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  第二章
作者:惜之
    季陽和琇玟的感情加溫加熱,他天天到蘇家晚餐,假日帶琇玟到戶外玩,他把蘇媽媽當成自己的長輩,把幼幼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他寵幼幼、疼幼幼,無時不刻想替她延攬快樂。


    “哈!我自己帶汽水來。”


    揚揚手上可樂,無意間,他發覺幼幼的嗜汽水,比所有女生嚴重。


    “耶!汽水!”


    接過他手中汽水,幼幼歡呼。不曉得是生活中辛苦太多,需要甜食來沖淡苦澀,還是當苦成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需要甜味來為生活添味。


    琇玟從廚房走出來,手里拿著兩碗飯,看見歡呼的幼幼,她笑彎腰。


    “好了,吃飯!”


    “我去拿杯子。”幼幼放下汽水,轉身進屋。


    “她還是個孩子。”季陽說。


    “別不滿足,兩瓶汽水換到她孩子似的歡呼,是你賺到。我和媽媽花了多少努力想把她變成名副其實的孩子,還辦不到呢!”


    “怎麼說?”


    “辛苦的童年,讓幼幼比同齡女生早熟,剛認識她的時候,她身上的抑郁讓我懷疑她年紀比我大。”


    “妳和伯母都是好心人。”


    “辛苦的人總是比常人更能體會辛苦。”她的童年不比幼幼幸運幾分。


    “問妳一件事。”季陽突然想起。


    “請說。”


    “幾次,我想把幼幼右半臉頭發撥開,她都躲開了,為什麼?”


    “她的右半臉有兩個香煙燙傷的痕跡,受傷當時沒有立即治療,後來結成丑陋的凹凸疤痕,她不願意大家看見,怕人指指點點。”


    “是意外嗎?”


    他試著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即便他了解,香煙疤是意外的機率太小。


    “那時我們還沒搬過來這里,不過後來從鄰居口中,陸陸續續听到一些事情。听說幼幼七歲那年,她父母親打架,幼幼母親盛怒之下,離家出走;幼幼父親滿肚子怒氣無處發,常打幼幼出氣,那兩個香煙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從那時起,她的頭發就披在臉上?”


    “嗯,沒人勸得動她撩開頭發,就算再熱的七月天,她都任頭發披泄,傷口不僅烙在她臉上,也在她心間留下印痕。”


    “我以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看來情況並不是這樣。”


    “你幸運,不見得人人都有你的運氣。”她調侃他。


    “我是個大方的男性,不介意把幸運分享給妳。”


    “謝!”


    攀上季陽肩頭,她輕輕在他頰邊留下一吻,甫出客廳的幼幼撞見,慌地縮回身,摀住狂跳的心髒,靠在牆邊喘息。


    笨蛋,這很正常啊!他們是男女朋友,親密沒有不對,季陽還說過要娶琇玟姊為妻呢!別大驚小敝。


    深呼吸,她在他們兩人分開的同時,臉上刻意掛上笑容,走出前廳,在桌面擺上杯子。


    “吃飯!飯前要洗手。”


    揚揚手,幼幼沒話說,臨時找來一句填充心悸,然後迅速轉回廚房。


    “我去洗手。”季陽說。


    “跟幼幼進去吧,廚房是最近的地方。”琇玟推他進廚房。


    蘇媽媽進浴室打理自己,廚房只有幼幼在。她拿香皂搓搓洗洗,慢慢平復解不清楚的心情。


    “嗨!”季陽的出現,嚇了幼幼一跳。


    “你嚇到我了。”


    “是妳提醒我飯前洗手的規矩。”


    “我不提醒你,你就想不起來飯前該洗手?不是吧!琇玟姊說你是名大學的高材生。”


    “琇玟沒騙妳,我是資優生,瘧蚊孳生的孳。”


    幼幼笑彎腰,偏頭問他︰“你喜歡逗人笑?”


    “不是我的錯,是妳的笑容太甜美。”


    “那……”幼幼話沒說完,季陽把話截去--


    “那就對我發誓,發誓在我面前,不讓笑容缺席。”


    “這事不能隨便答應。”幼幼搖頭。


    “為什麼?需要和妳的顏面神經開過會才能決定?”


