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鞋(六)─深藍的永恆  第二章
作者:鄭媛
    放下電話,她看到鏡子里,自己那張平靜的臉孔。


    她真的平靜嗎?


    真的放下了?


    她的情緒……真的沒有絲毫波濤了?


    鈴--鈴--


    電話鈴聲突然再一次響起,在這深夜時分,格外懾人心魄。


    “喂?”她拿起話筒,聲音平板。


    “欣桐?”姜文的聲音急切。“今晚我一直打電話,妳到現在才回到家嗎?”


    欣桐無語片刻,然後淡淡說出實話︰“嗯,我剛回家。”


    姜文愕然。平時的欣桐為了不讓人擔心,絕對不可能這麼直接就說出真話。


    “我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嗎?”她已疲于應付任何人與事。


    “剛才董事長打電話給我。”姜文突然道。


    欣桐沉默著,等待他說下去。


    “董事長他在電話中要求我,一定要協助妳爭取紅獅銀行董座。”


    听見這短短兩句話,欣桐胸口一窒,驀然涌起哀愁……


    即使早有預感,關于父親執意留在台灣的打算。但她沒想到,與祖父見面之後反而促使父親,如此明快地道出心中所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虛弱,卻明知故問。


    已沒有力氣猜測,她只想從姜文口中听到“事實”。


    “董事長表示,他決心要取得銀行主控權,所以他要妳代他取回紅獅銀行的董座。”


    她不再回答。


    “欣桐?”


    “明天再說吧。”心情沮喪,讓她一反平日理性的舉止,突兀地掛了電話。


    知父莫若女,失去捷運工程標案,父親的目標已轉移到紅獅董座。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點破,更不希望這是事實……


    一切彷佛三年前的景況再度重演。


    她好像總是躲不過命運……


    即使她曾經告訴自己,寧願放棄此生最愛,只為化解父親心中的仇恨,她可以努力淡忘那個男人在她心口鏤刻的愛與愁……


    然而,她終究躲不過命運。


    她回到利曜南身邊,也是因為父親,她好像從來就沒有抉擇的權力。


    命運注定,她終究必須跟利曜南最愛的“權勢”作對。


    如果她不是朱家人,這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答案是……


    除非她不愛他。


    那麼,就不會再有痛苦與為難。


    這一夜,李芳渝沒有入睡。


    棒天一大早,她就站在利曜南的公寓樓下,等待他準時九點出門上班。


    她了解利曜南,知道無論昨夜多忙多累,他都不可能因私忘公。


    她既悲哀又快樂地了解,利曜南生命中第一重要的是事業。至少,不是朱欣桐,認知到此點,已足夠讓她感到安慰。


    九點整,她果然看見利曜南的車子準時開出地下車庫。


    “曜南!”她奔上去,擋在前方。


    倏然停下車,利曜南瞪著奔到車前的女人。


    “讓我上車,我有話想跟你說。”站在車子前,她倔強地道。


    利曜南並未拒絕。


    李芳渝迅速開門上車。


    他沉默地將車子駛向街道,往紅獅銀行的方向開去。


    “有什麼話,妳現在可以說了。”他的表情很平淡。


    李芳渝側臉看了他好一會兒。“我還是你未婚妻嗎,曜南?”然後才顫抖地問。


    利曜南直視前方擋風玻璃。“芳渝,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嫁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丈夫。”


    李芳渝全身震了一下,彷佛被擊了一拳。“有什麼關系?只要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愛情只是遲早的事!”她固執地回答,忽然流下眼淚。


    利曜南沉下臉。他不再說話,神色嚴肅。


    “曜南,你還愛她嗎?已經三年了,你確定你真的愛她?而不是因為同情嗎?會不會因為她曾經為你『死』過一次,所以你同情朱欣桐、執著地認定她?!』盡避口氣任性,李芳渝的聲音卻有氣無力……


    因為她害怕利曜南的答案,非常的害怕!


