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的貼身烙印  第五章
作者:惜之
    “曲曲……曲曲,你開門,我有話要跟你說。”郁敏苦著一張臉,吞著味道不怎麼鮮美的閉門羹。


    “不听不听,老師是壞女人,跟梅格一樣壞。”曲曲由屋內朝門外喊。


    “你必須听我說,你不但誤會我,也誤會你的夕焄哥哥了。”


    郁敏後悔去探究他的秘密,秘密沒探成,還鬧到原本關系不錯的師生反目,真不劃算。


    “走開啦,我不想見你。”曲曲的聲音淒慘,間間斷斷的抽噎從里面傳出來。


    “我知道,可是我非見你不可,不然你的夕焄哥哥丟了,你會賴是我把他藏起來,到時我百口莫辯,不是很衰?何況我們之間根本什麼也沒有,還要被你誤會……”要扮委屈?她也行啊!


    門刷地被打開。


    “你說你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曲曲斜眼睨人,態度倨傲,滿眼不屑。


    “當然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趴在他身上?”難不成要兩人不穿衣服,躺在床上,才算有什麼嗎?


    “那是意外,我這個人很迷糊,常常發生意外。”


    郁敏三言兩語,把他的吻、他的撫觸全歸類成意外,畢竟讓別人知道,她只是寇夕焄練習接吻的對象,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意外?為什麼你的意外不是掉進臭水溝或游泳池,而是掉進夕焄哥哥懷里?”好精采的意外,為什麼她就是踫不到這種好意外?


    問得好,如果意外能被選擇的話,她甘願自己掉進錢堆里,滿滿的錢壓在身上,豈是一個爽字能形容!


    “因為我好奇你哥為什麼老是穿高領衫,連那麼熱的夏天也不例外,所以看見他在院子里午睡時,就想去一探究竟。


    “沒想到你哥根本是電視里的武林高手,半夜有人偷襲,會發出暗器把敵人殲滅,然後……就這樣羅……”


    “怎樣羅?”她對郁敏的話持保留態度。


    “他發現有人接近,反射性地手一伸一縮,把我拽倒……然後你走過來、看見、誤會。”


    她刻意將中間那段“無關緊要的部分”模糊掉。


    “你敢說你對我大哥沒有半點意思?”


    “什麼意思?”郁敏不解。


    她的不解表情稍稍說服了曲曲。


    “美國有一大堆討厭的女生喜歡在夕焄哥身邊團團繞,哥已經把身分隱藏得很小心,她們還是想盡辦法探听。”


    身分?廣告明星身分嗎?這種身分怎麼瞞啊!?何況關於他的報導滿天飛,想騙別人說自己不是史考特,恐怕難得很。


    郁敏有想法,但沒出口,她預備听曲曲說個夠。


    “從小時候,他就很受歡迎,尤其是異性,美國女孩子大部分熱情主動,弄得他很煩。”


    他受歡迎這事兒,郁敏很清楚,她曾經因他的受歡迎,走了將近半年的衰運。


    “後來,我年紀大一點,就告訴別人,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那些壞女人才不敢那麼明目張膽。”講到這里,她的眼淚停止,臉上有點點滿意。


    “你是他妹妹耶!誰會相信你的說詞。”


    “才不是,我是他們家領養的,和夕焄哥沒有血緣關系。”


    “哦,所以你是想要嫁給他的?”


    這個問句,讓強烈的不舒服感卡在郁敏的胃壁間。


    是餓了嗎?沒啊!中午她吃了不少紅燒獅子頭;想拉肚子嗎?嗯……目前腸道還沒受到影響……可,她的確不舒服。


    談話繼續進行,心思飄掉一半,她逕自去研究胃痛主因,是不足多年前還來不及發展就被撲滅的“喜歡”跳出來作怪?


    她不是老早就提醒過自己,寇夕焄遲早要拍拍走人,遲早相處的這段又會成為短暫回憶,她沒事讓胃去鬧什麼革命?


    “我當然要嫁給他,他對所有女人敷衍,只有對我真心誠意,他寵我、疼我,把我捧在手掌心溺愛,就是那個常常賴在他床上做運動的梅格也比不上,夕焄哥……”


    “等等,什麼叫賴在床上做運動?瑜珈嗎?”梅格是他的運動教練?大男人學瑜珈,好怪!


