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婚紗店，尚亞克和王薇妮在設計室內聊了近半個鐘頭。王薇妮所說的，全和貝爾告訴他的一樣。


    “薇妮，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和莉莉聊天的內容。”尚亞克隨意拿起一張夏裝的設計稿，圖樣設計得很美，但他的心思不在那上頭。“但願你沒覺得我想侵犯你的隱私，我只想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兩手環胸，王薇妮盯著他看了好半晌。


    “我不介意，但你確定我們要談這件事?”


    “當然，這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放下設計稿，尚亞克調整坐姿，面對著她。


    “亞克，我從沒見你為了哪個女人這麼心急過。”頭一回見到他心急的模樣，她覺得好笑之余，卻也納悶。“你是在乎莉莉的，對吧?”


    “我的確在乎她。”


    “你在乎她，甚至愛她，你為什麼……還不想娶她?”


    “為什麼你這麼說?”


    “昨天莉莉回去後，沒和你談嗎?”


    “談什麼?”尚亞克一頭霧水。“莉莉回去時，我已經睡著了，甚王她今早離開時，我都還在睡覺。”


    “亞克，你在開玩笑!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會睡。”


    尚亞克一臉正色。“為了這件事，我對你的丈夫發過火。他說早上他試著叫我起床，但我一直在沉睡。”


    听他這麼說，王薇妮關心地模他額頭。“你還好吧?是不是這幾天太累了?”


    尚亞克無疑是他們夫妻的貴人，但他畢竟比他們小蚌十來歲，某些時候，她是把他當親弟弟看待的。


    “先別談這個，我要先知道你和莉莉談了些什麼?”


    “看得出來你真的很緊張，放心，我沒抖出你過去的風流史，我打算把它賣給電視台，也許能賣個天價。”她試著開他玩笑，讓他不那麼緊張。


    “薇妮，拜托你……”


    “好，我說。”斂起笑容，王薇妮以嚴肅的表情道︰“昨天我要貝爾把家里所有僕人支開，那是因為我鼓勵莉莉，要她向你告白，說她願意和你相愛一輩子。”


    “但我們沒談……”


    “對，你說你睡了，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王薇妮輕嘆一聲。“我以為她之所以突然要提早離開巴黎，又神色黯然不肯多說什麼……是因為你告訴她，你無法愛她一輩子。”


    “當然不是這樣!”


    “你打算娶她?”王薇妮順勢問他。


    “我想過這個問題，我也以嚴肅的心態在思考著——但如果昨天她真對我這麼說，我想，我會答應她。”尚亞克一派正經地道︰“我想，我拒絕不了她。”


    王薇妮再次盯著他看了許久，忍不住笑出聲︰“亞克，我第一次看你動了真情，第一次看到你這張俊臉上，出現這種天要塌下來的緊張表情。”


    低頭，尚亞克兩手搗著臉，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回到平常冷靜的狀態。


    “不用擔心，只要你愛她，你們想要相愛一輩子，絕不會有問題的。”王薇妮安慰著他。“我很確定莉莉非常愛你。”


    “我得先找出問題癥結所在。”尚亞克思忖著。“貝爾告訴我，今早艾微塔也出現在機場。”


    “是，她的確去了，但我和貝爾不相信那是巧遇。”王薇妮輕皺眉頭。“亞克，我想你必須知道，艾微塔她對你不會輕易放手的，她回巴黎時，曾當著貝爾的面坦言，她絕不認輸。”


    “你的意思是，艾微塔她……”兩道濃眉一擰，尚亞克神情嚴肅。“我從未給過她承諾，而且我早和她劃清關系。她該知道，我們之間只有工作，沒有其他。”


    “但她不這麼想，而且她自負不凡，認為只有她配得過你。”


    “我不知道我會給她這種聯想……”


    “每個女人一遇見你，很難不會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幻想。”


    “別挖苦我了!”


    把桌上的設計稿收拾整齊，王薇妮提出她今早在機場產生的疑問——


    “亞克，假設艾微塔如我所料，去機場是要親自送莉莉離開，那她為何能得知莉莉突然要提早搭早班飛機離開?”