    但她固執地認為,自己有質疑的理由。


    “我確定。”利曜南回答。


    他的聲調那麼淡、那麼平靜,那是沉澱過後篤定的淡……


    于是,李芳渝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希望了。


    “那麼,如果我也為了你去死呢?你也會愛我嗎?”她臉色慘白地問。


    利曜南一徑沉默。


    見他沉默,她突然笑了,笑的悲切。“至少,曜南,如果我為你而死,至少也能讓你記住我一輩子,對不對?曜南?”


    輪胎“吱”地一聲,車子驟然在馬路邊停下。“別說傻話!”他斥責她。“芳渝,愛情不是妳以為的那樣。曾經我也以為,我『可以』忽略所謂感覺,做到無情,但是愛一個人就是愛了!”他把話說絕︰“相反的,即使妳為我而死,我仍然不可能愛妳,妳明白嗎?”


    李芳渝臉色慘白。“不,我不明白……”


    “那麼我就再說清楚一點。”他轉過臉,定定地看著她。“我答應娶妳,是因為同情。如果不是因為欣桐的死亡撼動了我,我會連這麼一點『同情』都沒有,因為在我的字典里,『同情』這兩個字根本不存在。”


    李芳渝的臉色幾乎透明。


    她原不明白,更不願承認……


    他讓自己留在身邊,只是一種同情。


    然而她幾乎忘了,他是利曜南,是一個絕對能把話說絕,把人心傷透的男人。


    “不,就算你是故意的,故意對我說這些殘忍的話,我也不會放手的!”她抬手試圖抹掉一直滴落的眼淚,勉強露出微笑。“我只是比她慢了一步而已!如果三年前我先認識你,你愛的人一定會是我。”說完話,她突然打開車門。“我還沒有失敗,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而這三年她已經有了未婚夫,她根本不像我一樣這麼愛你!”


    話說完後,李芳渝掩著臉跑下車……


    她的驕傲,讓她不允許自己在利曜南面前掉下眼淚,因為這證明她的失敗。


    利曜南留在車上,他沒有立刻發動引擎離開。


    他思索著剛才自己回答的每一句話。


    原來,他一直不願接受欣桐已經死亡,是因為那根深柢固的,執著的愛情。


    倘若承認她的死亡,他大概也不可能活在這世上了。


    那麼,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


    為什麼一向利益為上、接近無情的自己,竟會如此深刻地愛上這個小女人?


    三年前她不僅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他隨時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是因為這樣,所以他以為自己並不愛她嗎?


    那麼,是為什麼愛上她?


    是如何愛上她的?


    是怎麼……


    怎麼被那縴柔的情絲萬種、密密緊緊地捆縛住的?是因為她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奔向他,熱愛他……


    那全然純情、真摯的愛與信任,讓他蒙塵復雜陰驚算計的心思,全然不能抵擋嗎?


    無論如何,利曜南心底清楚,對于欣桐那無法理解、難以言語的深邃與濃烈,從來不曾淡泊!


    隨著時光流逝,只有更強烈。


    一大早,譚家嗣就將欣桐叫進自己的辦公室。


    “昨天夜里,我已經跟姜文說過我的計劃。”譚家嗣看著沒有表情的女兒,他瞇著眼道︰“我之所以在昨夜告訴姜文,主要用意,就是希望他能跟妳提到我的計劃。”


    “爸,你不必讓姜文傳話,其實你可以自己告訴我。”


    “妳早就知道我的打算了?”


    “我知道捷運案失利隔天,你從新加坡調來大筆資金。”她黯然回答。


    “我也料到了,這件事不可能瞞過妳。妳會支持我的決定吧?”譚家嗣的聲音緊繃起來。


    這是一個預兆。欣桐知道,她不能貿然拒絕父親。“爸,你已經見過爺爺,我相信,如果你願意坐下來跟利曜南好好談一談--”


