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 第五章
于山間搭棚而居的棚民,多是來自外地,離鄉背景,為求溫飽的生活。
但包山的富民往往極為苛刻,棚民間多有不滿,怨氣迭生,可為求一口溫飽,多半忍氣吞聲。
這回亂子,原只是棚民與監工間發生言詞齟齬,誰料一發卻難以收拾。幾名監工被棚民追打傷,也有不少棚民受傷,小塊圍新墾的苗地或受踐踏,或被鏟毀。
山場包給了富民,發生了亂子,自該由包山的富民解決。但秦家畢竟是山主,事情不處理好,他們亦會受影響。
秦游方只好匆匆趕到山場,杭州之行,暫且擱在一旁。
瑞安領路,幾名僕從跟隨在後,以防萬一。即使如此匆忙間,秦游方也沒忘將江喜多拽了去。
“秦少爺!”包租這處山頭的吳炎,看見秦游方出現,有些意外,搓手道︰“這點小事怎麼驚動了秦少爺您!”
“吳老板,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起亂子了?”
幾十名大漢手持棍棒刀槍重重戒備著,棚民全被隔了開,趕到林場深處。觸目所及,除了林音雜聲,看起來平靜又安寧。
“沒什麼。不過就幾名不安本分的棚民怠惰偷懶,又不服管教。”吳老板大事化小,企圖輕描淡寫帶過。
江喜多瞄瞄那些持槍把棍的大漢。真要“沒什麼”,就不需找來這些大漢了。
“听說有多人受傷了?”秦游方問道。
“有數名監工被那些暴動的棚民打傷。”完全不提受傷的棚民。
秦游方沉吟片刻,道︰“讓我見見那些鬧事的棚民,同他們談談。”
吳炎立刻抬眼,細狹的眼縫中冒出一絲慌張,忙不迭搖頭擺手道︰
“千萬使不得!秦少爺,那些棚民全是些外來流民,蠻橫不受教化,跟他們是講不通道理的。秦少爺一片好意,就怕那些棚民不知好歹,要是秦少爺您有什麼閃失,我怎麼擔待得起!”
“可是……”
見秦游方略有猶豫,吳炎連忙又道︰“秦少爺,我說這話都是有憑有據的,沒冤枉了他們。要不信,您隨我來瞧瞧,瞧他們將新墾的苗地毀成什麼樣?”
領著秦游方到小塊圍幾乎被摧毀殆盡的苗地。
瞧那一片狼藉,秦游方也不禁搖頭。
“我說得沒錯吧!秦少爺,可沒枉屈了那些刁民。”吳炎瞅瞅秦游方的臉色,表情一變,眉頭深鎖起來。
瑞安插嘴道︰“少爺,瞧這苗地被毀成這樣子,那些棚民也太刁蠻了!”
“瑞安小扮說得沒錯。不好好治治那些棚民是不行的。”
“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些棚民?吳老板。”秦游方問道。
“殺雞儆猴,將那些鬧事的棚民各打二十大板,然後趕出山場。”
听起來似乎滿有道理的。
秦游方沉吟不語,似乎贊同吳炎的處置。
江喜多忽然開口道︰“這樣責罰會不會太重了些?說到底,無風不起浪,棚民不會無端鬧事吧?縱有不是,也該給他們一次機會。”
秦游方橫眉鼻指,瞪了她一眼。
“這位小扮說的是。”吳炎眼瞳縮了縮。“不過,不立下個規矩,往後那些刁民再鬧事怎得了!您說是不?秦少爺。”
“吳老板顧慮的是。”秦游方附和,又狠瞪瞪江喜多。
竟是同意了吳炎的作法。
江喜多不由得暗暗嘆息。
他二世連棚民都未見著,對如何安撫棚民,心中亦無章法,光听吳老板一面之詞,事情能順利解決才怪!
“少爺--”她忍不住。
“妳閉嘴!”立刻被秦游方轟回去。
她以為她是誰?意見那麼多!
秦游方沒好氣的給她個白眼。
別說她是江府的細作,一個女流之輩懂得了什麼!
