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香  第三章
作者:安琦
    “什麼?”


    “唉啊!”


    “二少爺,里頭發生什麼事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孝春,听見客房內傳出主子和乞兒的驚呼聲,便忙著敲門問。


    為了預防封棲雲進房,將小乞兒如同丟小貓、小狽似地攆出干貨行,封嗆蟀便讓孝春在房門口守著。


    門外人的叫喚驚醒了前一刻仍怔仲的人,封嗆蟀理理紛亂的心緒,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乞兒身上。


    她顯然是被他方纔的舉動駭到,心頭一慌,勉強坐起,才牽動了傷口,因而痛呼出聲。


    而此刻她把持不住,又虛軟了下去。


    “二少爺,里頭究竟怎麼了?需不需要孝春幫忙?”沒人應聲,小伙計便又著急了一分。


    聞言,封嗆蟀這才將視線從乞兒痛得發皺的蒼白臉蛋上移開,朝房門應道︰“孝……孝春,房里沒事。外頭大少爺還在不在?”


    “什麼?您說大少爺?”停頓了一下。“剛剛還在,可是現在……好象不在了。”


    看著偌大的院子,孝春語氣並不肯定。


    “好,你繼續守著,有事我會喚你。”


    “嗯……喔!”搔搔頭,孝春將前一刻的騷動拋諸腦後,繼續當他的門神。


    房內,封嗆蟀回頭望住床上的人。


    不知何時,小乞兒竟又坐了起來,像尊木人兒似的僵在床角落,沒有表情的表情看似深沉,也讀不出情緒。


    “你……這麼坐著,會牽動傷口的,還是躺下來休息比較好。”不自覺,方纔那引人遐思的柔軟觸覺又回到了他的掌中,欺負著他的道德感。


    然而乞兒卻僅是望著床邊的人,不作反應。


    “你無須怕我,還記得在街上我是怎麼幫你的嗎?”他笑,試圖勾起乞兒對他可能存在著的好印象。


    怕?她並不怕他,只是他說的……他幫她?


    烏亮的眼珠乍現絲微光彩,而後輕輕合上。乞兒陷入沉思。片刻,她睜開眼。


    是呀!確實有人幫了她!


    在她“拿”了酒,被客棧掌櫃的逮著,正懷疑著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被一群粗魯的家伙打扁的時候,確實有人幫了她一把。


    當時她匍匐在冷硬的地上,只能模糊看見一個高大的背影,並听進一道好听的嗓音,那是他嗎?


    他……他甚至跟著她回到棲身的破宅子,而且還要她跟他走。


    其實,她是個妖,縱使受限于妖界不濫用法術的規定,因而不能還擊,但也不可能被凡人給打死的,雖然她真的痛到嘔了一些……“汁液”。


    記憶逐漸和眼前的他合而為一,乞兒不禁又問︰“是你……帶我到這兒?”


    松了口氣,封嗆蟀好看的笑容跟著擴大。


    “是我背你來的沒錯。這里是我的地方,在你身上的傷痊愈之前,安心在這待著,不會有人趕你。”除了他那尚待溝通的大哥之外。


    長長的睫毛在干淨的臉頰上覆下陰影。


    “為……為什麼?”


    在她的觀念里,大多數的凡人不是自私自利,就是薄情,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幫了她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她,他並不像老乞丐一樣,欠了她的恩情呀!


    他有其它目的嗎?還是……“為什麼?”


    安誦著她的話,封嗆蟀竟一時答不上來。


    他替她擋下拳頭,是路見不平;他跟著她到破宅子,是于心不忍;那麼他想收留她……是憐憫嗎?


    不,不該是憐憫。他只是覺得,同樣是人,她便有過正常生活的權利,和他一樣,和天下人一樣。他只是給了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罷了!


    “這個問題答案很多,等你傷好了,我再慢慢告訴你。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好不?”


    他避重就輕。


    聆听著他涼風似的聲音,乞兒的兩汪黑眸若有所思地閃了閃,過了好一會兒,才听見了自己的聲音道出︰“……紫荊,我叫紫莉。”


    紫荊?是的,她就是紫荊樹妖。


    三百年前來自荒山野嶺,三百年後在凡人的庭園里生根茁壯、花開花落,在四季更迭下,和庭園的主人共度了無數繁華。


    只是世事無常,繁華終歸落盡,血肉終歸塵土,昔日人聲鼎沸的大宅第,今日成了蟲獸棲息的廢園。


    而她一株始終沒出過聲的紫荊樹,也只能守著本分,繼續靜靜等待庭園的再度欣榮。


    只是,這宿命似的等待,卻讓一名不速之客給打斷了。


    數十年前的一個夏日,一名被人坑光錢財、妻女被迫抵債的漢子闖進了無主的廢園。


    最初幾日,他挨著紫荊樹,也就是她,對著沒了魚的池水號哭憤罵;再幾日,他仍是倚著她,對著池水顧影自憐;又幾日,他雖然仍靠著她,卻不再說話。


    直到有一天,他對著池水跳下。


    彼不得,她出手救了他,所以自此之後,她在他面前不再只是一株紫荊樹,而成了一名救苦救難的仙人。


    仙和人……不!是妖和人該如何相處?起先她也不知,最後卻是自然成形——他對她心存敬畏,她對他心存疑異;他對她有著善意,她對他漸感好奇;到後來,他開始對她吐露當凡人的甘苦,而她也開始對他訴說成仙妖的際遇。


    老乞丐她對凡人世界的認識,該全是由他而來!


