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  第八章
作者:鄭媛
    自從那一日在婁陽的房畫了鳳鳥之後,意濃便感到不對勁。


    至于哪里不對勁,一時之間,她也說不上來!


    這只是她的直覺。


    她覺得,婁陽對待自己的態度不一樣了。


    在這之前,他不許她進房,然而在這之後,他竟然要她每日午後進房伴讀。


    伴讀!


    想起這個字眼,她就皺眉頭。


    因為“不愛看”的緣故,陪他伴讀,她只能刺繡,不能讀,天知道幾日下來,她的手指尖已被繡針扎過不下百回,這不打緊,最恐怖的就是“無聊”這件事!


    不能讀,白白浪費光陰,簡直令她猛打呵欠。


    這日午後她借口至畫室探看老師,以避開實在太過無聊乏味的伴讀時間。


    罷到畫室,與意濃迎面擦身而過的女子,看來眼熟。


    意濃立即認出,她就是回門那次在街上與婁陽交談的女子,邵蘭。


    “您認得她嗎?格格?”柳先生身邊的畫童笑嘻嘻地迎上來。


    “見過幾回面,我知道這位姑娘是邵師傅的千金。”


    “是呀,她名叫邵蘭,也在這里跟柳老師學畫。”畫童道。


    意濃心念轉了幾轉後問︰“邵姑娘習畫多久了?”


    “十多年了。”


    “十多年?那麼,邵姑娘必定畫藝精妙了?”


    畫童吃吃地笑。


    “你笑什麼?”意濃問他。


    “是不是"精妙"小童不清楚,畫工倒是可以評論的。”畫童說得煞有介事。


    “噢?”意濃笑。“願聞其詳。”


    “柳老師說,凡人習藝數年,筆力是可以練的,就是精神不可取。”


    “是,柳老師總是說這番話。”意濃點頭。


    “所以唄,邵姑娘的畫藝精妙與否,小童我瞧不出來,也沒听柳老師稱贊過。倒是格格您的畫,柳老師時常愛不釋手,直說見了面就該向您討教。您听听,柳老師這話里有玄機嗎?”


    “我听你說話,倒是挺有玄機的。”意濃又笑。


    畫童嘻嘻笑。“格格要見柳老師嗎?”


    “老師自然要見。”意濃笑對小童道︰“不過,那位邵姑娘的畫,我也要見見。”


    “咦?”畫童眨眨眼,听不明白。


    “既已習藝數年,筆力究竟如何凝練,我也該討教、討教。”她笑道。


    畫童眨眨眼,還是听不明白——


    但見意濃一臉正經,盡避調皮的畫童滿月復狐疑,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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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不見意濃至房伴讀,婁陽召來阿哈旦,卻問不出所以然來,便親自到意濃的屋內找人。


    “貝勒爺!”元喜獨自待在屋子里刺繡,見到婁陽趕緊站起來。


    婁陽左右四顧,不見意濃的蹤影。“你的主子呢?”他問元喜。


    “格格出門了。”元喜嘟著嘴答。


    榜格不讓她跟隨出門,規定這幾日內一定得把鴛鴦被套繡好,害得她一下午悶在屋內,郁悶不已!


    “出門?”婁陽的目光飄到元喜手上抱的繡套。“格格上哪兒去了?”他悠悠問。


    “格格上柳先生的畫室去了,怎麼,貝勒爺您不清楚嗎?”元喜答。


    “你一人待在房內刺繡,沒有跟隨格格出門?”他不答反問。


    “是呀,格格不讓奴婢跟著,奴婢其實也很想出門的!”元喜嘟囔地抱怨。


    婁陽咧嘴,忽然伸手撈起桌案上的繡套,隨口問道︰“這是你繡的?手藝不錯。”他夸贊元喜。


    貝勒爺竟然開口夸獎她,讓元喜喜形于色。“是啊,這是奴婢繡的!要繡到這份上,可是花了奴婢幾日幾夜的功夫!”