江喜多識相的閉上嘴巴,大眼骨祿的轉。既然不準她多事,她就不多事。反正全不干她的事。
由山場回府,徽州城內另一大戶朱府派了管家過府。朱大爺看中了替秦府佃耕的佃僕劉大的女兒,出價想將劉大一家隨同他們居住的土地及房屋買了去。
“劉大一家是嗎?”朱大爺甚至親自上門去。
朱大爺出了不錯的價錢,老太爺們沒異議。可秦府主事的是秦游方,所以太爺們要朱大爺同秦游方商量。
劉大一家從秦大爺時就為秦府佃耕,立了文約,兩代都是秦家的佃僕,與一般奴僕無異,根本無需征得他們的同意,隨時可將他們出讓買賣。
“是的。不知秦少爺意下如何?”
“唔……”秦游方想想,問道︰“老太爺們怎麼說?”
朱大爺一旁的朱府管家道︰“秦少爺是秦府之主,太爺們自然令我與秦少爺商量,一切由秦少爺決定。不過……”把秦游方捧了捧,覷一眼他神色,加了句︰“太爺們對我家老爺開出的價碼倒是十分滿意。”
的確是不錯的價錢,可換得同樣土地大小的田畝。
條件未免過好了。秦游方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怎麼樣?秦少爺。”朱大爺干笑道︰“不瞞您說,我看上劉大那個標致的女兒,所以不惜以豐厚的價錢買過劉大一家。”
“原來如此!”秦游方呵呵笑起來。“既然如此,游方若不成全朱大爺便說不過去。”
“秦少爺是同意了?多謝秦少爺嘍!”
“哪里!”
秦游方命瑞安取來劉大的兩張文契,分別是租佃與應主文約。
“朱大爺,這是劉大與秦府簽定的文契,您過目一下。”
同意將劉大一家出讓給朱府的話,還需與朱府另訂新的文契。
“沒錯。”朱大爺瀏覽文契一會,順手交給一旁的管家。
一直識相的不隨便亂開口的江喜多,就桌上的硯墨磨起了墨。
秦游方皺眉的望望她,不曉得她在搞什麼鬼,礙于朱大爺等人在場,不便發作。
“秦少爺,”朱大爺說道︰“田契、銀票我一時沒帶在身上。如果秦少爺您信得過我朱某,過兩日我再過府拜訪,把文契一並訂了如何?”
“這當然!朱大爺是何等身分,游方哪有信不過的道理。”
“那我就先告辭。”朱大爺站起來。
秦游方也起身。
“哎呀!”冒失的江喜多不知怎地,竟然不小心的將墨硯打翻,濺到朱大爺身上。
“啊!真抱歉!小的太不小心了!”她趕緊奔過去,替朱大爺擦拭掉那些墨跡。
她兩手都沾滿了墨汁,愈幫忙愈糟糕,弄得朱大爺的衣襬黑糊糊的一片。
“不必了!”朱大爺沉下臉,撥開她的手,不小心手指也沾了黑墨。
江喜多趕緊拿了張絹白的紙,殷勤的替朱大爺拭掉他指上沾著的墨跡,白紙上清晰印下朱大爺右手拇指的指模。
“對不住!朱大爺,我太不小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妳究竟在搞什麼!”秦游方青著臉,拎住江喜多的衣領將她拎開,在她耳邊吼道︰“笨手笨腳的妳,用紙片能擦拭什麼!還不快去取浸濕的柔緞過來!”
“是!我馬上就去!”江喜多趕忙退出去,竟連那紙張也順手帶了出去。
“朱大爺,真是對不住,那些下人太不成體統了。”秦游方揖手連賠不是。
朱大爺臉色難看至極。好好一件上等的袍子給弄成這模樣。但秦游方都出言賠不是了,他也只能按捺住脾氣。
“不是我多嘴,秦少爺,貴府的奴才們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朱大爺所言極是。”
朱府管家打圓場︰“老爺,下人們難免粗手粗腳,秦少爺如此有心,合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以免傷了彼此的和氣。”
饒有用意的遞給他家老爺一眼。
朱大爺像是省悟什麼,隨即哈哈笑起來,道︰“瞧我……竟也跟那些奴才計較起來!秦少爺,讓您見笑了。”
“朱大爺大人大量。明日我就差人送上上好的綢緞,以彌補朱大爺的損失。”
“不必了。”
“哪里,應該的。”
那個冒失鬼江喜多,就會尋他晦氣!
這筆帳,看他不算在她身上!
一車夫將馬車趕到大門前,跳下來,扶持秦游方上馬車。江喜多退站在一旁,望一眼跟在馬車後兩名騎馬的隨從,翠眉微微蹙著。
“妳還在干麼?還不快上來!”秦游方坐定,見她還杵在那里發呆,不悅的擰擰眉。
“我也上去?”
