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龍劫  第三章
作者:晨希
    我活在夢中?


    抑或,夢活在我的人生當中?


    否則,為何總是不斷重復同樣的夢境——


    盎麗的皇宮象征無比至上的權勢,櫛比鱗次的房舍、繁華的景象是太平盛世最佳的明證。


    但,隨即的一把火,狂猛之勢聳天燎燒!


    燎燒皇城、燎燒房舍、燎燒繁華榮景……燎燒再燎燒……


    縱火之人何在?


    他夢見,火炬握在他手中——


    他,正是那點火人、燎火之源。


    大火燎燒不斷,皇城、房舍,轉眼間化成灰燼,崩塌成一片焦土。


    他轉身欲走,卻在塌陷的焦土中看見一抹煢煢獨立的身影,教他頓住轉身之勢和將邁出的腳步。


    眯眼細看,他看不見那人的容貌,然那抹身影,既縴細又嬌弱,顯然是名女子無誤。


    但,是誰呢?他看不見。


    她,到底是誰?


    欲走近,突然一陣天搖地動,一只手彷佛從天而降將他拉離,投向另一道不知的天數輪回——


    “鳳驍陽,有人過門拜帖。”


    閉合的眼瞼微掀,逐漸看清驚他回神的人。“培玠?”


    “有人登門拜帖。”邢培玠淡淡說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鳳驍陽接過拜帖,眸光一閃。


    “快請。”


    就在他坐正待客登堂之際,一名男子隨著邢培玠走入花廳。


    “大哥。”他起身,笑意迎人。


    “十年不見,別來無恙?”鳳懷將頷首入座,相迎的目光淡漠,顯然並非真心問候這同父異母的二弟。


    “應是我登門拜訪,怎勞大哥親臨。”剛到北都城不過五日,沒想到大哥消息得來如此神速。


    “你打算何時見我,嗯?”听出他客套話語下隱含的真意,狹長的黑眸輕揚。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到北都城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四郡除了每年輪次入京面聖述職外,不會無事派人進北都城,你來,很難沒有目的。”他百般思忖,認為事情沒有這麼單純。“你圖什麼?”


    “大哥果然聰明。”他問得直接,鳳驍陽也無意隱瞞。“我來,是因為爹寫信要我下山助你。”


    “助我?”他會助他?呵,天底下最大的玩笑話莫過于此。“你助我?”


    “大哥,你之所以久居北都城,不會沒有原因。”


    鳳懷將默然不語。他當然知道原因,也因此,對眼前人所抱持的情感更是復雜。


    “當今皇上怕四郡謀反,故要四郡派世子入京,表面上說是要借重世子才能為國效力,實則挾世子為人質,讓四郡不敢妄動——”瞧見兄弟黯黑的臉色,鳳驍陽直接說出目的︰“我來,是要代替大哥成為人質,畢竟,郡王之位終究是大哥的,而我,就只有這點用處而已。”


    “你甘心代我成為人質?”


    “不甘心又如何?”笑掛上唇,卻是一絲溫情也無,冰冷得教人心驚。


    鳳懷將亦非池中物,應對的神色同樣沈冷。“你的確不甘心,但不忍忤逆爹的意思。”他的心思,他不會不懂。“呵,面對弒母仇人之子,你怎麼能甘心相助?”


    他娘死于妻妾間的斗爭——也算是間接死在他娘手中——他會甘心李代桃僵,讓自己落入人質的處境?


    “我不甘心,但為大局著想,不得不下山。”陰邪染上眉眼,鳳驍陽的笑在瞬間變得危險。“一再提醒我這事,只會讓自己陷于危險境地,大哥。”


    “我不走。”他留下,自有留的原因,時機未到,尚不能走。


    “如果是想謀反,我勸你早日收手為妙。”


    看向二弟的表情在平靜中露出破綻。


    “北武郡王並非謀事的好對象。”


    “相互為用,毋需交心。”既然事已泄漏,他也沒有遮掩的必要。“我和他各有所圖,如此而已。”


    “權勢當真如此誘人?”遠離世俗太久,他無法明白得權奪勢有何好處。


    即使,這天下、這天恩王朝的命運,有一端系在他手上,他仍不懂。


    “不在權勢,而是王朝已頹。一路上,你一定也看見賣妻賣子、殺燒搶奪的人間煉獄。”


    “那又如何?”他無動于衷。


    “天恩王朝敗亡是遲早的事,我不過是加速其腳步,免得天下百姓無端多受折磨,誰做皇帝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皇帝能不能愛民如子。”鳳懷將臉色沉肅。


    “北武郡王就適合成為天下主?”


