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情殺機  第一章
作者:沈曼奴
    蘭家雅致的舊宅坐落于富麗堂皇的主宅後側,相形之下,顯得窄小低矮、此時,主宅燈燭輝煌,舊宅卻早已熄滅所有燈光,只任黃澄澄的圓月映得府宅一片朦朧。


    唯一住在舊宅的蘭家人——蘭水若——一如往常,十點就寢。


    蘭水若側身面牆,依稀入睡之際,突覺背脊發涼。她轉過身,翻翻眼睫,瞟見窗邊紗簾隨夜風舞揚,便不以為意地蜷身縮入薄被中。


    “黛……比……”空氣中揚起難以細聞的沙啞聲。


    黛比是蘭水若的英文名。她輕拉下薄被,略瞧立在床畔的人影,隨即背過身不理來人。經過晚餐的口角,她發誓再也不理他,任由他被那個女人玩死!反正是他心甘情願,反正是他先不在意她和她多年前死去的母親……


    媽媽是被那個女人害死的!她親眼所見,他卻不相信十歲女兒所說的話,反而擁住殺人凶手,安慰那殺人凶手別怕!


    她該恨他的!懊將他連同那個奸惡的女人一起憎恨!但他是她的爹地呀……曾經那麼那麼寵愛她的爹地……


    “水若……”蘭桑達呼喚愛女的聲音虛弱得像一絲嘆息。“爹地錯了……其實爹地……早就知道……呃……”他身形動也不動,面部除了稍稍瞪大雙眼,並無任何表情,但已足以讓人覺得他似是遭受致命一擊、他好半晌無法再出聲,單是喘息就像快要耗盡他所有氣力。


    答!液體落地的聲響突破蘭桑達的呼息聲,傳入蘭水若耳里。


    蘭水若覺得詭異,卻仍不肯回身面對父親一探究竟。


    他想做什麼?可別說為了那小小的口角,他特地來安慰她。多年來,父女倆為了那個女人而爭吵的次數多得數不清,他甚至甩過她巴掌,也不曾見他有任何歉疚之意。她不相信他會突然在意起她的喜怒哀樂。


    “水……若……”蘭桑達十分勉強地再喚她的名。


    不,她不相信。哪一回不是她厚著臉皮踱至前宅與他們共餐!而他,有多久不曾回來這里?主宅的後門與這里的前門不到兩分鐘的路程,他卻足八年不曾來過!八年,對世事懵懂不知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不需要父親讀床邊故事幫助她入睡了!


    或者,他是來告訴她,他有多愛那個女人?他是來央求她這個叛逆女兒行行好,別再和後母唱反調,別執意搬入主宅……


    沒錯,她出人意料地在即將滿十八歲的時候,想拉近與那個女人的距離。


    她該恨不得離那個蛇蠍女遠遠的才對,但她不。蘭若離開蘭家,反而如那女人所願!


    她不會讓那女人稱心如意太久,她就快找到證據,足以讓那女人現出婬劣原形的證據。屆時,一定能將那女人攆出蘭家門!而蘭桑達……她的父親……她相信他不會因而倒下,畢竟一個存心欺騙他感情的女人,不值得他留戀……


    蘭水若豎直耳朵,听不見父親的呼息。他走了?沒說一句完整呵哄的話,他便走了?


    蘭水若心中泛起一抹疼,但她絕不承認那是因為父親的忽略而涌出的難過。


    她躺平,睜開眼,訝異床邊的人影還在!


    蘭桑達還在,但毫無人氣,眼瞳空洞而冰冷。答!又有液體落地。


    窗邊紗簾賣命舞動,襯得夜風陰氣更深,天上圓月逐漸被烏雲吞噬,沒有點煤的房內逐漸被黑暗籠罩,蘭桑達的身影緩緩與黑暗融為一體,愈來愈模糊。


    “怎麼會這樣?蘭水若不相信自己眼楮所看到的。這是幻影?還是夢?她爹地模樣為什麼那麼不真實?