    “不是啦!笨蛋,是,梅格是哥的貼身秘,她老以為自己很厲害,跟哥的關系和別人不一樣,你都沒看見她那種囂張態度,好像自己是我大嫂,真叫人受不了!


    “所以哥要回台灣度假,我好開心,開心他終於可以離開梅格那個討厭鬼,哪里知道又冒出來你這號人物。說!你為什麼天天和我哥黏在一起?”


    她的食指指向郁敏,眼里冒出兩盞鬼火,恐嚇地射向她。


    “這個說法好像不太對。”


    她搖搖頭。這里是寇夕焄的家,總不能把他的行蹤設定在某個範圍,讓她走到哪里都看不見他!何況,說“黏”……似乎形容得太過分,常常是她在哪里,他就意外出現。


    “哪里不對,我就覺得有他的地方,一定有你。”


    “我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多少會踫到面,難不成你要我看到他,自動退開十五公尺以示清白?何況,他也常常和雅芹在一起,你為什麼不去指控雅芹?”


    “說得也是。”曲曲點頭認同她的說法。


    “你大可以放心,我只受聘一個半月,時間一到,我會即刻離開。”每每想到期限,心痛便浮現,說不上來確切,只是隱隱約約傷懷。


    “真的嗎?”


    “真不真,到時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勉強相信你,我應該對自己多一點自信心,不然夕焄哥那麼受歡迎,婚後我老要擔心這個女人、煩惱那個女人,不是很辛苦嗎?”


    郁敏的保證讓曲曲對方才的情景釋懷,她自我勸慰,不要把所有女人都當成假想敵。


    “好了,事情解釋清楚了,我先回房了。”擺擺手,胃痛讓郁敏全身無力。


    “老師,等等。”曲曲喚住她。


    “還有事?”


    “哥的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曲曲說得很篤定。


    “噢!”


    她在提醒她別費心嗎?不管怎樣,這是個好建議。


    走出房門,她的臉色略略蒼白,是胃痛,絕對絕對和心情沒關系。


    夕焄迎面走來,扶住她的肩膀,細細審視她的表情。


    “郁敏……”


    那種眼神……是關心嗎?


    不要,她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誤會他對自己有心。忘記了嗎?他有一個未婚妻、一個運動伴侶,和數不清的傾慕者。


    “我跟曲曲說明白了,她不會再誤會你了。”夠不夠偉大?她可以當選十大無私女青年了。


    曲曲跟她說了什麼?不用猜也知道,夕焄微微一哂,掠過她的話,低身在郁敏耳畔輕語。


    “想知道我的秘密,隨時歡迎,我在床上等你。”


    那種說話調調帶了幾分邪佞,和他平日冷肅的酷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讓人懷疑這個人是否真是寇夕焄?


    “你被壞東西附身了嗎?”


    郁敏沒理他,轉身往樓下方向走,突然她想起“囂張”的梅格,腳步頓了一頓。


    他的床上到底歡迎過多少位“嘉賓”?想到這里,她胃痛得更厲害了,不行,她要快去跟李嫂要幾顆胃乳片。


    “附身?”盯住郁敏背影半晌,他笑笑說︰“沒錯,我被愛情附身,很多年了。”


    轉身,夕焄敲敲曲曲的房門,曲曲打開門,一看見是他,立刻飛身投入他懷里。


    “我有話要和你談。”


    他清冷的語氣和曲曲熱烈的反應成了強烈對比。


    澄清誤會比任由誤會產生來得困難,夕焄對曲曲的態度是該花精神來厘清厘清了,他可以容許郁敏對自己的感覺模糊,卻不容許曲曲的模糊態度,影響他和郁敏間的發展。


    必起門,兩個人的家庭會議開始。


    這幾天……哦,不,正確來講,是自從“奸夫婬婦事件”過後,家里氣氛變得很不對勁,郁敏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首先是曲曲,她的視線老是追著郁敏轉,看過幾轉後,突然放聲大哭,說︰“我不像你,一點都不像,我哪里會是人家的影子啊……”


    影子!?詭不詭異?曲曲又不是黑色的,也不會貼在地上,以蛇行方式前進,怎麼會用影子形容自己?


