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戀森巴舞  第二章
作者:董妮
    逃逃逃,躲躲躲,藏藏藏——


    君樂水跑得氣喘吁吁,心中暗罵一句︰“混帳王八蛋。”


    不曉得哪個死人頭說了什麼“烈女怕纏郎”的渾話,被一些變態男人奉為圭臬,害她被追得像條老狗,快累死了。


    “樂水!”魏鞅的聲音傳宋,她心髒頓時一縮。“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追來才跑的,如今我人都到了,你又在氣些什麼呢?快回來啊!”


    表才要你來追啦!她張嘴才想吼回去,驀然憶起不能自暴位置,否則就枉費她藏得這麼辛苦了;手忙腳亂又把嘴捂住,她偷偷地對魏鞅的聲音來向比出一只中指。


    不明白魏鞅是哪根神經搭錯線,她甚至沒應過他一場約,他卻篤信他倆是天生一對,對她苦苦追求。


    她曾試著與他溝通,讓他明了她目前尚無心談論感情,而且,他也不是她欣賞的那一型,希望他別再糾纏不清了。


    他卻始終不信,直說她是害羞,這樣的女性矜持十足可愛,讓他更喜歡她了。


    天哪,讓她死了吧!認識“君樂水”的人都知道,她這個人會麼都懂,就是不曉得“害羞”兩字如何寫!


    天性豪爽是原因之一,父母失蹤後,現實逼迫她更加收起女性的矜持,為了生存,她甚至可以開設“販夢俱樂部”出賣四個弟弟的色相,以謀取金錢重建家園。


    她不在乎人罵老鴇、沒良心、拜金女;衣食足而後知榮辱,當一個人連飯都沒得吃、面臨生死關頭時,自尊大可送進焚化爐與可燃性垃圾一起毀了,她只求活命。


    所以說魏鞅根本不了解她,她這個人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絕對不會因為一點點面子問題而口吐違心之論。


    “樂水,你別不好意思嘛,頂多我不再當眾說我愛你就是,你出來吧!”魏鞅的聲音更近。


    君樂水愈發將自己縮成一顆小小的球,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廢話些什麼,她不理就是不理。


    “跟男朋友吵架啦?”一個小小的聲音突然竄進她耳畔。


    她嚇一跳,扯開喉嚨,差一點點就尖叫出滿心驚慌。虧得幾年的社會經驗磨去了莽撞,留下冷靜,她在千鈞一發之際咽回憂懼,撇頭望去。


    “唔!”半聲驚呼出口,再度強自壓下。因為在她身後的是一只泰迪熊,而熊的後面……人呢?怎麼沒人?一只玩偶熊不可能自己開口說話吧!


    “泰迪!”想也不必想,罪魁禍首一定是那個騙子。


    從身邊的大樹後出一條頎長身影,金色的頭發、蒼穹般的藍眸,薄唇上掛著一抹乍看之下天真、實則高深莫測的淺笑,不是泰迪又是誰。


    “真巧。”他有禮地對她打了聲招呼,惹來她兩顆指責的白眼。


    “騙子。”她低言。


    他藍眸泛彩。“我有騙你什麼嗎?”


    “剛剛在前院時,我問你"你是這里的住客嗎?"你回答我"可以這麼說。"結果你根本不住虹燁山莊。”


    “我也沒說我是這里的住客啊!何來欺騙之說?”


    “你說"可以這麼說",不就等于承認自己住在這里,是山莊的住客?。


    “你以前學數學的時候,有沒有學過不等式?”


    “這跟那有什麼關系?”


    “大有關系。”他一本正經的。“我們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一顆隻果加一顆橘子,你可以說等于兩顆隻果或兩顆橘子嗎?”


    她吹胡子瞪眼楮。“你在耍我啊?”


    “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听不懂,怎能怪我?”他一臉無辜。


    她手癢癢,想扁人,拳頭方舉——


    “樂水,你在這里嗎?”魏鞅一句問話令她的動作僵死。


    懊死,都怪泰迪太混帳,讓人火大,氣得她忘記隱藏行蹤,被魏鞅發現,又得逃了。


    先喘口氣,她才準備起身。


    “喂!”泰迪已搶先一步現了行蹤。


    她橫眉豎目瞪著他。這混蛋,想泄她的底嗎?給她記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現下她忙著處理魏鞅沒空理他,有朝一日,定要報回這個老鼠冤。


    一邊橫身移動、小心躲藏,她邊在心里嘰嘰罵個沒完。


    泰迪卻逕自對著魏鞅開口。“你要找人去別處,別妨礙我午睡。”


    魏鞅看見他,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嘿,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很美麗的女孩子?”