    “繡得不錯,精神可佳。”他贊許,笑得詭異。


    這分明是他的小妾拿到房繡花、每日在他眼前搬進搬出的東西,現在竟然在她侍女的手上繡著,還竟然花了她的侍女幾日幾夜的功夫“繡到這份上”!


    元喜听到這兩句夸獎,更是笑咧了嘴。“貝勒爺要喝茶嗎?屋里的茶涼了,讓奴婢給您沏一壺熱茶去!”


    “有勞你了?”婁陽笑臉迎人。


    “應該的,貝勒爺不必跟奴婢這麼客氣。”元喜心花怒放,提起茶壺就走,殷勤得很。


    元喜一走,婁陽臉上笑容消失。


    他環顧屋內四周,慢慢踱向兩人共寢的炕床。


    那床鋪得齊整,潔淨清爽,床褥甚至傳來一縷她身上的幽香。


    不知不覺,他坐到床上,若有所思地輕輕撫摩那一席清香襲人的床褥。


    他早已注意到,她拿繡針的手,不如那日拿畫筆的手,來得凝練沉穩。更且,他看見她繡花時,繡針經常扎手,卻又要裝作若無其事,仿彿正在研擬繡畫的線索。


    想到此,他咧嘴低笑。


    她是拿筆的女子,絕非拈針穿線的婦人。


    但,她為何要蒙蔽他?


    深思之時,不經意地,婁陽看見被褥內側邊緣,有一塊突起地帶,看起來頗為異樣。他伸手試探,立刻發現床邊藏有硬物,翻開被子一看,下面竟然有一冊“春秋”、一部“詩經”、一部“毛詩正義”。


    這會是誰的冊?


    在這間屋子里,除了他、他的妾與侍女,沒有第三個人。


    當然這絕對不會是侍女的冊,也不是他的冊。


    答案昭然若揭。


    眼見三部冊都已經被翻得陳舊,上有眉批、內還夾有幾紙心得,紙上的字體娟秀、頗見風骨,一看便知,這是女子的字跡。


    再深入細讀那一行行心得,內容精闢入里、旁征博引,行文洋溢著對于治學的熱情與思想的主張,甚有系統,毫不含糊。


    他鉅細靡遺地閱讀,越是深入,越感到驚嘆。


    女子讀誦詩經,或有可能。但能深入研讀“毛詩正義”,何況“春秋左氏”,就不是一般女子能為。


    再說,“詩經”、“毛詩正義”……


    他撇嘴。她沒有不知“關睢”出處的道理。


    沒想到,親自走一趟,竟然大有斬獲。


    “貝勒爺,您的熱茶來了!”屋外,元喜人未到,聲先至。


    如此雞貓子喊叫,喚回婁陽的注意力,他迅速將冊放回原位,安置得跟原來一樣妥當,連冊堆疊的上下順序也沒有改變過,然後起身走回前頭坐下。


    元喜匆忙奔回屋內。“貝勒爺,您的熱茶來了——”


    “既然格格不在,我該回房去了。”他道。


    “可是,您還沒喝口熱茶呢!”


    “改日格格在時,再喝無妨。”他抿嘴一笑。“謝謝你的熱茶了。”


    元喜呆了呆。“沒什麼,不客氣,貝勒爺實在不必跟奴婢這麼客氣。”她搔搔頭,咧嘴傻笑。


    話說,貝勒爺笑起來的樣子,還真是挺好看的……


    “對了,”已走到門前,他突然回頭。“元宵燈夜,你與格格到天橋去了?”單刀直入。


    元喜張大嘴、瞪大眼楮。“我,”她緊張地咽口口水。“我與格格從王府離開後就直接回到貝子府。”主子教過的,她記得!于是,照本宣科。


    “是嗎?”他咧嘴。“所以,當夜未曾到過天橋?”再問一遍。


    “我與格格從王府離開後就直接回到貝子府。”元喜硬著頭皮再答一遍。


    很明顯,有人預先交代過這丫頭。


    他笑,笑得詭異。


    他知道就算再問,也會是同一個答案。


    不再多問,他含笑點頭後,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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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意留在畫室陪柳老師論畫,消磨時光,待意濃回到元王府已經過了申時。