    “不可能!”譚家嗣突然暴躁地大吼一聲。


    欣桐愣在原地,她全身僵硬地瞪著父親,直到譚家嗣突然拉開抽屜取出藥……


    欣桐的眼眶涌上淚水。不要吃,爸,你不需要它……


    她心底所想的,卻無法開口。鎮定劑,那是害死智珍的凶手,但是她卻不能制止父親服藥……


    譚小姐,精神疾病有遺傳可能。妳必須特別注意自己的精神狀況,如覺得壓力過大、悲觀、甚至身體機能受到影響……除了到醫院診治檢查,一定要盡快到精神科就診。


    在智珍的日記里,記載著父親第一次因為躁郁癥失控就醫,醫師所交代的話。


    諷刺的是,當時剛從美國回到新加坡的智珍,早已服用鎮靜劑成癮。所以,在當天日記最後,欣桐看到日記頁面上,有浸濕的痕跡。可以想見,那是淚水滴落在日記本上造成的。


    “爸,你想怎麼做?”她放柔聲調,視線卻無法離開父親手上的藥。


    因為父親的病,她已經陷于無法動彈的困境!


    “我要拿回紅獅銀行!上一次被利曜南扯後腿,奪走捷運標案,但是只要我們奪回紅獅、入主紅獅董座,那麼捷運標案不但不算失敗,相反的,還要感謝利曜南替我們造橋鋪路,親手把捷運標案以及紅獅金控讓給我譚家嗣!”譚家嗣終于親口說出他盤算已久的企圖,並且接下道︰“況且,紅獅銀行本來就該是我的,我要拿回這原本就應該屬于我的一切!”


    這句話好熟悉……


    似乎才不久之前,她曾經听另一個男人說過。


    “但是,在商場上利曜南絕不手軟,捷運工程案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我們不見得有勝算……”


    “當然有!”譚家嗣城府深沉。“利曜南執意揭穿妳的身分,證明他對妳太執著,執著到連我都想不到的地步!我手上有了妳這張王牌,就能跟他賭一場!”


    欣桐睜大眼楮憂郁地望著父親,雖然早已猜到父親的意圖,然而親耳听到父親從嘴里說出,仍然傷了她的心。


    “妳是我的女兒,”譚家嗣繼續往下說,視線因為藥物影響而略顯迷蒙,精神也因為放松而恍惚,他彷佛真把欣桐當成了智珍。“智珍……妳是我的女兒,就一定要幫我!這一次妳絕對不能心軟,一定要幫我、要站在我這邊!”話才說完譚家嗣身體晃了晃,接著整個人跌進沙發里,像虛月兌了一樣臉上出現疲態。


    看到父親脆弱的模樣,欣桐感到自己的心髒揪成一團,狠狠地抽痛。


    “爸,你知道我一定會幫你的,”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喃喃安慰因為服藥而漸漸松弛的父親。“我一定會幫你的,你知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她緊緊地抱住案親。


    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拒絕患病的父親。即使這麼做將傷害在這世上,她最不願意傷害的那個男人……


    然而在親情之前,此時此刻的她已經沒有抉擇,沒有退路。


    下班時間剛到,姜文輕敲欣桐的辦公室大門。


    “別這麼認真,一起吃晚飯吧!”他走進她的辦公室,然後關上門。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她露出笑容,淡淡地回答。


    什麼時候他會知道“真相”?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智珍”?欣桐不願思考這個可能來臨的時間。


    她始終不能說服自己,坦然接收智珍留給她的一切。她明白這三年來,她為姜文所做的,其實是一種彌補--彌補她從智珍身上得到的親情、友情,以及因為智珍的死亡,使得她得以藉此獲得一個“浴火重生”的身分……


    也許她真正想彌補的是自己的心虛--畢竟是一無所有的她,取代了智珍的一切。所以她必須代替智珍,彌補憾事,償還智珍虧欠姜文的感情……


    她願代替智珍愛姜文。


    愛這個自小保護智珍、愛慕智珍、更曾經守在智珍的病床邊,一心一意,守候智珍的男人……


    這是她繼承智珍的身分後,不能背信忘義的宿命。


    “妳看起來很憔悴。”姜文的聲調里,有十分的不舍。


    “大概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我送妳回去休息好嗎?妳這個樣子,我實在很心疼。”他溫柔地道。


    他的溫柔,一直是欣桐的負擔。“我沒事,你別擔心。”她強顏歡笑。


    “昨夜,董事長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姜文突然轉移話題。


    欣桐怔然回望他。


    “董事長之所以這麼做,大概是不希望妳再受到傷害。”他解釋。


    “既然你已經知道事實,難道你一點都不驚訝嗎,姜文?”欣桐忽然問。


    “就算要驚訝,那也早就驚訝過了。”他平靜地回答。


    即使姜文的回答令欣桐感到不可思議,但也許是因為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她胸中充塞太多心事,早已失去反應與表情。


