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娘子  第七章
作者:梵容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亦既觀止,我心則說


    (你不睬不理不說明,莫非是變心了嗎?)


    杜御莆一臉冰霜回到府中。


    “夫人呢?”


    “回相爺,夫人在房里。”


    他走進房里,只見裘紗凌怔怔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你收下人家送的禮了?”


    裘紗凌緩緩抬頭,“你回來啦?”雖是文人裝扮,眉目間還是能看出宰相氣魄,可笑的是她居然看不出他天生的威儀!


    杜御莆沒有多注意她的反常,追問︰“你收了人家送的南詔琥珀?”


    她起身從妝奩盒里拿出琥珀女圭女圭,“我見這女圭女圭刻工精細,付了十枚銅錢買下的。”


    “金盒呢?”


    “我嫌重,當場退回去了。”


    杜御莆一听便知道她是遭謝炎年侍妾哄騙了,心里雖然稍感安慰,卻忍不住說她兩句。


    “不管你是從哪里來的,現在你是我的夫人,好歹該知進退!像你收下這禮——”


    “我沒有收禮!這是我買的!”她忍不住抗辯。


    他嘆息,“我知道你對世欲價值毫無概念,但是遠從南詔千里迢迢送到京城的琥珀女圭女圭,絕對不只十枚銅錢!”


    裘紗凌垂下頭不語,他說的沒錯,是她太天真,以為雲姬真的是因為跟她投緣,才以本錢廉價賣她……


    杜御莆對著她的頭頂嘆氣,“你不是有意的,但這種行為會讓我困擾。我向來潔身自愛,卻可能因此蒙上收受賄物的污名。”


    她幽幽的問︰“你是當朝百官之首。是嗎?”


    “是的。”他坦然承認,現在讓她知道也好,往後就不會輕易遭人哄騙了,“所以你該明白自己的—言—行都不能有所輕忽。”


    “為什麼瞞我?”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點!她控訴︰“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耍戲的猴兒!”


    杜御莆揉揉眉心,朝廷里最近許多外患,食君俸祿、忠君之事!他無能也無力再負擔她的情緒。


    “你想太多了。”他起身,“宮里最近事多,我到房辦公。”


    就這樣,沒有解釋、沒有道歉,一切都像理所當然似的。裘紗凌無言望著他的背影,心里蒙上巨大的陰影,如果連他都會瞞她,那還有什麼是可以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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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呂盈盈走入房里,“姑媽要我來喚你前去。”


    可不可以不去?經過一夜,她的心情還是好悶!


    然而,裘紗凌還是乖順的起身,她是相國夫人,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裘紗凌!


    多奇怪!在昨天之前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卻在知道他的身分之後處處有了警惕。


    “相國夫人”這個名詞像頂大帽子兜頭罩下,而她只能認命的“知所進退”。


    她任由侍女打扮妥當,準備晉謁婆婆——現在她明白婆婆為何總是對她冷冷淡淡的,她心中理想的媳婦一定不是她這樣的吧!


    裘紗凌跟在呂盈盈身後,望看她雍容的行走,優雅的跟下人們回禮,不像自己總是蹦蹦跳跳的,就連跟下人也像平輩、沒個大小,只有從小在閨閣中成長的千金小姐,才能自然養成大家風範吧!怪不得雲姬說自己看起來不像夫人。


    “姐姐?”呂盈盈停下腳步等她,她今天好沒生氣!


    雲姬是有所求而接近她的,那呂盈盈呢?


    “你為什麼喊我姐姐?”


    呂盈盈先是一愣,接著掩嘴輕笑,“姐姐明知故問!”


    明知故問?有什麼是她該知道,卻又愚蠢得不知道的呢?


    呂盈盈見她仍在冥思,催促道︰“姐姐快走吧,姑媽在等著呢!”


    裘紗凌緩緩的跟在她身後,心里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姑媽,姐姐來了。”


    “嗯,你先退下吧!”


    裘紗凌一踏進廂房就看見婆婆端坐左側,正位及左右兩側都坐著幾位老者,氣氛嚴肅得教人透不過氣來。她心中微微不安,還是硬著頭皮移步向前。


    “媳婦給婆婆請安。”


    “嗯,”杜夫人依舊不冷不熱的回應,“坐在主位上的是大叔祖。”


    裘紗凌身形一點,“紗凌見過叔祖。”接著是二叔祖、三叔祖、伯父、叔父……她一一行禮,卻暗自納悶,婆婆要她來見這些長輩有何用意?