    “我想，這得問問我家的僕人。”把事情連串起來，有些事猜也猜得透。


    “你知道了些什麼?”


    “我猜得沒錯的話，昨天幫我煮咖啡的僕人，可能在我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藥，而在莉莉回來時，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情的事。”尚亞克合理地推論。


    驚訝的瞪大了眼，王薇妮無比震驚。“你問過那個僕人了嗎?她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貝爾說她請假回去，但無論如何，得先把她找回來再說。”


    “當然。”


    尚亞克靜坐了一會兒，沉重地開口︰“薇妮，我們得來聊聊艾微塔的事。”


    “你指的是……”


    “合約，我們和艾微塔的合約。我打算和她解約，找其他模特兒來幫我們的婚紗做代言。”


    “要不要等事情查明再說?”王薇妮站在公司立場，做了分析。“我們的合約有一條寫明要她維護好形象，若她自毀形象，我們隨時可以跟她解約。如果真是她唆使僕人對你下藥，那她的麻煩就大了!”


    尚亞克點點頭，打算照她所言。


    “薇妮，委屈你了。”


    “亞克……”他突然來上這麼突兀的一句話，令她錯愕不已。


    尚亞克撇唇一笑。“我家的僕人，還算不少吧?有些事該讓我知道的，總有人會告訴我。”


    “你是指……”王薇妮甚感驚訝的呆望著他。“貝爾和艾……”


    點頭，他打斷她難以啟齒的話。他不想讓一個好女人自己開口述說那件曾經傷害她的事。


    “你早知道了?可是你為什麼沒……沒怪我們?”


    “薇妮，我怎麼會怪你呢?受傷害最大的人是你。”輕按著她的手，尚亞克輕聲道︰“你讓我看到東方女子堅強包容的一面。我沒有把事情攤開來，是因為我知道貝爾愛的一直是你，但他不是聖人，偶爾他也會小小迷失……重要的是，我相信你們夫妻，我們三人就像自家人一樣。”


    聞言，王薇妮眼眶泛紅。“亞克，我為貝爾所做的事向你道歉，並感謝你對我們夫妻的信任，以及包容。”


    “別這麼說，我也感到抱歉，你受了傷害，還得和她一起工作……”


    “也還好，反正我畫設計圖時，她不會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王薇妮苦笑地自嘲著。“亞克，我還是得說，我和貝爾都很感激你。”


    “如果你們夫妻真的感激我，那就幫我一起把莉莉追回來。”


    “這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做。”


    王薇妮感激地看著尚亞克，這麼有氣度的男人，唯有善良的莉莉，才能和他配為天造地設的一對。


    回到台灣已經一個星期，不想自己低落的心情影響到好友即將結婚的喜悅情緒，彤莉莉每天強顏歡笑，盡量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不去想此趟前往巴黎發生的事。


    “噢!游回台灣海峽的天使美人魚，你的阿波羅有沒有打電話給你啊?”


    比彤莉莉晚三個鐘頭下班的郝真真，一回到住處，看到彤莉莉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躡手躡腳地站到她身後。


    這個轟動巴黎的新聞，她和雷曜可是在隔天就知道了，台灣也有幾家媒體在幾天後也播了這新聞。


    拜彤莉莉這個天使美人魚所賜，原本生意就好到讓人累斃的時尚旅館，這陣子餐廳的訂位電話，更是響個不停，令人快抓狂。


    “真真，你嚇了我一大跳。”背後突然傳來聲音，不知道自己呆坐多久的彤莉莉嚇了好大一跳。


    “怎麼了?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沒……沒有。”


    垂首，彤莉莉一臉落寞。她什麼都沒想、什麼也不想去想，就只是呆坐。


    “尚亞克今天打電話給你了嗎?”郝真真繞過來，一坐下，累得整個人癱在沙發上。


    “嗯，有啊!”抬起頭，彤莉莉笑得一臉甜蜜。


    她知道尚亞克向雷曜要了她的手機號碼和住處的電話，為了不讓郝真真替她擔心，她不得不這麼騙她。


    她其實並不算騙真真，尚亞克的確每天都有打電話來，差別是，她並沒有接電話。


    方才電話又響，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電話旁坐下，看著電話響個不停，接與不接的念頭，在她腦中展開拔河戰。


    她不知道他為何又要找她，既然他一開始只是把她當一個游戲的小小配角，她離開後，他該去物色下一個可以陪他玩游戲的女人，何苦又要找她?


