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擄嬌妾  第一章
作者:寄秋
    天無眼,君無道,以致忠臣不存。


    美麗果真是一種天譴。


    母親如此命運,延至女兒亦是擺月兌不了容貌所帶來的紛爭,即使貴為一朝將軍,也難敵上天的作弄,一道聖旨打得人傷痕累累。


    如今,極力隱藏十年的小女娃長成絕世少女,為防悲劇再度上演,從不曾以女裝見外人,偏偏那一日無意的展露風華,竟惹來國舅爺的垂涎。


    或許是命吧!


    “義父,都是央兒不好,不該強出手。”但倘若重來一次,她一樣不後悔。


    “不怪你,若是義父在場,同樣也會為保護市井百姓而略微懲戒。”杜憐秋嘆了口氣。


    “早知今日,我會殺了他。”一雙清冷美眸飽含淡淡恨意。


    他苦笑的說︰“殺了他拿你抵罪嗎?義父舍不得呀!”


    為國效力疆場十余年,一條命奉獻給黎民百姓,為此,杜憐秋來不及營救親如手足的義兄、義妹,愧疚之心比不上“征戰將軍”的頭餃。


    皇上沉溺於儀妃的枕邊細語,不知抹殺了多少忠良的赤膽忠心,以後還有誰敢會為社稷安危而盡心呢?


    那日,杜仲受了風寒,心急的柳未央忘了蒙面,僅以簡單素面的男兒裝扮出府抓藥,路經錦繡樓時,見一名男子當街婬辱一位賣花女,並命手下將其弱夫鞭打至死,她一時氣憤教訓了一番。


    誰知一個不慎,懦巾掉落,散落的烏絲引起男子驚艷之色,便舍賣花女而欲強納她為妾。


    但生性冷傲又富正義心的柳未央豈容他撒野,遂奪其劍廢其臂,一干侍從皆重傷,而招來今日之禍。


    原來他敢如此囂張跋扈,全是仗著正得寵的儀妃姊姊,斷臂之恨傅至宮內已然變調,經儀妃的渲染、哭訴,不察其由的皇上為哄愛妃開心,於是下旨革職查辦。


    罪名實屬可笑,征戰將軍縱女行凶行刺皇親國戚不可恕,命其入國舅府為侍妾,不得有誤。


    但是柳未央性子太剛烈了,在一行熱熱鬧鬧的下聘官員前自毀容貌,無瑕的出塵玉容頓時多了兩道可怖刀痕,鮮血淋灕地嚇壞了一干文官。


    此舉激怒了國舅爺,再次藉儀妃之口進讒言,指稱征戰將軍之女以此挑釁聖命,不將皇上旨意放在眼底,視同抗命,其罪可誅九族。


    不過,杜憐秋畢竟是聲威遠播,有功於朝廷的征戰將軍,在大臣們的力保之下,皇上遲遲做不出決定,教將軍府上下百余口人心惶惶,不得不心存最壞的打算。


    “義父,都是央兒連累將軍府。”她一雙清冷水眸微漾著濕濕波光。


    杜憐秋憐惜地撫著她右臉上的猙獰疤痕。“是義父無能,武夫成不了商賈。”


    早該棄武從商,明知伴君如伴虎,是他眼光淺薄,放不下名利權欲。


    “義父--”柳未央微微抽動肩膀,兩行清淚順流而下。


    一位端麗少婦牽著幼子走出後堂。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將軍作何打算?”她的臉上有著堅毅的韌色。


    “夫人,你怕嗎?”他迎上前,不忍地望著三歲大的幼子。


    “怕。”她認真的說。


    “夫人……”杜憐秋正想說幾句安撫的話,但見她驀然一笑而未續。


    “怕你不讓我跟從,天上人間情不絕。”她說著令人心酸的誓言。


    “巧月,我的好娘子,委屈你了。”他動容地握著妻子柔白的玉手。


    蘇巧月深情地偎著丈夫。“今生有你相伴,樵婦漁妻亦甘願。”


