很好。”他突然仰頭大笑,但眸中凍人的冰霜絲毫不減,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覺得好,還是不好?


    “你既然有膽子與我對抗,不如就代替這老頭,替他受罪吧!”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祁昊突然猝不及防地朝沐澐攻去。


    沐澐打小在宮里長大,受人保護得滴水不漏,幾時曾有人如此朝自己襲來?她當下腦袋一片空白,既不懂得逃也不曉得躲,就這麼傻傻站著,看著他撲過來。


    “保護小姐!”


    倒是幾名護衛反應迅速,紛紛拔刀圍撲過來救駕,但祁昊手腳更快,早在他們圍上來之前,就以袖中的短刀割下沐澐一小束烏溜溜的黑發。


    他沒傷她,卻割了她的發,實在太出人意表,沐澐呆若木雞,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祁昊忒囂張狂放,割了她一束發之後,不但毫無悔意,還噙著邪氣的笑,像撫模什麼上等綢緞般,以食指與拇指緩慢地搓揉那束柔細的發絲,最後,甚至還恬不知恥地湊到鼻端前嗅聞。


    “好香。”他臉上那抹對公主不敬的邪笑,足以讓他被拖進刑場砍一百次頭。


    但沐澐沒有憤怒,而是面頰一燙,克制不住地臉紅起來。


    幾名護衛被他大膽囂張的舉動氣得噴火,紛紛舉刀朝他撲去。


    祁昊達到目的,也懶得與他們再耗,又深深瞧了沐澐一眼,隨即翻身躍上馬,吆喝一幫手下,狂笑著朝林子里奔去。


    馬匹嘶鳴,達達的蹄聲回蕩在林中,一轉眼他們已飛馳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大膽惡徒別走!”


    方敬等人還想追上去,沐澐拉回被驚擾的心緒,勉強凝定心神,喊道︰“別追了!先救人要緊。”


    “是。”方敬等人只得放棄追人,折回來營救老翁。


    那老翁一身華服,但卻被扒掉褲子,吊在樹上,沐澐臉都紅了,急忙轉開頭,瞧都不敢瞧一眼。


    老翁被方敬從樹上解下,立即老臉通紅地邊穿褲子,然後一面不斷道謝︰“謝謝壯士!謝謝壯士!”


    “你別謝我,要我救你的,是我家小姐。”方敬指著沐澐的方向說道。


    “啊?”老翁這才發現那張典雅秀麗的面孔。


    好美啊!他活了七十有余,不曾見過這樣的人間絕色,當下瞠大眼,張大嘴,口水都快滴下來了。真美……真美……


    “喂!你這老頭恁地無禮,瞧夠了沒?”青虹見他那副色眯眯的模樣就討厭。


    老翁嚇了一跳,慌忙低頭賠罪︰“對不住!對不住!謝謝姑娘大恩,謝謝姑娘大恩!”這下他不敢再無禮地多覷沐澐一眼。


    “不要緊的,老丈必定是嚇壞了,青虹你別怪老丈。”


    沐澐人美又溫柔,讓老翁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又偷偷往她身上瞟。


    “老丈,方才那些人是誰,怎敢如此作惡,這樣欺凌您老人家呢?”沐澐關心地詢問。


    這一問,可問到老翁的痛楚了。


    “還會有誰呢?不正是白眉山那批惡賊!”


    白眉山的惡賊?!那不就是——


    沐澐心頭一驚,還沒說話,青虹已大呼小叫起來。


    “什麼?!原來方才那些人就是白眉山的土匪?他們未免太目無法紀了!”


    “沒錯沒錯,姑娘說得是啊!”老翁老淚縱橫,不住地用力點頭。“今兒個原是我下聘的日子,他們卻攔路打劫,搶走我所有的金銀珠寶,還扒掉我的褲子,把我吊在樹上讓我出丑,實在是可惡至極!”


    “怎會這樣呢?”


    親眼見到白眉山土匪的猖狂,沐澐心頭實在無比震撼。


    強壓下心里的憂愁不安,她強打起精神,關心地問道︰“那麼老丈,前往下聘之人,應不只是您一個吧?其它人呢?要不要緊?”


    “哼!那些貪生怕死的家丁們,一見到白眉山的土匪出現,就立刻把我丟下,才會害我給人綁住。”老翁氣憤不平,打算回去就把那些人全趕出府去。


    “是嗎?您應當不是為了自己下聘,而是為了您的孫子吧?那麼令孫呢?他也安然無恙吧?”沐澐沒瞧見他的孫子,有點擔心。


    “啊?這……”


    老翁的臉突然漲成豬肝紅,嘴巴蠕動半晌,才說︰“……他也逃走了,不要緊的。”


    “那就好。”沐澐安心了,不過還是有件事讓她覺得奇怪。


    “老丈,他們若要打劫,搶走你的錢財便是,為何要扒掉你的褲子,把你吊在樹上呢?”


    難不成他們打劫時,有扒掉人家褲子這等怪異的下流癖好?


    “這……誰曉得呢!”


    老翁又漲紅了臉,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囁嚅擠出一句話來。


    “反正他們只是想羞辱我,讓我沒面子!這幫惡徒本就目無王法,燒殺擄掠,欺壓良民,哪件壞事沒干過?咱們白眉鎮的百姓一直生活在水火之中,苦不堪言!泵娘若不信,上白眉鎮上問問就知道了,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轍啊!”