    泰迪搖頭,若有似無地移了一步,擋住魏鞅的視線。


    君樂水有點驚訝,這家伙在維護她呢!


    “你再想想,她很漂亮,很容易認的。”魏鞅卻不死心,繼續追問。“她的頭發很長、穿著一襲白衣,清艷絕倫,渾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仙子?”泰迪低喃一聲,笑意爬上眼底。“我在午睡,閉上眼楮睡覺的人不會看見任何東西,包括仙子。”


    魏鞅嘆了一口好長的氣。“是啊!那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好了,謝謝。”他走了。


    君樂水氣悶地直起身子,突然听見泰迪胸膛里來低低的咕嚕聲。這家伙居然在取笑她,想K他兩拳,但——


    懊死的,她也覺得魏鞅的話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吧,別憋成內傷了。”她咬牙。


    他快樂地揚起嘴角,倒是沒發出笑聲。“你的朋友有色盲,你身上的衣服應該是米色的;而且剪裁大方俐落,十足是現代獨立女性特愛的款式,與仙子半點邊也搭不上。”


    君樂水眨眨眼,這家伙口才不錯,一番話說得含嘲帶諷卻不尖銳,沒有引起她的怒氣,反消了她滿腔火焰。


    “錯,他根本是個瞎子。”她頷首附和,同時拉拉自己的頭發。“看清楚,它只到肩膀,沒有很長。”


    說她家仙子,真是見鬼了,她明明有張非常性格的臉。


    君樂水的五官保證不柔美,若生在古代,十成十會打入丑女之流。


    不過近幾年流行個性美,她隱含英氣的外貌瞬間升格為性格美人,引起一些想趕流行的男人競相追逐。


    而這其中又以魏鞅最為詭異,竟然會將她這副颯爽灑月兌的形貌看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眼楮去糊到蛤仔肉了,白痴。


    “的確。”他突然靠近她,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


    柔軟的發絲在他的撥弄下揚起一片發瀑,烏亮亮、襯著金黃日陽,閃出炫人的光彩。


    不只他,連她自己都看呆了半晌,喉頭驀地干澀起來。“你……”


    “他又回來了。”他毫無預警吐出這句話。


    “什麼?”她腦筋還沒轉回來。


    他以未傷的手臂圈住她的腰。“準備逃了嗎?”


    “我……啊!”他居然抱著她快跑兩步,跳進身後的排水溝里,冰涼的水瞬間漫上腰際,凍得她牙關直打顫。“你干什麼?”她快冷死了。


    同一時刻。“樂水,是你嗎?”魏鞅的聲音遠遠來。


    君樂水目瞪口呆,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聖?魏鞅還在那麼遠的地方,他就發現他又找回來了,感覺比狗還靈敏,真是了不起。


    泰迪拍拍她的肩。“你不走嗎?”


    她的神智尚未回來,暫時無法回答。


    “那我先走嘍!”擺擺手,他來得瀟灑、去得更爽快。左鑽右拐、幾個起落,人已消失無蹤。


    “好身手!”她徹底呆滯,還以為自己正在欣賞一出武俠劇,畢竟現實生活中哪來這種身似蒼鷹、動如月兌兔的高手?


    然後……“樂水,你終于被我找到了。”魏鞅逮到了她。


    君樂水氣得牙癢癢,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而且——


    她又忘了向泰迪詢問父母的行蹤了。


    “你這個騙子,別再我踫到,下回我一定饒不了你。”她仰天長嘯。


    魏鞅怔忡地望著她。“可憐的樂水,壓力過大了。”他目光憐憫,似乎將她當成了瘋子。“不過別怕,我會照顧你的。”


    君樂水用力一拍額頭。“救命,誰來整治一下這個神經病!”她快他搞瘋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君樂水越瞧鏡中的自己,越不明白魏鞅到底相中她哪一點,要纏得她這麼發瘋。


    明明拒絕他不下N百次啦!軟的、硬的,各種方法她都試過,他就是不肯離開,堅持她只是害羞,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懂得他的好。


    然後,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天哪!”想到都覺得可怕,她跟魏鞅……讓她死了吧!