江喜多愣一下,遲疑的看看秦游方。
馬車里能活動的地方那麼狹小,密不透氣,和秦游方悶在里頭,大眼瞪小眼的,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妳不上來,難道妳也要跟著騎馬過去,抑或步行?”
那口氣九分不耐,一分嗤之以鼻。
“可是……”
“我叫妳上來就上來!”
“是是!”算了,也沒嚴重到要殺頭的地步--她視死如歸--呃,恭恭敬敬的爬上馬車。
車夫關上門,放下厚重的布簾,馬車內頓時陷入昏暗蒙中。雖然有小窗,卻被薄簾遮蓋,透進的光亮反而更加劇那種蒙朧的昏暗感覺。
“少爺,我們準備上哪兒去?”
當秦府的下人還真辛苦。他二世心血來潮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從來不會想到先告知她這“隨從”一聲。
“跟著走就是,問那麼多做什麼!”
“可--”
那聲“是”尚未吐出來,便被秦游方瞪得吞了回去。
秦大少似乎跟她八字相沖,不是瞪就是給白眼,她簡直動輒得咎。
當真怪她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落得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多日,從清晨起床後,到夜里歇息,她簡直被秦游方拴在木桿上似,甚至連上茅房她都感覺他那雙眼在她背後盯著似。
雖說如此,秦游方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吆喝她,總有給老太爺,他母親秦夫人請安的時候。
不是完全沒機會可月兌身。
可秦游方那番話言猶在耳,她不想冒那個險,若不將那張“賣身契”取得毀了,只怕“後患”無窮。
這兩天她都在思量怎麼取回那張賣身契。除了偷,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馬車跑得不快,搖搖晃晃,一不小心就教人盹過去。江喜多不敢太放松,極力挺著腰,身體僵直得發痛。
秦游方看在眼里,冷冷一哼,隨她去折騰自己。
餅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前頭喊道︰“少爺,只能到這里為止,前面山徑太窄過不去。”
“到這里就可以。”
馬車停的地方在山口。江喜多跳下馬車,揉揉僵酸的腰骨,不解的問道︰,少爺,您來此處做什麼?”
這附近尚未經開墾的山林,屬于秦府的產業。
徽州城幾家稍具規模的木材商,就只有秦府擁有如此大片的山林。本身是山主,所以秦府不必為尋購良木各地奔波。這兒產出的上等杉木,遍銷江南。
秦游方瞄瞄她,心情似是轉好,開金口道︰
“這處及那方山頭。”往前一指,又朝稍遠處的山頭比了比,“我決定在此開墾新山場。”
山場墾植,不只是墾植林木而已。除了興植松杉,亦有興養茶葉、毛竹、板栗等。放火燒焚,開山種植,山頭的景物氣象都會有所改變。
“太爺們怎麼說?”江喜多不小心多嘴。
秦游方臉色沉了沉,哼道︰“太爺們需要怎麼說?我決定就可以。”
“開山墾植是不小的事,您不先和太爺們商量商量好嗎?”
“妳嚕蘇什麼!秦府的事,我說了算!”
秦府的事,他二世說了算,干麼把她這個“低三下四”的小廝拉了來?
“要是太爺們責備起來……”還不是她這個被拉來墊背的倒霉。
他二世的獨斷獨行,一個不好,變成她這個“小廝”巧言令色,妖言蠱惑少主。
“太爺說什麼,輪得到妳擔憂嗎?”秦游方沒好氣。
其實他並未想那麼多,無非是想讓她瞧瞧,他秦游方並非不能,亦是能有所作為的。而她,非泄他志氣不可!-
江喜多雙肩微微一聳,不與秦游方爭辯。
秦家大爺多年來一直未墾植這處山林,必定有理由。二世爺如此冒冒失失的,要不有事才怪。
實在,公平的說,他二世也不是沒才干。瞧他將硯墨的燻制、甚至墨模雕刻、硯雕的派別差異、墨里加了多少貴重材料等枝節末微等小事分辨得一清二楚,說得頭頭是道。
可惜那聰明才智,似乎都光用在那等風花雪月上了。
大概人有所長,有所不擅長吧!他二世偏偏不是做生意經營買賣的那塊料。
呃,這般蓋棺論定,或許言之過早。不過……
江喜多斜眼睨睨秦游方,抿緊嘴,暗暗搖了搖頭。
結果當日一回到府里,剛歇定,沒消多久,秦夫人便差人要秦游方過去見她。
“娘怎麼會突然找我?”秦游方放下丫鬟端上的熱茶,惡狠狠的刺江喜多一眼。“是不是妳去通風報訊?”