    “這我自會衡量。”


    “大哥體恤天下蒼生的壯志令驍陽佩服。”


    “你卻無動于衷。”言語間有絲責怪之意。


    “難道——大哥要我幫忙?”


    “我要你離開北都城,少礙我的事。”


    “呵呵呵……”輕佻的笑聲逸出口,鳳驍陽一邊笑一邊搖頭。“父命難違,恕驍陽不能依從。”


    “不要拿爹來當擋箭牌。”


    “天恩王朝命數未斷,當今太子也非庸碌之人。別忘了,當今太子是我朝第一戰神,連北武郡王都對他忌憚三分。”


    “戰神之名不過夸口,實則只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才會被——”注意到自己語氣過分激動,鳳懷將頓住,平復心緒後才又開口︰“無論如何,百姓是無辜的,天恩王朝命數斷不斷,是由百姓決定,而非虛假的命數星象。”


    “驍陽不才,尚通算學,大哥你說命數星象虛假,但有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已答允爹一定要讓你回西紹,大哥,難道你要違背爹的意思?”


    “鳳驍陽!別忘了當世鳳顯就是你。”為什麼是他?鳳懷將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並不在乎天下蒼生,為何卻偏偏是能左右朝代更迭的鳳顯?


    潛龍鳳顯,前者興邦,後者換代——然而,如今鳳顯已現,卻無改朝換代的跡象。


    “順天而行總比逆天好。”鳳驍陽笑得雲淡風輕。“天恩王朝尚有十來年國祚,現在並非鳳顯現世的時刻。”


    “你還要天下蒼生受重稅刁難、朝廷迫害十多年?”


    “這是天命。”與他無關。鳳驍陽說得無情。


    “我本以為鳳顯現世意謂蒼生有救,看來是我錯了。”


    “我不過孤身一人,何以撐天?”鳳驍陽起身,鄭重向兄長打躬作揖。“請大哥念及爹思兒之深,近日內帶爹的奏折面聖,返回西紹,否則——就別怪驍陽斗膽,自行進殿面聖。”


    “你——”


    “琣玠,送客。”俊美無儔的臉掛著彷佛不關己事的笑,氣煞兄長。


    “不必!”鳳懷將拂袖,含怒離去。


    “你是當世鳳顯?”初听這消息的邢琣玠皺著眉頭質問。


    鳳顯現世?為什麼江湖上不曾傳過這消息?


    “怎麼?你也對鳳顯有特別的希冀?”語帶嘲諷,鳳驍陽神色依舊未變。


    “任誰都知天恩王朝已走入末途,猶如殘陽西照。”


    “是沒錯,但它仍有十數年的國運。”


    “你可以讓它提早了結,拯救蒼生月兌離水火災厄。”


    “那與我無關。”面露陰沉,鳳驍陽回眸,讓他看見自己的神情。“天下蒼生,就算天下百姓曝尸荒野、挨餓受凍,都與我無關。”


    “但民間傳說鳳顯出,朝代更迭——你的現世不就意謂著朝代更迭?”


    唉,跟這死腦筋的人怎麼也說不通哪。


    鳳驍陽搖搖頭,轉身離開花廳前不忘交代︰“如果你敢將這消息外泄,休怪我無情。”


    原來是他刻意隱瞞。邢琣玠終于明白為何鳳顯現世的消息無人知曉。


    “但是為什麼你要——”


    “我來得太早,你明白麼?”


    來得太早?


    邢培借望著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


    他還不該出現在這世上。


    就像師父說的,他太早降生在世上,牽動太多的詭譎變化,反而讓原本清明的命數全亂了盤。


    而這一切,只因娘親不忍趁他還是月復中胎兒時殺了他。


    生下他,也讓娘親被卷入妻妾內斗中,最後香消玉隕。


    她本不該有如此下場,卻因為他——


    然而,撥亂的命盤終究已屬事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撥亂反正,讓它回到既有的天理命數,哪怕他正是能推動江山易轍的鳳顯。


    只要不讓世人知道,他這鳳顯不必真顯于世。


    只要能讓天恩王朝再撐個十來年,走完它既定的國運,那麼,一切都能回到正軌。


    也因此,他才會答應下山代替鳳懷將,成為西紹郡送到皇帝身邊的人質。


    只是——沒想到他那久未見面的大哥竟然知道他鳳顯的身分。


    往腰間暗袋一探,鳳驍陽拿出一塊紅艷似火、形體彷佛鳳凰展翅的玉佩,嘆口氣。


    這塊玉,何其沉重啊!


