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微笑  第八章
作者:香彌
    守在木華身邊,曲揚風神色凝重的看著醫生和護士替她做著一連串的檢查,血壓、脈搏、心跳、心電圖……還抽血送去檢驗。


    見初步檢查告一段落後,他忙不迭問︰“醫生,她怎麼樣了?”


    “暫時看來是嚴重低血壓以及過度疲勞所致,不過……”年輕的急診室醫生略帶保留的遲疑了下。


    “不過怎樣?”他連忙追問。


    “我懷疑導致她昏迷的因素不單純,詳細的情況要等血液的檢查報告送來才能進一步判定。”


    “那還等什麼,叫他們快點檢驗呀!”曲揚風斂眉催促。


    “沒這麼快,血液檢驗需要幾天時間。先生,你是她的家人嗎?”


    “不是,我是她的朋友。”


    “那麼你知道她有沒有什麼其它疾病?”


    “她說過她胃不好。”


    “胃?”醫生沉吟了下,“我建議等她清醒後,最好安排她做個全身檢查。”


    木華己悠悠蘇醒,听見兩人的對話,坐起身,望著穿著白袍的醫生和曲揚風,笑了笑,“我只是太過疲勞加上睡眠不足才會昏過去,已經沒事了。對了,揚風,阿健呢?”


    “他被移到普通病房去了,還要住院兩天,觀察有沒有腦震蕩的癥狀。”


    “他醒來了嗎?我想去看看他。”很擔心那孩子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里會感到不安。


    “妳真的沒事了嗎?”他擔心的問。


    “真的沒事了。”她綻出笑容,“我只是睡眠不足加上太累而已,讓你擔心了,真不好意思。”俏皮的吐吐舌,她語調輕快的說道。


    “醫生?”曲揚風還是不太放心的看向年輕的醫生。


    “既然她醒來了,暫時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年輕醫生看向木華,“不過我還是建議妳找個時間來做個詳細一點的檢查比較好。”


    “好,謝謝。”下了床,她在曲揚風的陪伴下來到了阿健住的病房。


    清瘦的小臉闔著眼,沉沉睡著,木華不舍的看著他,“這孩子真是教人心疼。”一出生就沒有雙手的他,如今竟還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他不會有事了,妳也好好休息吧,我送妳去飯店。”曲揚風握起她的手要走,卻發現她沒有離開的打算。


    她望著他,笑了笑。“揚風,辛苦你一夜了,你先回去休息,我要留在這里照顧阿健。”


    “妳自己都累得昏倒了要怎麼照顧他?”他質疑的道,另外提議,“這樣吧,我去向護理站要求看護來照顧阿健。”


    “不用了,阿健醒來沒看到熟悉的人可能會害怕,喏,你看,那里還有一張給家屬休息用的沙發床,我可以睡在那里,你呀就別再為我擔心了。”瞥一眼窗外,風雨似乎已經停了,“欸,都已經快天亮了,忙了一夜,你一定也累了,快回去補個眠吧。”木華笑盈盈的將他推到門口。


    “木華……”


    不讓他再說,她徑自再叮嚀,“路上一定有不少掉下來的招牌和倒下的路樹,開車小心一點。”


    拗不過她的堅持,曲揚風只好道︰“那妳有什麼事就立刻打電話通知我,我順便替妳和阿健帶日用品過來。”


    “好,謝謝嘍,恩公。”她淘氣的抱拳作揖。


    被她逗笑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憐寵的說︰“妳呀,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能這麼開心,我真是服了妳!”


    “快回去吧。”


    送走他,木華心底的感動瞬間化為熱淚滑落眼眶。如果在此之前對他的心意還不確定,此刻也已然沒有懷疑,只是她要拿什麼回報他呢?


    承載著淚水的眼眸輕輕闔上,順著頰邊滴落的淚,混雜著一抹覺悟的心痛,那是她一直不願意正視與承認的情愫,幽幽情絲不知何時已盤踞在她的心上。


    他闖進了她的心扉,並且佔據了一席之地,那不是朋友之情,是更深一層的感情。


    或許當他陪伴著她查閱風之淚失竊的檔案時,或是在他送給了她那一架留聲機時,更甚者,早在他替她拉下卡住的拉煉時,那情苗就已然種下。


    今夜他不顧風雨而來,那幽微的情芽倏然之間就壯大了起來。


    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如果沒有明天,要怎麼說再見……


    心頭不禁回蕩著這首前一陣子听到的歌,如果還有明天,如果她還有未來的話……她一定會笑著告訴他!|


    “嘿,如果我說我要追你,你給不給我追?”


