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雪王子  第十章
作者:董妮
    最終,齊珞薰還是決定截肢保命。


    手術過後三個月,除了還有些不適應外,基本上,她生活得還不錯。


    伊悔請來世界知名的義肢師傅為她量身訂做最好的義肢,听說,這種義肢不僅可以助她行動自如,甚至小小的快走都不成問題。


    簡直不可思議,她听著那些繁復的講解,什麼電腦與神經接觸、可以听她腦部下命令……她完全不懂,卻知道,在伊悔的細心安排下,她以為就此成為黑白的人生又變回彩色了。


    她很努力做復健,醫生說,頂多再半年,她一定可以走路進禮堂。


    噢,忘了說,她答應了伊悔的求婚,做他一輩子的家人。


    她爺爺、父親、兄長,對這樁婚事全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倒是他那方的家人……


    據聞他們並不贊同伊悔娶她,因為她少了一條腿。


    但伊悔很堅持,害他家里的人快氣炸了,直罵她是個迷惑人心的害人精。


    齊珞薰倒是不在意,認識伊悔多年,早知他個性執著頑固,決定的事,絕不輕易更改,他家人搞不清楚,妄想撼動,才是腦筋有問題。


    他們說不來參加她和伊悔的婚禮。


    她有些遺憾,在這人生最美的時刻,她希望所有人都能為她祝福。不過伊侮好像不怎麼在乎。


    最近,他最熱中的是——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珞薰,你看,我把盤子洗好了。”瞧他快樂的,真教人搞不懂,只是洗個盤子,有什麼好開心的?


    “麻煩你了。”她勉強揚起唇角,對他招招手。“不悔,今天我們就要回台灣了,你……一點都不緊張嗎?”


    他呆呆地眨了兩下眼。“為什麼要緊張?”


    “因為你終於答應出售人偶,一定會有很多人想知道,堅持不賣人偶的你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恐怕記者們會追得你喘不過氣來;也或許……它們賣得太好,藝廊會卯足勁催你再做新的,再不然……你沒想過,它們可能賣不出去嗎?藝廊萬一要你退錢,怎麼辦?”她說了一大堆,卻都沒有提到重點。


    其實真正的問題只有一個——倘若有人笑他娶個殘廢的妻子,他會怎麼做?她,很想知道。


    “如果有人問我為何賣人偶,就老實告訴他們,我需要錢嘍!至於人偶的銷售問題,”他想了一下。“我做人偶本來就不是為了賣錢,賣得好或不好都沒關系,我還是會繼續做下去。你若擔心家里經濟問題,我會多接幾個制作女圭女圭屋的工作,你不必擔心。”


    看著伊悔誠摯的笑容,齊珞薰驀然想起多年前听人評過他的人偶,它們之所以珍貴,就在於其中流露的真情與超凡月兌俗的氣質。


    因為伊悔本身就是個真誠、堅定的人,所以他做的人偶才會擁有如此美麗的姿態。


    相較於他,她的無邊憂慮變得膚淺,深吸口氣,強壓下滿心不安,她對他伸出了雙臂。“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他笑嘻嘻地走過去,抱起她。“想不到我們在台灣相識,卻居然跑到日本來結緣,現在要走,真有些舍不得。”


    “我也是。”環顧一眼住了三個多月的病房,這九十幾天真的發生了很多事。“但飛機不等人,等下回有機會再來這里回憶吧!現在要趕飛機了。”她催他快走。


    “等我們結婚後,來日本度蜜月好不好?”他抱她坐上輪椅,推著她走出病房。


    “好啊!”她點頭。


    他笑得更開心了。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注意著她的神情和路面景況。


    嚴鑼告訴過他,輪椅坐起來其實一點也不舒服,所以推輪椅的人要非常小心,盡量維持在一定的速度內,千萬別時緩時急、很難受的。


    還有,路面的起伏、坑洞也會震蕩到坐輪椅的人,可能的話,最好都選擇平緩的路面走,免得震壞坐的人。


    伊悔把這些重點一一記下,隨時不忘提醒自己小心注意。


    也因此,當他們走出醫院,幾個同院病人過來打招呼時,伊悔是專心推輪椅到完全不知外界發生何事。


    “恭喜你出院啊!齊小姐。”某個病人這麼說。


    “謝謝。”齊珞薰頷首道謝,在日本待了幾個月,基礎日語他們大概都听得懂了。


    “伊先生、齊小姐,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另一個病人這麼說。


    齊珞薰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伊悔卻只顧著注意路況,半聲招呼也沒回。他埋頭推著她,一直一直往前走。


    當然,他也不會听到另一記驚詫聲。“呃,他們要結婚?”


