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王子追情記 第七章
一如每天中午,大腳踹開門一秒之後,嗓門哇啦大吼——
“慢慢慢,我的衣服——啊!女人,你把我的牛腩飯怎麼了?!”
魚步雲一進屋就聞到燒焦味,砰砰砰幾個大步上前推開她,他快手關火,另一手不怕燙地抓起一塊肉丟進嘴里——
幸好上面的部分美味不減,只有最下面的燒焦了。
“你謀殺我的牛腩飯!”抗議啊!他一天三餐最期待的就是這頓,天天換菜色、樣樣都好吃,最重要的是——
免費!由慢慢慢提供,一切免費!這對經濟拮據的他來說,簡直就像是沙漠中的甘霖、嚴冬里的暖爐,他把這頓飯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我要告你謀殺!”
“什麼?”慢半拍的知覺被獅吼喚回一些。
吼叫的男人失去耐性,決定自立自強地為自己添飯,淋上一層濃濃的牛脯醬汁,唏哩呼嚕掃進幾口,沒時間再說話。
徐曼曼望著他大刺剌的吃相,羨慕地細聲哀嘆,“如果能像他這麼粗神經、糊里糊涂地過口子就好了。”
“誰粗神經啊!”忙著吃並不代表耳朵收工,听見她的自言自語,他丟開湯匙,放過見底的盤子。
“你說誰粗神經?”不要以為她做飯給他吃,他就會給她罵著玩哦。
徐曼曼才沒那個心情理他。被紀仲允的告白困擾了三天,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慌亂。
“你到底哪根筋不對?”這女人毛病真多。
“如果有人跟你說——希望你當他兒子的母親、當他的妻子,你會怎麼?”她急需第三者的意見。
“我又不是女人,能當誰的媽、誰的老婆啊?”竟然拿這種白痴問題問他!下管了,她要發瘋由她去,解決肚子餓先!
“說得也是。”這次算他有理。“我應該去問孟湘的。”
等一下!離開椅子打算再添第二盤的腳步,因為領悟而停在中途。“你說當什麼?”
“他兒子的母親、他的妻子。”
言下之意是——他很快聯想到那個天殺的衣冠禽獸男!
“紀仲允跟你求婚?”
“你怎麼知道是他?”好厲害。
“我當然知道是那個衣冠禽獸!”那家伙果然出手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
“你……你又沒問我……”
“這種事就算我沒問,你也該告訴我!”怒發沖冠,三分短發根根倒豎。“太卑鄙了那家伙,趁人下備出手暗算的小人!”
他做什麼氣成這樣子?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應該由我自己來解——”
“解個頭啦!”語氣不善。
“你說話老是這麼粗魯。”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徐曼曼啞口無言,一個人能把自己的壞脾氣合理化到這種地步,旁人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了。
“唉……早知道就不說了,還以為你能幫我。你知道嗎?我很煩惱,到底該接受還是拒絕,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我——”
“拒絕他。”堅定的聲音出白魚步雲口中,他扳正她的身子,一臉認真;“你當然要拒絕他。”
“為什麼?”
“你跟他才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光憑這樣就認定你可以當他老婆,可見這個人做事沖動、不經大腦——”
做事沖動、不經大腦——徐曼曼目光鎖定眼前的男人。
那是什麼眼神?
避他的,捍衛主權比較重要。“再說,他要你當他兒子的媽,哼!擺明是要娶你回家當黃臉婆,一輩子幫他煮飯、洗衣、照顧孩子,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每天幫你做的好像就是這些事。”煮飯、洗衣,無一不缺,只差個孩子。
哎——呀,竟敢頂撞他!“你只能幫我做!”
“這沒有道理。”
“我說話需要什麼道理?!”
“你不可以這麼霸道,我又不是你的誰。”
還不是?這話氣得他差點沒吐血。
“你只能幫我做飯、洗衣服,不準為其他男人做這些事!”
徐曼曼生氣了,“你做人不能這麼霸道,我又不是你的黃臉婆!甚至……連明友都算下上。”那日他所說的話深深刻在她心版上,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好委屈。
“你不認為我是你的朋友,又憑什麼干涉我的事情?”
到現在她還在上演“友誼萬歲”的戲碼?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只當我是朋友?冠上個『男』字會少你幾塊肉啊!”