    “水……若……”蘭桑達的嘴巴一開一合,但發不出聲。蘭水若依她的唇形讀他的意思、她清楚地看見他想說.“對……不起……”


    接著,他幻化為一縷風,由房內飄往窗外,消逝在夜色中。


    “爹地……”蘭水若怔然。那是窗戶呀,他怎會從窗戶離去?還有,他從不曾對她道歉,她也不想听他說出那三個字。她雖然在美國出生、長大,但自小母親教受她中文及禮節,中國傳統觀念深植她腦海。從在美國華界擁有崇高地位的父親口中說出對不起……她會覺得父女關系異常疏遠,甚至,有兩人再也見不到面的傷感……


    難道……他出事了?這個臆測一躍現,那女人詭計得逞的浪笑嘴臉登時佔據她腦海,背景則是父親蒼白無生氣的面容。


    不,不可以這樣!蘭水若拼命搖頭,不——


    “不可以!”蘭水若驚醒、“爹地!”她一身冷汗。


    遮月的烏雲散去,月光再次滲入她的臥房。空氣靜寧而清冷,窗戶緊閉,紗簾不可能隨風飛舞。剛剛那一切,都是夢?


    蘭水若下床走到門前,確定門鎖緊緊鎖上。她背倚著門板,松了口氣,抹抹臉上的汗,緩緩下滑坐在地板上。是夢……但她為什麼覺得那麼真實?


    她的視線膘向床沿,不解夢中听聞的水滴聲代表什麼。驀然,床邊地板上小小的污漬攫住她的目光!


    她扭亮大燈,走到床畔,隨即曲膝跪下。


    地板上有兩滴鮮血!


    那不是夢!她的父親真的來過!蘭水若奪門而出,沖下樓,因心急而頻踩空階梯,差點扭到腳。她連鞋也沒穿,便跑上與主宅後門相連的碎石道;她的雙眼盈滿了淚,不是因為腳板被碎石刺痛,而是因為父親來到她床畔時哀淒無奈的面容。


    後院欄桿鐵門緊閉,她等不及叫人開門便翻爬而過,躍下時,睡衣裙擺被欄桿尖端勾破,她跌在地上翻了一圈。同時,因她的侵入,屋內警示器響起,立即有兩、三名佣僕來到主宅後門。


    “開門!”蘭水若粗魯地拍打門板,喊道︰“開門!開門哪!”


    佣人打開門,“小姐……”大伙皆驚訝于她狼狽的模樣——她穿著睡衣,打著赤腳,一身狼狽不堪,裙子被撕破……“小姐,你沒事吧?”


    蘭水若不理他們,逞自跑向前廳,在樓梯口被費瑪麗最為信任的女佣擋住。


    “讓開!”蘭水若瞪著女佣,厲聲命令。


    “可是夫人她說……”說是最被夫人信任,其實只是她單方面矢志效忠。費瑪麗沒有引進真正的自己人來服侍她,而是略施伎倆,擄獲佣僕中思想最單純者的心,如此一來,她不僅不會輕易露出馬腳,還能確實掌握這個家中底層的脈動,及氣惱看她不順眼的蘭水若。


    蘭水若不想與面前的女佣多說,迅速右移欲奔上樓梯,未料頗為豐腴的女佣俐落且毫不含糊地堵住她的去路。方才夫人有些慌張地想避開眾人耳目接兩名陌生男子進門,被她撞見,夫人告訴她那分別是醫生和律師,因為事出突然,暫時先別讓其他人知道,還要她守在樓梯口,不準有人上去打擾。所以,即使對方是小姐,她也要以夫人的命令為主。


    “讓開!”蘭水若只好使出蠻力推開女佣,直奔上樓。


    來到主臥房,她用力推開木雕門,房內的討論聲曳然停止。


    蘭水若走向圍在床邊的三人,低咆道︰“走開!”她知道她的父親平躺在床上,她要看看他們把他怎麼樣了。


    費瑪麗臉色瞬間發青,怎麼也想不到蘭水若會在這時候闖進來。她平伸雙手想阻擋蘭水若銳利的視線,以做作的口吻道︰“黛比,你爹地他……”