    “是啊!伊先生千里迢迢從台灣來到日本找齊小姐,就是為了向她求親,現在她平安無事了,他們當然要結婚嘍!”


    “但她斷了一條腿耶!”


    “人家伊先生又不在乎。”


    “真是個多情的好男人。”


    “只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什麼意思?”


    “你們想想嘛!伊先生年少英俊,要什麼女人沒有?現在他是喜歡齊小姐,但他還這麼年輕,多的是機會認識更好的女人,誰能保證他不會變心?”


    “說得也是。”


    “齊小姐真可憐。”


    她可憐嗎?听著那越來越遠的討論,齊珞薰一張原本紅艷似櫻的嬌顏倏忽變得蒼白。


    ***


    伊悔一直沒發現齊珞薰的異常,直到他們坐上飛機。


    她就坐在他身邊,一路上半聲不吭,他還是毫無所覺。


    空中小姐過來詢問他們的主菜是要魚還是肉?


    他替兩人都點了魚。本來他是不愛吃魚的,挑魚刺麻煩死了。


    但听說她一直是喜愛海鮮勝於肉類,於是,他也養成了吃魚的習慣。


    午餐一送上來,他立刻幫她把魚刺挑出來,這些工作原本都是她在做的,因為知道他怕麻煩,要讓他吃魚,只有幫他將麻煩解決了。


    如今,他們的角色徹底掉換過來。


    她看著他以不甚熟練的動作將魚刺一一挑出,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


    “不悔,你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好,是因為可憐我嗎?”她很不安。


    他抬頭,愣了一下。“你說誰可憐?”


    “我啊!”縴手忍不住模向自己的斷腿,她的神色變得冷漠。


    “你哪里可憐了?”他不懂。


    “因為……”到現在,她還是無法面對少了一條腿的事實。盡避,那已不可改變。


    他定定地看著她,仔細觀察,發現她下意識模腿的行為。“如果你是說腿的事,我不覺得那有什麼好可憐的,你還活著不是嗎?”


    “但我這輩子再也沒辦法跑、沒辦法跳了。”在此之前,她甚至是齊家最有天分的武者。


    “我這一生也永遠沒辦法去海邊曬太陽啊!”他指著自己的湛藍眼眸,和那一身永遠也曬不黑的雪白肌膚。“听說夏天去海邊游泳、曬太陽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我活了這麼大,從來沒去過。”


    白化癥患者另外有個好听的名字——月亮的小孩。


    可這也代表,他終其一生都與陽光無緣。


    她想起高中時代,大夥兒起哄鬧著叫他“白雪公主”,後來又改成“白雪王子”。綽號的起源純粹只是好玩,誰也不曾想到,這對他是多大的傷害?


    “不悔……”她滿月復愧疚。


    “干麼?”他失笑。“我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請你別隨便可憐我。”


    她呆了半晌,雙手掩住臉,輕輕地哭了起來。


    “珞薰!”他有些慌了手腳。“你怎麼突然哭了?”


    她沒說話,繼續哭。


    “珞薰,我……你……”他快被她的眼淚給嚇死了。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沿著指縫滑落衣襟。


    他急跳起來。“我去擰條濕巾給你。”其實他更想去請教嚴鑼,女孩子莫名其妙哭了,該如何處理?


    但嚴鑼與其余齊家人早在三天前就回台灣了,現在整個飛機上,沒半個熟人可以給他解答;他慌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個不停。


    幾分鐘後,他擰來濕巾讓她擦眼淚。


    老天保佑,她已經不再哭了。


    “對不起,不悔。”她突然跟他道歉。


    他又是一頭霧水。“你……覺得怎麼樣?”總不會那次意外還留有後遺癥吧?他很擔心。


    “我一直沒為你著想過……”她激動得全身發抖。


    “啊?”現在又是什麼情況,他完全搞不清楚。


    “我一定會努力振作,做一個不會丟你臉的妻子。”


    “有這麼嚴重嗎?”


    “請你相信我。”她忽地捉緊他的手。


    “噢,好。”他除了點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深吸口氣,挺起胸膛。“等著瞧好了,我絕對不會輕易被擊倒。”她才不怕流言,一點也不怕。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如此興奮,他還是努力給她拍手鼓掌。


    片刻後。“那現在可以吃飯了吧?”他問。


    她瞠他一眼。“不悔,我這麼努力,你一點也不感動嗎?”


    要感動什麼?他實在滿月復疑雲,但基於藝術家靈敏的天性,他也知道這時候搖頭,穩死無疑。


    因此,他拚命地點頭。“感動,當然感動啦!”


    “那你沒有一點表示嗎?”