江喜多簡直啼笑皆不是。
“冤枉啊,大人。”她半諷刺道︰“我跟著大少爺您進府,連口熱茶都還沒能喝上,怎能那麼神通廣大的去跟夫人通風報訊!”
秦游方被諷得表情忽紅忽青,沉沉臉,哼一聲,甩了袖子進去。
江喜多端起秦游方來不及喝的熱茶,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
茶水過燙,她皺皺鼻,放下杯子。想想,又忍不住,端起茶又啜了一口。
卻見秦游方居然踅返身,站在幾步開處。她嚇一跳,一口熱茶猛吞下去,給燙了舌,她猛跳了起來,吐出舌頭伸手揚涼消氣。
“妳竟趁機偷喝我的茶!”秦游方一臉幸災樂禍。
江喜多說不出話,自知此時模樣極不文雅,忍著痛,輕輕合上唇。
“跟我來!”
一時輕忽,竟將她一人丟下,給她逃跑的機會。他還在懊惱呢!連忙踅回頭,卻見她在偷喝他擱下的茶。
瞧她那不提防愣嚇到給燙了舌的嬌俏模樣!
星眸盈水,兩腮桃花,吐舌揚涼的憨姿,泄露出完全的女兒態。
忍不住,他回頭瞧瞧她。
她垂頭喪氣的拖著腳步。多不甘願!朱唇微嘟,惹人想擰。
“在這兒等著。”他心口不受控制的悸跳,連忙轉回身。
到了他母親的堂室,秦游方讓江喜多在廳堂等候,吩咐在堂室的大丫鬟瑞喜道︰
“瑞喜,妳在這里看著她,別讓她又偷喝我的茶。”
江喜多俏顏臊紅起來,橫他一眼,忘了掩飾,成了薄嗔。
瑞喜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一臉胡涂。
秦游方勾了勾唇角,心情無端好起來。
進了內室,他立刻揚聲道︰“娘,游方來給娘請安了!”
秦夫人依著方桌而坐,一手擱在桌沿,身後站了一名小丫鬟伺候著。
“游方,來,坐。”秦夫人道︰“小雀,給少爺倒茶。”
秦游方坐定,喝口茶,清清喉嚨,才問道︰“娘,您找孩兒有事?”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前兩天山場棚民鬧亂子,處理得如何?”
“那件事已處理妥當,沒事了。”
“那就好。”秦夫人點點頭,頓一下,說道︰“听說你下午出府了?”
“嗯。”秦游方點頭。
“去了西山頭?”
秦游方又點頭,有些不快,追問道︰“誰告訴娘的?是不是江喜多那臭丫--小子?!”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你好歹是一府之主,切記以身作則,那等不雅a1言詞不該輕率出口。”
“是的,娘。”秦游方低下頭。
秦夫人又道︰“听說你打算在西山頭開墾新山場,有那回事嗎?”
“沒錯。”知道瞞不過,秦游方點頭承認。“江南名區,繁華日盛,對木料的需求也日益增多。我們山頭產的杉木向來受稱道,墾植新山場有其必要。”他尚且打算循江上溯,到贛湘蜀地一帶尋購良木。忍住了沒說出來。
“這件事,你跟太爺們商量了嗎?”
“娘,”秦游方立刻道︰“這等小事,何需勞煩太爺們。”
開墾新山場怎麼會是小事!秦夫人微微搖頭。
秦游方小心察望他母親臉色,見她搖頭,連忙說道︰“娘,您也該明白,太爺們對游方決定的事,事事有意見,沒一件同意的。”
“可是,開墾新山場畢竟不是件小事……”秦夫人仍有所顧慮。
秦游方嘆口氣。
“娘,太爺們處處干涉也就罷了,怎麼連娘您也站在太爺們那邊了?”
“太爺們其實是為這個家好。他們年事已高,盡心盡力輔助我們這孤兒寡母,你不該對太爺們有怨言。”
“游方明白,游方並沒有埋怨太爺們的意思,只是--”他往前傾了傾身。“娘,難道您就不想孩兒有所作為?”