    以往,她只看得見庭園里發生的喜怒哀樂,但老乞丐卻帶她走了出去,看到更多……想起了老乞丐,紫荊不自覺的鼻間酸楚,她垂下眼睫,小掌捏得死緊。


    難過是不是就是現在這種感覺,連呼吸都難?在老乞丐出現之前,她都不曾這麼難過的。


    所以說,該是她變得愈來愈像老乞丐,而不是老乞丐愈來愈像她。


    然而,愈來愈像凡人,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呢?


    心痛的表情刻劃在紫荊瘦削的臉上,讓封嗆蟀看得心疼。


    “過來。”他朝她伸手,有著給她溫暖的沖動。“這塊樹根,是老爹留給你的?”


    她連昏倒時都一直緊緊抓著這塊樹根,所以他作此猜測。


    樹根?


    望著床板上的東西,紫荊心中的一個疑問于是獲得了解答。


    這塊樹根是紫荊樹根,也就是她的元神。原來在她暈倒之後,他將她連同樹根一起帶出了破宅子。


    就跟老乞丐以前將樹根隨身攜帶的道理一樣,樹根到哪兒,她就到哪兒!


    因此,她才能跟進這里來,而今後,她也將以此為家。


    紫荊沒動,于是他將樹根挪至她面前,但她卻又將樹根移回他面前。


    “自此之後,它跟著你。”紫荊無表情,只是黑黝的雙眸再度蒙上一層讓人望之生憐的茫然。


    “紫荊。”他喚她,聲音帶笑。


    她凝住他,像是懷疑這名字從人口中出現的可能。


    “這名字……可是老爹幫你取的?”他問,並將樹根收起。


    她搖頭。“生即帶來。”


    沒有任何一個妖會自己取名字,名字大多由人而來,她是花樹妖,樹名亦然。


    “人的姓名,大多生即帶來。”聞言,封嗆蟀頷首。“紫荊樹下說三分,人離人合花亦然,同氣連枝永不解,家道和睦樂安然。紫荊是良木,名字也是好名字。”


    紫荊凝住他。


    詩里三兄弟三分紫荊樹的故事源自漢朝,凡人對紫荊樹的印象除去入藥,便多由此而來,只是,紫荊是樹名,而她這名小妖,則無名。


    “紫荊識字?”他又問。


    “識得。”賞樹賞花的人多附庸風雅,她懂凡人的文字與語言,便是拜他們所賜。


    但懂得又如何?人是人,妖是妖,殊途無法同歸,不是嗎?


    人有大限,無論活得長活得短,最後猶是黃土一壞,而她終將孤單一個,像她和老乞丐一樣,像她和眼前這名男子一樣。


    他對她再好,最後還是會死,丟下她一個,永無止盡地活。


    “別……難過,你知不知道,你難過,我也會跟著你難過?”封嗆蟀傾身向前,下意識地替她抹去眼里無以名狀的空洞。


    驚愕于封嗆蟀的動作,紫荊雖輕顫了下,卻沒有躲開。


    好半晌,她終于眨掉眼中剩余的傷懷,牽動唇角。


    “謝謝……你。”有人和她同喜同悲,即使只是這一刻,她仍然開心。


    因為笑意,她原本不出色的小小臉蛋乍時亮眼了些。


    像四月末小紫花綴滿枝干的紫荊樹,瞬間添了絢麗的色彩,讓封嗆蟀一時間看傻,心頭不覺一陣騷亂。


    原來感動的表情能夠如此地動人!


    遠勝于任何一片晨間輕霧,遠勝于任何一道向晚彩霞,令人不覺神往……良久——當理智再來叩門,他才驚覺自己的手仍擱在她的臉頰上,而拇指則貪婪地徘徊在她小小的唇片上,意欲不明。


    “我……對不住。”低罵一聲,封嗆蟀猛然縮回手。


    她不過還是個發育未全的小孩,雖然他並未對她想入非非,但他被她所吸引的舉動,卻又該如何解釋?