壁上個“男”字?“男朋友跟朋友只差一個字,有什麼好計——”
男朋友?朋友?
他說不當她是朋友就是這個原因?
“不要告訴我,你他媽的沒感覺到我對你有多好。”
“我還真想問你哪里對我好了?”他只會吼她、逗她、氣她,哪里好了?
“慢慢慢,你在要我嗎?”
她哪來的膽子啊。
徐曼曼一臉無辜,趕緊搖頭,“我哪敢。還有,我叫徐曼曼,你可以叫我曼曼。”老是慢慢慢的叫,她又不是烏龜。
“兩個字跟三個字還不都差不多,少一個字也改不了你的遲鈍和龜速,人笨拙就要承認。”
胡扯!
蹦起臉,她被他的無理給激怒了。“朋友跟男朋友也只差一個字,不也差不多,你又計較個什麼勁?”
拿他的話砸他?!“我就是要計較!有種你咬我啊!”手臂伸到她面前。“咬啊!”
一截手臂就足足有她半張臉大,誰咬得下去啊。
“要不是把你當成我的黃臉婆,我會這麼對你?”
這種話也能說得如此順理成章,好像她活該命苦似的。“你一天到晚不是吼人就是罵人,當你的黃臉婆有什麼好?”
無言以對,他一時間真找不到任何好處。
但,那又怎樣?
魚步雲完全沒有反省能力,又火大起她的小家子氣!
他深吸口氣,“你以為隨便哪個女人送上門說要幫我煮飯、洗衣服,說她願意為我做牛做馬,我就會點頭說好?別開玩笑了,我也會挑的好不好?!”
這種事沒有人會搶著做,只除了她。徐曼曼在心里咕噥。
不但被他吼、被他逗,又要為他做飯、送便當,還得應付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止,弄得她好窘、好慌亂。
她的生活一直是平平靜靜、順順遂遂的,自從他出現,就像台風過境,席卷起汪風暴雨,將她的生活攪和成一團亂。
“這樣的女人不是沒有︰”他見多了,也厭煩不已、“天曉得她們是哪根筋不對,以為我是某幫派的落難大哥,如今的忍辱負重,只為了將來有一天能搶回自己的地盤,滿腦子幻想著巴上我,就能當黑道大哥的女人——”
噗哧!“你哪里像黑道大哥了?”地痞流氓還勉強說得過去。
“是了,在你眼里,我只是我,其他什麼也不是。”
她眼里單純得只容得下他,從來不質疑他的來歷、背景,只是很純粹、很坦然地將他包容進她的生活圈中,好像只要知道他叫魚步雲、魚步雲是他就夠了。
他會這麼霸道,有一半是被她的乖順、包容寵壞的,所以——
“做人要負責任,不能半途而廢。”
這跟負責任有什麼關系?他還真能扯。
“魚步——啊——”話沒說完,一道強勁的拉力迫使她幾乎是飛撲進他寬厚的胸膛。
“你是我的!”鐵臂摟住縴細的她。搞什麼?他一天到晚陪這女人吃飯,也不見她多長一寸肉,還是這麼瘦。“別忘記,你的手是我的、小嘴是我的、心也是我的……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再听不清楚,他不介意拿著擴音器調到最大音量,吼到她耳聾。
他突然發作的蠻性駭著了徐曼曼,亂烘烘的腦中回蕩著野蠻的吼聲——
我的!我的!我的……
久久不散。
MAYMAYMAY
施工的嘈雜聲,摻和夏天的炎熱,工地內的溫度高得像座烤爐。
一個縴瘦卻不失穩重的身影,踏著有力的腳步走進轟隆聲不斷的建築工地,夾帶詭異的冷氣團,讓人背脊泛寒。
炳啾聲一波接一波——怪哉,太陽大得哩,怎麼會發抖?赤果上半身的工人們百思不得其解。
扛沙袋到水泥車旁的魚步雲,挺直腰桿擦汗,眼角余光瞥見工地出人口前的縴影,眯眼瞧了瞧,大步跨上前。
“怪不得突然吹起冷風。你來干嘛?”魚步雲戒慎地瞅著面無表情的老板。
冷眸掃過四周,逼退不少好奇的眼光,黎忘恩這才滿意地開口︰“看來你似乎很習慣在這兒工作。”
“鬼才習慣,我曬得快月兌一層皮了。”要不足有水可泡,他早成了一尾魚乾。
她冷笑一聲。“真可憐。”
“我一點都感覺不到你在同情我。”這算哪門子女人?難怪只有村上憐一那鳥人不怕死地敢把她撿回家。
“小魚兒!”沉迷於武俠小說的工地老鳥聲音飄了過來,“這樣是下行的哦!”