這說動了秦夫人,令她一時沉吟起來。
“娘,孩兒自知沒有爹那本事,可孩兒再不才,好歹也要好好守住爹留下的這片產業。孩兒並不是盲動躁進,只是想做點事罷了。”
秦夫人想想,點了點頭。
“難為你有這個心。不過,還是先知會太爺們一聲吧。”
征得他母親同意了,秦游方喜形于色,一下子躊躇滿志。笑道︰
“不忙。等事情成了,再給太爺們一個意外驚喜吧!”
屆時,看看太爺們那吃驚的模樣,必定十分有意思。
開墾新山場,要先砍伐掉雜木,放火燒焚,再開山墾植。秦游方先向李大富借調一批棚民,打算另招募人手租墾。
忙了兩日,方想起與朱府談妥出讓劉大一家之事,奇怪朱大爺怎會遲遲未有消息。吩咐瑞安道。
“瑞安,你跑一趟朱府,問問朱大爺什麼時候方便簽訂文約。”
“是的,少爺。”瑞安答應,招招江喜多道︰“你也跟我去。”
江喜多動一下,秦游方扣住她的手,抬頭瞪瑞安。“我叫你跑一趟朱府,你沒事拉個伴做什麼?”
“我想人多好辦事嘛。”
“去!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干什麼!”將瑞安轟了出去。
目光移到江喜多身上。她正不安分的掙動著,引得他留了心,這才突然發現她的手腕柔弱似無骨,那麼縴細,肌色白女敕,手掌亦小巧。忍不住握住她小手。
“你--”他在做什麼?
江喜多一驚,使勁掙月兌,差點便月兌口叫嚷出來。
跋緊陪笑道︰“少爺,您力氣大,我手都讓您折疼了。”
“又沒折斷,妳擔心什麼?”他盯著她的柔荑不放,隨便答了一句。
忍不住想再握握那小手。
柔女敕、細軟又潤滑,模起來如絲緞似,觸得他心一跳,被那絲纏繞住……
“少爺!”一聲慌叫,驚散那纏繞的銷魂感。
秦游方猛然抬頭。
秦府一名管事匆匆跑進廳堂,滿臉急色。
“少爺!”嘴里嚷嚷。“東山場傳來消息,吳爺底下那些棚民又出亂子了!”
“什麼?!”秦游方驚站起來。
丙然如她所料!
江喜多不無憐憫的瞥瞥秦游方。
“怎麼又鬧事了?”
“回少爺,據說是被辭退趕出山場的棚民心有不甘,聯合一些棚民鬧起事來。”
“情形如何呢?嚴不嚴重?”
“不曉得。不過,听說吳爺已經趕去處理了。”
“那我--”
“游方!”話剛出口,還在舌尖打轉,二太爺三太爺及五太爺們怒氣沖沖的出現。
秦夫人帶著丫鬟跟在後頭,愁眉蹙額,一臉難事。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見那陣仗,秦游方心知不妙,望了他母親一眼。
秦夫人朝他微微搖頭,神色竟有幾絲苦惱。
“游方,你開墾新山場怎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卻徑自作主張?!”三太爺興師問罪,氣鼓鼓的。
“我想給太爺們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二太爺生氣的打斷他的話。“這麼重大的事,居然事先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就獨斷獨行!”
听說秦游方招募棚民開墾西山頭,而且已經入山砍伐雜木,二太爺驚愕得連手中正端著的茶杯都落碎掉。
他馬上派人趕去阻止,與三太爺、五太爺怒氣沖沖趕了過來。
“二太爺……”
“你知不知道你闖下多大的禍?!”沒讓他辯解,二太爺指著他鼻子大聲責罵︰“西山頭是龍脈福地所在,關系著秦氏一族的榮辱興亡,你居然讓人人山砍伐,存心破壞秦家的風水!”
啊?!
秦游方愣了愣,微張著口,呆瞪著二太爺。
連江喜多也有絲意外。破壞秦家風水,這可麻煩了。
五太爺道︰“龍脈所在,何等重要!龍穴沙水任一處遭傷,則體破氣散,怎還能有福蔭!你如此胡作非為,簡直在絕秦家的後路!”
“我、我……”秦游方張張嘴,說不出話,低下頭,垂頭喪氣的。
“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游方他不是有意的。”秦夫人替兒子說話。
“若是存心,那還得了!”三太爺搖搖頭。
五太爺怒猶未消,叫道︰“馬上把那些棚民給撤了,不許再開墾山場!”
