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極了！


    于遙馳兩手支著額角，低頭思忖剛才連續的兩場爭執，一股氣仍在胸腔竄來竄去，不得平息。


    老天，他是發了什麼瘋？明天寰宇旗下的各個子公司，要聯合召開格羅梅爾秋裝發表會的第一次籌備會議，身為熠星的代表，他現在該全心全意在這上面，而不是焦躁地想著俞杭芷和任旭在一起的畫面。


    “叩、叩叩——”


    “請進。”他重重吐了口氣，表情恢復平常。


    是俞杭芷。這會兒，于遙馳才舒展開來的眉頭，又不自覺地糾成結了。


    右手拿著剛煮好的一壺咖啡，左手背在身後，俞杭芷撐起滿面笑容走了進來。“要不要來杯咖啡？我剛煮好的。”


    見他僵著表情沒說話，她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朝他走了過去。


    “試試嘛，我煮的咖啡不錯咧！”老天，希望她的笑容看起來沒有太虛偽。


    “我這里沒有喝咖啡用的杯子。”他淡淡道，視線掃過桌上豪華型的保溫杯。


    “唔，這個嘛……”她先是故作沉吟，左手隨後自背後亮出，當場就多了兩個紙杯，又回復一臉笑意。“嘿嘿，你不介意用紙杯吧？”


    于遙馳瞪著她手里的紙杯，久久才答︰“嗯哼，我不介意。”老天，希望他的語氣聲調听起來依舊雄壯威武。


    “那好極了！”她將黑漆漆的液體傾注到兩只空杯中。


    見她遞了過來，他只得伸手接過其中一杯。“謝……謝謝。”


    “老板不用謝啦，我會煮的可不只有八寶粥，咖啡也很在行呢！”俞杭芷將紙杯舉高，豪氣干雲地繼續說︰“听說，任旭在老板面前告了我一狀，沒想到老板竟然沒要我卷鋪蓋回家，為了表示由衷的感謝，我俞小五先干為敬了！”


    說完，她就像武俠小說里不讓須眉的俠女，仰起脖子，一口氣就將整杯咖啡喝個精光。呵呵呵，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全照她擬的腳本走。


    靜靜看她表演，于遙馳微微牽起嘴角，背地里卻是冷汗直冒。呃……他總不能向她坦言——他向來討厭咖啡又酸又苦又難喝的味道，這樣實在太丟臉啦！


    “咦？你不喝啊？咖啡就是要趁熱喝才香啊！”俞杭芷笑得更迷人了。眼巴巴望著她干笑，于遙馳腦筋急轉，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好免除喝咖啡的酷刑。忽然，靈光掠過，他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跟我說謝，我卻應該跟你說對不起。剛剛我跟任旭談過，是我誤會你。”他顯出愧疚神色。“這樣吧，我把我這杯香濃咖啡讓給你，算是表達我的歉意。”


    “噯，這怎麼好意思？你是老板。老板說的，都是對的。”俞杭芷將他遞過來的咖啡推了回去，一臉自責。“是我自己不知好歹，一個芝麻大的臨時助理，怎麼配跟公司的紅牌模特兒說話呢？”


    眼看那杯咖啡又在面前出現，于遙馳暗暗吞了口水，表面還是強自鎮定。“你沒錯，是我對你說了過分的話。”


    俞杭芷笑得像天使。“能讓任旭成為國際名模，又能將熠星經營得這麼成功，于先生肯定具備了果決英明、嚴謹負責、面面俱到、成熟穩重等最優秀的特質。像這樣了不起的老板，怎麼有可能說話過分？”這家伙對他根本是明褒暗貶，嗯哼，字字可都是帶刺的咧！


    微眯起眼，于遙馳細細打量著俞杭芷。就算知道她天使般的笑容下另有圖謀，他還是沒法動怒，畢竟……唉，是他理虧在先。


    “算了，你明說吧，希望我怎麼做才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豁出去了。


    “我說什麼？我這小小的臨時助理能說什麼？”她刻意擺出困惑，手比了比他面前的紙杯。“我不過是煮了熱咖啡來謝謝老板對我的厚愛，不是嗎？”