    真的是祖宗有靈,他腦海里倏忽閃過嚴鑼的叮囑——女人常會心情不穩,這時候千萬不能對她們發脾氣,也不能擺出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她們會嫌你不懂情趣。


    此時,最好的應變方法是,抱抱她們、親吻她們、再說一句“我愛你”,保證一切OK。


    雖然以前他從不是個好學生,但現在,為了照顧齊珞薰,他可是把嚴鑼的話當聖旨在拜了。


    “我愛你,珞薰。”傾過身子,他輕吻上她的紅唇,果然瞧見她嬌瞠的花顏瞬間變得火紅,羞怯怯宛若一株迎風初綻的桃花,美麗不可方物。


    他瞧得呆了,不免有點後悔當年沒仔細听嚴鑼教課,如果他認真一些,現在就不會這麼發瘋了,真想再回去讀一次高中。這是伊悔此刻心里的想法。


    ***


    齊珞薰雖對自己說過,要努力奮斗,做一個配得上伊悔的新娘。


    可當他們的婚禮現場涌進十來名媒體記者,爭相訪問台灣目前最出名的人偶師時,她還是小小退卻了一下。


    “怎麼了?”相較於她的怯懦,伊悔表現得落落大方,十足是名家的風範。


    她搖頭,唇白了、臉也白了。


    他輕笑地牽起她的手,細吻印上她的頰。


    她嚇得張大了嘴。他居然在眾人面前干這種事,真是羞死人了。


    他呵呵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輕刷過她微張的唇。


    她錯愕地撇開頭,整張臉都紅了。


    “好耶!”鬧新婚夫妻親熱似乎是中國人一貫的習俗;滿禮堂的人拚命地拍手叫好。“再來一次。”


    “你們……”齊珞薰呆得說不出話來。


    伊悔卻似心情極好,有求必應。


    他捧起她的臉,毫不猶豫地吻上她的唇。


    她再也無法反應了,只能怔愣地望著他,那沐浴在鎂光燈下的身影是如此燦爛、光彩,徹底征服了所有人的心。


    一吻完畢,他驕傲地將她擁進懷里。


    她螓首埋在他胸膛,躲著眾人的目光,無限的幸福溢滿心頭,直到——


    一名記者問了如下的問題——


    “恭喜伊先生和齊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听說這場婚禮,伊先生的家人非常反對是真的嗎?”


    齊珞薰愣了一下,在人家的婚禮上問這種問題,不會太過分嗎?


    但伊悔卻很爽快地點了個頭。


    “是的。”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令尊是反對你娶一個殘廢的女子為妻吧?”記者問。


    齊珞薰瞬間白了臉。


    伊悔只是加緊擁抱她的力道,臉上揚著幸福的笑。


    “爸爸的想法與我無關,我的婚禮我自己作主。這輩子,我只認定珞薰是相伴我一生的家人,我愛她。”其實那日,他打電話通知父親他要結婚時,父親提醒他,謠言的恐怖不是他所能想像,他最好考慮清楚,以免日後悔恨莫及。而他說,他不怕,父親笑他年少無知,但他確信自己擁有絕大的勇氣——她;足可面對一切磨難。


    他話語像春風掃過,齊珞薰心中的陰霾盡散,忍不住紅了臉。


    “伊先生真是個多情負責的男人。那請問,日後,你們有生孩子的計劃嗎?”記者續問。


    “我希望有許多家人,所以我想要有孩子。”伊悔說。


    “那伊太太呢?”記者將麥克風轉向齊珞薰。


    她頷首。“我也喜歡孩子。”


    “可是伊太太這種情況都自顧不暇了,還有辦法撫養小孩嗎?”記者道。


    齊珞薰又呆了。這些記者到底是哪里來的?怎麼專問這種沒腦子的問題?她忍不住有些不開心。


    伊悔皺起眉頭。“誰告訴你珞薰自顧不暇的?”


    “她少了一條腿……雖然那是一場可怕的意外,我們也很同情她,但她殘廢是不爭的事實。一個少了一條腿的女人,有很多事情無法自己處理吧?這樣還要生養小孩,不是太不智了?”


    “珞薰沒有什麼事是無法自己做的。”伊悔沈下聲音。


    “她這樣還能自己洗澡、煮飯、整理家務?”