    老翁一一指控白眉山土匪的罪行,讓沐澐原本憂慮的心更加晦暗了。


    一個佔山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已經夠糟了,還是個變態下流的土匪……


    她不禁露出茫然無助的神情。


    這趟白眉山之行,她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風鳴馬嘯。


    一列飛馳的馬隊,穿過密林,躍上山巔,直奔頂峰,途中經過幾處崗哨,守哨的人都出來揮手致意。


    攀上山頂,前方便是巨岩一線天。


    巨岩一線天其實是個峽谷,上方裂缺一條細縫,透下些許光線,而下方略寬,但也僅容一人通行。


    白眉山寨最後的崗哨就在這里,守哨之人發現馬隊的蹤跡,欣喜地回頭朝後方通報︰“老大回來了!”


    “老大回來了!”


    出了峽谷,眼前豁然開朗,留守的山寨弟兄听聞馬隊歸來,紛紛沖出屋外,欣喜迎接。


    “老大!”馬隊一接近,眾人紛紛高聲喊道。


    “嗯。”為首的男子躍下高大的栗色駿馬,精銳的雙眸環視四周。“寨里一切可安好?”


    “啟稟老大,寨里一切安好。”


    “老大,這回收獲如何?”有人忍不住問。


    “全在這兒了!”被稱為老大的祁昊將肩上所負的布包解下,攤開來豪邁地往地上一倒,白花花的金子、銀子、亮晃晃的鐲子、指環、珍珠鏈子、翡翠,滾得一地都是。


    “哇!”在場的人紛紛睜大眼,垂涎地瞧著那些銀子和首飾。“老大這回真是成果豐碩啊!”


    祁昊的拜把兄弟涂大柱驕傲地道︰“哎,你不曉得!本來呢,搶到的黃金珠寶更多吶!但是咱們老大見那——啊!”


    啪!


    突然地,有人在他頭上用力拍了一掌。


    “誰讓你這麼多話?進去了!”


    “嗚……”涂大柱模模腫起一個小包的腦袋瓜,只敢在心里嘀嘀咕咕,嘴巴卻閉得緊緊的,不敢再多話了。


    其實不用涂大柱說,一班兄弟也知道八成是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灑點銀兩出去不可,不過老大有這樣的癖好,他們也沒啥不滿,還覺得挺光榮的。哈哈!


    祁昊板著臭臉,走向前方的屋子,大手卻不由自主探向胸口的口袋里,那里收藏著一束發。


    這是在林子里時,從那名美麗且有勇氣與他對抗的女子發上割下來的。


    一撫到那束滑膩的發絲,他臉上的表情不禁變得柔和。


    她明明感到害怕,卻仍鼓起勇氣,揚起下巴對抗他,想起她故意裝得威嚴、還板起小臉,義正詞嚴教訓他的可愛模樣,他竟忍不住輕笑起來。


    有趣的小女人!


    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怎麼會到白眉山這偏僻的地方來呢?


    瞧她一身貴氣,還有那排場架式,他便明白,她是他永遠也摘不到的月亮,但她卻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許,他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的。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輕嘆。


    下午,白眉山寨難得清閑。


    清晨突襲回來的弟兄們正在酣然補眠,而沒出任務的弟兄們也坐在前廳里打盹兒,一切是這麼寧靜美好,但——


    突然幾只飛鳥受驚竄飛,發出刺耳的鳴叫,然後一名守哨的山寨成員,神色慌張地奔入寨中。


    “老大!老大!”


    “搞什麼鬼?”在前廳里打盹的人懶洋洋地睜開眼,不耐煩地瞧了那人一眼。“有什麼事?”


    “老大呢?大事不好了!”


    “什麼大事不好了?”听到發生大事,所有人嚇得瞌睡蟲全飛了。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什麼不知道怎麼說?你就快說啊!”


    敖近的弟兄全圍了過來,焦急地催促道。


    “就是——哎喲!老大人呢?我還是親自跟老大說比較要緊!”


    “你說什麼啊你——”


    “搞什麼鬼啊?這麼吵!”涂大柱被吵醒了,打著呵欠走出來。


    “大柱,老大呢?”那人還是慌著要找祁昊。


    “你找老大做什麼?”涂大柱眯起眼問。


    “哎!就是——”


    “到底有什麼事?!”祁昊終于出現了,神情不爽地問。


    他原本在房中睡得正好,卻被騷動聲吵醒,這才臭著臉出來查看。


    “啊!老大來了!”


    “老大!”前來報訊的人看見祁昊,差點沒高興得哭出來。“老大,不好了!山下來了一輛馬車,朝山里放話,說要見您哪!”


    “這還需要通報嗎?打發他們走便是了!”祁昊不耐煩地瞪大眼。


    他是隨便誰都能見的嗎?又不是戲班子里的花旦!這種小事也需要鬧得整座寨子雞飛狗跳來請示他嗎?啐!


    “不是啊,老大!來的人、來的人……身分不一樣啊!”那人彷佛受到驚嚇,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好。


    “什麼身分不一樣,難不成是皇帝老子來了不成?”旁邊有人訕笑。


    他分明就是膽小嘛!


    “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來的人是……是咱們大理皇朝的長公主,沐澐公主啊。”


    剎那間,廳里一片寂靜。然後陡然地,喧嘩聲四起。


    “沐澐公主?!真的假的?她來干什麼?”


    “她說,咱們老大已經被皇帝指為她的駙馬,希望老大隨她回宮完婚。”


    “我什麼?!”祁昊本來無聊得想打呵欠,听到他後頭所說的話,張大的嘴瞬間僵住。


    “老大您被指為沐澐公主的駙馬了。”那人又重復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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