    “反正，你要我喝了它就對了？”他屏住氣，瞪著杯內的黑褐色液體。


    “當然嘍！這可代表了我的謝意呀！”她點點頭，眸子笑得亮亮的。


    事到如今他沒有選擇的余地，誰教他先前莫名其妙地發了瘋……


    于遙馳舉起千斤重的臂膀，拿起千斤重的紙杯，一點、一點往自己嘴邊送去。


    辦公桌的另一邊，俞杭芷死命憋著滿肚子的笑，免得真的太囂張。


    啊——“乎搭啦”！心底爆出一聲怒吼，于遙馳猛地將整杯咖啡灌下。


    “老板，怎麼樣？這咖啡還好喝吧？”上身稍稍傾向前，俞杭芷從容笑問。


    “唔，這咖啡呀……”他本來要直接回答的，可是忽然發現情況不大對勁，口腔里殘留的味道既不酸又不苦，還甜得很。經由辨識後，于遙馳立刻變了臉，猙獰起表情，惡狠狠地指控她。“小五，這是可可，不是咖啡！”


    “這是"摩卡"呀！”俞杭芷朝他眨了眨眼，無辜地說︰“我這個體貼上司的助理，當然知道老板不喜歡喝黑咖啡嘍，而且我特別加多了可可粉的分量，唔……老板覺得這樣很難喝？”


    他雖然悶不吭聲，但額角青筋已經浮起，還一抽一抽地跳動著，看來她要是再玩下去，恐怕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俞杭芷心里明白，該是腳底抹油的時候了。


    “呃，只要老板不嫌棄就好。那這樣，嘿嘿，我回去工作了。”


    收拾紙杯，拿著咖啡壺，她擁抱勝利準備“班師回朝”。就在距門口不到一公尺、眼看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她听到了皮鞋觸地的清脆聲響……


    哇哇哇！大惡龍追來了，快、快逃啊！


    她趕緊伸手去抓門把，沒想到于遙馳還是比她早了一步，搶先扣住她的肘，微微一扯便教她不得不轉過身來與他正面相對。


    “你、你要做……”


    俞杭芷連句話都沒說完，他的臉便朝她壓了過來，而他的唇不偏不倚，正好堵住了她的問題。


    熱熱的，香香的，還帶了甜甜味道的……


    透過他的唇，她仿佛再度嘗到了“摩卡”的滋味，只是，她從來都不曉得——“摩卡”竟然會讓人渾身發熱、讓人呼吸淺促、讓人恍如飲了烈酒般暈陶陶的。


    一踫到她的唇，于遙馳就知道，這絕不只是一個含怒的沖動，否則他不會這麼眷戀難舍、不會這麼渴望探求更多更多。


    時間，融在灼熱的交纏氣息里，讓他們無法計算究竟過了多少分分秒秒……


    就在這時，“啷”——


    一道尖銳的聲音倏地劃破沉靜，阻斷了這記擦槍走火的炙吻。


    雙手飛快掩上微腫的唇，俞杭芷輕喘著氣，視線仍被他深邃的目光緊緊揪著，兩頰更像是著了火似的，燒得滾燙通紅。


    噯昧依舊濃郁，溫度持續飆高，直到她稍稍移動的腳步觸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才驚覺已經釀成了悲劇。


    不可置信地瞪著地板，她發出了哀嚎︰“天哪！我的咖啡壺………”那只咖啡壺，現在正用破碎狀態提醒她、嘲笑她——適才的吻，她是如何受到震懾、如何忘我地沉溺在里頭。


    當于遙馳跟著低頭察看情況，並明白了那聲巨響從何而來，笑意便咕嚕咕嚕在肚里不斷發酵膨脹，最後無法抑制地浮上眼角、唇邊。


    罷才淪陷在旖旎氣氛里的，絕不只他一人！


    “呃，這、這個……這個，我會……我會收拾干淨的。”