    “為什麼不行?她不僅會煮飯、洗衣,她還會修理水龍頭、馬桶和傾斜的桌椅呢!雖然我娶她不是為了這些事,但珞薰本來就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這是個事實,不管是在意外發生前、還是發生後,它永遠不會改變。”伊悔眼楮的顏色倏忽變得深邃而沈郁。


    齊珞薰知道記者那番自以為是的話惹他想起童年時,那段母喪、父逃避的過去,錯誤的觀念惹來的流言蜚語足可害死人。


    另一名記者驚呼。“原來伊太太這麼勇敢?真是殘而不廢的典範。”


    伊悔的眉頭皺得更緊。“你們知不知道『人言可畏』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不要隨便把同情、可憐、莫名的夸贊掛在嘴邊,也許你們自認沒有惡意,可知,那些話听在當事人耳里是什麼滋味?我太太不是什麼殘而不廢的典範,她本來就沒廢過,她只是少了一條腿,她跟所有人都一樣,沒有差別。”


    一票記者被他這番話說得赤紅了臉。


    另一頭,某人正坐在電視機前,專心地觀看伊悔和齊珞薰婚禮的實況轉播。


    他本來是一個人看的,他也只想一個人看,但他的家人不放過他,堅持一起觀賞,並發出各式各樣的評論。


    “你看看,他態度居然這麼囂張,真是氣死人了。”


    “你養的好兒子,從出生起就給我們丟臉還下夠,現在還去娶一個跛子,簡直把我們伊家的臉皮扔在地上踩了。”


    “哥,你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


    “那個女人分明是看中他的錢。”


    “我絕不承認那種女人是我們伊家的媳婦。”


    二、三十坪的公寓里,伊家爺爺、女乃女乃、姑姑七嘴八舌吵得下可開交。


    隨著眾人的罵聲漸大,伊靖染的眉頭越皺越緊。


    半小時後,他終於忍不住。“你們夠了沒有?”


    當年,他老婆生孩子時也是如此,全家人一起跳起來罵他老婆不貞。


    那時,他年輕氣盛,不……該說他一生沒吃過苦,禁不起慫恿與打擊,听信了謠言,逼死老婆,終於也毀了自己幸福的家與光明的未來。


    如今,看著兒子的堅定,他好慚愧。


    倘若當年他也有如此勇氣,事情還會落到這步田地嗎?


    早知道他就勇敢一點了。


    早知道他絕對會相信妻子。


    早知道他一定會努力保護他的家。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而他已經遲了。


    淚滑下臉龐,他不後悔收買那些記者去兒子的婚禮上鬧。畢竟他們見證了他兒子與媳婦的勇氣,他很欣慰,他的兒子會活得比他好上百倍,他們一定會幸福,而他會為他們祈禱,永遠——


    ***


    從小,齊珞薰就有個心願,她要嫁給超人,與他一起打擊罪惡,維護世界和平。


    長大後,知道世界上其實沒有超人,她曾有段時間很失落。


    但此時此刻,仰望伊悔堅毅的側臉,他那番“人言可畏”的發言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地擊進了她心窩。


    這是伊悔嗎?還記得當年他們初相識的時候,一張雪白花顏的他,縴弱得跟個女孩子沒兩樣。


    曾幾何時,那個需要仰賴她拳頭保護的男孩已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會站在她面前為她遮擋一切風雨。


    忍不住,她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


    這才明白,原來看一個人勇不勇敢不是瞧他拳頭有多大、氣概有多壯,而是要看他的心夠不夠堅強,能不能遇逆境而不餒。


    伊悔做到了,讓她小時候夢想的超人在現實中復生。


    “你們如果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個殘廢,歡迎隨時突擊我家,相信你們會看到滿意的答案。”小小的火大,她故意推開他,筆直走到那記者面前。“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不僅很會料理家務,還很會修理電器、家具和……”她故意頓了下,賣關子。“人。”


    記者愣了一下,尷尬笑道︰“原來伊太太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伊先生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氣,這年頭如此勤勞的女人不多了。”


    這會兒不只齊珞薰不爽,連伊悔也不高興了。“听你說的,好像我娶的是佣人,不是老婆。”雖然他以前是很依賴她,但現在他也很努力好嗎?


    她大笑,又回去牽起他的手。“算了,不管怎麼跟他們解釋,他們也是不會懂的,我們兩個自己開心就好。”


    他點頭。“下一攤去唱歌,大師兄已經包下一家KTV,夠我們玩到瘋掉。”


    “那就走吧!”決定甩開這些麻煩的記者,他們要一起迎向美好的未來。


    “可是伊先生、伊太太,訪問……”記者們還不肯善罷甘休,緊追不舍。


    “煩死了。”伊悔打橫抱起齊珞薰來。“用跑得比較快。”他抱著她,跑得好快。


    她高聲笑著,手環他的肩,童年時的夢想在腦海里盤旋——她要嫁一個超人,與他一起打擊罪惡、維護世界和平。


    如今,她終於嫁到一個超人了,不過她的願望已改成——與他共同建立一個甜美幸福的家。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


    雖然沒有好花園,春蘭秋桂常飄香。


    雖然沒有大廳堂,冬天溫暖夏天涼。


    可愛的家庭啊!


    我不能離開你,你的恩惠比天長。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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