    “娶妻如你是為夫之幸,只有可憐這兩個孩子了。”他怕是無力保全。


    輕嘆了一口氣,心疼地看著他的一雙寶貝兒。


    仲兒雖年幼但卻乖巧,總以無邪的天真帶給周遭人們歡笑,諸如咬字不甚清楚地背誦百家姓、三字經,那童稚的嗓音是最美的撫慰,每每讓他在戰場上牽掛不已,一心求勝仗好返回京城相聚,享受天倫之樂。


    央兒懂事、好勝,十一、二歲起就幫著照料府內一切事宜,包含管家、算支帳簿、調派下人收租,打點里里外外的能力不下於他,絲毫不見稚氣。


    閑暇時她習武、看醫,琴、棋、、畫略有涉獵,若為男兒身必是棟梁之材,可惜她是姑娘家。


    十六歲的她出落得有如瑤池仙荷,清靈淨垢得不染一絲匠氣,一掀眉、一顰都美得令人屏住呼吸,往往教人忘了手中事地駐足失神,容貌猶勝當年令武林人士瘋狂爭奪的觀音女三分。


    但美顏為她帶來的是禍不是幸,所以她狠心地毀了它,下刀毫不遲疑。


    “義父,央兒和你同進退,絕不苟活。”人生何所歡,無愧天地矣!


    “不許有這種傻念頭,你想讓義父無顏見你九泉之下的爹娘嗎?”杜憐秋嚴肅一斥,不準她有絲毫輕生的念頭。


    “是呀!央兒,錯不在你,別說讓你義父傷心的話。”蘇巧月也趕忙勸說,只能怪造化弄人。


    “嬸娘,你待我一向如母似姊,此恩此情央兒怕是難以報答。”


    是劫,是災,是無盡的離。


    淺笑的蘇巧月溫柔地撫著她。“笨丫頭,入府這些年是你照顧我的多,怎麼說起傻話了?”


    “話傻人多情,終是緣淺。”為何避不開宿命的安排?徒使紅顏難帶笑。


    “不管緣深緣淺,你這丫頭和仲兒一般,都是嬸娘的心頭肉。”一樣心疼。


    記得五年前她剛嫁入府時,看見年僅十一歲的央兒一肩扛起將軍府的大小事務,那時她驚愕不已,還以為夫君凌虐結拜兄長之女。


    可相處了一段時日才知是誤解,央兒天生的才能不下一般市賈,機智聰慧更鮮人能及,尤善於管理一干僕從,且給予絕對尊重,並知人善任。


    想想她真沒用,身為長輩的她反而得依賴央兒的瘦弱肩膀,不曾盡餅一分心力即坐享其成,空負將軍夫人之名。


    汗顏見愧呀!


    “義父,這件事是因我引起,你和嬸娘逃走吧!帶著仲弟隱居山野,以後別再涉足官場。”反正她的命早該在十年前就隨爹娘長眠於地下。


    杜憐秋臉色一沉,握緊佩劍。“武將豈有背離之心,你才該護著仲兒和你嬸娘逃走才是。”


    “不,夫君不走,巧月也絕不貪生離棄,讓央兒和仲兒離開這是非之地,我陪你留下。”夫妻本是雙頭竹,花開白芒共存亡。


    “巧月,你這是何必?孩子們需要你。”他不想她受苦。


    “相公,巧月乃是綰發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會成為央兒的負累,你忍心折磨她嗎?”她微帶哽音的說道,不願加重小佷女的負擔。


    “我……”他無法反駁她的話,事實的確如她所言。“央兒,你帶仲兒走吧!愈遠愈好,永不回頭。”


    “要走一起走,我們是一家人呀!”割舍不下的是彼此牽連的心。


    “唉!杜家上下少說也有百來人,若是觸怒龍顏罪連九族,你讓義父怎舍得下?”他不能不為他們設想。


    “去把行李收拾好漏夜出城,免得聖旨一下就走不了。”