    倘若在以前,絕對不會想那麼多,現在,她卻不得不深思起每個人話中藏著的真實意義——在女人國沒有這套虛與委蛇哪!


    “我們就坐在面前,她依然視若無睹的發呆,好沒禮教!”叔父眉眼一瞪,說道。


    裘紗凌一驚,趕忙道歉︰“紗凌失禮,還請叔父見諒。”


    學究樣的二叔祖搖頭皺眉,“立沒立相、神游太虛,真是成何體統!”


    裘紗凌一愣,立沒立相?還該怎麼站呢?有著動輒得咎的惶然,遂低下頭不語。


    “怎麼?在心里暗罵我們這些食古不化的老頭?”叔父涼諷。


    “不!紗凌不敢,紗凌只是——”


    還來不及解釋,伯父開口打斷她的話︰“畢竟是化外女子,不像咱們杜家乃學問家族、香傳家,少薰陶了些文化,氣質也就大大的差了。”


    這是直接的批評!裘紗凌想反駁,嘴皮子掀了掀,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難道她默認了他的嘲諷,還是這些日子已經把她磨成必須敬老尊上的傳統媳婦兒?


    然而他們並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停止批評。


    三叔祖譴責的目光掃過她,說︰“有如此桀驁難馴的媳婦,你辛苦了。”聆听長輩告誡仍然挺腰直立、沒有半點省悟模樣!


    杜夫人沒有看她一眼,“謝謝三叔關心,她年紀尚輕,還請各位長輩多加管教。說來慚愧,這原是府中小事,卻驚動大家撥冗前來,素娘深深自責。”


    裘紗凌詫異的望著婆婆,是她請這些長輩來“管教她”的!?


    她的心冷了、涼了、寒了,她以為只是跟婆婆話不投機,卻沒想到在她心里,自己竟是如此失敗的媳婦;更沒想到的是,她會大費周章的找人來修理自己。


    她不是不能說理的人哪,婆婆有意見何不當面跟她說?竟要擺出這教人難堪的陣仗?


    沉入冰窖里的心還有余溫,卻在越來越不留情面的指責中,悲哀的停止跳動……


    “御莆官居一品,是趄遷的棟梁之材,怎不知道娶妻娶德呢?”


    她無德嗎?如果以他們的眼光來看,或許吧!女人國的人不受迂腐的女誡局限的!


    裘紗凌面無表情的站著,不為自己辯解——在主觀的認定中,她無話可說,也不知道怎樣才能逃離這窘人的場面,她連拂袖而去都不敢哪!


    不敢!?裘紗凌也有不敢的時候?那個率性的自己到哪里去了?如果她套上了世俗的枷鎖,又為何惹來這毫不留情的批判?


    “她識字嗎?”三叔祖問杜夫人。


    “識得一些。”杜夫人含糊回答。基本上她對這媳婦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既然識字怎麼不懂敬奉翁姑、恭敬丈夫呢?”


    他們是存心叫她受窘的吧!她明明站在面前,卻視若無睹的談論著她。


    裘紗凌站在廳堂中間,前方左右的長輩們繼續口沫橫飛的指著、罵著。


    不想听、不想听的啊!然而,還是听進去了,就像想轉頭離去,卻抬不起生根的腳一般,她只能無助地站著,忍受有生以來最傷人的批判。


    “德行上有了缺失還可挽救,這無子就麻煩了……”大叔祖最後下了總結︰“趁著御莆年輕,該趁早給他納門妾了。”


    “其實素娘心里已有了人選,盈盈是御莆的表妹,品德容貌兼備;只是呂家總是香門第,讓盈盈屈居妾室恐有不妥……”


    這就是婆婆打的主意!?裘紗凌恍然明白,說穿了,他們只是先挫挫她的銳氣,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迫她答應盈盈進門,不是嗎?


    婆婆為了遂自己的私心,竟不惜剝奪她僅有的尊嚴!


    “這種事長輩作主便得了,御莆位居宰相,就是再娶個同妻也無不妥。趁今天宗族里的長輩們都在,咱們順道把日子看一看吧!”伯父意有所指的瞟裘紗凌一眼,“總不能御莆官做得大,我們卻連杯喜酒都喝不到吧!”