即便如此,龍脈已傷,秦家風水亦遭破壞了。
“是。”秦游方垂著頭,語氣虛弱如絲。
秦夫人嘆口氣,道︰“事情已發生,再責備游方也于事無補。二太爺、三太爺、五太爺,您們說,該怎麼是好?”
三位太爺們互望一眼,也無可奈何。
“我看,快請個堪輿師過府,看看是否有補救的余地。”三太爺提議。
五太爺點點頭。
秦游方自然不敢有意見,太爺們怎麼說便怎麼辦。
他哪想得到風水的事!偏偏什麼忌諱不好犯,偏是犯了這一條。
太爺們走後,他還是垂著頭,狼狽喪氣。見他那垂頭佝僂的泄氣模樣,江喜多稍覺不忍。
他橫眉瞪她、給她臉色的時候多張揚,此刻這泄氣的樣子,竟令她點不舍--
不舍?!
反了反了!她哪里不對勁了?
“少爺……”瑞安跨進廳堂,怯怯的站在一邊。
發生的事,他回府時听說了,連喘氣都不敢用力。
秦游方勉強打起精神。
“朱大爺怎麼說?”
“呃……”瑞安竟吞吐支吾起來。
“干麼吞吞吐吐的,還不快說。”秦游方連生氣都沒勁。
“唔,那個……”瑞安一臉為難。“少爺,那個朱大爺他……”
一波未平又加這一波,叫他怎麼開口?
“瑞安!”秦游方心情夠糟了,沒耐性听瑞安支支吾吾的。
瑞安只好硬著頭皮,一口氣說道︰“朱大爺說並未與少爺有何協議,不明白少爺想要如何。”
秦游方听著攏皺起眉。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求買劉大一家,怎麼又反悔了!”
“劉大已轉為朱府耕佃了。”
“什麼?!”秦游方月兌口而出,拍桌而起。
這一驚,非同小可。
“劉大是我們秦府的佃僕,那朱成憑什麼霸佔!”
“呃……”瑞安又支吾起來。“少爺,朱大爺……嗯,那個朱大爺他有劉大的租佃與應主文契--”
“啊?!”秦游方猛地一怔,目光直瞪,呆視著瑞安。
半晌,他重重頹坐下來。
他何其愚蠢,未先與朱成簽定文契,便將劉大的文契交給朱成。結果,朱府來個死不認帳!
“朱大爺說……說……如果少爺想買回劉大……也不是……不是沒得商……商量……”瑞安結結巴巴,屏住氣,不敢呼息。
秦游方默不出聲,揮了揮手。
瑞安一口氣才喘出來,如釋重負,趕緊退了下去。
說他二世咎由自取,真沒冤枉他。也不懂口說無憑的道理,結果可好!
可說他二世爺愚鈍,他可又精算的曉得算計她。
搖頭歸搖頭,可瞧秦游方那頹喪泄氣的可憐相,江喜多又不忍起來。
“呃,”她輕聲開口︰“其實也不是沒辦法……”
秦游方霍然抬頭。
“妳有辦法?”目光晶亮,又摻一絲懷疑。
江喜多很有把握的點頭,說道︰“不只這一樁,還有山場的事,棚民的問題,我都可幫你想想法子。”
先別說她是否有那等的能耐,無緣無故,她怎可能那麼好心?!
“不過,”江喜多眼神一點狡色,笑了笑。“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果然!
江喜多湊上前,道︰“要我幫你可以,不過,每解決一樁,就必須抵掉我一個月的賣身期。”
“妳--”他霍然站起身,指著她,氣急敗壞,“什麼時候了,妳居然還趁人之危,要佔這便宜!”
“你肯是不肯?”
“江喜多,妳不要得寸進尺!”
“唉!我連寸都沒有得到,怎麼進尺?”
“妳……妳……”教他又氣又鈕i可奈何。
可也沒辦法了。
“好吧,抵一個月就一個月!”
“那好!”江喜多拍拍手,笑咪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過,一個不好,也許八匹馬就追得上了。所以,少爺,還請您寫個聲明,劃個押。”
“妳--”
那張笑臉,笑得如花,那麼明艷,又那麼可惡。秦游方胸口一會兒鼓動,一會兒沉跌。
“喏。”江喜多遞上紙筆。
秦游方禁不住,捉起她的手輕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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