    “義父,我……”她惹的禍怎能由旁人替她背過,尤其是對她有教養之恩的杜家。


    “誰都別想走,本舅爺這條胳臂要你們將軍府還個徹底。”


    一隊禁衛軍持械闖入將軍府,隨後走出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輕男子,他眼神含恨的瞪著自毀容貌的佳人,一口氣硬是梗在胸口。


    即使多了兩道駭人疤痕,她未受創的另一側容顏依然美得教人不想放手,他就是要她。


    “鄭國舅,你未免欺人太甚,我真後悔沒一劍刺死你。”空有表相的畜生。


    聞言,鄭禾青畏懼地退了一步。


    其姊能入宮封妃必有過人之姿,身為胞弟自然不可能丑陋不堪,他的長相風流俊逸,惹得不少千金小姐傾心以待。


    只是剛行過弱冠之禮的他,已是京城妓院的常客,狎玩的女子不知凡幾,輕佻的眼神給人猥邪之感,不復清明。


    他仗著有個妃子姊姊作威作福,受其糟蹋的良家婦女無處訴冤,不是忍辱含悲的委身為妾為婢,便是一死以求周全,免得累及家人無顏見容於鄉里。


    多少條血債、多少條幽魂就此沉入井底不見天日,夜半的淒涼哭聲有誰憐憫?百姓終究大不過皇親國戚。


    “你……放肆,死到臨頭還敢對本舅爺不敬,不怕滿門抄斬嗎?”他還真有點怕她。


    “把你的聖旨亮出來,我柳未央的頭在此,有本事來取。”她憤恨的抽出身側侍從的劍一比。


    “你……大膽,就算沒聖旨,我也能治將軍府的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敢欺天!”


    他倏地躲在家將身後。“天是我姊夫,天之下是他所有,我要個女人有何難?”


    “無恥,我殺了你!義父,你別攔我,我今日非斬了這禍根不可。”


    “冷靜點,央兒,不許意氣用事!”杜憐秋飛快出手,阻止她的沖動之舉。


    “他罪該萬死,不值得你維護。”她是在替蒼生除害。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豈能容你任性行事!”真是個莽撞的孩子。


    她不甘地將劍一棄,冷然的忍住氣。


    “還是將軍識大體,知道本舅爺的重要性。”揚著下顎的鄭禾青十分神氣地說。


    杜憐秋環視他身後的禁衛軍。“敢問國舅爺,你這是在公報私怨嗎?”


    “明眼人不說暗話,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以勢凌人。


    “小女容貌已毀,配不上國舅爺,無法成就神仙美眷。”杜憐秋虛應地避免正面沖突。


    “少敷衍本舅爺,我今天就要帶她走,看誰敢阻攔!”他口氣蠻橫地使使眼色,命手下上前。


    “你休想。”柳未央難忍氣憤地沖到他面前。


    驟然一驚的鄭禾青連連退了好幾步,立即目無王法地下令禁衛軍封了將軍府,一人都不準漏掉。


    之後,不知是誰先出了手,刀劍一起血光濺,將軍府的侍衛和禁衛軍各護其主地相互斯殺,鏗鏘聲不絕於耳,互不退讓。


    半個時辰後,將軍府的侍衛已出現疲態,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逐漸落敗。


    “央兒,快帶你嬸娘和仲兒由後門走。”負傷在身的杜憐秋不斷地催促柳未央離開。


    “不,義父,我來斷後,你和嬸娘及仲弟先走。”她不殺鄭禾青誓不甘休。


    “你敢違逆義父之話?”他以長輩之名壓她。


    “我……”