    平日她偽裝的和藹面容都沒有用了,何況是這種非常時刻。蘭水若介入費瑪麗與一名男子之前,將床上桑桑達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蘭水若沒有經過怔愕,直接尖聲大叫。床上蘭桑達面色發綠、雙目圓睜、口吐白沫,左手臂中槍鮮血淋灕,猶插在胸上的利刃是致命凶器。


    “你們殺了他——!”蘭水若發狂般大吼,轉身想跑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在場兩名男子急忙抓住她。她不停尖叫,男子試圖捂住她的嘴,反被她咬傷。


    “放開我!我要報警!”蘭水若雙臂被架住,雙腳騰空,“爸!”她哭喊︰“爸——”踢晃雙腿,“放開我!”


    “還不想辦法讓她安靜!”費瑪麗怒聲道。今夜殺死蘭桑達並不在計劃之中,如何處理尸體已經夠惱人,可別讓突然闖進來的蘭水若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叫來這里,壞她好事。


    面目殘暴的丑惡男子立即一拳揍昏蘭水若,然後只手圍住她脖子打算勒斃她。


    另一名性格奸邪多慮的男于趕緊阻止,“不能讓她現在死。”


    面有戾氣的男子轉頭望向費瑪麗,征詢她的意見。


    費瑪麗以眼神示意他松手。“沒錯,父女兩人同時斃命會讓人起疑。”她極具媚態地叼著一根煙,看了看暫時昏迷的蘭水若,再側瞄床上死狀極慘的蘭桑達。“現在,我們重新討論如何在世人面前演出一場好戲。”


    費瑪麗在她私人公寓里,倚著莫軒昂厚實的胸膛,隨著輕柔的音樂舞動身體。


    “晚餐時他女兒又找我麻煩,”甩下刀叉走開,他雖然沒有追過去,“但我知道他很想。”她舉手撫模身後動也不動的莫軒昂的臉部輪廓。“我就是知道。”


    她逕自述說蘭桑達死亡當天的情形。“之後,我照例親自端茶到我們房間,我鬧了下脾氣,要他哄我,他卻和你一樣,”她轉身,仰頭看著神情本然的莫軒昂,“很冷淡。”她的雙掌挑逗地在他胸前摩挲,隔著衣衫模索他的肌肉形狀,“他怎麼可以學你,對不對?只有你可以對我愛理不理,而他,必須把我奉為女王。”


    音樂節奏加快,費瑪麗伸舌抿唇,表情逐漸亢奮。


    “我將茶送到他面前,他將接過去的時候,我松了手。我是故意的,茶水濺了一地,茶杯摔得七零八碎,像在預言他的未來。他突然跳腳,發狂似的搖撼我。


    她扭大音樂聲量,為表現當時情況的緊張程度而忘我熱舞。從她甩發、扭腰的嫵媚姿態看來,一點都不像年過四十的中年婦人。


    而莫軒昂挺直站著,像局外人,看都不看她一眼。


    快節奏的舞曲結束,費瑪麗不再狂舞。她將淌滿汗水的臉埋進他胸膛。“因為,他已經知道被我下了毒,那茶摻有一星期份的解藥,他若不在一小時內喝下解藥,他會死得很難看。”她皺眉,“真的很難看。所以,你要乖乖按時跟我求解藥,知道嗎?嗯?只要你按時吃,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絕對完好如初,沒有絲毫損傷。”


    莫軒昂沒有任何回應,費瑪麗似乎也不期待,她回身坐在沙發上,“他像神經病一樣,要我跟他一起死。我當然不肯,我們開始扭打,我快被他掐死的時候,謝天謝地,他體內的毒終于發作。”