    “格格!”主子一回屋里,元喜就立刻奔上前道︰“今日下午,貝勒爺來過屋里找您!”她急忙把貝勒爺來過的消息,通知主子。


    “他來過這里?”意濃有些意外。


    近日,他的舉止實在有一些難以捉模。


    “您沒預先告訴貝勒爺,今日下午要到柳先生的畫室去嗎?”元喜問。


    “我想,他對我不至于那麼關心。”意濃月兌下大氅,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貝勒爺看起來很關心您,還親自到屋里來找您呢!”


    “他到這里來,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問您上哪兒去了?”元喜想了一想,喜孜孜地說︰“對了,貝勒爺還夸奴婢的手藝好——”


    “手藝?”


    “是呀,格格叫奴婢繡的鴛鴦被套,貝勒爺瞧見了,直夸奴婢繡得好!”


    意濃心一涼。“他瞧見了,你繡的被套?”屏息問。


    “是呀!”元喜見主子表情凝重,擔憂起來。“格格,奴婢做錯了什麼嗎?”


    意濃不答,慢慢在屋里坐下。


    她正在想,他瞧見了,居然還夸元喜繡得好?


    “那麼,你看見他來這里,做了什麼?”意濃再問,眉心輕鎖。


    元喜答︰“貝勒爺來了以後就在屋里坐著,沒做什麼。”


    “那麼你做了什麼?”


    “我?”元喜指著自己鼻子。“奴婢知道分寸,不會給格格丟面子的!貝勒爺一來,奴婢就趕緊到下處重新沏了一壺熱茶,只可惜貝勒爺沒有喝它就走了——”


    听到這里,意濃突然站起來,迅速走進屋後。


    元喜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趕緊尾隨進去。


    來到睡房內,見床上被褥齊整,沒有翻動的痕跡,意濃還是不能放心。她立刻走到床邊,翻開被子,見被她藏在被子下的冊堆疊整齊,就如她昨夜放置的一般,連堆疊的順序也沒有變動過,才稍稍寬心。


    “貝勒爺可沒有進來過,他一直坐在外頭,等奴婢沏茶回來,奴婢親眼看見的。”元喜見主子翻看冊,于是主動報告。


    意濃看了元喜一眼。


    她不是不相信元喜,而是這丫頭太過糊涂,婁陽太過聰明。


    傻人或者有傻福,但是糊涂人豈能斗得過聰明人?


    倘若他真要做什麼,元喜是不會知道的。也許,他聰明得,連她也尋不到蛛絲馬跡。


    意濃回眸望向床上的冊,若有所思。


    “對了,貝勒爺臨走前,還問了奴婢一句話。”元喜忽然道。主子還未開口問她,元喜接下說︰“貝勒爺問︰"元宵燈夜,你與格格到天橋去了?"”


    意濃倏地抬頭望向元喜。“他就這麼問?”她仔細、謹慎地問︰“沒有前言,也沒有後語?”


    “是呀!不過奴婢記性很好,按照格格當日交代奴婢的話,這麼回貝勒爺︰"我與格格從王府離開後就直接回到貝子府",不多半句,也不少半個字。”


    意濃點頭。“你答得很好,記性的確不錯。”她夸獎元喜。


    今天連格格都夸獎自己,讓元喜有些飄飄然、有些洋洋得意了。


    然而意濃的心思,卻已經在這片刻當下,百轉千回。


    他仍然在懷疑自己。


    他單刀直入,就是在試探元喜,看元喜會不會說溜嘴。


    所幸,她早料到元喜反應不及、不會應付,所以當時只教元喜就講這句話,臨時果然發揮了作用。


    “格格,奴婢瞧貝勒爺不但生得英俊挺拔,而且溫文儒雅、說話不緊不慢的,與格格實在相配!”元喜突然說起大貝勒的好話。


    意濃無言地瞅著她,倒要听听她想說什麼。


    “還有今日,您瞧瞧,貝勒爺才一下午沒見著您,就親自到屋里來找您,可見得貝勒爺心中有多麼的在乎您呀!看來,您在貝勒爺心目中的地位,是越來越重要了。”元喜加油添醋地道。