    見她結巴地丟下一句便開門沖去尋找清潔用具，于遙馳再也克制不住，哈哈大笑出聲，全不顧其他員工狐疑驚怪的眼光。


    想不到，他向來認為女人是麻煩，如今竟然會主動招惹了一個“她”！？咳咳咳！敝不得他、怪不得他！實在是因為俞杭芷這家伙呀太可愛了！


    等她收拾好殘局，終于躲進只屬于自己的那方小空間，俞杭芷這才覺得心髒的跳動、呼吸的頻率慢慢、慢慢、慢慢地恢復平常。


    她從沒想過，一個吻就可以讓她忘了天南地北，連手上的咖啡壺都能在恍惚間被她舍棄了，真是太丟臉啦！


    哦哦，不行不行，不行再想了！


    發覺臉頰的溫度又開始上升，明明知道四周沒半個人，俞杭芷還是趕忙伸手捂住，這種模樣當真羞于見人哪！


    不能怪她嘛，誰教她活了二十三歲才有初吻經驗！


    噯，等等等等——初吻？沒錯，初吻！


    “呃啊……”雙手改抱住自己的頭，俞杭芷發出了第二聲哀嚎。


    事情怎麼會這樣，王子的初吻居然會獻給了……大惡龍！？


    ※※※


    七樓。


    “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聖誕老公公，駕著美麗雪橇………”仰躺在雙人床上，俞杭芷對著天花板賣力吹口哨，希望能平復這幾天來始終紛亂的心情，然而，這一次似乎連這個向來有效的方法都失靈了。


    “唉……”嘆口氣，她宣告放棄。


    這幾天，她老是有股沖動，想直接跑去問于遙馳，問他……


    那個吻究竟代表什麼意思？是純屬意外，還是一時興起，又或者……


    NO、NO、NO！腦里怎麼會蹦出一個紅彤彤的愛心圖騰？一個翻身，俞杭芷將自己的腦袋塞到枕頭底下，壓得緊緊的。老天，她在想什麼啊？這種羞羞臉的綺想應該要立刻消滅！


    “俞小五，你爭氣點，別再被大惡龍迷惑了！避他是什麼意思，你的目標是任旭、任旭、任旭、任旭、任旭！”


    沒錯，目標是任旭！她得時時刻刻牢記今天總編在她手機里的留言。


    ——小五，你那邊搞定了沒呀？截稿時間快到嘍，你動作要快！


    動作要快……她也知道動作要快，問題是該怎麼個快法？更何況，于遙馳的哪個吻……


    哦，該死！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再這麼下去，她今晚甭睡啦！


    十一樓。


    罷洗完澡出來，空氣微冷，于遙馳隨手抓了件睡袍穿上。


    一天工作結束，直到臨睡前的片刻，才能放松緊繃的神經，沖杯好茶看看。


    將茶杯擱在床頭矮櫃，掀開被，人窩丁進去。背靠著枕，于遙馳拿起擱在矮櫃好幾天的《未來贏家》，翻開昨天結束的地方。


    一頁？！


    幾天了，他竟然只看了一百八十一頁？這種“小”，以他的閱讀速度，就算工作再疲憊，最多三個晚上就能解決。沒想到，這次他竟然栽了！


    于遙馳翻到最後一頁，瞄了眼左上角的數字，二四八。


    嗯，好！無論如何，今晚絕對要看完！


    啜口熱茶，他全神專注地盯著每個鉛體字，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


    毫無預警地，一張臉孔取代了滿篇文字，直直嵌在頁里…


    “啪”地一聲，于遙馳忿然合上了。“嗟！于遙馳，你在想什麼？”


    他在想什麼？答案，心里明白得很，是那張臉孔的主人。


    在他看多了各形各色模特兒的眼里，她並不特別美，但就是特別不一樣！尤其是說話的時候，她的眼角總會微微上揚，亮亮的，像天邊的星星，閃耀點點光，燦爛卻不刺眼；還有，吹口哨自得其樂的樣子、對他明褒暗貶笑得狡黠的樣子。