    她點燃一根煙,“我冷冷看著他痛苦的模樣,不想把解藥給他,壓根不想。不久,我看他實在掙扎得可憐,便想幫他快點解月兌。我找出他的手槍,果斷地對著他開槍!”她聳肩,彈彈煙灰,“卻只打中他的手臂。我愕然松開了手,沒有再扣扳機。那時我領悟到,原來我的心腸是軟的。”她微笑,向莫軒昂拋個媚眼。從她敘述蘭桑達死亡的經過看來,很難讓人相信她有一副軟心腸。“我又找出一把短刀,交給他,要他自己了結自己,他卻想將刀鋒刺向我!混亂間,我贏了,刀身深深刺入他胸口,他一聲悶哼,死不瞑目。”


    她站起身,臉上的得意被一抹焦躁的情緒取代。“但該死的,他的遺囑早就背著我更改過!他所有的財產將在他女兒滿二十的當天,自動轉到她名下,她那之前,則暫時交由基金會保管!”她捻熄煙,單邊嘴角揚起,奸佞迅速覆蓋那抹焦躁。“這下可好,我不陪那個小女生玩玩都不行。”


    她雙手抱胸,走向莫軒昂,“蘭家注定要敗的。他一死,他的律師便迫不及待跑來勒索我。原來那死人知道我真正圖的是他的家產後,立刻找律師商議把我趕出蘭家的方法,還單方簽妥離婚協議;事後因為畏懼于我的後台,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想到那律師威脅她不付巨款給他的話,將公開那張離婚協議,哼,存心找死。


    “過兩天那死人公祭,會讓人瞻仰他的遺容。”她踮腳想親吻莫軒昂的唇,莫軒昂側頭,只被她啄中唇角。費瑪麗眨眼,微笑,“親愛的,你不用為我擔心。他的尸體早處理過。除非解剖,否則根本看不出有槍傷、刀傷,還遭受劇毒腐蝕髒腑。但誰敢對商界名人動刀?死亡證明上寫得清清楚楚,他因心髒病突發而身亡。”


    費瑪麗捧起莫軒昂的臉龐,“听到這里,你應該懷疑,我為什麼把所有事都告訴你,對不對?”她直望入他的眼楮,“對不對?”


    莫軒昂眨了下眼。


    她滿意地回頭拿起擱在沙發上的皮包,“我需要你的幫忙。”從皮包里抽出幾張照片,“另外,我不想再把你關在這里。”她以一種施予恩惠的口吻同莫軒昂說道︰“我不希望我最親愛、最喜愛的寵物變得痴傻,只听催眠咒語行事。”她將照片遞給他,“你看這照片。”


    莫軒昂低下頭,費瑪麗轉身到廚房倒杯水喝。因此她沒能發現繆軒昂乍見照片中的人兒時,眼中竟浮現氤氳水氣。


    相片是在女孩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到的,模樣舉止忒是生動自然,飛揚跋扈的神采使得人們不會膚淺地只留意到她姣好的五官。最重要的是,她竟扯動他心扉。他曾懷疑過,落魄到被費瑪麗控制住,成為她的玩物的自己,為何從未有求死的意念?如今,他恍然明白,他在等待……等待與這女孩的相遇。


    他在等待救贖。


    “我要你接近她、征服她、得到她、得到她所有的一切——然後再毀了她。”費瑪麗回到客廳,左手拿著一副手銬腳鐐。“你辦得到嗎?”


    莫軒昂保持沉默,極力掩飾心中的波動。


    “不吭聲?這個小瘋婆子可不是你不吭聲就搞得定的、”她想拿回照片,“我看算……”


    “我去。”莫軒昂緊握著照片,首度在莫軒昂面前開口。


    “好。”費瑪麗眼中蕩漾著驚喜。她知道這步棋走得有些冒險,但她自信不會走錯。“你的男性魅力毋庸置疑,否則我不可能對你如此迷戀。”她繞著他走了半圈,手滑過他胸膛。手臂,然後貼上他結實的臀部。