    “大伯言重了!年輕人不懂事,沒個規矩,這回一定讓您盡興。”杜夫人暗諷裘紗凌沒有經過明媒正娶進門。


    她淡淡的瞄向裘紗凌,“你可有意見?”這話是客套詢問,表


    示她是個周全的婆婆。諒她也不敢有意見!


    “御莆知道這件事嗎?”她只想問這個問題。如果今天這場面是他默許的……未免可恨!


    杜夫人臉上一僵,有著被頂撞的惱怒,“御莆是我的兒,有什麼我不能作主的?”


    二叔祖也聲援,“你也算一品夫人,好歹該知所進退,直呼御莆的名,成何體統!”


    知所進退?去他的知所進退!她再也不要知所進退!裘紗凌握緊垂在身側的手,逼急了,狗都會跳牆,何況是人!


    她閉上眼,再張開時滿是堅決,“我與御莆兩心相許、情深意切,倘若命中注定無子也是老天爺的意思。”她不理會周遭紛紛傳來的抽口氣的聲音,“請恕紗凌來自化外,不懂門閥世家的規矩,御莆如想再娶二妻……”她緩緩的掃過他們,“紗凌可以讓賢。各位叔祖慢聊,請恕紗凌告退。”


    說完,她微微欠身便轉身離開,不理會身後的哇哇叫,只想找地方療傷。


    “你們看看……這真是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二叔祖氣得帽兒歪歪、胡兒翹翹!


    “叫御莆休了她!”伯父逕下決定。


    “大哥,您是杜家大家長,您說句話吧!”三叔祖說。


    大叔祖只手撫須,沉吟了片刻,說︰“到底還是你們這房的事……素娘,你作個決定吧!”


    御莆自小就聰穎過人,性情雖然溫文,凡事卻自有主見,從他堅持娶這麼個女子就可看出。


    他們原先以為御莆必定不是很重視這個女子,才會沒用大禮迎娶,現下看來恐怕實情不是如此,她敢當面與他們抗衡,或許正是御莆給她的信心。


    他老了,身為杜家大家長只是因為輩份最長,這稱謂人家要敬便敬,不甩他也沒轍,就像剛剛那丫頭片子一樣——一個不高興扭頭就走,難不成還能把她拉回來嗎?還是別趟人家家務事這淌渾水吧!


    裘紗凌的行為無異是公然挑釁,杜夫人臉上也有幾分掛不住,“等御莆回來,我會要他給個交代。”這是場面話,她心里明白,兒子從來不是她能駕駛得了的。


    “那就好。”大叔祖起身,“既然沒事,咱們就回去了。”


    眾人魚貫走出,杜夫人送到府外。


    大叔祖突然想起,“祠堂祭祖之日,御莆會返鄉吧!”宰相親來祭拜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呢!


    杜夫人點頭,“我會跟御莆提起。”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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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方才在靜心苑里的遭遇,裘紗凌心里倍感委屈;當朝宰相又如何?學問世家又怎樣?她根本不屑高攀哪!


    臭杜御莆、死杜御莆!都是他!要不是他,她何必忍氣吞聲的站在那里任人嘲諷謾罵!


    娶同妻?哼!襲姐說得沒錯,經過幾千幾百年了,男人還是這般不長進,一個妻子都兜不平了,還想享齊人之福!?她要親自問問,這是婆婆的主意還是他的!


    心思一起,裘紗凌立刻急匆匆的走出去。


    “夫人!?”小虹差點跟她撞個正著,“夫人要上哪去?”


    “找相爺!”她撂下話就往外走。


    小虹一想不對,趕緊拉住裘紗凌,“唉喲!我的好夫人!相爺在哪里您可知道?”


    裘紗凌瞪她一眼,“在宮里不是?”


    “這宮里那麼大,您知道相爺在哪里辦公?”


    裘紗凌一想也對,虛心求教︰“那相爺會在哪里辦公?”


    “相爺身兼數職,如果不在尚省就在弘文館,要不可能在集賢殿,”小虹扳扳手指好努力的算,“聖上離宮往驪山去了,相爺就不會在聖上跟前,那也可能在東宮殿下那里……”


    “慢!”裘紗凌越听越頭痛,“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確定他人在哪里?”