    還有趙伯、趙媽那個大學剛畢業,成天窩在房里設計程式的兒子,突然對郁敏起了好感,三不五時跳到她面前說︰“謝謝。”然後又快速跳開。


    那種感覺有點恐怖,會讓她聯想到某廣告里面的小女孩——“我不認識你,但是我謝謝你”。


    這一聯想,她就開始猜測,他想要她身上什麼東西?五百西西的鮮血她是做得到的,但是萬一他要的是她的心,肝、肺、腎或眼角膜?


    不,她拒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可不可以把謝謝還給他?


    略過這個不談,再說爺爺女乃女乃吧!最近他們老繞著“如何成為一個好妻子”這個話題,不斷教導她要以男人為天,輔佐他、陪伴他,努力維持一個家庭的和諧。


    什麼跟什麼嘛!煩斃了,她仿佛置身在陰謀論里,擺月兌不開無形陰影。


    這幾天雅芹和夕焄很忙,往往一天下來,她只能在晚餐時間和睡前看到他們。


    忙什麼?說實話,他們在餐桌上嘰哩咕嚕的專業術語加英語,她一個字都听不懂,只能由他們的表情看出,他們談得既興奮又愉快,這大概就叫作共同興趣。


    這就是有女人緣的男人所佔的優勢,他擁有所有女人的注目,也樂於接受女人提供的快樂,每個人提供一點點,他就可以悠游於人間。


    比如他,曲曲提供愛情、梅格提供、雅芹提供專業興趣,其他女人提供崇拜、溫柔……他不必付出心思就有所得,的確比一般男人幸福。


    坐在樹下,靠著大大的樹干,粗粗的樹枝上方,掛著幾串成熟龍眼,這是棵老叢龍眼,李叔常說——我敢保證,世界上再沒有一棵龍眼樹可以結這麼甜的果實。


    因此,這個院子里,有世界最甜的龍眼、芒果、蓮霧、楊桃,也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茶花和夾竹桃。


    郁敏抬頭,猜想自己有沒有本事,爬上樹去采一串世界最甜的龍眼時,砰、砰兩聲,紅著兩顆世界上最紅眼楮的曲曲從屋子里面走出來,怒發沖冠。


    她一路走,一面很努力地用衛生紙,企圖制造出世界上最紅的蓮霧鼻。


    不自覺地,郁敏站起身,想繞到拭瘁面躲避活動蓮霧,避禍的潛意識比迎上前關心的來得大。


    可是當老天要人勞其筋骨、“苦”其體膚時,就不會讓對方有機會躲避禍事。


    丙然,曲曲走到她面前,用她的“世界之最”冷冷盯著郁敏,盯得她全身發毛。


    “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哥的伴是梅格?”口氣很嗆,約莫吃掉兩斤芥茉。


    “你說過了。”點點頭,她很合作。


    郁敏了解,那只是浮在台面上的人物,恐怕台面下的“伴”,會多到以N記數。


    “我有沒有說過,很多女人暗戀夕焄哥?”


    “你說過了。”這件事不用曲曲說,十年前,她已經親身體驗過暗戀者的摧毀力量。


    “我有沒有說過,我哥只對我一個人真心誠意?”


    “你說過了。”


    郁敏又點頭。她越來越無奈,曲曲以為在這一大堆“听說”之後,她還敢對夕焄那塊咸豬肉垂涎三尺嗎?她只是神經絲有點大條,但不至於愚蠢加智障好嗎?


    “那我有沒有說過,我很討厭很討厭你?”


    “這句話你沒有說過。”郁敏實說。


    “好,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很討厭很討厭你。”說完,不留給她半分辯解時間,曲曲重重一跺腳,走向停在門前的汽車。


    “我招誰惹誰了?”聳聳肩,她懷疑自己該不該花幾分鐘,來哀悼自己被討厭的事實。


    嘆口氣,算了,討厭就討厭吧!再偉大的人也會有人不喜歡他,不然你以為甘地是被誰殺死的,總不是他的親密愛人吧!