胖壯的身影也跟著出現。
“我、不、是、小、魚、兒!”到底要他說多少次?
小魚兒?黎忘恩挑挑眉,頗不以為然。
堡地老鳥顯然沒把他的話听進耳里,自顧自地端詳打扮入時的黎忘恩。“看姑娘這模樣,莫非是慕容山莊的九姑娘?這樣是不行的哦,黑蜘蛛那麼愛你,愛到卡慘死,這種好男人很難得,你怎麼還能跟小魚兒偷來暗去呢?”
“拜托你,大叔。”真是眼了他!魚步雲有些受不了,“惹火這寒山派掌門沒好下場,你能不能別給我找麻煩?”到時候被扒皮的人是他哩!
“寒山派掌門?”不對啊。“《絕代雙驕》哪來的寒山派?”
“這位老人家,”黎忘恩露出令魚步雲頭皮發麻的和善笑容,“在下是栘花宮宮主邀月,想死在我的『栘花接木』下嗎?”
“呃……”工地老鳥步步莊俊退。“不、不用了,告、告辭,不送。”溜!
目送大叔倉皇逃難的身影,魚步雲驚訝得張大嘴。
“這也行?”
真是——歹年冬,厚肖人!
“以怪治怪,很簡單。”她經驗豐富。
“喂,你還沒說來這兒干嘛?”
“我——”眼眸微閃了下。”沒什麼,只是心情好,突然有種想花錢的沖動。”
冷情如她,打死都說不出自己是特地前來關心他工作的情況。
“你有想花錢的沖動干我屁——什麼事?”不雅的言詞在看見她亮出的鈔票後改口。
“听可法那個大嘴巴說你最近可能需要錢,喏。”兩張千元大鈔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飄啊飄的。
“你要給我?”
“下要就算了。”還沒說完,鈔票已被一只快手搶走。
黎忘恩柳眉微蹙,有點心疼。
“嘿嘿嘿,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老天降下紅雨,天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對勁,終於良心發現肯發餉了,嘿嘿……”他可以帶慢慢慢去看個電影、逛個街,來場道道地地的約會。
“你讓我有把錢收回來的沖動。”黎忘恩冷目凝然,他老兄的“謝辭”讓人听了很不爽。
“別。”他趕緊將錢塞進口袋,一手抓住她伸過來的魔爪,勢子過猛,就這麼帶苦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撞去。“給了我就是我的。”
哼哼哼……終於有一回讓他佔到上風了。
我咧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哇哈哈哈……
黎忘恩第N度懷疑自己為何要繼承這群怪眙。
不過,一分鐘前她瞥見一抹裙擺消失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好險的笑意一閃而逝。
其實,認識這一票麻煩倒也非全然無趣,至少有很多好戲可看。
MAYMAYMAY
別忘記,你的手是我的、小嘴是我的、心也是我的……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說得信誓旦旦、理直氣壯,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像……他真的愛上她似的。
如果那就是愛,為什麼她看不到他的轉變?人家不是說,在愛情面前,狗也能變成詩人的嗎?
徐曼曼感到一陣氣悶。
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應該會很溫柔吧?為什麼她還是得每天為他煮飯、洗衣,一如剛認識時?
他是哪里愛她了?
不不,甚王連喜不喜歡她都還不一定,至少,她從來沒有听他親口說出這些字眼。
再說,如果喜歡她,為什麼跟別的女人有說有笑,還……握住那女人的手不放?
剁剁剁……砧板上的菜刀霍霍有聲,有節奏地切出整齊細膩的碎末。
“騙人!”抽鼻聲起,切菜聲依舊不斷。“你騙人!”