    他鳳驍陽什麼天命都不想背負,蒼生疾苦也不想理會,他只想隱居山林,和師父一樣離群索居。


    偏偏,他必須下山入世,必須撥亂反正。


    思緒百轉千回之際,遠遠一絲細聲移轉他心力,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出了北都城,來到鐘寧山。


    凝神細听,是女子吟唱之聲,如出谷黃鶯,似乳燕低回。


    草際嗚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


    雲階月地,關鎖千重。


    縱浮槎來,浮槎去,不相逢……


    這是……


    腳步不自覺循聲而去。


    星橋鵲駕,經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


    牽牛織女,莫是離中。


    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


    樂音引人之深由此可見一斑,頃刻間,鳳驍陽忘了天命壓在肩上的沉重,只想找出這聲音的主人,想見見能唱出這等絕妙樂音的會是什麼樣的女子。


    循聲走,不消一刻鐘,彎轉數回,穿過一條狹窄的羊腸徑,到了出口,眼前豁然開朗,群山繚繞的山谷中,處處非草即花、非花即樹,綠意摻和萬紫千紅,景色幽然可人,一面鏡湖倚山坐落于谷內,宛如天上人間。


    是他誤入桃花源?還是意外來到人間仙境?一時間,鳳驍陽為眼前美景所震,呆站在羊腸徑口許久。


    直到悠揚笛聲響起,拉回遠游心神,他才注意到一抹身影面對湖畔倚坐石上。


    方才柔滑似春陽水暖的嗓音想必也來自此人。他猜忖,走上前去。


    “姑娘——”


    “赫!”縴秀的身影如驚弓之鳥忽地站起,一時間不及站穩,整個人往湖面傾去。“啊——”


    “姑娘!”他伸手,只差一寸。


    “啊——”


    嘩啦啦——


    夏陽下,湖面漣漪蕩蕩,波光鄰鄰,水花——


    四散。


    ※※※


    一小簇火光在山谷中升起,火光四周攤散著衣物,一襲銀白月牙袍掛在垂下的樹枝上充當簾子,隔開衣不蔽體、模樣狼狽的一男一女。


    “公子……我的衣裳……干了麼?”屏障後,探問的聲音一如鳳驍陽先前所听見那般婉轉美妙。


    “快了。”果著上身的鳳驍陽邊翻動衣裳邊說。


    “那個……我……多謝公子搭救。”這是第二次了。


    “是我害你落水,算不上搭救。”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受驚嚇,他措手不及才讓她——“噗哧!呵呵……哈哈哈……”方才她落水的狼狽樣實在有趣極了。


    “你、你笑什麼?”聲音里透著困窘,似乎已明白衣袍那頭的男子在笑什麼。


    “你知道的不是?”他反問,听出她詢問里暗藏的通透。


    “我……我不常這樣!”她紅透了臉,辯駁道。


    “沒有人會常常跌進湖里。”呵呵……她的辯解著實無力得有趣。


    屏障那頭沒了聲音。


    他想听她的聲音。“這是第二次了,姑娘。”


    “咦?”他還記得她?


    “初次相見也是在鐘寧山,不過是在崖邊,你可記得?”上回,他沒看見她容貌;這次,他驚艷于她的容貌。


    難怪她必須以面紗遮住臉,以她的天人姿色,一出門必招惹輕薄。


    那頭的無聲,讓鳳驍陽又開口︰“你可記得?”


    一會兒,聲音才遲疑地傳了過來。“……嗯。”


    她記得,或者該說怎麼也忘不掉。


    忘不掉那雙眼里藏匿的陰邪,也揮不去盤桓腦海數日後,驚覺除了陰邪外還藏在他眼中的孤寂。


    “而這回是在湖畔。”


    “嗯……”


    “下回呢?你想會是在哪里?”


    “呃……”


    “還是不說話麼?”一抹失落涌上心頭,卻說不出是為了什麼。他知道這姑娘怕他,他原是不該在乎的,卻無法不在乎。


    她的玲瓏眼看透他的真面目,所以怕他。“你怕我麼?”


    “咦?”


    “我真那麼可怕,讓你怕得說不出話?”