    這時,趙伯的兒子提著兩大箱行李,也從屋里走出來。


    “段小姐你好。”他的禮貌可以打滿分。


    “你好,你要出去旅行?”郁敏看著他身後行李,分量……蠻大。


    “對,陪曲曲到加拿大去散心。”他抓抓頭,憨直笑開。


    “哦!旅途愉快。”郁敏順口說。


    這句話只是敷衍,真的,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只見趙聞捷走了幾步,突然,將行李放在地上,折回頭,給了她一個又重又大的擁抱,抱得郁敏喘不過氣。


    “謝謝你,我說不出感激的話,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謝謝、謝謝!”說完,迅速放掉郁敏,他提起行李追到門口。


    就為了她的一句“旅途愉快”,他感激她到這等程度?


    郁敏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臂,被緊摟的麻痛感還在。她分不清自己的感覺,不過,在短短兩分鐘內被討厭又被感激,任誰也分不清吧!


    “干嘛?在夢游嗎?”雅芹不曉得幾時冒出來的,一出現,就打了她後腦勺一記。


    “剛剛曲曲走過來,說她討厭我。”


    雅芹的頭腦比她靈光,也許弄得清楚這些。


    “我懂。”雅芹點頭說。


    “你懂?我不懂。趙伯的兒子又走來說他感激我,怪不怪?”


    “不怪。”雅芹答得理所當然。


    “不怪?”她拿看ET的表情望她。


    “趙聞捷喜歡曲曲,所以他感激你。”雅芹解釋。


    她有鼓勵過他去追曲曲嗎?這種感激她受之有愧。


    “曲曲喜歡夕焄,所以她討厭你。”看郁敏不懂,她又加上注釋。


    這更冤枉了,曲曲喜歡寇夕焄,關她什麼事?


    “你越解釋我越糊涂。”搖頭,除非曲曲誤以為她是梅格,否則她肯定討厭錯對象了。


    “你的神經線實在很大條。”雅芹搖頭,喜歡上郁敏是夕焄最大的失策。


    “我……還好啦!”


    “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他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記得,你說他喜歡的女人和我一樣粗神經。”因為同是粗神經女人,他才選擇她為實習對象,陳年往事了,郁敏沒想到自己還記得清清楚楚。


    “你猜到他喜歡的女人是誰了嗎?”


    “不就是曲曲,還有別人嗎?”


    救命!雅芹受不了她的駑鈍,翻了個白眼,但願上天保佑寇夕焄。


    “吃點水果吧!”月兌下鞋子,郁敏打算把無聊事拋諸腦後,爬上樹,采一把龍眼安慰自己。


    爬幾步,還不錯,寶刀未老,小時候的本領健在,花了幾分鐘,她爬到樹頂端。


    經驗老道的人都曉得,陽光照得到的樹梢,會結出最甜美的果實,拔一顆試試甜度,嗯……難怪李叔自夸,還真不錯吃。


    有一種人被稱之為缺乏公德心,那種人習慣隨地亂丟垃圾,站在樹梢的郁敏就是這類人種。


    她剝了幾顆,塞進嘴巴,一串龍眼籽成了子彈,她刻意避開雅芹的方向發射,卻沒料到龍眼籽對帥哥也有親近之心,它們全熱情地往夕焄身上“飛奔”而去。


    她沒看見夕焄臉上的表情,還得意洋洋地對雅芹說︰“不錯吃耶,我摘一些給你。”


    說著,她折下兩大枝,朝樹下喊︰“雅芹,接著。”


    一個低啞的聲音傳來︰“你到底在做什麼?”


    這一喊,喊得郁敏全身三千六百萬個毛細孔起立唱國歌,來不及低頭看看來人,一個人加兩把龍眼,從樹上以重力加速度往下掉落——


    “救……”


    命字尚未出口,她已經被地心引力拉扯到地殼表面,幸好掉下來的時候有樹枝擋了她幾下、幸好她的上半身被夕焄接到、幸好她沒重到會壓死人,但這些幸好還是不夠用——


    “啊!”她尖叫一聲,痛在腿間傳開。


    “你怎麼了?哪里受傷?哪里痛?摔到哪里?你說話啊!”


