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娘子  第6章(1)
作者:丹菁
    “走開!”


    一大清早,真的很早,春天的天際上頭還泛著靛藍的色澤,卻已有一道洪亮且讓人難以忽略的嗓音傳出。


    此人不是誰,正是方被迎進修府的衣無愁。


    此時此刻,她正站在後院房前的庭院里,雙手叉在腰際,晶瑩的水眸直瞪視著眼前如銅像般文風不動的白時晴。


    “不成。”始終不變的回答。


    “你……”若不是娘把她的軟鞭收走了,她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已經決定一旦嫁進修府便絕對不會再拿任何會傷害人的器具,免得一個不小心傷害到一念;但是她現在發現,根本就不必有這一層的顧慮,因為她根本見不到他的人!


    以往住在隔壁,偶爾有大白的幫忙,她還可以夜襲到他身邊,只為了見他一眼,確定他安好;但是現下他居然擋在她的眼前,限制她的行動,甚至不讓她接近一念。這算什麼?


    她真搞不懂大白到底在想些什麼!


    已經嫁進修府多日,但是她只在成婚那夜見過他一面,這遠比她尚未出閣時還難見到他的人。


    這樣子可以算是夫妻嗎?


    倘若這樣子就算嫁人,她又何必嫁?


    她甚至連那一件事都還沒有和他提過,他就先避不見面了。以為他會天天欺負她的,誰知道卻是天天見不到面,甚至連歸寧也是她一個人回去。怪透了,她不喜歡這個樣子,所以她今兒個定要找他把話說清楚。


    不管是誰擋在她面前都一樣。


    “少爺不見你,你還是回房歇著吧。”白時晴無奈地嘆道。


    不是他狠心不放行,而是主子不點頭,他這個當下人的也不敢放行,要怪便怪少爺吧。


    “你……”衣無愁澄澈的水眸就快噴出火來了。“你既然是修府的總管,就該知道我已經是修府的女主人了,你怎麼可以不听我的話?”


    既然嫁進府,她便是半個主子,他怎麼可以不听她的話?


    倘若身為主子在這個府里頭連個下人都使喚不動,那她還有什麼顏面繼續待在這個地方?


    “你還不能算是女主人。”他的話寓意很深遠。


    “嗄?”她瞪大水眸。“我可是八人大轎抬進府,和你家少爺拜過天地的,這樣還不能算是女主人?”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低嗎?


    未免太過分了!她和他好歹也是有交情的,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玩伴,他今兒個說這些話未免太傷人了。


    “那是……”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總不能要他挑明了講吧?恐怕即使他挑明了講,她也听不懂。


    “你說!”縴指指向他的鼻尖,讓他有苦難言卻不得不明說。“今兒個你若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她今天是和他杠上了,沒個答案絕對不走。


    她就不信修一念真會一直待在房,也不信經營數家商行的他用不著出門便可以談妥生意。


    “你……”好啦,應她的要求。“你不是尚未和少爺同房嗎?”


    “嗄?”他怎麼會知道?


    沒來由的,俏臉燒燙得像是著火一般,讓她開不了口。


    怎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定要睡同一張床才能當夫妻?他又還沒有娶妻,而他會說這種話,豈不是表示他對她和一念之間的事一清二楚?


    對了,大白是府里的總管,亦接替了小白的貼身侍衛之職,天天都和一念綁在一塊,也莫怪他會知道一念沒有和她同房。


    啐,不過是睡同一張床罷了,她小的時候也常常和一念、無常睡在一塊兒。


    唉,長大了真是麻煩,男女不得同坐、不得同蓆、不得同桌……可嫁了人之後便一定得同床,這規矩還真是怪。


    但問題是,一念老是避不見面,要她怎麼和他同房?


    峰回路轉,這下子又讓她想出了問題的癥結,只見她叉起腰肢,劈頭又是一陣罵︰“你家少爺天天避著我,要我怎麼和他同房?我今兒個來便是要他把話說清楚,免得我一點威信都沒有,凡事還得經過你的通報。”