    “對,顏面神經今天休假,等它上班時,我再和它敲定時間開會討論。”


    “這麼麻煩?缺乏效率!”季陽批評。


    “沒辦法,顏面神經隸屬公家單位,行政效率差應該被理解。”幼幼戀上他的聲音,喜歡听他說話、同他辯駁。


    “有道理,除非我當行政院長,否則車子丟掉絕對找不回來。”


    幼幼用一聲“哈”來響應他的幽默。


    “你們洗好手沒?”


    琇玟從外面采進頭,季陽和幼幼相視一笑,相繼走出廚房。


    “來,來,大家快坐下。”


    蘇媽媽忙著招呼客人,幾次的接觸讓她的擔心釋放。季陽的確是個好男人,他不介意懸殊家世,對琇玟從無輕視。想到女兒的幸福,她覺得再苦也值得。


    飯桌上,大家說說笑笑。琇玟和季陽談論牧場里的趣事,蘇媽媽和幼幼仔細傾听。


    沒到過牧場的幼幼,用想象力勾描出一個樂園,樂園里有藍天、有如茵綠草,還有無數笑聲。


    飯後,蘇媽媽到鄰居家串門子,季陽和琇玟在廚房里洗碗筷,幼幼則拿出學校的功課來讀。


    她的成績相當不錯,老師常說她考上國立大學的機會很大,只不過,她明白機會從不屬于她,所以她不妄想,能念到高中畢業,不錯了呢!


    接下來,她要賺錢還蘇媽媽和琇玟姊的恩情,也許她能拜托季陽替她在牧場里找到工作,也許她能加入充滿笑聲的大牧場。這樣的人生,稱得上幸福!


    笑意掛著,連默都沒忘記她的好心情,努力振筆疾,她沒注意時間流逝。


    琇玟和季陽洗好碗出來,看見認真的幼幼。季陽湊近她,打擾她專心。


    “妳喜歡地科?”翻翻她手邊的,季陽問她。


    “不,我喜歡的是考滿分,明天老師要小考。”幼幼實說。她不愛國文數學、不愛理化英文,她只愛盡心盡力考一百分,從別人的羨慕眼神中,弭平她的自卑。


    “考滿分哪里好?”


    從小到大,他不把精神花在學業成績上,只做自己愛做的事、學習自己喜歡的事物,對于人生,他抱持著瀟灑自由的態度。


    “考滿分可以確保我交出去的每一分學費沒有浪費。”


    這些學費是她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分一角都不能隨意浪費。


    “這些話妳應該拿到全國大學去做演講,我保證所有替子女付學費的家長,會對妳感激涕零。”


    “是嗎?演講有沒有車馬費可領?”


    “妳真……務實!”


    季陽頓了一頓,回答,心中贊同起琇玟的話--幼幼早熟得過分!然她的早熟讓季陽肩膀挺直,想替早熟的她扛起生活壓力。


    “務實是不好的生活態度?”幼幼反問他。由他的表情看來,彷佛她的人生觀偏差到需要送輔導室好好輔導。


    “不盡然是,但它是一種……一種辛苦的生活方式。”


    季陽拍拍自己的臉,軟化表情,用肢體動作向幼幼表明自己並無惡意。


    “我想,若人們有機會選擇,大部分人願意選擇務實,不情願奢華浮靡。”幼幼強調自己想法正確。


    “我不贊成妳的觀點,也沒辦法同意,沒人做過這類的統計分析表來支持妳的理論。”


    琇玟戳戳季陽肩頭,笑問︰“你打算留在這里和幼幼抬杠?我是不反對啦!不過要是你害她明天考壞了,可得負起全部責任。”


    “什麼責任?替她付清地科這部分的學費?小意思。”季陽反問。


    “你錯了,哪有那麼容易,我明天要考三科,學費會讓你付到破產。”幼幼接話。


    “要我破產?沒那麼簡單,把放下,我樂意花一整個晚上時間,修正妳的錯誤觀點。”


    碧執堅持容易讓人討厭,幼幼在尚未發展出討厭情結之前阻止他。“不要害我,你和琇玟姊去談情說愛,少在這里阻止一個奮發向上的優秀青年。”