    她想逃、想躲,想把魏鞅揍飛到外太空去,一生永不相見。但她做不到因為這件事早被他渲染得哪天他要是掛了,別懷疑,凶手絕對與她有關。


    人們都說她太不知足,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別人盼一輩子都盼不到的痴心人兒,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個,該慶幸了,再日日夜夜詛咒,恐怕厄運真的會找上門來,壓得她永無翻身之日。


    “唉!”可惜的是,道理她懂,但……“我就是無法喜歡他啊!”她吼。


    “樂水,你在干什麼?”華嬸的身影驀然出現在鏡中。


    “哇!”君樂水嚇一大跳。“華嬸,你嚇死我了。”


    “不好意思。”華嬸走過來拍拍她的背。“你的朋友在洗手間外頭久等不到你,急了,請我進來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我無心嚇你的。”


    聞言,君樂水跳更高。“這里是女廁耶!他有沒有搞錯?我明明叫他在餐廳等的!”


    “他說他在餐廳里等了很久,你一直沒出來,他放心不下,才來看看。”


    “久?”君樂水瞄一眼手表。“不過五分鐘,哪里久了?”


    華嬸笑道︰“熱戀中的情侶都是這樣的,一分鐘也舍不得分開。”


    “誰跟他是情侶?”拜托,她沒那麼倒楣好嗎?


    “可他說……”瞄了火冒三丈的君樂水一眼,華嬸一時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原來還在單戀啊!我說樂水,女孩子害羞內向是好,可別太ㄍㄥ,小心他跑了,你就欲哭無淚啦!。


    “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只會放鞭炮慶祝。”君樂水沒好氣。


    “你真不喜歡他?”華嬸終于懂了。


    君樂水翻個大白眼。“我只想躲他遠遠的,一生永不見。”省得她錯手打死人,要坐牢的。


    “為什麼?瞧他這麼重視你,應該是很愛你才對,你不滿意他哪一點?”


    君樂水挑起黛眉。“華嬸,你該不會接受了說客一職吧!”


    “他是有請我來問你,你不喜歡他哪個部分,他願意改,請你別再跟他玩捉迷藏了。但我會開口最主要的理由是,我關心你。”華嬸淡言。


    一瞬間,君樂水幾乎將她當成失蹤已久的母親。她媽媽跟華嬸一樣,都有一雙溫柔的水眸,有著撫慰人心的能力。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對于自己的未來一半都有不同的懷想,有人希望互補、有人只願衣食無憂。而我的要求只有一個︰了解我的生存方式。魏鞅不是這個人,所以不管他如何愛我,我就是無法對他來電。”


    華嬸愣了一下,然後嘆了好長一口氣。“樂水啊,你立了一個最難達成的標準。華嬸忍不住要擔心,你這輩子是否有披白紗的一天。”


    “要披白紗還不簡單,上婚紗攝影公司拍組藝術照,指定要有白紗造型的就有啦!”


    華嬸瞪她一眼。“女孩子穿白紗是很神聖的事,別拿它當玩笑。”


    君樂水縮了下肩膀。“華嬸,你該不會也是"女人一生只能披一次頭紗,這種觀念的忠實擁護者吧?”


    “有什麼不對?”


    “沒有。”听人說,三歲一代溝,她跟華嬸差了二十來歲,觀念上有所區別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不覺得那種形式上的要求有什麼重大意義,但她尊重華嬸的想法。


    “不管你對魏先生有什麼看法都要跟人家說清楚,躲在廁所里當縮頭烏龜解決不了事情的。”


    “我知道啦!”問題是,魏鞅根本不听人說話,這一點才最教人發瘋好嗎?


    “還有……”華嬸欲言又止的。


    君樂水爽快地笑咧了嘴。“華嬸,你有話盡避直說,我們都這麼熟了,啥事不能講!”眼珠子靈活地轉了兩下,她摟住熬人的腰,那姿態就像個正在對母親撒嬌的女兒。“是不是希望魏鞅利用職務之便幫忙介紹一下虹燁山莊!沒問題,我去跟他說。”說著,她就想走。


    華嬸趕忙拉住她。“不是啦,正好相反。我們一點都不想擴大山莊的營業,只希望維持原狀就好。”


    “為什麼?”君樂水不明白,山莊的業績看起來並不是頂好,尤其九二一地震後,到南投玩的人又更少了。每一個業主無不卯足全力爭取客源,華嬸他們為何例外?


    “我和你漢伯、王叔都有一定年紀了,太多客人上門我們實在招呼不來,恐怕還會拉低山莊的品質,這不是更慘?”