    “央兒,義父從沒求過人,這會求你為我杜家保住這僅剩的血脈。”也保全義兄唯一的骨肉。


    “義父。”淚流滿面的柳未央拒絕不了他的托付。


    “快走,別讓我有後顧之憂。”他一劍揮去,正中一名禁衛軍胸口。


    如此重罪,已無退路可言。


    “我拚死也會保護仲兒月兌險。”她給予堅決的允諾,很清楚嬸娘的性子--就算死也要和義父同進退,不可能隨她離開。


    “央兒,記住義父的話,收起你的鋒芒和聰慧,當個平凡的小老百姓,別讓庸俗世人發現你的美好。”


    噙著淚,她一手持劍,一手拉著驚慌不已的杜仲往後門奔去,解開馬韁環著杜仲輕盈地躍上。


    待回首一望,她見嬸娘後背濺血的倒下,口中似喃喃地要她別報仇,快走。


    “回來,不許走!”


    不知死活的鄭禾青自以為佔了上風卻失了防備,高聲叫囂地追著她後頭跑,柳未央策馬冷笑地舉起劍一擲--


    狂風呼嘯過劍身,那是死前的悲鳴聲。


    難以置信的鄭禾青瞠大眼,無知地拔起胸口的劍,噴灑而出的血是報應的笑聲,沒人發覺他愚蠢的死狀,直到一把火燒了將軍府,才有人驚覺不對勁。


    不報仇嗎?


    天報。


    “義父、嬸娘,央兒會听話,寧當愚家婦,不做無雙女。”


    從今日起,聰慧過人的柳未央已隨火舌成灰,她是丑姑娘--楊愚兒。


    熙來人往的官道上,有一位衣衫襤褸的姑娘牽著個小男孩,細心地為他遮擋熾熱的烈陽,並不時擦拭他的汗水和被馬蹄揚起的灰塵。


    兩人走得很慢,不似趕路亦非閑散,一步一步的往無止境的黃土路走去。


    時光匆匆三年余,無情地鞭策著已逝的記憶,人已非昨。


    灰藍粗衣的姑娘披散著發遮住左臉,僅露出可怕的右臉見人,眼神無華地走著,令過往商旅皆同情的搖頭避開,生怕驚嚇到自家孩童。


    “姊姊,仲兒肚子餓。”


    清秀的六歲男孩一開口,身側的姑娘才有一絲浮動地低下頭,以關懷神色注視他。


    “再忍一會兒,等進了城就買個包子給你吃。”也該幫他做件衣服,他又長高了。


    “姊姊不餓嗎?”


    “姊姊是大人,不能喊餓。”她溫柔地揉揉他整齊的發。


    馬車輥轍地從身旁經過,幾乎要蓋過她的低柔嗓音,華麗的廉穗綴著金絲銀珠,一看即知是大戶人家,非富即貴。


    “還要走很久嗎?”小男孩仰著頭問。


    “累了?”


    他撒嬌地拉搖著她的手。“我腳酸,走不動了。”


    “要姊姊背你嗎?”她縱容的擰擰他的鼻頭。


    “不用了,姊姊也走得好辛苦,我們到樹下休息一會兒。”他長大了,不用人背。


    “你不是直喊餓?若休息的話,可沒東西吃哦!”路,還很遠。


    她望著他不減純真的小臉蛋,肩上的壓力不由得沉重,要到何時才能見他成家立業,為杜家血脈開枝散葉,不負義父的寄望?


    一晃眼就是三個春秋,日子在走走停停中過去了,他們像無根浮萍般隨波逐流,找不到一處落腳地。


    鄭禾青的死引起鄭國丈一家的憤怒,明著藉儀妃的口,慫恿皇上下逮捕令,死活不論;暗著買通殺手日夜追趕,無一日罷手。


    他們藏著、躲著、逃著,一有風吹草動的跡象就得吊著心防著,不敢長居某地的一移再移。


    她是無所謂,早年曾隨父母游走過江湖,餐風露宿的生活倒也愜意,少卻繁復的人情世故,她過得反而比在將軍府輕松。


    若非容貌限制,她早想一游秀麗河山,體會人如沙芥的渺小,坐看風起雲涌的壯闊。


    但是仲弟年歲太小了,他應該有個安樂窩待,並不適合這種漂泊無依的流浪方式,他從來沒吃過苦呀!理該是個受人疼寵的將軍之子,如今……


    為了她一時少不經事鑄下的錯,此生怕是難以彌補,唯有平凡度日。


    也許,是該為他著想的時候了。


    “姊姊,我們可以到河里抓魚,上回烤的香魚好好吃哦。”杜仲一副口饞的模樣。


    她微微一笑。“笨仲兒,你看見河了嗎?”