    “是啊!相爺位居百官之首、日理萬機……”


    “可以了!”真受不了這些歌功頌德!裘紗凌突然想到,“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連皇帝老爺不在宮里都知道!


    “府里每個人都知道呀!”


    裘紗凌攏起秀眉,“那你為何沒有提起過?”她居然以為他只是普通藥商!


    “夫人又沒問過。”小虹理所當然的回。


    她覺得很無力,弄了半天只能怪自己笨,怨不得人。裘紗凌垂頭喪氣的踱回房里。


    “夫人不是要找相爺嗎?”小虹亦步亦趨的跟著問。


    她揮揮手,“你不是說他很難找嗎?算了。”


    不忍見到向來神采奕奕的夫人沮喪的模樣,小虹想到了好主意,“夫人可以修一封,我請人送進宮里,總會輾轉傳到相爺手中的!”


    這樣也行,總比枯等好。裘紗凌立即草草寫好,交給小虹,“那就麻煩你了。”


    “夫人別這麼說!小虹這就去辦!”


    裘紗凌點頭。現在就等吧!等他看到信之後早早回府,好讓她問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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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御莆在尚省與左相、兵部尚、吏部尚、戶部尚商討國事,正為東突厥久犯邊境煩惱不已。


    “兵部還有多少兵力可以支援李將軍?”杜御莆問。


    “親衛府尚有十萬兵卒。”


    “戶部、吏部二位尚可有高見?”杜御莆又問。


    “現已徵募百萬民兵有余。”


    “很好!”杜御莆點頭,復問︰“史相爺有何看法?”


    左相史理拂順蒼蒼銀須,“杜相爺先知灼見,願聞其詳。”


    原先史理對這嘴上無須卻一路平步青雲、甚至年紀輕輕便高居百官之首的杜御莆有些微不服,不過同朝數載,發現他剛而有禮,雖獨攬大權,卻不會剛愎自用;最令人欽佩的是,他一介儒生,卻熟習兵法,韜略干練、從容退兵——


    至此,史理跟朝中上下對杜御莆是心悅誠服了!無怪乎聖上在兩軍交戰的此時,依然放心前往離宮狩獵,而將朝中大事交付與他。


    杜御莆頷首,沉吟道︰“東突厥狡猾,踞守陰山天險,我軍兵力雖眾,卻難以越雷池一步……本相也甚為頭疼!”


    眾人皆點頭,“正因佔盡地利之便,東突厥才肆無忌憚的屢屢犯我!”


    “報!”禁軍校尉呈上一封信箴,“這是杜相爺府中傳來的家。”


    杜御莆拿出家一看,里頭只有簡短幾句︰有事相商,請速回。他搖頭,眉目間卻帶著笑意。這龍飛鳳舞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她寫的!


    眾人鮮少見到沉穩的杜相,臉上現出無可奈何的復雜表情,好奇的互視一眼,站在身旁的史理倚老,偷覷了眼,被杜御莆發現了也不覺慚,撫須評道︰“好豪邁的法!”


    “謝謝夸獎,是拙荊所寫。”


    “哈哈哈!杜相爺果然大度,伉儷情深令人羨慕!”幾位尚稱奇,饒是當今公主也不致如此豪爽的“命”夫君早回吧!


    史理素來懼內,很開心外表嚴正的杜御莆也有此患,以肘頂頂他,“小老弟,外頭那些不懂事的人都譏我怕妻,其實咱們這不叫怕,是讓;男子漢大丈夫,出門在外多威風,回到家里讓讓妻子又有何妨,你說是吧!”


    杜御莆哭笑不得,只得點頭,“史老說的有理。”


    “天色也不早了,還是別耽擱了小老弟的要事,”史理瞄了瞄他手中的信箴,“用兵之事,明門再商議可好?”


    呵呵,每回總是他礙于妻威托辭退席,這回總算有人墊著底兒了!


    幾位尚也趕緊起身,“下宮就不耽擱二位相爺了,就此告退。”大家都笑得曖昧。


    杜御莆不以為忤,“一道走吧!”


    一行人來到尚省外,突然有位官員見到杜御莆,便興奮的向前揖禮,“見過恩公!”