    “不過,希望你身手依然俐落,擋得住我這個反派使出的招數。”


    她蹲下,“現在,閑事聊完,該辦正事。”用腳鐐拴住他雙足,再將他的雙手銬在他腰後。


    她走到他身前,踢掉高跟鞋後,褪下絲襪及底褲,然後坐在離他五步遠的沙發上,翻掀起裙擺,兩腿大張,臉上毫無羞赧之意。“過來。”


    莫軒昂未將她下半身的赤果看入眼中,但也沒有僵持太久,他走向她,自動在她身前曲跪單腳。


    費瑪麗抬起略帶贅肉的腿,腳踝先跨上他的肩膀,再用腳指頭戳弄他臉龐。“取悅我。”她低吟,“今天,只能用舌頭……”


    她想將腳趾頭探入他的嘴里,他別開頭,臉上有嫌惡。


    她不以為忤,左手兀自撫模自己的大腿內側蘊釀快感。當初催眠師曾為無法撤底催眠他的心智而俯跪在地請罪,她卻覺得無所謂,因為這樣反而能享有折磨莫軒昂的樂趣。每次看他精神與心靈痛苦交戰,她既心疼又愉快,心疼的是他的不識趣、愉快的是到最後他絕對會完全順從她。


    她揚揚眉,“非要逼我說那兩個字嗎?”湊近他耳畔不知呢喃些什麼,他松手放開一直握著的照片,眉字一攢,雙瞳變得空洞而幽黑,開始無意識地舌忝吻她。


    費瑪麗甩頭,申吟中夾雜笑意。看吧,到最後他總是完全順從她。


    “不準你踏進會場一步!”蘭水若在即將舉行告別式的禮堂外攔費瑪麗。


    “為什麼?”費瑪麗傷感地問,敏銳地留意到周遭人的注意力都轉向她們這方。要和她作對,蘭水若畢竟女敕了點,要知道,在公眾面前不小心說錯一句話,便會被打人萬劫不復之地。“黛比,家里只剩下你和我,我們必須相依為……”


    “我可不想跟個殺人凶手相依為命!”蘭水若心中也自有打算,她要當著大家的面拆穿費瑪麗的假面具。


    “八年前,你逼死我母親,八年後,你獨立殺死我父親,請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對我出手?我想你不會再等上八年吧?”


    “黛比!”費瑪麗眼中立刻盈滿淚水,“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你敢對著天、對著我父親發誓,你進蘭家為的不是蘭家家產?”


    “不!當然不!我還建議蘭將所有家產交給你,以證明我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夠了……”傻瓜,若只是圖謀財富,她大可乖乖當巴茲?契哈亞的女人,何必委屈下嫁蘭桑達這麼多年?然而,當黑道教父的情婦根本不能滿足她,她要虛名、要眾人羨慕、擁戴、贊賞!蘭桑達給了她機會。現在,就先讓大家看看她對待這個無血緣的女兒的慈愛吧。“我知道我愧對你親生母親,所以你母親死後,蘭願意給我一個名分我就心滿意足了……黛比,我愛你,我多麼希望和你……”


    蘭水若厲聲打斷她令人作惡的作戲言詞。“我們家的律師昨天深夜慘死街頭,你怎麼說?”


    “他……他酒後駕車……”費瑪麗掩嘴的手輕顫,“我很遺憾……”豆大淚珠滑下,有記者拍照,鎂光燈接連閃動。“黛比,不能再拖延時間,葬禮必須馬上舉行,讓我進去。”


    “你休想!”蘭水若不肯退讓,強硬的態度引發圍觀人士的側目。


    “黛比,你情緒很不穩定,我知道除了因為你父親突然死去,還有……還有其他原因……但,事情都過去了,你必須試著調適心情,畢竟未來還長得很,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在說什麼?”