    拗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責罵自己,索性長嘆,他跟著急急對她說道︰“封家你就暫且住下,你是姑娘家的事情,雖然棘手了點,但還是會解決的。”


    他瞥向房門,心里頭盤算的,皆是如何和他那固執如頑石的兄長說明。


    而紫荊則望住他,她一顆因他的善良而悸動的小小心靈,已悄悄許下了願望好心人啊!


    如果可能的話,願你福壽綿綿,一如深深被你打動的紫荊……???


    “什麼?你說『他』是個姑娘家?”


    紫荊留在封家一月余後的某天,封嗆蟀告訴了封棲雲那個鐵定會讓他跳腳的事實。


    封家內院,只見封棲雲浮躁地繞了眼前一大一小的兩人一圈,最後在封嗆蟀身後的紫荊跟前站定。


    他秤子一般精準的目光,由紫荊踩著半舊布鞋的小腳,打量到她較月前精神的心型臉蛋,然後再由頭打量到腳,頭和眼珠子同步動作,像在頷首。


    的確,她個頭兒嬌小,臉皮兒白淨,可疑得緊,不過現在無論她是男或女,他都只能奉送兩個字,那就是走人!


    “嘖!精明如我,居然沒看出端倪。不過管她是男是女,當初約定讓她養傷的一個月期限早已超過,我封家開的是干貨行,不是救濟院,你現在可以要她包袱整理整理走人了!”


    視線落在紫荊的腳板上,瞧進她腳趾在布鞋里蠢蠢欲動的呆舉動,正想搖頭訕笑,卻見她晃動腳板代替手來打招呼。


    “封大哥,紫荊沒有包袱,不需整理,所以也不用走人。”休養一個月余,她活潑的本性又回來了。


    聞言,封棲雲猛地抬眼,兩眼不可署信地瞪住笑臉盈盈的小女娃兒,他哼了一聲,跟著將如炬的目光燒向一旁陪笑的封嗆蟀。


    “瞧瞧!一個月余來,封家的菜飯養了個怎樣的刁娃兒,這麼目中無人,留著是養虎為患。你最好趕快將她掃地出門,以免咬傷自己,連帶嚇壞了我。”


    封棲雲兩手一背,準備出門,擺明不留商量余地。


    但是早有猜想的封嗆蟀則倏地喊住︰“大哥且慢。”


    “掃地出門,其余免談。”封棲雲連頭都沒回。


    “就算對咱們干貨行有益也免談嗎?”不得已,這是留下紫荊的最後一著棋。


    “對咱們干貨行有……『益』?”回過頭,封棲雲一臉懷疑。他掏耳問道︰“我有沒有听錯?我這老弟居然會做對自家有“益”的事?”


    刻薄的語氣一如以往。


    “千真萬確。”他的大哥不刻薄才是不正常。


    “怎麼個有益法?說!”


    “紫荊對香料、干貨有天賦,能聞味辨識品質好壞,所以留下她對干貨行有益。”


    前一刻,紫荊對他毛遂自薦,他亦是半信半疑,但既然她信心滿滿,他也只好放手讓她一試。


    “說得好听,她只是小娃兒一個,而且還出身……貧寒,這些東西她也許連見都沒見過,怎麼知道什麼是優,什麼是劣?”他不是狗眼看人低,而是實話實說。


    “封大哥可以試試紫莉。”紫荊搔搔鼻子,自信說道。


    真金不怕火煉。她是樹妖,來自天地,采自天地間的任何東西,她自然能辨識。


    “真要試?”


    “嗯!”


    “真試。”


    同時響應的封嗆蟀和紫荊相視而笑。


    封棲雲唇角一挑,半信半疑的睨著不知搞啥鬼的兩人。


    “不怕自取其辱就來吧!但是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只是為了留她而出這一招,或是她只是想要個落腳處準備誆人,那我可就不客氣。”


    “保證不誆人。”紫莉自信滿滿。


    “那好,我倒要看看小猴子怎麼耍大刀。到前面去。”


    三人來到干貨行店頭,干貨香味撲鼻,亂了人的味覺。


    封棲雲毫不客氣,指著櫃前的三袋干貨說了︰“這三袋干貨,小猴子,你看看。”


    “那三袋是菇類呀!大秤蛇!”


    不服氣,她頂了封棲雲一句,封棲雲眼珠子瞪得老大,而封嗆蟀也僅能抿嘴忍笑。


    紫荊走近,蹲,拿出三種菇類各少許。她看了看,嗅了嗅,答道︰“那三袋各為香信、猴頭和苞腳。香信菇身較薄、質素較差,猴頭飽滿多肉、鮮女敕可口,是山珍極品;只是這一袋苞腳……”


    “怎麼樣?”