    “杜相爺真是桃李滿天下,功在社稷、功勞不小啊!”吏部尚語氣有些薄酸地說。


    杜御莆平淡的答︰“都是天子門生,于本相何功之有?”


    “自古以來哪一個相國大臣不是門生滿堂?李尚少見多怪!”


    “史相爺說得有理!是下官失了分寸。”吏部尚見德高望重的左相都出面說話了,趕緊道歉。


    杜御莆絲毫不以為意,和煦—笑,“史老要不要先回府?”


    “天色不早了,本相也該回府了!”史理對杜御莆附耳說︰“那些女人家呀,晚個半個時辰回去都得花上一個時辰解釋,麻煩!”


    杜御莆揚起嘴角,“我明白。”


    史理又頂頂他的肘,“你也早點回府。”說完眨眨眼,一副“你知道的嘛”的模樣。


    “了解。史老慢走。”他們雖同朝為官、共掌國事多年,卻始終只有同事之誼,沒想到紗凌的一封信居然迅速拉近兩人的關系,這是杜御莆始料未及的。


    三位尚跟著史理離去,杜御莆轉向方才喚他的官員,微笑,“黔婁兄近來可好?”


    黔婁子敬對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感到狂喜,激動的說︰“恩公……請讓下官一拜!”


    “唉!”杜御莆扶起他,“不必多禮。”看了看他身上的青色官服,“黔婁兄可還順利?”


    “托恩公的福,子敬自從回到黔州之後蒙邱刺史看重,先任采訪判官、後又獲保舉進秘省……恩公對子敬恩同再造,”他又跪了下去,“子敬結草餃環也不足以報恩公大德!”


    “唉!男兒膝下有黃金,別這樣!”杜御莆又拉起他,“科舉制度雖然公平,卻仍有遺珠之憾;你既能蒙邱放一路保舉,必然有些才干,應該好好效忠聖上才是,哪里是本相一人的功勞。”


    “恩公教訓得是!”黔婁子敬揩揩淚,“實不相瞞,子敬是特地來尚省等候恩公的。”


    “子敬听聞李將軍與突厥蠻子久峙,心生一計……”


    “慢!”杜御莆制止,“隨本相進尚省談。”雖然大內禁軍森嚴,還是小心隔牆有耳妥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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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軍一分為二,通漠道大軍由雲州攻往定襄,定襄道大軍則由朔州出發,埋伏在惡陽嶺前,待時機成熟,即可越過惡陽嶺,一舉穿越陰山逼退東突厥!”黔婁子敬指著戰略圖說。


    很好的計謀!杜御莆贊賞的點頭,“不過……東突厥兵士眾多,潰敗後萬一佔著地利之便,假意撤退,實則進攻,該如何是好?”


    “東突厥善騎,子敬建議輕裝騎兵前攻,重裝騎兵則守候在靈州,當可一舉殲滅東突厥蠻子!”


    杜御莆一拍掌,“好、很好!黔婁兄看來文弱,卻雄韜大略,朝廷得此重將,乃聖上之福、百姓之幸!”他寫妥任命函,“本相現授你行軍副元帥一職,並派余平隨你領導十萬雄兵前往靈州鎮守,你可願意?”


    黔婁子敬大喜,趕忙起身,“謝恩公!”


    杜御莆拍拍他的肩頭,“好好去做,沒有功名也能揚名立萬。”


    黔婁子敬鼻子一紅,“蒙恩公看重,子敬縱是肝腦涂地,也必會粉碎東突厥狼子野心!”


    杜御莆點頭,“很好,天色很晚了,回去跟你母親、妻兒道別吧!”


    黔婁子敬拱手相揖退下,恩公日理萬機卻依然記得他家有老母、妻兒,他們不過一面之緣哪!他總算了解朝中百官為何對這年輕相國心悅誠服,而聖上又為何如此信任恩公了!


    有此良相才真是王朝之福哪!


    黔婁子敬走後,杜御莆喚來余平一道研究戰略圖,許久,他臉上露出笑容,子敬的計謀確實萬無一失。要將這個計劃寫成密函,立刻快馬加急送到李將軍手中。東突厥犯我邊疆十數年,總算能一舉殲滅了……


    他太認真,沒注意到案頭的燭火已添上幾回,等到封好密函東方已微微泛白。


    杜御莆將密函交給余平之後伸伸懶腰,這才想起紗凌等了他一晚!