    “這個建議……我接受,不過我還是要糾正妳,考滿分不應該是種目標,它僅僅是過程而已。”


    “謝謝你,請問,我現在可以享受我的『過程』了嗎?”揮揮手,她送走季陽,在他身後,眼光駐足。


    深吸氣,她驅走不該存的非分心意,告訴自己,只要他們在一起,她便幸福。


    蘇媽媽感冒,向飯店請假在家中休息,她想省下掛號費,硬說喝喝水感冒就能解決。琇玟下班後,感覺她情況不見起色,堅持帶她去看醫生。


    幼幼放學回家,看到桌面上的字條,放下包,趕緊去翻冰箱。冰箱里沒什麼菜,晚上季陽要過來……


    想想、想想,好吧!她拿起水桶出門找菜。


    這是幼幼的獨門絕活,以前父親記起時才給她幾百塊錢過日子,要不是靠她的找菜功夫,恐怕老早餓死了。


    走進李仔伯的菜園,里面種了不少蔬菜。前兩個月,李仔伯被兒子接到高雄住,菜園沒人打理,星期假日有空時,幼幼常會過來澆澆水、整整菜園,順便帶點收成回家。


    彎身,她拔些空心菜和幾株高麗菜苗,還在藤蔓間找到兩條絲瓜。


    被!接下來是海產類。


    她走到近海邊,月兌去鞋襪。挖蛤仔是她拿手絕活,頂著太陽,尋尋沙地上的泥孔,幾個撥弄,蛤仔乖乖上手。


    海參得到潮間帶去找,要是運氣夠好,說不定還能找到一種紅色小海魚,清掉內髒,刨去魚鱗,裹上粉油炸,那味道比咸酥雞棒上好幾倍。


    幼幼的動作快,六點半不到,她把食材帶回家,清清洗洗,汗水將她的頭發黏貼在臉頰。


    沒空理,她開火,下鍋,雖然做不出名廚料理,但她的手藝不錯,家常菜絕對讓人豎起拇指,稱贊一番。


    四菜一湯,嗯……鍋底有點油,打個蛋、和上面粉,她把紅蘿卜刨絲,拋進去攪拌。


    敲門聲響起,她匆匆關掉爐火,跑到門口開門。


    門外是季陽,他兩道濃眉彎彎,開心得不象樣。


    “琇玟姊帶蘇媽媽去看病,你先坐著等她們一下。”


    “那晚餐……我出去買點現成東西回來。”


    “放心,餓不著你,再炸個蘿卜餅,就可以開飯了。”幼幼笑說,她的顏面神經開過會了,決議出--在他面前,笑容不缺席。


    “妳做飯?我明天會不會上電視新聞被采訪?”他對她缺乏信心。


    “吃我做的飯會上新聞報導?你以為記者太閑?”


    “如果我們全體中毒、送進醫院就會。”


    “你看不起我。”


    “沒有,我只是……信心跑到關島度假。”


    “謝謝你的抬舉哦!”朝他擠眉皺眼,她轉回廚房。“汽水擺在桌子上。”她看見季陽提袋子上門,沒多想,認定里面是汽水。


    “我沒帶汽水。”季陽說。


    “哦……”沒帶就沒帶,沒人規定上這里吃飯要自備汽水兩瓶。


    “幼幼。”他一喊,幼幼轉頭。


    “嗯?”


    “妳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什麼意思?”


    “我帶了禮物來。”


    “琇玟姊馬上回來,你可以直接交給她。”


    “禮物不是給她的,是給妳的。”


    “給我?我不缺東西啊!”


    能吃飽、有地方睡覺,她的生活富裕得不得了!


    “才怪,我覺得妳樣樣缺。”季陽拉起她的手,將紙袋塞進她手中。


    帶著懷疑,幼幼從袋里抽出東西,那是發箍和一套粉紅色小洋裝,頓時,酸澀涌上鼻子,人生中第一份禮物,來自“他”!