    夕焄緊緊將她抱起,綠綠的眼珠子眯成一道細縫,兩道濃眉在鼻粱上方出現交集,他的緊張將她驚嚇得更嚴重。


    嘴開開,她說不出半句話。


    見她不發—語,夕焄抱起她,快步跑向大門口,—路上,喊叫李叔將他的車子開過來。


    他肺活量真大,抱著一個近五十公斤的重物,還能快跑,去考清潔隊員,一定考得上。


    好不容易跑到車邊,他輕輕將她放入車內,動作溫柔得像個紳士……


    “不要擔心,我沒事。”郁敏的語言中樞恢復作用。


    “摔成這樣還沒事!”這話是用吼叫方式出聲,一下子就破壞了他的紳士風度。


    “眼楮閉起來,不準偷看。”他用安全帶將她牢牢系緊,檢查兩次才坐到駕駛座上。


    她不明白為什麼要閉眼楮才能坐他的車,不過,三秒鐘後,她懂了!


    “救、救、救……命啊……”


    她的救命喊得薄弱無力,她想他不該送她到醫院,應該先送她到天公廟里去收驚。


    “放心,我有高額保險。”冷冷的,他投出一句話。


    斑額保險?不曉得天堂受不受理保險金領取作業……她發覺,被曲曲討厭比被他關心,來得……安全。


    對夕焄,她的刻板印象是沉穩冷靜,可今天,她看到他急躁的一面。


    他吼著問人急診室在哪里,吼著叫醫生動作快一點,她只略略皺眉,他的手就將她環得喘不過氣。


    他痛嗎?她不曉得,他的額頭垂下一顆顆汗珠子,一個粗魯動作,汗水就抖落在她身上,他的著急好像太夸張,可是這慌張,看來不是假裝。


    醫生說她沒事,只不過月兌臼罷了,他直追問,月兌臼會不會有後遺癥;拿了藥,非得一項項問藥師,藥的功能和副作用;明明可以用輪椅將她推到大門口的,他卻硬要她坐人肉輪椅,由著他將她四處搬運。


    總之,他的一切一切很反常,反常得讓她無法理解。


    終於,他們坐上車。


    終於,他眉頭那兩道粗粗的毛毛蟲,蛻變成蛹,不再猙獰扭動。


    終於,嘴角的稜線軟化……變成一道彎彎弧線……


    “累不累?”這是他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你應該比我還累。”她實說。


    “沒錯,你該減肥。”點點頭,他認同地捶捶自己的手臂。


    “寇夕焄,你說什麼?你居然敢說我胖!?”


    “你不胖,只是腫。”他就是有本事把她惹惱。


    “我哪里腫!?弄清楚哦,我可是我們辦公室之花,多少人愛慕我,我都沒理會他們,你居然說我腫,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美女?”


    她的拳頭一次次落在他的手臂上,很酸是吧!她來捶捶,保證拳到酸除。看他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讓她更發了狠,用盡全力。


    “你看看車窗外面。”


    他突如其來地轉換話題,郁敏很合作地停下粗暴動作,側眼望向窗外。


    “窗外?窗外有什麼?”她問。


    “如果窗外沒有人,你直接拿把刀殺了我比較快。”


    他的冷笑話不好笑,好笑的是他在說笑話時,臉部五官冷冷冰冰,非常符合冷笑話背景。


    郁敏笑彎腰,忘記腳疼、忘記身旁的男人是千萬女人的偶像,她笑倒在他肩膀,在那片寬寬敞敞的溫暖上方。


    終於,笑停止,她的頭還靠在他身上。


    “寇夕焄,你喜歡我嗎?”郁敏問。她想知道自己被曲曲誤會,值不值得。


    “喜歡。”他正面回答。


    “很好,我喜歡你的誠實。”


    雖然郁敏明白,他喜歡她,喜歡雅芹,喜歡曲曲、悔格、瑪莉、海倫……他喜歡的女人很多很多,一如喜歡他的女人也很多很多,她仍然喜歡他的誠實。


    “你為什麼喜歡我?”郁敏又問。


    為什麼喜歡她?


    夕焄被問住了。因為她很迷糊?因為她欠他一句對不起,讓他印象深刻?還是因為分離多年,她始終在他心間?


    她的“為什麼”,他理不出頭緒,只不過夕焄確定,他喜歡她,一定一定。


    “很難回答嗎?”