    “黛比,忘了吧……忘了那可怕的一夜……”


    費瑪麗想輕拍她的肩,蘭水若往旁側一步不讓她踫觸。“我怎麼能忘?我父親死得那麼慘……我親眼看見……”


    “那個時候你早該熄燈就寢,為什麼你會慌張、匆忙,像遭受無比驚嚇地跑到我和你爹地的房間?”費瑪麗啜泣,淚流滿面,“老天,你好可憐,當時你衣衫凌亂……你……”


    “你胡說什麼?”蘭水若看看周旁,所有人的情緒都由著費瑪麗牽引,看待她的目光變得帶點憐憫。“你去暗示大家我遭到歹徒侵犯,才會倉皇地跑到你們房間?才會湊巧看到我父親死去?”


    “很多佣僕都有看到你當時的模樣。”費瑪麗擺手,一些佣僕從人群中鑽出來、“黛比,我真的不想在大家面前說出這件事,因為這會造成你更大的傷害……但是……也許……我應該幫你找個精神科醫師……”


    “你在影射我發瘋了?”蘭水若的語氣十分壓抑,她在強迫自己冷靜。


    費瑪麗以淚眼瞅著她,傷感地搖頭,“黛比,我也希望你不是……”


    自詡為夫人最忠心的下人的女佣開口道︰“當時小姐真的很可怕,發狂似的把我從樓梯上推下來……回想起來,當時小姐的模樣狼狽得真的像是被……歹徒侮辱過……”因挨蘭水若恨瞪而愈說愈小聲,看看其他佣僕,她壯膽繼續說︰“我不是胡說八道,好多人都有看到,真的,你們可以問問其他人……”


    眾人以眼光詢問那些佣僕,佣僕們對望半晌,無言地低下頭。雖然沒有附議,但顯然不否認那女佣及夫人的說詞。


    這下子蘭水若反被陷害了,她心一急,撒潑了起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她推費瑪麗一把,“是你!”又推打她,“你在昭告世人,我斗不過你……”


    費瑪麗踉蹌後退,“黛比.請你冷靜……”


    “我瘋了?我突然巴不得我真的瘋了!因為如此一來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了你——”她揪住費瑪麗,甩她巴掌、扯亂她的發,恨不能撕破她虛假的臉皮!


    “黛比……”費瑪麗佯裝費力地舞動雙手向眾人求救。


    “快阻止她!”人群中有人喊。


    “噢,她真的想殺死她……”見蘭水若掐住費瑪麗脖子,有人略帶懼意地嘆道。


    兩名蘭家佣僕裝扮的男子扳開蘭水著雙手,抓住她,讓她無法再對費瑪麗施暴。


    “放開我!你們沒有權利阻止我!放開我!”蘭水著哭嚷著,“我會到他們的房間,是因為我父親的魂魄到我床畔看我!他死得不甘心!他舍不得我!放開我!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小人!


    “蘭先生的魂魄?”


    “你們可以說我在作夢!但他滴下血滴留下證明,就在我房間的地板上!放開我!”


    蘭水若愈說愈夸張了。雖然對死者不敬,但仍有人忍俊不住,發出嗤笑。


    “你們小心點,別傷了她。”費瑪麗猶在作戲。“我可憐的黛比.你病了……”


    “夫人?”押走她?制住蘭水若的男子以眼神詢問費瑪麗


    費瑪麗頷首。蘭水若的情緒失控成這樣,不讓她參加葬禮,應該不會有人有異議。


    兩名男子架著蘭水若準備走開。


    “你們要帶我去哪里?”蘭水若掙扎著,尖聲問。


    費瑪麗到她身後,以只有她听得到的聲量在她耳畔道︰“去一個連瘋子也待不下去的地方。”先給她下馬威,讓她難受幾天,再由莫軒昂出場。


    蘭水若被押離現場。眾人的心緒才回到即將舉行的儀式上,紛紛進入禮堂。


    “蘭夫人,您沒事吧?”有人關心地詢問費瑪回回。


    費瑪麗擦干淚水,“我沒事。”遙望禮堂前方的棺木,“我會撐下去。因為他……他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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