    “這袋苞腳有點雜質和霉變,是不是不太好呀?”紫荊拿起一朵苞腳菇端詳。


    “雜質?霉變?不可能!我看看。”


    封棲雲一把撈起袋中數朵干菇,仔細一瞧,他臉色大變。


    吧菇上頭的確有著少許瑕疵,他進貨時沒發現,但眼前這個不出十二、三歲的娃兒卻能輕易指出!


    敝哉,一定是有靠山來著!


    他憤憤瞟了封嗆蟀一眼。


    “懂這些沒什麼大不了,人家眼尾眨一眨,你不就全曉得了!”他話中有話。“你要想在我封家待下,就得懂得更多。”


    這時,封嗆蟀緊張了。“大哥,紫荊一個孩子能懂得這麼多,實已難能可貴,讓她留下,我們再來慢慢教該也來得及呀!”


    “慢慢教?不!我沒有時間,你也不會有。”封棲雲固執到底。


    “大哥你這是……”


    “讓我試試。”紫荊笑了。


    她甜甜的稚氣笑臉里有著詭異的味道,直透封棲雲的骨子,令他興致更加激昂了。


    “紫荊?”封嗆蟀擰了眉。


    “哈!她想試,你就別擋了。來,繼續!”


    不多話,封棲雲一雙手十根手指在偌大的店頭低低揚揚,而紫荊小小的身影也就跟著東站西蹲。


    近百余種香料、干貨堆里,他問她答,且答得頭頭是道,更則舉一反三,就像那些知識根深柢固存在于她的腦子里,令人咋舌不已。


    如果要拿個詞來比喻,只能說她是讓天地之物附了身的小頑童非人也!


    這宛若行雲流水的問答,卻止于一刻鐘之後——當封棲雲忘我地指向櫃台後的一小袋香料時,一直都暢所欲言的紫荊,竟沉默了下來。


    她背對著封家兩兄弟,靜靜蹲在布袋前,手里盛著幾片香味純正、優雅的菌桂皮,好久後,終于發出了聲音︰“菌桂皮,桂樹之皮,帶油脂、香味足、涼味重、帶微甜是……上品,這些是上品,桂樹……”聲音是縹緲的,像神游太虛,半魂未歸。


    “嗯,說得好,連這你也知道,這批桂皮我挑得可嚴的。識貨!真識貨!”封棲雲激賞于她的博識,所以未察覺有異。


    而紫荊一直蹲著,直到眼角出現一抹藏青色的影子。


    她抬頭望,望進的是封嗆蟀鮮少不帶著笑的臉龐。


    他不笑,是因為感覺到她的……“情緒”嗎?


    “大哥,今天該問夠了,我看紫荊也累了,有什麼漏掉的,明天再問吧!”


    他拉起蹲在地上的紫荊,轉眼,笑意重回唇間,于是封棲雲也只看到他百年如一日的表情。


    “今天問得正上癮頭,你的小娃兒不也玩得不亦樂乎,怎麼會累?是不是呀,小猴……”


    不知何時,封嗆蟀已帶著半發怔的紫荊進了內院,留下封棲雲一個在店頭里叨叨不休。


    一陣余著干貨香味的微風,跟著兩人腳跟後頭吹來,在不算狹隘的天井下,漸漸淡去。


    封嗆蟀站定腳,卻沒主動開口詢問身後的紫荊。


    好半晌,回了神,紫莉這才低低說了——“那一株桂樹已經活了百余年了……”


    回頭望住她,封嗆蟀只聆听,卻不打斷。


    “活了百余年,卻被一刀一斧斷了生命,元神在逐漸干枯的表皮中死去,入了人口,成了污泥,難道這就是它的命嗎?”


    封嗆蟀唇角微揚,像心領神會,只是紫荊的下文,卻令他蹙眉。


    “那麼我……會不會也這樣?”她凝住他,久久,嘆了口氣。“不會,我不會這樣,因為我和它不同……如果我說我是人人懼怕的妖怪,你信嗎?會怕嗎?”


    如果她說她是妖怪,他信嗎?


    ……信嗎?


    仔細端詳著紫荊略顯稚氣的臉,封嗆蟀在她兩泓深潭似的杏眸里,再度看見那不符年齡的深沉。


    就像明明是初發的新芽,卻有著最古老的靈魂一般,令人迷惑……“紫荊如果是妖,也會是心地善良的妖,比起有時讓人捉模不透的人性,可也可愛得多的,我又怎會懼怕,是不?別想這麼多了,嵐大哥會擔心的,嗯?”


    大掌半捧住她的粉頰,拇指寵溺地撫了撫上頭生疑的表情,片刻,他善良的唇角再度微揚。


    擔心?他說他擔心她?


    還說縱使她是妖怪,他也不會懼怕?


    是真的嗎?


    真的……嗎?


    暖暖天光下,他一抹輕笑帶走了紫荊前一刻仍醞釀著的傷懷,同時也在她天真未鑿的初發人性中,注入了一股兩人都未曾察覺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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