    是啊!肯定是困難的,要是每個女人都拿這個問題來為難他,他得設計多少答案,才能解得清那麼多女人的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他說。


    好答案!兩句話解決所有女人的疑惑。


    “你會喜歡我很久嗎?”這句話是為了她自己的虛榮所發問的。


    “會。”事實上,他“已經”喜歡她很久了。


    會很久?久到什麼時候?久到他回美國,然後……GameOver?嘆口氣,心酸得不是時候。


    “你嘆氣,為什麼?”輪到他提出為什麼。


    因為他們對“久”的定義不同,提起精神,郁敏努力軀走心頭酸澀,轉換一副笑臉迎人。


    “你知不知道,被你喜歡的女人很淒慘?”


    “我知道,不過……不會了……”


    以後,他再不會讓哪個女人有機會欺到她頭上,那些包便當失蹤記不會再次發生。


    她沒听懂他的意思,逕自哇啦哇啦大叫。


    “怎麼可能不會?以前喜歡你的不過是全校女生,了不起一千多人;現在喜歡你的是全球女性,起碼有一千萬人,你說,被你喜歡到的人還有命活嗎?所以,寇夕焄,你給我听清楚,不管你多喜歡我,我都不要喜歡你。”


    後面那兩句,是她對自己的宣誓。


    沒錯,喜歡上他是—場災難,她這種人的災難應變能力太差,喜歡上他,除了自討苦吃,不會有第二條路。


    所以,她不要喜歡他、不要適應他、不要和他有所牽扯,更不要……愛上他。


    最後一句話,讓郁敏遲疑。


    不要愛上他……萬一,已經愛上了怎麼辦?


    倏地,轉頭望他,她的臉上滿是訝異,如果已經愛上……


    心咚咚咚跳個不停,像廟會的喧天鑼鼓,鬧得她無法思考。


    就這樣看著他,怔怔地,她的瞳孔里,全是他的身影。


    家到了。


    夕焄停車,她的茫然表情很誘人,就像水果長在枝頭無罪,但紅得引人食欲,就合該付出代價,所以,茫然的女人該付出代價。


    低頭,吻她,輕啄淺嘗的吻、惑人……輾轉的吻,醉人……


    這份迷醉,在吻離開久久之後仍然存在,他們靠在椅背上,喘息。


    欺身,夕焄靠向她的座椅。


    郁敏嚇得連忙將嘴巴搗起來。“不準再吻我。”


    他沒有考慮,直覺回答︰“好。”


    然後,伸手將她身上的安全帶解開,下車,繞到另一邊車門,抱起行動不便的她。


    必上門,在進屋前,他俯身,在她頰邊落下一吻。


    “你在做什麼?你答應過我,不再吻我。”她大聲抗議。


    “我親你的臉,沒有吻你。”


    被不夠賴皮?夕焄昂首闊步向前行,仍是一副磊落的君子表情。


    走進大廳,穿過關心郁敏的一干人士,簡單報告她的傷勢,他抱她上樓。


    在沒人見到的樓梯轉角處,夕焄又在她的唇封上印子。


    她的反彈慢半拍,沒有推開他、沒有扭動捶打高喊不依,只有在吻結束後,怒氣沖沖地問他︰“你答應過我,不再吻我。”


    這聲大喊,樓下那群被夕焄刻意避開的觀眾,全了解樓梯間正在上演什麼劇情。


    爺爺舉起茶杯,對女乃女乃輕聲說︰“年輕真好。”


    趙伯、趙媽則羞紅臉,走向廚房。至於剩下的人,正在考慮要拍手叫好,還是假裝沒听到。


    “我只答應在你搗起嘴巴時不吻你。”夕焄的答話更賴皮了。


    “這是什麼鬼話!?難不成你要我時時用兩條OK繃把嘴巴貼起來?”郁敏叫起來。


    “你要OK繃,找李嫂拿。”


    隨著遠離的腳步,接下來的談話,觀眾听不到了,卻留下不少想像空間。


    李嫂笑笑說︰“我去準備兩盒OK繃給段小姐送過去。”


    “你不怕被少爺扣薪水的話,盡避去。”程小姐笑答。


    “也對。”


    “難道我們要聯合起一家子,欺負外來客?”


    “放心,她很快會成為自己人。”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不愛笑的少爺為他們提供足夠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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