    還有還有，那甜滋滋的摩卡味道……


    不是別人，害他栽在《未來贏家》這本上的元凶就是她！


    就是她，俞杭芷！


    認輸了！于遙馳無奈地合上了，連頁數都懶得看。根據前幾晚的經驗，只要一想起她，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唉……關了床頭台燈，滑身進了暖呼呼的被窩，于遙馳閉起眼簾，毫無預警地，某段旋律開始在腦里撩翠——“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聖誕老公公，駕著美麗雪橇……”


    哦，別再來了！


    那明明是首聖誕歌，不是搖籃曲，完全沒有催人入眠的功能。


    能不能換首別的曲子？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是“口哨演出的聖誕快樂歌”！


    ※※※


    最美麗的早晨，莫過于提前到公司，可以悠哉游哉地蹺著二郎腿吃早點、看報紙，氣定神閑等上班。


    就在俞杭芷正享受大好晨光時，倪姐沖進了助理室。


    “小五小五，最新一期的《貳周報》你看了嗎？昨天出的。”


    “還沒。”嗤！那個沒品的八卦雜志社，寫不出什麼好料的娛樂新聞啦！


    “Monica上封面了！”倪姐直接將拎在手里的雜志亮在俞杭芷的面前。


    “張開你的大腿來！Monica含淚道出入行內幕。”她接過來，喃喃念出標題，索性抬頭直接問內容。“里頭寫些什麼呀？”


    雖然沒有任旭的超人氣，但Monica近年來吃遍台灣大小平面媒體，又在幾場重要服裝秀里擔任壓軸，也算是熠星旗下掛紅牌的名模，會成為八卦雜志的目標並不意外。不過，光看這標題就知道，那篇報導的“創作”成分居多。


    “都是說些不倫不類的事！”倪姐說得義憤填膺。“甚至影射咱們公司規定模特兒要去陪合作廠商的負責人睡覺，好換取表現機會呢！”


    唉……以她八卦雜志編輯的專業來看，這《貳周報》連編劇的創意都沒有！俞杭芷搖搖頭，對相關報導已經失去興趣了。


    “發生這種事，老板絕對會發火，咱們的日子難過嘍！”


    “唔。”俞杭芷輕應了聲，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盛裝初見于遙馳的那回，嘖嘖，他對媒體的態度哪是發火而已，簡直是發瘋嘛，他根本就將媒體看作洪水猛獸。


    要說這篇沒營養的八卦消息有什麼價值的話，她想，趁這個機會，應該就能了解于遙馳處理《貳周報》報導的方式，因為，這很可能就是她未來的下場。


    想到這里，俞杭芷的表情不由得黯淡了下來——怎麼辦，她越來越在意這次出任務的結果了。


    她無法否認，也無法欺騙自己。這種在意，已經和初衷大大不同了。


    除了能不能采訪到任旭、救不救得了雜志社等問題之外，更包括了于遙馳會怎麼想？還有，他和她之間會……會變成什麼樣？鐵青著臉，于遙馳已經繃緊神經一整個上午了。


    除了有請眾位相關人士——包括Monica及其責任經紀人，到他的辦公室“懇談”一番外，還必須向母公司寰宇集團提出報告、提出報告。


    況且，格羅梅爾向來十分重視合作公司的名譽與形象，在這緊要關頭，Monica竟然登上了《貳周報》的封面，對熠星、對寰宇來說，不啻為一記清脆的耳光。


    “Monica，這次格羅梅爾秋裝發表會，你就休息吧！”


    美女淚眼汪汪地哀求。“于先生，可不可以請你通融一下？這是我進軍國際舞台的機會……拜托，請你收回成命。以後，我一定會特別注意自己在外面的言行舉止，不會再給公司惹麻煩。”


    這次事件，就是導因于Monica個人與幾位政經名流私下往來時被拍了照片，其中尚且不乏親熱場面，自然會被《貳周報》胡亂渲染夸大。


    “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你早該可以預想得到，不是等事情發生後，才來向我懺悔。”于遙馳冷冷地說，完全不為所動。“我早就再三強調過，絕對要避免登上八卦雜志，否則就是自毀毀人。”