    她在猜，也許是他不想讓雷曜知道這件事，怕因為她壞了他和雷曜的友誼。


    她不接電話，就是怕听到他會這麼說，那會讓她心更痛，


    但，她又想接電話，想听听他的聲音，听他對她說他其實是愛他的……她知道自己有這種念頭很傻，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要這麼想著。


    想著他其實是愛著她的、想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想著他沒有存心玩弄她……她需要這些幻想，來梢梢撫平她碎裂的心。


    “喔，對了!你有沒有告訴他們我不要新娘秘?”斜躺在沙發上快要睡著的郝真真，突然又醒來。


    “呃，有。”把悲傷的情緒收起，彤莉莉在臉上掛了個微笑。“不過還是有比較好。”


    “我不喜歡有人一直跟著我，每分每秒都在幫我整理儀容，那樣我會抓狂!何況，有你在啊!如果我的妝花掉，你隨時可以幫我補啊!”


    再躺回原姿勢，郝真真覺得有彤莉莉這個朋友，其實也不錯，雖然她大小姐在工作上的能力是差了些，但美姿美儀的方面，請教她就沒錯。


    “真真，我……”彤莉莉欲言又止。


    好幾回她都想告訴真真，她不想當伴娘了，因為她沒把握自己再度看到尚亞克，還能強裝出笑容，但每每話到嘴邊，就是出不了口。


    上半身和沙發呈四十五度角的郝真真，斜眼看她。“莉莉，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這幾天都笑得很牽強。”


    “有……有嗎?”


    “對不起啦!我的婚禮卻要你來幫忙，你一定是太累了。”


    郝真真無力地一笑。她是時尚旅館的總經理，每天下班時間最早是晚上十一點，泰半時候，她會直接睡在時尚旅館內，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管自己的婚禮，而她的總裁老公也不比她閑!


    雖然有專業的婚禮企畫團隊，但一些小細節，還是得麻煩莉莉去處理。


    “不，你別這麼說，我很樂意幫忙的。”彤莉莉端起放在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水，一杯端給郝真真，一杯她端著自己喝。“真真，婚禮上該注意的事，婚禮企畫團隊會處理，其他的事，該聯絡的我都聯絡好了。”


    “莉莉，我真感謝你。”坐直身，郝真真把杯子舉高。“我以茶代酒，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噗哧一笑，彤莉莉端著茶杯，和她乾杯。


    “真真，我想回我外婆家住。”


    “為什麼?我不是說過，在這層公寓還沒賣出以前，你都可以住在這兒。”郝真真再度重申早說過的話。


    這層貴死人的高級公寓是她買的沒錯，雖然當初她救了彤莉莉，是彤莉莉“主動”住進來的，但老實說，有彤莉莉在還真好，她大小姐的廚藝還真不錯，讓她不用擔心下一餐該吃什麼膩到不行的便當，而且，家里都會很自動的變乾淨。


    雖然婚後她會搬去雷曜的家住，但她還不打算賣掉這層公寓，日後，萬一她和雷曜吵架，她還可以回來冷靜一下。


    “我知道。可是我很想和外婆住一陣子，畢竟她和我外公年紀都大了。”


    “好吧!不過這里的鑰匙，你還是留著。”


    “嗯。”彤莉莉輕聲問著︰“那，我還想放幾天假……我知道在這時候請假好像很不應該，畢竟你那麼忙……”


    若是在乎常，她絕不會在真真兩頭忙的時候請假，但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每天，她的內心都極為痛苦，卻得強裝出笑容，把自己維持在平日的模樣。


    她真的需要靜一靜。


    “沒關系，你本來就該放假的。”


    “那你……”


    “你不用擔心我，我住在時尚旅館，吃的、住的都有人侍候。你好好休息，等我結婚那天，有個全世界最美的天使伴娘，我郝真真多有面子啊!”郝真真睨她一眼，打趣道︰“不如那天你和尚亞克也一起舉行婚禮，雙雙對對，多好!”