    然而,該想的卻是--要怎麼跟他說再見。


    “木姊姊,妳怎麼哭了?!”床上的阿健醒了,茫然的看向她,小臉上滿是驚詫,他不曾見過木姊姊掉過眼淚,她一向都是開開心心的笑著的。


    “阿健,你醒了。”連忙拭去臉上的濡濕,她綻開笑顏睇向床上的男孩。“覺得哪里痛或是不舒服嗎?”


    “沒有。”阿健清澈的雙眼注視著她,搖了搖頭。“我很好,沒事,木姊姊,妳為什麼在哭,誰惹妳傷心了嗎?”他很執意的想知道答案。


    “沒有人讓木姊姊傷心,木姊姊是因為眼楮有點干澀,所以點了眼藥水,這不是眼淚,你呀,別擔心我了。”她笑盈盈的在他額上親吻一下。


    沒有心機的小孩相信了她的說詞,臉上浮起靦腆的笑容。“木姊姊,這里是哪?”環視著陌生的環境,他疑惑的問。


    “這是醫院,你的頭部受傷了縫了幾針,怕會有腦震蕩的癥狀,所以還要住院觀察兩天。”


    “那丁媽媽和大家呢,還有,台風過了嗎?”小臉上滿溢開心,忙不迭的想知道院里的情況。


    “他們都被曲大哥安排住進了金鑽飯店了,外面的風雨差不多停了。”


    天真的眼楮瞬間一亮。“金鑽飯店?就是我們上次經過的那間好豪華的飯店嗎?”


    “是呀,就是那間。”


    “哇,小偉他們好好哦,可以住在那里。”童稚的語氣里充滿了羨慕。


    她笑著輕點阿健的鼻子。“你也想住嗎?不然等你出院後,木姊姊再拜托曲大哥幫忙好不好?”


    “好!”他開心的應著。


    風息雨止,室外被風雨洗滌過的天空顯得格外的清新。


    暖暖的朝陽穿透雲層,照亮了大地。


    八月,台風過後,氣溫又回復三十幾度的高溫,悶熱得令人難以忍受。


    闕天笙將墨鏡戴上,遮住銀色的眼眸,走出身後的古董店,眸光霎時被吸引住,不敢置信的看到一輛酷炫的跑車,居然開去撞一株無辜的路樹。


    越過擋風玻璃,他發覺這名烏龍駕駛竟是自己認識的人,馬上不客氣的笑翻了。


    “揚風那家伙難不成喝醉了?”看到車主推開車門下來,他走上前去打算跟他打招呼,順便好好消遣他一頓。


    然而在見到他的神色時,不由得微微一愕,這家伙怎麼回事?臉色這麼難看,踩到狗屎了嗎?


    “嘿,揚風,不過就是車頭擦撞到而已,臉沒必要這麼臭吧?”他來到他面前,調侃的出聲。


    曲揚風抬眸,訝異的看向眼前的闕天笙。“咦,天笙,你怎麼又來台中了?”


    “我來找樣東西。你沒事吧?”原以為揚風喝醉了才會撞車,走近才發覺他身上並沒有酒味,且他臉上少了他熟悉的吊兒郎當和玩世不恭,眉眼之間多了一抹憂色。


    曲揚風恍神了下,沒留意他剛說了什麼。


    闕天笙再笑問︰“你的駕駛技術哪時候變得這麼差,居然會開到去撞樹?”


    他搖了搖頭,抹了下臉。


    “發生什麼事了?”見他臉色罕見的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闕天笙蹙起眉問。


    曲揚風再次搖首。“對了,天笙,我記得你們家族在美國擁有一家醫院,你听過白血病嗎?”


    “白血病?听過,這是一種血液的疾病,分為四種,慢性白血病、急性白血病和急性淋巴白血病苞慢性淋巴白血病。”


    “它的治愈率怎麼樣?”


    “不一定,那要視病情而定,如果能夠有適當的骨髓做移植的話,便可以增加存活率,延續生命。怎麼,是誰得了這種病?”