    Monica從他嚴峻的神情、語氣，知道沒有轉圍的余地，不禁低下頭，兩行淚水隨之淌落。


    “你離開吧。”


    于遙馳淡淡下了逐客令，Monica情非得已，頹著步伐走出辦公室，剛好和要進辦公室的俞杭芷錯身而過。


    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Monica萬分沮喪的神情她瞧得一清二楚，但她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因為，她的情緒也正悶著。


    “便當已經送來了。”俞杭芷說得有氣無力。“謝謝，放旁邊吧。”于遙馳應得有口無心。


    她看著他，眸光黯淡，他看著她，眼神沉鷙，兩人就這麼對望了好久，彼此都感受到一種可以相互傳遞情緒的默契……


    “怎麼，你心情不好？”他冒出話。


    “你不也在煩？”她無奈地笑。“你剛跟Monica說什麼？她的臉色好差！”


    “原本，我打算讓Monica和任旭擔任格羅梅爾秋裝發表會的壓軸，現在取消了。”


    “這個處分好嚴格呀！其實，發生這種事，Monica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呀！”想到Monica剛剛那表情，俞杭芷忍不住替她說話。“你不了解八卦雜志！”


    “我不了解八卦雜志？你這句話，感覺很瞧不起人喔！”于遙馳直覺的否定，讓她心里很不舒服。


    “小五，我沒這個意思。”唉，不知怎麼搞的，在Monica面前那個森肅的巨人，一到俞杭芷面前就變成了情緒煩躁的普通家伙！？


    扒了扒頭發，于遙馳試著用較為和緩的口吻向她解釋︰“如果我沒有嚴格處分Monica，讓其他模特兒有所警惕，你看著吧，這些狗仔隊會一個一個盯上熠星的人。今天是《貳周報》，明天可能是《獨家前線》，後天又不知道是哪個月刊、娛樂報，永遠沒完沒了，直到整個熠星發臭、發爛。”


    听他這麼說，俞杭芷不得不為“那一行”稍作辯護。“這就是身為公眾人物必須承擔的風險嘛，更何況，並不是所有以娛樂為主題的報章雜志都這麼亂來。”


    “依我看，根本是蛇鼠一窩、沒半個好貨！這些八卦雜志，應該要為台灣惡劣的偷窺文化負責。”


    這頭，俞杭芷听得皺起了眉。


    那頭，于遙馳則是一徑表達他的不滿。“我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要去做這種工作？挖人隱私、揭人瘡疤來大作文章，難道真是吃飽閑閑沒事做？”


    “吃飽閑閑沒事做？我想你搞錯了吧！”她的聲音涼了、表情冷了。“無論從事什麼工作，不都是為了掙口飯吃？我相信，有些人是認真要去做這份工作的。”


    “認真做挖八卦的工作？這我相信，我見識過太多不擇手段的例子。”他不屑地譏諷，沒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俞杭芷眯著雙眼、抿著雙唇、握著雙拳，先前在意他的郁悶情緒，早就被火氣燒干蒸發啦！如今，她恨不得立刻變出一壺濃得不能再濃的黑咖啡，就往他嘴巴灌去，最好酸死他、苦死他、哈死他！


    她的異常沉默，終于讓于遙馳感覺到情況不妙。


    “小五，你好像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俞杭芷大口大口吸氣、吐氣、吸氣、吐氣，這把怒火既然不能公開燃燒，就只能設法滅了它。


    她勉強彎出了笑。“我、沒、事！”


    “不，你真的不對勁。”一口咬定。


    “有嗎？我好得很哪！”死不承認。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奮戰到底。


    “我沒什麼話好說的。”投降免談。


    于遙馳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俞杭芷也就秉持大無畏的精神跟他對瞪。


    忽地，他視線降沉，恰恰就落在她的兩瓣唇葉；俞杭芷—察覺到，數天前同個地點發生的意外立刻從腦中閃過，霎時間，對峙的硬氣消融了，心跳開始狂鼓，耳根也跟著熱燙起來，眼珠子更不曉得該往哪里望去，只好尷尬地四方游動……