    糟!她不會惱了吧?杜御莆暗暗不安。前晚才經過謝炎年送禮的事,原想等有空再找她談,沒想到她先要談,卻教他的公事給耽擱了!


    快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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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要先用膳嗎?”小虹擔心的望著桌上的菜肴,“這菜已經熱過兩回了。”


    裘紗凌意興闌珊的搖頭,“撤下吧,我不餓。”


    他竟然置之不理,真的太過分了!


    小虹知道她心里不舒坦,勸道︰“夫人,相爺可能真的有要事在身,所以才……”


    裘紗凌懶懶的望著她,“他有這麼晚回來過嗎?”


    “沒有。”小虹承認。


    “再說,你不是說皇帝老頭不在,那還有什麼好忙的?”


    小虹雖然習慣她的率直,還是忍不住叨念︰“夫人!你是堂堂相國夫人,怎麼能如此大不敬的稱呼聖上呢!”


    裘紗凌嘆了一聲,“你退下吧。”相國夫人?天曉得她根本不希罕當什麼相國夫人啊!為什麼他不是平凡儒生?唉!


    “夫人?”小虹小心翼翼的問︰“你心情不好喔?”


    “很好啊。”裘紗凌漫應。


    “這種表情還說心情很好?”


    裘紗凌睇了小虹一眼,“那你還問!”


    小虹蹲在她跟前,“夫人,你哪里不開心跟小虹說嘛!小虹會安慰你的。”


    裘紗凌張開嘴,還是頹然閉上。說什麼呢?說她希望他不是宰相?還是說她被婆婆欺負了?最可笑的是,在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嫁了個位高權重的宰相,也沒察覺婆婆對自己有這麼多的不滿!


    好復雜啊!為什麼人跟人之間要有這麼多的彎彎折折?


    為什麼他不說清楚?他可以跟她表明身分的,婆婆有什麼不滿也可以說呀!


    然後呢?她就會改了嗎?如果早知道他是百宮之首,她會認為他傻氣得可愛?想起她指著他說呆的樣子,他—定暗笑自己笨!


    還有,就算婆婆明白表示不喜歡她、覺得她配不上他,那她就能變成配得上他的大家閨秀了嗎?


    他是宰相,擁有不可一世的權威,一定有很多名門千金想嫁給他吧!怪不得婆婆總是對她冷冷淡淡,換作自己可能也不高興優秀的兒子娶了個傻傻的媳婦。


    沒錯!她就是傻!最傻的是——她一直看不見自己的傻,以為傻的是他!


    襲姐,我該怎麼辦?紗凌好想哭。


    “夫人,你想哭嗎?”


    “沒!”


    “那你的眼楮為什麼紅紅的?”小虹叫了聲︰“你的鼻尖也紅紅的!”


    “討厭啦!”裘紗凌推開小虹,“你下去啦,不要理我!”


    “夫人……你真的想哭喔?”伺候夫人這麼久了,還沒看過她這麼難過的樣子呢!


    “下去啦!”裘紗凌的聲音里滿是哭音。


    “夫人……”小虹也慌了,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愛笑的夫人肯定很傷心才會想哭。怎麼辦呢?老爺又還沒回來!


    “哇!”裘紗凌按捺不住地伏在妝台上痛哭。


    “哇!”小虹不知所措,只好跟著哭。


    “哇……”主僕兩個相視一眼,抱頭一起哭。


    哭聲回蕩在整個府中,幾個想去勸慰的,才到門邊就受不住刺耳的哭聲連連倒退,只得作罷。


    呂盈盈望著門外,“姑媽,姐姐哭得好傷心哪!”哭聲實在太響亮了,她只好提高嗓音說話。


    杜夫人面無表情的說︰“哭得這麼慘烈,外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杜家多麼欺負人呢!”


    “姑媽,姐姐已經哭了一個時辰了,不要緊嗎?”她怎麼還沒哭累啊?呂盈盈一直忍著捂住耳朵的沖動。


    杜夫人拿出耳朵里的棉絮,分她一半,“拿去塞著,刺耳得很!”


    呂盈盈恍然大悟,原來姑媽早有準備,難怪能不動如山。塞住耳朵之後,果然清靜不少。


    “姐姐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啊?”


    杜夫人冷冷的說︰“她是該哭,希望哭過之後就能想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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