    曲揚風搖頭不語,跟那年輕醫生告訴他的一樣。


    今天上午,他原準備驅車北上。


    因為被風雨凌虐過的慈心育幼院雖不至于殘破不堪,可毀損的地方太多,暫時不宜再住人,但是也不可能長期讓他們住在飯店里。


    本來他是計劃先找茗風撥一筆款子和土地,為慈心另行建造一棟房子,但此刻緩不濟急,最好是能有現成的房子可以讓他們立刻住進去。


    家里有幾棟閑置的別墅可以考慮,只是老爸那一關是個問題,所以他打算回家找老爸商量,正忖思著該如何跟老爸開口時,便接到醫院的一通電話,通知他三天前木華的血液檢驗出來了。


    由于當時木華昏迷,他為她辦理掛號的手續時,留的是他手機的號碼,所以醫院便打到他的手機給他。


    他就近先過去看報告。


    “根據血液檢驗的報告來看,白血球數目極多,且大量出現未成熟的白血球,其它如血紅素下降、紅血球數目減少,血小板數目減少等來研判,我想木小姐極可能是罹患了白血病。”


    “白血病?”


    年輕醫生解釋,“也就是我們俗稱的血癌,從那天她無故昏迷和這份報告看來,她的病情顯然不是很樂觀。”


    他胸口猛然一緊。“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沒辦法治療了嗎?”


    “不是絕對沒辦法,目前治療白血病有幾種常用的方法,一是用化學藥物來緩解病情,二是放射線治療,三是進行骨體移植,這是最有效的辦法,只不過不是那麼容易能找到相符的捐贈者,且就算移植了骨髓,也未必能百分之百治愈,能不能成功存活下來還很難說,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最好安排木小姐即刻住院,接受進一步的檢查比較妥當。”


    “……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這報告也許是別人的,不是木華的?”他不敢相信木華竟會得到這種癌癥,她是那麼快樂開心的女孩,怎麼可能……


    年輕醫生能理解他的心情,乍聞心愛的情人得到這種疾病,任憑是誰恐怕都會很震驚。


    他以緩和的語氣道︰“曲先生,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如果你對我們所做的報告有所懷疑的話,可以安排她到設備更完善的醫學中心做進一步的骨體檢驗,只是,”他沉吟了下再說︰“說不定木小姐本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你最好委婉一點跟她解釋。”


    可他不知道該怎麼跟木華說,他甚至懷疑木華也許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她所說的胃病只是安慰大家的借口而已。


    他思緒紊亂的開著車,听到砰一聲巨響傳來,才知道自己竟一頭撞上了一株路樹。


    “揚風,難不成是你得到了這種病?”見他沉默著,闕天笙關心的探問。


    “不是。”卻跟他自己得到沒兩樣,驚恐擔憂佔據了他全部的思維,只希望真是醫院的報告出了錯。


    “我認識幾個鑽研血液方面疾病的專家,需要我介紹給你嗎?”看他似乎不想多說什麼,闕天笙也識趣的沒再追問。


    曲揚風立刻點頭。“好。”他忙不迭從車子里拿出紙筆遞給他。


    闕天笙隨即寫上了三、四個人名和任職的醫院。


    “就這些人,他們可以說是這方面的權威,你打到醫院去找他們,報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別太擔心了,隨著醫學的進步,這種病的存活率也大幅提升不少。”他安慰的道,兩人認識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見到揚風一向悠哉閑適的臉上出現這種神色,可以想見那人一定在他心里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懊不會……這浪蕩小子動了春心吧?


    將紙條小心的收進口袋里,心情略微輕松了一些,曲揚風這才朝老友露出笑容,“對了天笙,你怎麼會又跑來台中了?”


    “你這家伙,我剛才說的話你完全沒有听進去?”闕天笙笑罵一句,說道︰“我來找樣東西。”米子芙還留在台中,可見他的情報應該不會有錯,那架神奇的留聲機可能就在這里。


    “找什麼東西?”


    “一架留聲機。”


    曲揚風霎時聯想到那架不知何故突然出現在自己車上的留聲機。


    “是什麼樣的留聲機讓你特地跑到這里來找?”他好奇的問。


    “那是一架很古老的留聲機,曾經是我女乃女乃卡內利家族那邊所擁有的,後來失竊了,我女乃女乃一直掛心著,想找回來。”


    “我也幫你留意一下吧,它的外觀是什麼樣子?”