    “小五，我希望你有什麼意見就坦白跟我說，我很看重你的想法。”這句話，他說得誠摯，半點不勉強。


    “嗯……唔……”她總不能自曝真實身份吧！？“如果你不想說，那就別勉強了。”他淡淡地笑。


    “不是啦！我……我……”嗚嗚嗚，她就是吃軟不吃硬。


    “沒關系，你回去吃便當吧，我不想逼你。”浯氣里流露出些許無奈。


    “呃，老板……”內疚感莫名其妙地跑了出來，害她一陣心慌意亂。“我、我剛才是在想……在想……在想……”


    萬能的天神，請賜給我神奇的答案！俞杭芷在內心大聲疾呼。


    于遙馳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便低下頭去，藏住了唇邊忽地揚起的笑意。


    腦里猛然出現發亮燈泡，有了有了！她有靈感了！


    俞杭芷換了個笑盈盈的表情，朗聲道︰“我剛才是在想，與其這樣嚴厲處罰、拒絕媒體，不如換別的方法試試。”


    “哦？”于遙馳抬眼睞向她。


    她驟然丟了個歷史問題給他。“同樣是治水，大禹的老爸為什麼會失敗？大禹為什麼能成功？”


    “因為兩個人的方法不一樣。”這種等級的常識還難不倒他。


    “他老爸采用防堵策略，大禹行的是疏通引導。”


    “就是這樣啦！”雙手一拍，俞杭芷連連點頭。“現在各家八卦雜志社會把熠星的模特兒當作目標，那是因為熠星的消息最難挖，所以只要抓到一點風吹草動，當然就繪聲繪影地無限夸大，如果……如果是由我們來放消息呢？這樣，至少不會出現"張開你的大腿來"這種難堪的標題吧？”


    微微皺眉，于遙馳仔細思忖，她的建議並非沒有道理，但有執行的困難。“市面上的八卦雜志，名聲早就餿掉了，要我們的模特兒刊在那上面，會損害熠星及寰宇集團的形象。”


    “唔……如果是紀錄良好的八卦雜志呢？”她試探地問。


    他失笑。“有這種雜志嗎？就算曾經出現，我看也撐不久。”


    “就我所知，《娛人》算是品質還不錯、紀錄滿良好的。”她乘機推薦。


    “《娛人》？那家雜志社好像是規模很小，賣量在八卦雜志里算差的。”于遙馳說得坦直。


    “清流嘛，總是比較難生存。”俞杭芷勉強哈哈笑了兩聲，尷尬應了。


    他邊思忖，邊輕輕頷首，然後又問︰“如果可行，你有進一步的建議嗎？”


    “有！如果要推出，這人選的震撼力絕對要夠，譬如……”她故作沉吟，然後報出個最閃亮的名字。“任旭！”


    “任旭？”于遙馳的臉色變難看了。


    “沒錯，就是任旭！”她還沒警覺，猛點著頭。


    “不行！誰都可以，就任旭不行！”下巴線條緊繃著。


    “為什麼？明明他就是最好的人選！”俞杭芷有些急，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因為這樣冒的險太大，因為還不確定《娛人》是否真是清流，因為任旭是熠星最頂尖的模特兒，因為集團內部不會支持，因為他……因為他……因為他不想，因為他……會嫉妒！


    于遙馳表情沉凝，腦里咕嚕咕嚕地冒著成串的念頭，目光卻是直直探進她的眸底，便定住不動了。


    先前是情急，現在是心慌。俞杭芷被他盯得渾身不對勁，來自胸中的熱氣在雙頰熨成了彤霞，所有理智全被蒸融得軟綿綿“呃，我該回去吃午飯了，你……你也快點吃便當吧，菜都要涼了。”再待久一點，恐怕她會死于缺氧或心跳過猛。


    說完，俞杭芷步伐飛快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而她，就是因為走得太急，才沒看到于遙馳原先嚴肅的神色慢慢松動，唇角還揚起了笑，無奈，卻心甘情願。他愛上了俞杭芷——咳，事實就是這樣，他必須無條件承認。


    誰教……人是他錄取的、愛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