    “可是……”照君樂水觀察,山莊的客人至少減了五成,這樣真的撐得下去嗎?“華嬸,你千萬別跟我客氣,有需要盡避說,別怕會為難我。”


    華嬸看著她半晌,慎重點頭。“我們是真的不想擴大業務。”


    “我了解了。”君樂水用力一頷首。“我這就去跟魏鞅說,要他別多事。”


    華嬸松下一口氣。“麻煩你了。”


    “什麼話?”君樂水笑著摟了華嬸一下。“魏鞅會搞這麼多事還不是因為我,既然間題是因我而起,自當由我去解決。”擺擺手,她走了,找魏鞅談判去。


    不過,魏鞅會听嗎?


    “你不必客氣啦!寫篇旅游報導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費不了多少工夫的。”果然,魏鞅根本不听別人的拒絕。


    君樂水咬牙忍住氣。“誰跟你客氣了?我說的是事實,虹燁山莊不須你多事去推薦。”


    “還是你覺得單單一篇平面廣告還不夠,那我打電話給電視台的朋友,請他們來這里拍攝,做個民宿特輯?”他自顧自說得可興奮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她火了。“我說,虹燁山莊不需要任何廣告,華嬸他們只想維持現狀就好。”


    “為求效果,我們或許還可以請明星來作秀,你喜歡男明星還是女明星?”


    “我們不要廣告。”她再次強調。


    “不然免費邀請幾位政治人物來投宿,然後由我訪問他們住在這里的感想,再做成專題報導也可以。”他像個愛作夢的小孩,逕自描著未來的遠景,樂不可支。


    她卻氣炸了。“魏鞅——”她吼,好大聲。


    他嚇一跳,隨即噤聲。


    “我再說一遍,虹燁山莊不要廣告,請你別多事。”她把話說重了。


    他快樂的表情一變而為沮喪。“為什麼?我只是一番好想讓你開心。”


    “問題是,你完全不管對方的想法如何,便一味地將自己的心思塞給別人,這種作法只會令人發瘋,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相反地,他還把她的耐性紿耗光了。


    “是這樣嗎?”他不是很懂。


    “魏鞅,我……”她話說到一半,眼角驀然接收到一抹金黃色的影子在前院的密林里一閃而逝,那是……泰迪!這家伙,終于又被她逮到了。


    “魏鞅,你听著,不準你對虹燁山莊做任何報導,明白了嗎?”撂下最後一句叮嚀,她拔腿追泰迪去了。


    “那我該怎麼做你才會開心?”魏鞅對著她的背影問。


    但她沒有回答,哪有空啊!


    所以他只能自己想。“不能把自己的心意強塞給別人,否則只會令人不悅,所以……那該怎麼做呢?”


    他想了好久,約莫有十來分鐘吧!


    然後,他突然跳起來拍手歡呼。“我懂了,剛才那些建議你都不喜歡,難怪要生氣,那麼……有了。”


    他兩指交叉一彈。“我記得有出連續劇正在找民宿的景,干脆叫他們來拍虹燁山莊,借此宣傳山莊的好處,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他對自己的機智萬分得意。


    幸虧君樂水沒听見這番蠢話,否則非氣到吐血兼抓狂不可。


    如果把整個世界比喻成一個巨大的食物鏈,泰迪無疑是站在金字塔頂端傲視群倫的狩獵者。


    他有一份人人畏懼的工作——殺手,專門接受聯合國委托,處理一些無法在台面上進行的殲滅行動。


    不過他的身分是隱密的,沒有人知道聯合國內部有一個這樣專門殺人的組織。


    他的任務成功不會有人為他喝采,相反地,失敗了卻會像一只被捏扁的小蟲,慘遭無情的舍棄。


    在組織里,他們誰也不認識誰,偶爾在外頭相遇,互干一架也是有可能的。


    可至今,仍無人敢找泰迪的麻煩,因為他是最頂尖的,排行第一的殺手。


    知道他真正身分的同伴只有一個,長年與他爭奪殺手排行榜王者頭餃的藏姬。


    但他想不與她相識大概也很難,因為他們是同一期受訓畢業、又極難得接過相同任務的伙伴。


    只是他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藏姬會跟他求婚。


    “親愛的藏姬小姐,我想你大喝醉了,早點歇息吧,晚安,祝好夢。”抱著他可愛泰迪熊,他紳士地退場。


    “我是滴酒不沾的,你應該知道,泰迪。”她冷冷地開口,沒做多大的動作,但他卻停步了。


    因為他听見身後傳來槍枝安全栓打開的聲音。“我以為求婚的必備品是玫瑰,幾時改成槍了?”