    “它是用紫銅打造的雕花喇叭,黃銅材質的喇叭管,背部以鑄鐵制成拱形基架,底座為柚木色的,以手搖轉動,”闕天笙取出一張照片給他看,“喏,大約就跟這架的模樣差不多。”


    “這架留聲機好像是……”


    “怎麼,你見過它?”看曲揚風一副似曾相識的模樣,闕天笙驚訝的問。


    細看須臾,他搖了搖頭。“看過類似的,不過它底座的顏色和你說的不一樣,是桃木色的。”


    “那就不是了,我要找的是柚木色的。”他已經委托了不少家古董店幫他留意,可是類似的很多,卻始終找不到他要找的那架。


    沒人知道,僅因為底座的顏色,闕天笙與所要找尋的留聲機再度錯身而過。


    僵凝的氣氛彌漫在金鑽飯店十八樓的豪華套房內。


    對峙的兩人一個神色嚴肅,一個怒目以對。


    “跟我到台北去!”曲揚風再一次重申適才的話。


    “不要。”木華依然回答同樣的答案。


    “妳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妳就算不為自己著想,難道妳寧願讓丁媽媽和所有的院童為妳擔憂著急嗎?”


    “如果不是你多事告訴丁媽媽,她也不會知道……”她氣極回道,忿忿的瞪住他。


    他沉聲回道︰“如果我不告訴她,說不定等妳哪天死了,她都還不知道妳的死因是什麼,這麼欺瞞一個老人家,妳于心何忍?”


    下午過來,他決定先和丁媽媽談談,也許她知道木華的病情,這才訝然的發現,丁媽媽也一無所知。


    于是他將醫院的檢驗報告告訴丁媽媽,兩人討論的結果,意見一致,都認為木華必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卻刻意隱瞞大家。


    商量須臾,由丁媽媽去試探木華,終于證實了她早就知情了。


    “我只是不希望她擔心,院童的事已經夠教她操心了,我何忍再為她添上一樁煩惱,換作是你,你忍心這麼做嗎?”


    這種病不是短時間能治好,與其讓大家在憂心中度日,她寧願大家不知情,快快樂樂的生活,直到無法再隱瞞下去的時候,再找個借口,悄悄的離開,不讓大家為她傷心,永遠記得她歡笑的容顏就好。


    她這樣的心願也算過份嗎?


    “我更不忍心看妳獨自承受著這種痛苦!”曲揚風眉眼間盡是不舍的憐惜。“跟我到台北去,我找最好的醫生為妳治療。”


    她息怒搖頭。“不可能的,揚風,這種病在台中或是台北治療都一樣。”她現在唯一的希望是能等到相符的骨髓捐贈者。


    見她仍執意不肯,他心一橫,脅迫的道︰“如果妳不跟我去,那麼慈心的事我就撒手不再管了。”


    “你怎麼可以用這種事來威脅我?!”已息的怒火又起。


    他毫無轉圜余地的強硬道︰“去不去就一句話,妳決定吧,如果妳肯跟我去,我保證孩子們絕對可以得到最妥善的照顧,如果妳不答應,這一切就當我沒說。”


    明白他是為了她好,她沒有辦法怪他。她幽幽嘆息,“你又何必呢?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揚風,無論將來如何,我都很感激你。”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我只希望妳能健健康康的活著,隨時隨地的綻放妳的笑容。”微斂的眉眼流露著毫不掩飾的情意。“為我活下去,拜托!”握住她的手,曲揚風輕喃的聲音里隱含最真摯的感情。


    木華動容的深睇著他良久,最後,緩緩的頷首。


    她想活下去,真的,好想好想。


    如果還有明天的話……她要告訴他,“嘿,跟你說一個秘密,我發覺我好像喜歡上你了耶。”


    “木華,客廳那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妳這邊需不需要幫忙?”葉鳳走進敞開門的房間,隨即瞟到架上的留聲機,“咦,這東西怎麼會在妳這里?”