    同房不同房的問題先拋到一邊,現在重要的是得先讓她能夠見他一面,讓她能夠服侍他,要不她真不知道自個兒嫁給他到底是為哪樁。


    “我……”白時晴又嘆了一口氣,開始埋怨自個兒說漏了嘴。


    早知道這丫頭單純到不行,他便不該挑釁,更不該挑釁不成又讓她找到話柄,逼得自己進退兩難。


    “說!”別想再瞎混過去。


    “少爺不見你,我也沒法子啊。”來點苦肉計。


    “以往你家少爺不見我,還不都是你偷偷打開後門,甚至想盡辦法幫我調開他身邊的護衛,好讓我可以在房外瞧他一眼。”她發狠地眯起惑魂的水眸,一步步逼近他。


    以往做得到,現下做不到?她可不听這種廢話。


    “那是……”此一時彼一時。


    “原來以往都是你當內應好讓無愁闖進我的房的。”略微喑啞低沉的嗓音自房的窗欞傳出。


    衣無愁抬眼便見他瘦削的身影站在窗欞邊,而白時晴則是無奈地等著受罰。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常常晃到你房外了。”難怪她總覺得每次見到他,他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睇向她,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原來他是故意的。


    “我就說你怎麼這麼有本事能潛入府里,原來是內神通外鬼。”修一念輕勾起唇角,笑得嘲諷。“罷了,大白,放她進來吧,方才我所說的那件事便先擱下,他日我再同你好好聊聊。”


    “是。”白時晴松了一口氣,隨即往一旁退下。“你進去吧。”


    “哼,早說不就得了。”


    臨走前,衣無愁不忘再啐他一口,粗魯地抓起讓她行走不良的紗質裙擺,似風一般飄進房里。


    “找我有事?”一見她進屋,修一念不禁微蹙起眉。“穿這麼少,不怕凍著?”


    深沉的魅眸隨著她輕移的蓮步游移,最後停留在她胸前敞露的大片雪脂凝膚上,擱在雲石案下頭的拳頭緊握著,硬是壓下想為她搭上衣衫的沖動。


    “天氣暖得很,哪里會凍著?”晃到他的面前,衣無愁老實不客氣地坐下。


    以往怕他,是因為對他有一份愧疚,是因為他那一張嘴很傷人,是因為他老是喜歡捉弄她;但現下不同了,她都已經是他的妻了,而且是被他迎進府里便被他晾在一旁混吃等死的妻,她可有一肚子的怒氣,等著她的夫婿好好為她排解。


    “于是花蝴蝶便著裝招蜂引蝶了?”他依舊滿嘴的冷誚譏刺。


    是習性或天性,這早已不重要,問題出在他的別扭和不爭氣的身子骨。


    雖說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放她自由,但一見到她的美顏暴露在他人面前,甚至一身引人遐思的衣裳,總會令他嫉妒得快要被滿腦子的邪念給吞噬。


    他無法忍受她在他人面前展露美麗,即使是一塊長大的大白也不成。


    “什麼意思?”什麼花蝴蝶,什麼招蜂引蝶來著?


    是她笨嗎?還是他讀得多,比她聰明了些?要不他怎會老在她面前咬文嚼字,淨說些她听不懂的話?


    “你沒別件衣裳了嗎?”不該問的,但天知道他是如此地在意。


    不想迎她入府便是怕她再次左右了自個兒的想法,甚至如蝗蟲過境般擾亂他自以為平靜的生活。


    瞧她身著緋色袒胸大袖衫襦,露出里頭粉絛色的抹胸,下搭金絲繡邊的紗翼長裙,走在陽光底下依稀可見姣美的腿,即使她披了件帔帛,仍是讓他遏抑不住心底的佔有。


    “我娘幫我準備的都是這個樣的,我再不愛穿也得穿啊。”她也很無奈。


    瞧,這蟬翼般的衫襦幾乎快要遮不住抹胸,這裙擺又太長了,幾乎讓她跌個狗吃屎。八成是娘故意整她的。


    “我為你準備的呢?”修一念不自覺地攏緊眉。


    魅眼遏抑不住地探向她傾城的美顏,睇著眉間綴上的花鈿,梳上了成熟的花髻,隱約透著婦人的婉約。


    “我不要。”她想也不想地答。


    她之前翻過衣櫃,想為自己找件較好活動的衣裳,孰知找是找到了,但連抹胸和褻褲也找到了。只要想起這些貼身衣物皆是他送的,她就羞赧得不敢穿上,連帶著衣裳她也不要。


    “是嗎?”幽然歛下魅眼,不著痕跡地掩去落寞,隨即又問道︰“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早該知道她的心思沒擺在他的身上,但一把她迎進府,幾番壓抑的獨佔情愫便又在胸間沸騰,見一回便傷一回。看來他得趕緊想個辦法,好讓她甘願地回無憂閣,或者是離開長安城。


    “對了,你若不提我倒忘了。”瞧瞧她這腦袋老是忘東忘西的,只是現下要她開口,還真是有點難堪哩。“我是想問你、你……”


    又打結了,她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怎麼在他面前竟幾番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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