    “我當然懷疑過妳,欣桐。”第一次,他喊出心中已經呼喚過千次的這個名字。“我愛智珍,當然知道妳不是她。如果要追根究底,早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知道妳不是她。”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智珍,卻一直沒有揭穿我?”她蒼白地問。


    “我無法『揭穿』妳,欣桐。因為我不能接受智珍死亡的事實,因為我是那麼的愛她!”他抹了一把臉,眼角含著淚光悲慟地道。“妳知道嗎?自從我接受智珍已經死亡的事實,我曾經想過跟隨她一起去死!”


    “姜文……”


    “妳並不知道,”姜文抹去眼淚,深吸一口氣面對她。“這三年來,是因為有妳的存在,才讓我重拾生存的希望!”


    欣桐突然失去說話的能力,她已經淚流滿腮。因為對智珍的追念,姜文痛苦的臉上豐沛的情感,揪痛著她的心。


    “答應我,欣桐,不要離開我!”他忽然執起她的雙手,痛苦地請求她︰“如果再失去妳,我真的……真的會活不下去!”


    欣桐呆望著姜文,難以克制地不斷涌出淚水。“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她喃喃地、蒼白地承諾︰“我不會離開,除非你開口要我走。”


    她的承諾,讓姜文痛苦的神情一瞬間解月兌--


    姜文忽然將她抱住,由衷露出欣慰的笑容,一切盡在不言中!


    但這個擁抱是如此的緊……


    彷佛害怕下一刻,他就會失去欣桐。


    紅獅金控股東大會上,興泰科技李董事長,看到“譚智珍”代表父親譚家嗣出席,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李董事長自然知道“譚智珍”的真實身分,但他絕不能揭穿--因為馬國程已事先知會過他,關于當天晚上在紅獅金控貴賓室內發生的事,一個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包何況,公開談論這種豪門內幕,只會流于八卦,對他而言一點好處都沒有。


    然而,即使李董事長不揭穿,“譚智珍”的容貌仍然引起不小的騷動。


    在場諸位董事,大多是紅獅金控的資深股東,他們自然見過朱欣桐。正因為如此,譚智珍與朱欣桐幾近百分之百相似的容貌,讓諸位老董事乍見之下,險些心髒病發。


    會議散場,欣桐踏出紅獅金控大樓,心底的大石已經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的心情自從踏進紅獅會議室內,就開始沉重起來。


    利曜南的目光無所不在,眾目睽睽下,他熱切的眼神毫不避諱地追隨著她的眸子,令進行中的議程,幾度因為他的心猿意馬而中斷,但利曜南根本不理會眾董事們的竊竊私語。


    然而欣桐明白,這正是父親的目的!


    即使明知在如此尷尬的情境下,她將承受莫大的壓力,但是她的心情並非父親關心的重點,父親關切的唯有利益與成敗。


    站在馬路邊,欣桐急切地伸手,想招徠一部出租車。


    “整場會議進行中,妳的目光一直在躲避我。”利曜南如同鬼魅,悄然無聲地走到她身後。


    她一驚,尚未反應過來前,一部出租車忽然停在面前!她猛然回神,急急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利曜南搶先一步掏出五百元小費,塞到司機口袋。“我會送她回去。”


    看到鈔票,司機滿臉笑容,立即把車子開走。


    眼見出租車揚長而去,欣桐回眸瞪住他,他卻笑臉以對。“我的車子就停在前面,陪我走一段路,一起散步,然後我送妳回辦公室。”


    “我已經說過,我們之間沒有再聯絡的必要。如果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那麼我就再說得直接一點,往後除非公開場合,私下談話也大可避免。”她冷淡地對著他的笑臉。