    不敢想象的奢侈盡在袋子中,真是她的?她有資格收下?抬頭,霧蒙蒙的瞳眸望住季陽。


    “不要太感動,我是有目的的。”尷尬兩聲笑,他知道自己的動作太莽撞,一不小心,易傷小女生的自尊心。


    “什麼目的?”幼幼問,雙眼仍然迷蒙。這個人,除了親切體貼、除了愛當她的恩人外,他還想替自己做多少事?


    “替我看好琇玟,別讓其它男人追走。”他說得似真似假。


    “琇玟姊不會被別人追走,她喜歡你,非常喜歡。”


    說不出的難受感覺哽在喉間,幼幼弄不清楚感覺來源,略過直覺,要求自己盡心盡力,為季陽和琇玟扮紅娘。


    “妳的琇玟姊很受歡迎,我常回台北工作,萬一有人趁虛而入呢?”他努力讓禮物合理化,不希望幼幼被它們誘發自卑。


    “不會的,我保證。”幼幼五指朝天。


    “我成功了。”拉下她的手,他才不想她保證什麼。


    “成功?”幼幼不懂。


    “我從妳嘴巴里拿到保證了,知不知道這意味什麼?”


    “什麼?”


    “意謂琇玟哪一天沒想清楚,跟別人跑掉,妳必須當人質抵押在我身邊,我怎麼樣都劃算。”


    說這話時,季陽沒想過會一語成讖,更沒想過自己的預知能力,絕對夠上街頭幫人模骨看相。


    “沒問題。”她情願抵押在他身邊,也情願為他和琇玟姊的愛情做見證。


    “要不要去試試新衣服?”


    季陽鼓吹她,期待在她身上看見少女的青春。


    “不要,新衣服會弄髒,我要等到重大節日才穿。”把紙袋抱在胸前,她匆匆回房,把它們壓在箱底。那是她的心肝寶貝,生命中不多的善意。


    再出門時,她拉起季陽的手,走進廚房。“我來教你炸蘿卜。”


    她不欠人,即使她可以給的東西不多。


    開火,等油熱,她拉起季陽的手握住湯匙,像教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把蘿卜面糊一匙一匙放進油中。


    不久,蘿卜面糊膨脹,鼓鼓的蘿卜餅在鍋中跳舞,興奮的心情和幼幼一樣。


    “火關小,不時翻動,免得它燒焦,看起來丑丑的,就不好吃了。”


    “妳比我想象中專業。”


    起鍋前大火,逼出油,迅速撈起,關上火,季陽欣賞著幼幼熟練的裝盤動作。


    “有沒有開始崇拜我?”


    “有,崇拜。”季陽夸張說。


    也許是因為臉上疤痕,幼幼的朋友很少,她總是獨來獨往,沒有人傾听她的心事、在乎她的情緒。


    在各處,她習慣默默承受加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默默接受他人的鄙夷,一如那顆發育不良的小葫蘆,默默在無人角落處生存。


    假設小葫蘆是幼幼,那麼,她身邊那堵牆出現了!季陽為她擋風擋雨,樂意在午後傾听她的心情,小葫蘆有了知己,漸漸地,對未來,她出現憧憬。


    他沾滿面糊的手擰上她的鼻子,在上頭留下一片痕跡。


    “你才不崇拜我,你在嫉妒我。”


    打開水龍頭,她用手捧水,洗掉他的惡作劇。


    “沒辦法,誰軟我炸不出漂亮的蘿卜餅。”季陽笑答。


    掏出手帕,季陽勾起她的下巴,為她吸去臉上水漬,吸完左臉,推開頭發,他看見上面的傷疤,也看見長期被頭發蓋住的蒼白右臉,和被太陽曬過的健康左臉,成了強烈對比。


    他愣住、她嚇壞,下一秒,她推開他,迅速把頭發撥回原位。


    “對不起。”幼幼說。


    她抱歉,抱歉讓他看見丑陋疤痕,她並非故意展現自己的不完整。


    “妳沒有錯,不必說對不起。”季陽面色凝重。


    他愣住是因為心中突生的憐惜多到讓他措手不及,不是鄙夷,更不是覺得惡心。


    “我……”


    “把傷口藏起來不是正確作法,那只是小傷口,沒人會介意。”


    “我想蓋住的不單是臉上的傷,還有這里未封合的缺口。”她的手壓在胸口。


    “頭發有這麼大的功用?”