    因為在這世上夸過她的人,除了格格外,就只有貝勒爺了!這讓元喜對貝勒爺的印象極好,已經完全站在她的“姑爺”那邊說話。


    意濃瞪著元喜,只听元喜越說越不像話——


    “還有啊,格格,奴婢大膽猜想,敢情今日倘若元喜對貝勒爺說了實話,像貝勒爺這樣知達禮、又體恤下人的主子,知道了實情恐怕也不會怪罪,只會一笑置之吧!”元喜進讒言。


    意濃哭笑不得。


    一笑置之?


    她不知道婁陽是否會一笑置之。


    她只知道,他要是想跟她來陰的,大概連她貼身侍女的心,都可以立即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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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白,要破除他的疑惑,就只有坦白從寬。


    “其實,濃兒有一事瞞著夫君。”隔日再到房“伴讀”,她低著頭嘆口氣,忽然幽幽說起。


    “有事瞞我?”他放下本問︰“你何事瞞我?”


    他笑臉看她,一派不明所以。


    “就是……關于濃兒繡鴛鴦被套的事。”她迎向他的笑臉,小心翼翼。


    他竟然不提不問,逼得她非主動開口不可。


    對他,她不敢大意。


    “鴛鴦被套怎麼了?”他明知故問。


    “這幾日,想必夫君一定發現了,其實濃兒並不擅于刺繡。”她坦白。


    “所以?”


    “所以,這麼復雜又美麗的繡品,絕對不可能出自濃兒之手。”


    他挑眉,做了個驚訝的表情。


    她嘆口氣,哭喪著臉。“濃兒明白不該,可濃兒一心想討夫君歡心,所以……所以才會對夫君撒了謊,私下讓濃兒的侍女,代濃兒繡那鴛鴦被套。”她傷心道來,好像又慚愧、又失落,淚珠兒都凝聚在眼眶里,只等著掉下去了。


    “原來是讓侍女代繡的!”他恍然大悟。“難怪,這幾日我才在猜想,以你的靈性慧根,再加上對于畫藝的領悟,如此俗品,構圖僅僅一般、並且缺乏創見,怎麼可能出自于娘子之手?”


    她愣住。他不貶反褒,是何用意?


    “夫君不怪罪濃兒欺騙?”


    “怎麼會呢?你都已經解釋過,你是好意。”他笑臉迎人,眼色溫存。


    她屏息。


    不對勁,她嗅到了非常不對勁的氣味!


    “夫君如此善待濃兒,阿瑪要是知道了,一定也會感到安慰!濃兒能嫁給夫君,實在是濃兒之福。”她先盛贊一番,然後順水推舟道︰“濃兒不妨對夫君坦言,其實濃兒還是比較喜愛畫畫兒的。”


    婁陽點頭,似笑非笑。“那麼你就應該畫畫,千萬不要勉強刺繡,不可白白浪費了老天爺賞給你的才華。”


    “夫君說得是。”她破涕為笑。“那麼,可否借夫君的桌案以及文房四寶一用?”


    “娘子盡避用!”他笑,起身讓坐。


    意濃笑咪咪地在他的案後坐下,之後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取出數卷小畫,慎重其事地,平攤在桌案上,然後再取出宣紙、研墨、提筆,煞有其事、聚精會神地臨摹起她平攤在前方的小畫。


    婁陽要笑不笑。


    他覷眼看她,表情玩味。


    “娘子在臨畫?”


    曾幾何時,他口中的“濃兒”已改為娘子。


    意濃卻未注意到,只專心于她眼前的動作。“是呀,夫君真是一猜便中。”


    “你為何臨畫?”