    “喔!”他失望地應了一聲,一路行來確實沒瞧見一水一溪。


    忽然,一陣茶香由遠處飄至。


    “前頭有座茶棚,咱們去歇歇腳,吃點糕餅吧!”


    “可是我沒見到有茶棚呀!”他踞起腳尖地跳呀跳,希望能瞧遠些。


    “在前方兩里處,這兒瞧不清楚。”他非習武者,自然無所覺。


    既要當個平凡百姓,她便收斂起昔日的光華,不再舞刀弄劍,完全融入鄉婦的環境,因此未傳授他武藝。


    無知才能擁有平靜,這是一種幸福吧!


    “嗄!還要那麼遠呀!我的腳一定會走到斷掉。”難怪他看不到。


    “小調皮,走走就到了。”還敢埋怨。


    “唉!”他學大人般哀怨的嘆了口氣。


    “別像個小老頭,好運之神會被你嚇跑。”她取笑地拉拉他微蹶的唇肉。


    “真的?!”信以為真的杜仲圓睜著虎般大眼。


    “騙你的,小傻瓜。”她輕戳他天真的小腦袋。


    “壞心姊姊。”他呼痛地捂住額頭。


    就在嘻嘻鬧鬧間,茅草蓋頂的幽靜茶棚已在眼前。


    柳未央收起柔光,愚色上了清冷臉孔上溴然地將丑陋一面見人,杜仲配合地握住她的手走入茶棚,兩人安靜地選蚌僻冷角落坐定,不聞四周紛起的嫌惡聲。


    “呃,姑……姑娘要什麼茶?”


    埃態的老板娘一臉提著銅壺,戰戰兢兢,不敢靠近地隔了兩張桌子問道。


    “涼茶吧,再來些能填飽肚子的糕點。”


    “好……馬……馬上來……”一回身,她輕吁的拍拍胸口。


    好丑的邋遢姑娘,真嚇人。


    她的心語正反映在茶棚內所有客人的臉上,每張表情都是眉頭深鎖,眼神有意無意地回避不視,之後,便匆匆地飲完茶,放下銀兩走人。


    外面的陽光濫農,如水波在空氣中蕩漾,炫耀出五彩光芒。


    忽然,遠處傳來馬蹄聲,不一會兒,官道那方出現剛才擦身而過的華麗馬車,或許是禁不起奔波之故,回過頭來止止渴。


    藍色綢紗廉一掀,走下兩位俏麗、活潑的黃衫少女,看那一身打扮應該是官夫人身邊的丫鬢,一人一邊地扶著一位中年美婦步下馬車。


    四名輕簡的侍衛氣勢凜然地隨侍左右,腰間佩劍微泛寒光,腳步沉穩不急躁,應該受過長久的訓練,非一般人家的護院。


    柳未央以發覆面的那眼輕瞄了下,判定無害才松了戒備,小口小口的飲著便宜的涼茶,故作笨拙地為杜仲拭著唇間細屑。


    “哇!好丑的姑娘,她怎麼敢出來嚇人?”小絹一口上等龍井噴得老遠。


    “小絹,不可無禮。”另一名較長的丫鬢責備地按按她的手背。


    “真的嘛!你看她的臉好可怕,好長的疤……”惡!她忍不住想吐。


    人丑也就算了,發亂不束地垂於面上如瘋婦,誰見了都害怕。


    席兒順著她的視線一瞧也不禁倒抽了口氣。“傷得真嚴重,好像是被刀劃過。”