    話落,季陽和幼幼同時沉默,他們各自想著心事,半響,他們抬頭,同時開口--


    “我……”季陽發言。


    “我……”幼幼遲疑。


    “妳先說,”季陽展現紳士風度。


    “我會告訴你全部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冗長無趣的話。”她決定信任他。


    “我下星期回台北,替妳找到好醫生,把傷口補平;至于妳心里的缺口,它會過去,我保證。”他向她祭出保證。


    “嗯。”幼幼信他,她敞開心胸,接受他對自己的好。


    巷子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是蘇媽媽和琇玟姊。


    幼幼輕快說︰“你沒帶汽水來,罰你擺碗筷。”


    “沒問題。”他毫無異議。


    吃飯!美美的夜幕降臨,尚不懂愛情的幼幼嘗到幸福甜蜜,她深信她的牆會一直矗立,為她遮風擋雨。


    “下次,妳排假,我帶妳回台北,台北有許多有趣的東西。”


    季陽回台北前一晚,他和琇玟手拉手,在夜空下散步。他喜歡這份靜謐,到墾丁後,他愛上這里。


    “台北有你的家人,他們……會喜歡我嗎?”


    再怎樣,她也只是個鄉下姑娘,對他的父母而言,不及格吧!


    “他們喜歡與否不重要,我喜歡才是重點。”季陽額頭靠上琇玟的,兩兩相踫,踫出無限親密。


    “你有多喜歡我?”琇玟反問。


    “喜歡不是量詞,我不能回答妳我的喜歡有三十公升或兩百平方公分。不過,我對妳有種特別感覺,妳和我所認識的女人不同,妳自然率真、坦白不做作,我珍惜和妳在一起的感覺,我不確定這份感覺能維系多久,但我認為,只要兩個人彼此努力,也許會出現不錯的結局。”


    “你說的結局是婚姻嗎?我母親勸過我,我們都太年輕,應該多體驗生活,別把精力拿去處理婚姻。听說,婚姻會讓兩個相愛的人焦頭爛額,然後開始否定起彼此的感情。”


    琇玟將事情想得單純,總認定當感情變成愛情,自然要走向婚姻。


    “我同意妳母親的提議,年輕的心不安定,年輕的人缺乏容忍性,我們可以在交往中對彼此做考驗。”他沒想過婚姻,至少在目前。


    “嗯,我同意你、支持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男性。”


    貝住季陽的脖子,獻上深情一吻,她願意為他奉獻所有。


    街燈為他們的感情制造場景,朦朧的昏黃、朦朧的美,他們的感情在墾丁開始,海風見證他們的心,星辰為他們點綴美景。


    許久許久,琇玟發出一聲帶著滿足的喟嘆。有這個男人願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人生怎會還有缺憾?


    “回去吧!你明天還要早起。”拉拉他的手,琇玟依依不舍。


    “我先送妳回去。”


    “不了,再幾步路就到家,我喜歡看你的背影,跟我說拜拜吧!”


    “好,拜拜,頭發。”他親親她的發際。


    “拜拜,額頭。”他親親她的額問。


    “拜拜,眉毛。”他親親她的眉。


    就這樣,他的吻由眼楮、鼻子……一路往下,直到兩人的唇再度膠合緊密、再度滿足嘆息。


    然後,他轉身,離去。


    望著地上長長黑影,琇玟期待下次再聚。


    她走入巷內,嘴里輕哼歌曲,愛情常讓人一再腌漬甜蜜。


    夜深,僻靜巷口只有琇玟獨行,她不害怕,因為心中滿滿地掛著季陽的身影。家門在眼前,她低頭尋找鑰匙,突然,一記重擊,她失去了意識。


    不斷看牆上鐘面,快一點半了,琇玟姊怎還沒回來?夜讀的幼幼心不在焉,收妥包後,她在客廳里來來回回。


    季陽不曾那麼晚送琇玟姊回來,難道是他將回台北,兩人離情依依?