    “夫君一定是沒瞧清楚,才會這麼問!”她立刻小心翼翼拿起案前的小畫,將畫捧到婁陽面前,極力贊道︰“夫君您瞧瞧,這幅畫畫得好極了,不僅工筆絕佳、而且用墨素雅,沒有十數年的功力,怎麼能練就這樣輕靈飄逸的筆力?所以濃兒決心臨摹討教,向這位杰出的畫家學習。”


    杰出?


    婁陽凝目端視那幅畫,工筆確佳,可惜梅花枝軟,不見傲骨,缺乏精神,少了靈性。


    再看落款,但見“邵蘭”二字。


    “果然好畫。”他悠悠贊道,不吝附和。


    “夫君也看得出是好畫?”她道︰“這可是城內才女邵蘭邵姑娘的杰作,听說邵姑娘是陶藝家邵師傅的獨生女,果然將門虎女,邵姑娘真是難得的好才情。”拐彎抹角地力贊。


    “經你提起,我這才相信,原來邵姑娘的畫藝,確實精妙。”他說。


    “夫君認得邵姑娘?”她明知故問。


    “我與邵師傅熟悉,與邵姑娘有過幾面之緣。”


    “那麼,下回夫君見到邵姑娘,定要與她多多請教畫藝之道了。”


    “是,當然。”他抿嘴笑,眼色深邃。“不過,娘子所言雖甚是,我卻有不同見解。”


    娘子?意濃終于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謂已經改變。


    “但不知夫君有何高見,妾身願聞其詳。”她笑咪咪,與他客套。


    “我實在認為,娘子畫的鳳鳥,比起邵姑娘的寒梅,還要高妙幾分。”他道,雙眼忽然望向西邊,似笑非笑。


    她狐疑地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竟然看見數日前她提筆亂畫的那只鳳凰,不知何時,竟然被精心裱褙,現在正懸掛在房的西牆上!


    瞪著那張亂七八糟的畫,她倒抽口氣,無語。


    “如此佳畫,宜與親朋友好共賞,豈可久置箱底?昨日我趁娘子不在,即命阿哈旦火速將畫裱褙妥當,懸掛于西牆之上,以便日日玩賞、時常品味。”他悠悠道。


    瞪著那只垂頭喪氣的鳳凰,意濃的心涼了一半。


    她回眸瞪住他,竟看不透他那張噙笑的俊臉,到底懷著什麼目的?


    “夫君過獎了,”半晌,她回神,勉強笑道︰“妾身畫的鳳鳥雖然不錯,或許與邵姑娘的寒梅還能較量,但這只是僥幸。在夫君的桌案上,此刻還有一幅邵姑娘親筆手繪的"荷花玉露",夫君要是見了這幅畫,就明白濃兒有多麼才疏學淺,邵姑娘有多麼的靈秀天生了!”說到此,她重重嘆口氣,似在感嘆自己的無才。


    “娘子可以說我徇私,”他卻溫存嘶啞地這麼對她說︰“不過就算再精妙的畫,此刻便是擺在我眼前,在我眼中也比不上娘子親手繪制的一只小鳳鳥,來得嫵媚可愛。”


    意濃啞口無言。


    勉強擠出的笑容……


    擰得她的嘴角發酸呀!


    “娘子,我想你大概還不夠明白,”他沖著她笑,突然握住她的小手——意濃來不及反應,被他的大掌握住瞬間,她的手指就像木頭一樣僵硬。“你的一言一行,你的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這還不夠,他並且將她抱到懷中,溫存低語。


    意濃呆若木人。


    他盯著她,摟著她,捉緊她。


    他不僅眼楮對著她笑、嘴角對著她笑、就連他的眉毛鼻子頭發,仿彿也都對著她在使勁地、曖昧地笑!


    他,這是在跟她調情嗎?


    她干笑兩聲。“夫君,您別對妾身花言巧語了——”


    “不,”他抱緊她,壓向她,低柔地蠱惑她︰“不是花言巧語,這是我對你的濃情蜜意。”接著,惡狼撲羊。


    他很直接地,讓她的唇暫時失去了作用。


    那瞬間,意濃的心跳停止了。


    完了……


    她為什麼突然喘不過氣?


    她為什麼突然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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