    “很難看對不對?我猜她用發遮蓋的另一面一定更恐怖。”不然何必覆面。


    “莫論人背後是非,也許是遇上了盜匪傷了臉,才會留下疤痕。”做人要厚道些,勿造口業。


    兩人臆測的一言一句皆落入柳未央的耳中,她在心中淡然一笑,世人的眼光便是如此膚淺,好議論長。


    走遍大小鄉鎮,見多了百姓的指指點點,各種斐語流長她已听之麻木,不後悔毀了世間少見的容顏,因人心的丑惡更勝於的傷痛。


    “哎喲!席兒你瞧,那個小男孩好似咱們的逸倫小少爺。”起碼有七分相肖。


    小絹話一起,第一個有反應的不是莊重的席兒,而是略微失神的中年美婦,她倏地抬頭一望,妍媚的鳳兒眼蓄滿激動的淚光,下意識地走向角落。


    “倫……倫兒……”少婦忍不住伸出手。


    柳未央杏眼半瞪的護著杜仲。“他是我弟弟,你別欺負他。”


    “姊姊,我怕。”他聰明地佯裝恐懼。


    三年來兩人養成絕佳的默契,在有外人的場合就表現出痴傻的模樣,行為舉止較常人笨拙了幾分,以掩飾其真實身分。


    好人與壞人無分野,利字當頭會腐蝕仁善,他們不信任任何人。


    秦觀雲忍住淚的收回手。“你們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太像了。


    那眉眼間的純真,薄削的小嘴巴,多像她七年前亡故的小兒,簡直是一模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


    杜仲望望姊姊眼中的暗示。“我叫楊仲。”


    “今年幾歲了?”


    “六……六歲。”他扳起手指頭天真地一算。


    “六歲?!”那不就是……“你是庚子年幾月出生?”


    “五月初七吧!”


    五月初……七!


    秦觀雲淚雨直下地想去摟他,她四歲大的兒子便是七年前五月初七因風寒而夭折,而他又恰巧在五月初七出世,莫非是兒子來轉世?


    一股失而復得的母愛油然而生,這對姊弟的生活必是困苦,袖口的補丁明顯可見。


    “你們的爹娘呢?”


    “死了。”


    拎著手絹拭淚,秦觀雲溫柔的說︰“要不要來宮……府里工作?工資十分優渥。”


    柳未央疑笨的眼中閃過一絲黠光。“可是我們只會掃地和生火呀!”


    “沒關系,教教就會了。”她的眼楮只盯著神似兒子的小男孩。


    “我的臉很丑。”


    秦觀雲分心地一瞥,隨即心口一抽地捂住嘴,臉也顯得蒼白。“無……無妨,你就待在後院掃地好了。”


    她當真受了驚嚇,心頭還跳得不停。


    “好,謝謝大嬸。”


    “什麼大嬸,她是我家的夫人。”認為不妥的小絹低聲的勸阻主子。“夫人,你帶她回去不好吧!咱們不是尋常人家。”


    “這……”她猶豫一下,是有些不方便。“可是他和倫兒好像,我舍不下心。”


    席兒腦筋轉得快的說︰“臨淄王府不是十分欠缺僕從,就讓他們去舅爺那不是更妥當?”


    “也好。”她輕喟著。


    一句“也好”撥動了柳未央的命盤,推向既定的軌道行去,一則傳奇正要開啟。


    落花墜地難回枝,風吹楊柳一聲春。


    天地合鳴。
[快捷键:←]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拒绝任何涉及政治、黄色、破坏和谐社会的内容。书友如发现相关内容,欢迎举报,我们将严肃处理。

作品邪擄嬌妾内容本身仅代表作者寄秋本人的观点,与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立场无关。
阅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确有与法律抵触之处,可向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举报。 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均不负任何责任。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做最专业的言情小说网,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你,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cbz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