    “那是揚風送我的。”她笑了笑,抹了抹額上沁出的冷汗,打包完最後一箱東西,她坐在箱子上略事休息。


    “揚風?”一雙桃花眼笑瞅著她,葉鳳問道︰“木華,妳老實告訴鳳姊,妳跟他是不是在交往?要不然這小子哪這麼好心,居然提供自家的別墅來安置育幼院的孩子。”


    想不到那小子居然是鷹揚集團董座曲頌賢的兒子,鷹揚在台灣排名前十大企業集團,那小子的身價可想而知了,活月兌月兌一個鑽石級單身貴族。


    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東,當初竟會窮到跟她借支一萬塊錢,還在她的餐廳當服務生,說出去恐怕教人難以置信吧。


    木華笑道︰“鳳姊,揚風是一個好人。”


    “他是好人,但是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人,我看得出來那小子在追妳對不對?听鳳姊勸幾句,也許這小子現在是真的很愛妳,不過誰也沒辦法預料這份感情能維持多久,妳呀可不要一頭栽進去,期望能跟他長長久久。感情這種事來得快,往往也淡得快,妳自己心里頭要有個底。”


    “我心里有數的,鳳姊妳別為我擔心。”木華站了起來,擁住了她,明天就要上台北了,她真舍不得她,“這幾年來一直受鳳姊的照顧,我真的很感激妳,鳳姊,請妳多保重,將來不論我在什麼地方,我都會誠心誠意的袒順妳和康哥。”


    “傻女孩,怎麼說得好像不會再回來看我們似的,難不成妳這一去就不想再回台中了嗎?”


    “當然……會,只要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來看你們的。”隱瞞自己的病情不說,是不希望讓一直很照顧她的鳳姊替她擔心,多年來承受著她的關照,她已經無以為報了,怎能再讓鳳姊為她憂心。


    喀答喀答喀答……留聲機里突然發出了異響。


    木華和葉鳳微訝的看向沒有放置唱片的留聲機,兩人走上前。


    “好像是從這個抽屜里發出來的聲音,”葉鳳試著拉了下,打不開,“這里面放了什麼東西嗎?木華。”


    “放了一條項鏈。”她輕輕拉了下,抽屜便滑了出來。她一直覺得奇怪,似乎只有自己才能打開這個抽屜。


    葉鳳的眼楮霎時一亮,看著她拿到手里的鑽石項鏈,“好大的一顆藍……鑽?”


    她愕然震住,桃花眼直勾勾的盯著那顆瑩然璀亮的藍色鑽石。“風之淚怎麼會在妳這里?!”


    “咦,鳳姊,妳也知道這顆藍鑽叫風之淚呀?”木華驚訝的問。


    “因為我看過。”她月兌口說道,從她手中接過來細看,真的沒錯,是風之淚。


    “鳳姊看過風之淚?”她看著她。


    “……呃,”葉鳳連忙解釋,“我是說我看過它的照片,所以才一眼就認出來了,這麼大的一顆藍色鑽石,很有名的。對了,妳是怎麼得到它的?它不是失竊很久了嗎?”


    “這顆鑽石本來就放在這架留聲機里。”木華將發現風之淚的經過扼要的說了下,“我也是從揚風那里才知道它叫風之淚呢。”


    “是嗎?想不到它竟然會……”葉鳳低喃的自語著。


    “木華,好了嗎?”曲揚風走了進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好了。”


    “既然這邊有揚風幫妳,我去看看丁媽媽那邊弄好了沒。”葉鳳將項鏈交還給她,匆匆出去了。


    “妳怎麼把風之淚拿給鳳姊看?”


    “剛才留聲機里發出了奇怪的聲音,所以我才打開抽屜。揚風,你覺不覺得鳳姊剛才的臉色有點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有嗎?”曲揚風沒怎麼留意,將地上的三個紙箱放到推車上。


    “這架留聲機也要帶去。”木華連忙將風之淚放回抽屜里,抱起留聲機。


    “放上來就好。”接過木華手上的留聲機,放到三個紙箱上頭。


    “我怕摔到了,遺是我拿著好了。”伸出去想取回留聲機的手被他制止。


    “放心吧,我保證它絕不會掉下去的。”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撫上她蒼白的容顏,墨瞳里盈滿了憐惜,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好好的把她捧在掌心呵疼,有多想將她深深的擁在懷里,用自己的肩膀分擔她所有的苦難。


    老天,她的遭遇已經夠不幸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殘忍的再剝奪她的健康,威脅她的生命?!