    彤莉莉苦笑。“他應該會在巴黎結婚。”


    “也對。巴黎，浪漫的花都，挺適合你的。”


    苦澀的笑容從心間泛起，彤莉莉偏頭說道︰“真真，你千萬別告訴……告訴尚亞克，我外婆家的電話號碼。”


    “為什麼?”


    “呃……我……我還沒告訴我外婆有關尚亞克的事。”低頭，苦澀滋味盤在心問，繞成一團毛線球。


    “我懂了，你是要回去告訴你外婆，你要嫁給尚亞克的事。”了然一笑，郝真真笑得一臉曖昧。“很難開口，對吧?我沒辦法幫你，只能說『加油』!”


    彤莉莉兩手掩住臉，不想讓郝真真看到她臉上的苦澀，但這舉動看在郝真真眼里，卻解讀成“害羞”。


    拍拍她的肩，郝真真說著鼓勵的話︰“放心，尚亞克那麼優秀，你外公外婆若知道你交了那麼紳士的男友，放鞭炮慶祝都來不及了，不會反對的啦!”


    說著，郝真真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說︰“不對啊!電視新聞有你在巴黎代言霓裳羽衣的報導，你外公外婆怎會不知道?可能他們不喜歡看新聞吧!”郝真真低著頭，揉揉酸痛的眼楮，自顧自地說道︰“總之，你好好跟他們說。我累死了，要去洗澡、睡覺了，晚安。”


    “晚安。”


    彤莉莉拾起頭之際，郝真真早就一個箭步拐進房間了。


    起身，彤莉莉也走回自己的房間去收拾行李。


    人還在巴黎的尚亞克，每天都打電話試著和彤莉莉聯絡，但她似乎有意躲避他，一直不願意接電話。


    他不想打擾雷曜，他想，這陣子雷曜要忙的事很多，況且，他的事情，他相信自己能處理得好。


    昨天他沒再打電話，一整天他都待在設計室設計莉莉的伴娘服，直到畫出最完美的設計圖。


    “貝爾，麻煩你請薇妮過來一趟。”透過無線對講機，尚亞克對貝爾說著。


    “好的，我馬上請她過來。”


    “還有，那個巴西僕人找到了嗎?”


    “很遺憾，並沒有。不過我會繼續派人去找。”


    “有沒有艾微塔的消息?”


    “也沒有。”


    “好吧，叫薇妮快點過來，我等著她。另外，幫我訂機票，我要搭明天一早的班機去台灣。”


    “好，我知道了。”


    收了對講機，尚亞克臉色沉重。


    他家的巴西僕人和艾微塔像是在人間蒸發掉了，誰都找不到她們。她們愈是躲起來，就愈證明她們心虛……


    他其實已經認定她們勾結做了壞事，他設計室內的監視錄影機，在他昏睡的前一刻被關閉，極有可能就是巴西籍的僕人做的。


    除了得查出艾微塔究竟做了什麼事，害得莉莉傷心離開，他還擔心她會不會再度傷害莉莉……


    所以，他等不及伴娘禮服制作完成，決定要先到台灣找莉莉把話說清楚，而禮服的制作就交給薇妮，等禮服完成，再由薇妮和貝爾一起帶到台灣，順便讓薇妮回故鄉。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完美安排。


    拿著設計圖稿仔細端詳，他只希望能早點見到莉莉，搬開阻礙他們愛情的浮木，讓他們能一同攜手在愛情河里，游向未來。


    “莉莉，Ilove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