    話里的孤寂如此明顯,陰沉的另一面往往意味著不被了解的孤獨。


    這聲音、這疑問,讓她的心沒來由地揪了下,好疼。


    “我怕你……真的怕你,但是……也許是我看錯也不一定,你並不——”


    “你沒看錯,我的確可怕。”一朝興亡系于他一身,這種人不可怕麼?


    就算不想入世、不想撥動天命,光是這樣一個存在的本身就是可怕。


    否則他何必離開郡王府和師父入山,又何必一別就是十年?


    用山林野趣沖淡他心中對名利權勢的渴求、遠離王府權位的斗爭,為的是什麼?不就是要恬淡他的心性,以期能舍去世俗名利的羈絆,不至于萌生改朝換代的野心麼?


    這些,師父是做到了,然骨子里的陰邪卻是怎麼也滅不去,他很清楚。


    她怕他,怕得有理。


    “鳳公子——”他突然不說話,好奇怪。“怎麼了麼?”


    “你知道我?”聲音帶著一絲驚訝。


    “初次相見時,你報過自己的姓名。”


    “你還記得。”


    “呃……”屏障那頭傳來困窘的虛應聲。


    “你方才唱的可是易安居士的《行香子》?”


    “是的。”


    “很好听。”這是真心話。


    “謝謝。”


    片刻,又是一片化不開的沉默。


    這時候,說說話比較好吧?殷若瞳暗忖。


    深吸口氣,她緩緩開口︰“鳳公子怎麼又到鐘寧山來了?”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說話。”他還在想該怎麼誘她開口,好再听見她輕柔的嗓音,而她的主動讓他暗喜。“我不知道,也許是心煩意亂,才想看看美景讓自己釋懷。”


    “若心仍有懸念,就算眼前景色再怎麼美,也無法釋懷不是?”


    鳳驍陽挑了眉,望向隔開兩人的衣袍。“姑娘,你的心倒是挺通透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


    “那麼你呢?到山中來又是為什麼?”


    “美景總是引人駐足再三、流連忘返,我不常出——出門,這兒是離家最近的美景。”


    “听起來,你好象是籠中鳥?”


    “籠中鳥?”頭一回听人這麼說她。“囚禁在籠中的鳥兒麼?”


    “男子被喻為籠中鳥是因鴻鵠大志因于無法展翅的處境,女子被喻為籠中鳥則是指因于閨門不得出,你難道不是?”


    籠中鳥麼……比起千回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的確是籠中鳥,可,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委屈,畢竟她的身分並不容許她恣意妄為,而她也不曾有過怨懟。


    人各有命,自該各守其分。“我不覺得自己是只籠中鳥,我只是愛美景當前,所以流連于鐘寧山,如是而已。”


    “容易知足是件好事。”听出她話中的真誠,鳳驍陽嘆息。“倘若天下人都能像你那麼容易知足該有多好。”而他鳳驍陽——若他的知足並非自欺欺人的佯裝,而是出自真心,也不會像今日一樣進退維谷。


    “你並不知足?”


    “我不知道。”這姑娘問倒了向來自傲學識淵博的他。“怎麼樣才算知足?怎麼樣又是不知足?我不知道。知足麼?為什麼知足?我明明一無所有,身邊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不知足麼?又為何不知足?我毋需擔憂三餐不繼,又擁有許多人羨妒的才能,可是——”


    “你並不快樂。”在鳳驍陽遲疑的當頭,一邊聆听一邊思忖在心頭而不自覺說出口的話,意外餃接上他的。


    “你說什麼?”


    “呃?”她說了什麼麼?“我、我說了什麼?”


    “你方才說了一句話。”


    “是麼?”她、她有說話麼?


    “我沒听錯,你說我——”懊惱被這個二度相見的姑娘看透,鳳驍陽的語氣有一絲不甘。“並不快樂。”


    啊?她方才好象真說了這話……“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你也許不願讓人……這麼說。”


    不願?“或許是,但也或許是從未有人說過。”沒有人能發現他的不快樂,她是第一個。


    解語花、知心草——她會是麼?


    霎時,腦海閃過一瞬間的錯覺!


    時常出現的夢境在眼前晃動,烈焰熾燒的焦土中那抹縴細的身影——


    是她麼?會是一袍之隔的她麼?


    他想起當日為她卜算的結果。


    莫非,她命數另一頭系的人是——


    同樣也算不出天命的他?


    這究竟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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