    “揚風!”她知道,她感受得到他那滿滿的憂心和濃濃的情意,讓他的眉梢為她染上了愁緒,她既心疼又抱歉。


    她真希望如鳳姊所說,他對她的感情只是暫時的,持續不久,這樣一來,屆時如果……她走得也比較安心。


    他眼眸里的深情讓她心悸,她垂下眸,瞥見他腕間的一道疤痕,轉移開話題問︰“欸,我早就想問你了,這道傷痕是怎麼回事呀?看起來好像是用刀子割出來的。”


    “它確實是用刀子割出來的。”那是年少輕狂的一個印記。


    “我不覺得你是那種會輕生的人呀!”她雙眸吃驚的望向他。


    “我是不會,這是別人割的。”如果再在他身上烙上一道傷疤,可以挽救她的生命,他千百個願意。


    “別人,是誰這麼狠心?”她輕撫著他右腕間淡淡的紅痕問。


    “我十六歲時迷戀上了一個同齡的女孩。”回憶起那段青澀的往事,曲揚風笑道︰“她很美麗,簡直就像電影中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楚楚可憐,讓每個見到她的人都會油然心生憐愛,我也不例外,開始熱烈的追求她。”


    木華笑問︰“結果你追到她了沒?”


    他搖首嘆道︰“追到了,卻也是惡夢的開始。”


    “惡夢?發生什麼事了,莫非有厲害的情敵出現嗎?”她好奇的問。


    “如果是就好了,那我可能就不會經歷那段恐怖的日子了。”他接下去說︰“和她交往的那陣子,剛開始還能忍受,但是後來我簡直痛苦極了,她是個佔有欲很強的女孩,只要我多看別的女孩子一眼,或是和女孩子說話,她就大發雷霆,胡亂的拿東西砸人,還口出惡言的嗔罵我,完全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嬌嬌柔柔,簡直像個女暴君一樣。”


    木華想象著他應付著驕蠻女孩的情景,覺得好笑。“那你後來是怎麼月兌離這位女暴君的?”


    “這可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你用苦肉計求去?”指著那道疤痕,她問。


    “不是,我漸漸疏遠她,結果她開始對我展開奪命連環Call,死纏不休,我要求跟她分手,她就揚言要死給我看,一哭二鬧三上吊,她每一樣都玩過,那陣子我快被她搞瘋了,我也知道她說要死是想嚇我而已,但人命一條,我也不能看著她弄假成真,最後在她又拿美工刀威脅我要割腕的時候,我就跟她說有膽盡避割,不要再在我面前作戲了。”


    “那……她真的割下去了嗎?”听到這里,木華微訝的瞠大眼。


    “割了,血當場就像噴泉一樣噴了出來。”


    “那後來呢?她怎麼樣了,死了嗎?”她驚問。


    “妳應該問我怎麼樣了才對,她當時一刀割下時,我把手伸了過去。”


    她愕然的望住他,“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如果我曾傷害過她,就以這個當賠罪,讓她沒有任何理由再來恨我。”


    “你真狠!”她可以想象那女孩當時一定嚇壞了。


    曲揚風淡然的說︰“不狠一點,繼續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對她或是我都不是好事。”


    “木華,貨車來了哦。”丁媽媽在外面叫著。


    “好,我知道了。”和曲揚風連忙將東西推了出去,她的手小心的扶著留聲機,唯恐它會掉下來。“那經此之後她就沒再找你了嗎?”


    “後來她家人安排她出國了,三、四年前她回來,闊別幾年,她看來變得成熟多了,希望跟我重續舊緣。她不再無理的找我,而是用著各種借口,直到我不得不跟她坦白說,我和她之間是不可能的,她才死了心。去年,我收到了她的喜帖,她打電話來告訴我,她終于找到了今生的摯愛。”


    “這樣也算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了。”看來他之所以輕浮放蕩,並非本性,而是其來有自,他以風流花心的形象包裝自己,只是不希望讓女人再愛上他。


    “嗯。”他只希望和她之間也能如此的圓滿。


    荷米絲從留聲機的紫銅喇叭探出頭來,紫羅蘭色的眼眸覷向木華。


    “我能幫妳的就是這些了,至于最後能不能挽救妳一命,那就要看……妳的運氣了。”她將視線調向遠方的天際,幽渺的眸光透著濃濃的思念,喃喃的說著,“雷米爾,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想起以前我們那段快樂的時光,好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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