    “當你拒絕的時候。”她的回答酷到不行。


    “呵呵呵……”低沉磁性的笑聲震出他喉頭。“你為什麼會想跟我結婚?別告訴我你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依我兩人的個性,這輩子只可能成為敵人,永遠不會變成情侶,這一點你比我清楚。”


    “原因有兩個。第一,讓你這樣的好人才離開組織對世界是個損失。第二,我相信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會成為下一代最頂尖的……”


    “殺人魔。”泰迪搶下她的話尾。


    藏姬秀麗的黛眉若有似無地輕蹙了一下。“要讓我來說,我更傾向于相信我們是推進世界和平的使者。泰迪,我以為你該清楚,要成就一番大業,必得做些小小的犧牲,這是不可避免的;自由平等不會平白無故從天上掉下來。”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藏姬,你為什麼要加入聯合國的黑暗部隊?”


    “我想為世界和平盡一分力。”黑夜中,藏姬瑩白的玉臉在銀月下閃著艷麗的冷光,就像個堅忍不拔的殉道者。


    “我只為了生存。”他知道藏姬出身軍人世家,勇敢、榮譽、不怕死是她畢生的信條;但他不是。“我會殺人是因為我想活下去。對于一個一出生就落在社會最底層,生活中除了煙、酒、毒品外,就只剩垃圾的孩子而言,聯合國的黑暗部隊是讓他擺月兌貧窮的不錯選擇,所以我去了,就這樣。”


    “你難道一點都不以自己的工作為榮?”


    “不!”他快樂地搖頭。“每一回的任務我都當它是助我爬出地獄、攀回人間的一個考驗。成功了,我便能順利取回生而為人的尊嚴,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現在她知道,為何聯合國對他的去職這麼發瘋了。因為這個人連一絲為世界和平努力的理念也沒有。


    在泰迪的生命中只有自己,除去生存,他不在乎任何事。當他還為聯合國做事時,這項特質會使他成為最頂尖的殺手,可一旦他離開組織,天曉得他會利用那一身本領干出什麼豐功偉業!


    難怪組織要她密切注意他的動向,萬一他有所圖謀,她就得……不!他是個人才,未到最後關頭,她不願輕言放棄他。


    “既然你覺得組織不錯,又為何突然提出辭職?”


    “因為我存夠錢、年紀也不小了。”


    “你才三十八歲。”正值壯年、好做事的時候,此刻離職,對組織無異是個大損失。


    “夠老了。”他啟唇輕笑。“二十五歲時,我上山下海,為了追蹤一個目標可以連續七天七夜不睡覺。三十八歲的現在,我熬個三天人就快掛了,不急流勇退,難道要等到人宰了,再到地獄去後悔未把握僅剩的人生、暢快享樂!”


    藏姬皺眉,泰迪的本事高、人也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輕佻;常常,她搞不清楚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你若不想繼續從事一線工作,大可退居幕後當個訓練教官,何必非辭職不可?。


    “我問你,歷任教宮中,真正能安享天年的有多少?”


    “一成左右。”這一說,她才覺得奇怪,既退居幕後,為何死亡率還會如此之高?


    “尤其那些在職時名聲越盛者,死得越快。”他調皮地眨了下眼。“聯合國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一個人的,總要將人榨干為止。而我呢,妻未娶,子未生、大把人生尚未享受,還不想死,因此恕我不玩了,再見。”


    “你的理由就只是這樣?”太簡單了,反而教人難以相信。


    “不然呢?”他反問。


    聯合國懷疑他被重金收買了,才會派她前來監視。但這是項機密任務,她不會告訴他。“希望你永遠不要忘記今晚說過的話。”


    “當然,我可不想有跟你對決的一天。”他嘻笑,卻是看穿了她的來意。


    她再度體會他的機敏,這樣的人為何一點節操觀念也沒有,倘若他有一絲榮譽心,與她兩人一起為世界和平效力,那該是件多美好的事!


    她懷想著。


    “泰迪。”一個嬌柔的呼喚響起,打破兩人間的沉窒。“我知道你在這里,別藏了,你躲不掉的。”


    聞言,泰迪清亮的藍眸漾起一片溫柔的波濤。“這可愛的小東西還真不死心啊!”


    藏姬美麗的眼瞳一眯,來人對泰迪而言定具有特殊意義,否則他不會露出如此不設防的表情,值得一查。


    “我先走一步。”如同來時般的突兀,她去得也迅速。


    泰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她八成搞錯什麼東西了,要不要提醒她呢?”想了一下,他聳肩。“算了,混水好模魚,把所有的事都搞得一清二楚未免無趣。”他決定,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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