“曼曼?”趁空走進廚房的宋孟湘,早就發覺曼曼送便當給魚步雲回來後就不太對勁。
她剛才好像听見啜泣聲……
“你在哭?”探頭一看,她果真哭得好慘,淚流滿面。
“誰在哭啊。”徐曼曼不承認,她才不會為了他哭。“我在切洋蔥。”
“不要用蹩腳的連續劇爛理由——”看到她真的在切洋蔥,宋孟湘愣了下,“好吧,你的確在切洋蔥。打算煮什麼?”
吸吸鼻子,她說︰“糖醋排骨。”他們說話時好像很親密的樣子……
“你確定?”
“我在切洋蔥了不是嗎?”他跟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的好小姐啊。”宋孟湘拉住她的手,再不喊停,洋蔥末就要變成洋蔥泥了。
“我就不相信糖醋排骨會用到洋蔥末。”
切菜聲終於停止。“呃……”
“說吧,你跟魚步雲之間出了什麼事?”
“才沒——”
“你不是說謊話的料。出門送便當給山大王時,你嘴里還哼著歌哩,回來後卻一副如喪考妣的神情,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你跟他之間肯定出了事。”
“他才不是什麼山大王。”
“好吧。”她改口道︰“你跟那個地痞流氓發生了什麼事?”話題中的男主角不在,宋孟湘的膽子也大了許多。
“他也下是地痞流氓……”為何幫他辯護、替他抱不平?徐曼曼搞不懂自己。
明明就很氣他跟別的女人——
不,她為什麼要介懷這件事?那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但是……
為什麼心好痛,像有只刺蝟在心里鑽啊鑽的,扎得她又疼又難受?
擦擦淚,徐曼曼嘆道︰“我一定是哪根筋不對了。”
“你永遠有根筋不對。”反應才會這麼遲鈍。
“孟湘!”
宋孟湘打開她擱在一旁的便當,里頭的菜色原封下動。“證據確鑿,你沒有把便當送給他。”
“他——”徐曼曼心虛地看看左右,小聲地道︰“我看見他跟別的女人說話…
…”
宋孟湘當場翻白眼,只差沒口吐白沫,拜托!“我說誰無友朋,魚步雲也是人,當然會有朋友,雖然我懷疑依他的流氓性格能交到幾個。不過,朋友有男有女是很正常的事。”
“他……他握住她的手。”
“握手就握手,這是國際禮儀嘛。”
“是這樣握的。”徐曼曼依樣畫葫蘆地拉過她的手壓在自己胸口。
這……就有點過分了。“你確定?”
“我親眼看的。”不然地怎會這麼傷心?
傷心?猛然醒悟,她真的好傷心。
“他跟她有說有笑,很親密的樣子……”
“是他的女朋友嗎?”不太可能吧?
“我不知道。”
“曼曼。”這乎帕交平常反應遲鈍無所謂,但面對感情這回事可不能也傻里傻氣的。“坐下來。你老實告訴我,你跟魚步雲是下是真的在交往?”
交往?“我跟他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哈!你每天幫他洗衣、做飯,叮嚀這兒、照顧那兒的,養只寵物都沒這麼累,這不是交往是什麼?日行一善?依我看,照他的性子,應該不會無聊到去纏一個不動心的女人;換句話說,他會纏著你,鐵定是因為愛上你了。”
她印象深刻得很哩!
每回曼曼跟紀先生有說有笑時,他都氣得像枚發射中的愛國者飛彈,只差沒沖過去和人家拚個你死我活。
“孟湘,你好像在幫他說話……”他們不是一向不對盤嗎?
宋孟湘一愣。“是嗎?”有這回事嗎?“拜托,你也不想想他平常怎麼對我的,不是嘲笑就是譏諷,我不趁機棒打落水狗就已經很慈悲為懷了,怎麼可能幫他說話?”
可仔細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好像真的有幫他的嫌疑……
“不對不對,一定是你听錯了。反正啊,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把事情問清楚,也許只是一場誤會……”怎麼愈說愈像站在他那邊?宋孟湘覺得自己簡直矛盾到極點了。
不會吧?
她肯定是有被虐玨,才會選擇站在楚霸王投胎轉世的魚步雲那邊!她應該跟紀仲允站在同一陣線,趁現在見縫插針、挑撥曼曼和魚步雲的感情才對。
可是……可是……
“慢慢慢!我的中飯呢!”
來不及找出答案,雷鳴般的吼聲劈進屋內。
啊啊!剪不斷理還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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