    斂起笑容,利曜南的眸子轉為深沉。“這是妳的真心話?”他低嗄地問。


    一時之間,她感到一股深沉的軟弱,以致無法立即、明確地答“是”……


    然而三秒鐘後,她決心漠視胸口泛濫的無用情感。“利先生,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你不必浪費彼此寶貴的時間,玩這種沒有意義的文字游戲。”冷淡地說完話,她調頭轉身就走。


    利曜南握住她的手臂。“那麼妳要什麼?告訴我,欣桐,只要妳開口,我立刻改變自己,成為妳要的男人。”


    她僵住,在車來人往的馬路上,她的眼眶忽然酸澀,然後涌起淚霧……


    利曜南繞到她前方,凝望她飄移的眼眸︰“妳準備讓我花多少時間,跟妳玩妳口中的『游戲』?妳準備浪費多少時間試煉我,讓我們在分離的狀態下,一直不能相愛?”


    相愛?


    她別開眼,試圖忽略這個名詞是如何地刺痛了她的心。“請你放手。”她口氣冷淡,然後回眸面對他。“何謂你口中的『相愛』?難道你的意思是,愛一個人的方式是傷害,是不斷的競爭與掠奪?!”她指控他。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我愛妳。”他瞇起眼,沙啞地回答。


    她笑聲冷澀。“愛是不需要『知道』的。當你愛一個人,你不會忍心對所愛的人付予『傷害』。”她接著指控他︰“就算三年前,你真的不知道愛是什麼,但三年後的現在,即使你懷疑我是朱欣桐、即使你口口聲聲說我們『相愛』--卻仍然冷酷無情、毫不手軟地從我父親手中奪走捷運標案--”


    他張口欲言,她卻搶先開口︰“就算在商言商,但我曾經求過你,求你放手,只是暫時的放手,然而你卻做不到!那個時候,你只告訴我,讓父親不必受到傷害的唯一的方法,就是盡一切所能把你擊敗!很顯然的,你畢生唯一信仰的,就是叢林法則,『愛』這個字對你來說,只不過是掛在嘴上的動詞。我也會永遠記得,是你說的,千萬不要對敵人心軟!因為在我看來,你之所以會說出這些話,只是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她的笑容很冷。“只要事關利益,任何人都是你的假想敵人,包括我在內。”


    他無言。


    “所以,別跟我說愛。因為你根本不僅愛。”她面無表情地下結語。


    此刻,兩人間充滿沉默與壓抑。


    “無論妳心中對我有多少怨懟,”半晌後,利曜南開口,他低嗄的嗓音干澀。“過去與現在的我,所作所為,總有一天會找到理由解釋。”他的答案晦澀。


    這輕描淡寫的回答,惹她發笑。“我不否認,三年前,我是愛你的。但三年過去,即使愛你或者恨你,那些感覺與情緒,也已經隨時間與距離而遠離。”她的眼中沒有笑容。“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理由,也不在乎你的解釋。”


    他沉下眼,深濃地望著她。


    “你不相信,是不是?”她冷淡地接下道︰“也許只是因為當年我『死亡』的時候愛著你,所以你理所當然地認為現在的我,仍然是三年前的我,而執意讓情感停留在三年前我『死亡』那一瞬間。但是你並不明白,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下定決心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這『一切』,也包括你在內。”


    他深濃的眸光忽然放沉,眼底卻有受挫的痕跡。


    “所以,我只能說,很抱歉。”她看著他,冷然地往下說︰“無論三年前發生過什麼事,對我而言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了。”


    說完話,她掙月兌他的掌握,然後轉身走開。


    “不必試圖說服我,想證明妳不再愛我,除非妳能狠下心傷害我。”他在她身後道。


    欣桐停住腳步,然後回過頭,嘴角凝結著一朵嘲諷的笑花。“我不是你,利先生,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包括你在內。”她堅強地笑著道︰“但如果我的婚事對你而言算是一種傷害,那麼我就告訴你,我跟姜文已經決定,兩個月後就在台灣舉行婚禮。這是否足已證明,我不再愛你?!”昨晚她答應父親出馬競逐紅獅董座之前,父親已親口承諾這門婚事。


    說完話,欣桐沒有猶豫,轉身大步走開。


    利曜南僵在原地瞪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的眼神深沉依舊,卻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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