    但季陽是體貼的男人,他會顧慮明天琇玟姊還要早起上班……


    隨著指針行進,幼幼心情愈發不安,她在客廳徘徊,時時向窗口張望,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引得她心顫。


    走到門邊,拉開大門,她索性在門口等,回眸看鐘面,探身望向巷口,該響起的腳步聲卻始終不聞。


    突地,她听見啜泣聲。


    是誰?幼幼神經緊繃,循著聲音走去,竟一路走向自己家門。


    里面一片漆黑,可哭泣聲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伸手推門,一個男人撞上幼幼,兩人同時回頭。是爸爸?!


    他急急拉上褲腰帶,見到是幼幼,他也嚇了好大一跳。


    “妳怎麼在這里?妳不是在……糟糕,弄錯了!”他一甩頭,迅速走出巷口。


    弄錯了?什麼意思?他弄錯什麼?


    心跳沉重,突地,幼幼聯想到什麼似的,進屋,啪!打開屋內燈光。


    地板上,琇玟蜷成一團,她的衣服被撩開,血跡在大腿間和地板烙下點點斑斑。


    不要!千萬別是她想象的那樣!太齷齪、太骯髒了!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他憑什麼?他憑什麼?


    幼幼撲到琇玟身上,摟她、抱她。請救救她,誰來救她們……


    幼幼但願爸爸“沒有弄錯”,甘願換成自己躺在地上殘破,她不要見到這番景象……


    “我怎麼辦?”琇玟回抱幼幼問她。


    怎麼辦?是啊!她怎麼辦?她答應為季陽守護琇玟姊,她怎能眼睜睜看事情發生,卻毫無應對能力?


    哪個好人啊!請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他是瘋狗!他泯滅人性!他不是人!妳只不過是被一條狗咬到,妳會沒事、妳會好起來的!走!我們去找醫生,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幼幼哭著替琇玟穿上衣服,哭著替她整理頭發,


    “我髒掉了……”


    “髒的人是那個壞蛋,不是妳,我們會想到辦法解決,妳會好起來,季陽要和妳談很多很多愛情,妳忘記了嗎?不要放棄,求求妳不要放棄。”


    “我這輩子完了,活與死對我已經沒有分別……”


    琇玟的話讓幼幼想起蘇爸爸,他也常常對人說︰“我這種廢人,活與死對我已經沒有分別。”


    同時間,蘇媽媽的話縈回︰“自從蘇爸爸過世後,村里常有人閑言閑語,說琇玟身上也許帶了精神病,那種病……會遺傳!”


    不對!蘇媽媽是好人,琇玟姊是好人,上天沒道理對她們過分!幼幼用力搖頭,拚命甩掉恐懼,甩掉她滿眶熱淚。


    “琇玟姊,妳听我說,不會沒希望的,妳忘記季陽嗎?不管踫到什麼事情,他都會支持妳、照顧妳的。”


    她沒听進幼幼的話,停止不來的淚水一再宣泄。


    “我完了……我死了……我毀了……”琇玟全身發抖,死的念頭不斷在腦中回放。


    “不會!妳不會!”幼幼抱住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十七歲的肩膀不夠寬,包容不了沉重負擔。


    扶起琇玟,幼幼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地方。她不要地上怵目驚心的血跡來提醒自己,她是個悲劇,而她這個悲劇傷害了所有想對她好的人。


    琇玟很重,壓垮幼幼的肩膀和意志,但她沒有權利說無能為力。


    撐起琇玟,緩緩走回蘇家,她幫琇玟洗澡、她在她耳邊不斷說話、她握住她的頭發,慢慢吹干。


    “沒事的,我們把它當作一場惡夢,夢醒了,一切過去,我們回到原軌。”幼幼嘗試自欺欺人。


    “發生什麼事?”蘇媽媽打開門,惺忪睡眼中淨是懷疑。


    看見蘇媽媽,琇玟跳離椅子,撲到母親胸前,哭嚎︰“救我!媽,妳救救我,我完了!”


    女兒的態度讓蘇媽媽驚懼,她試圖推開女兒,可是琇玟緊抱住她,不肯放手。她的身子在抖,她需要攀上浮木,救自己一命。


    “幼幼,妳來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看看琇玟、看看蘇媽媽,她淚水滾落。是她的錯,她是罪魁禍首,若蘇媽媽不心慈收留,那只禽獸不會弄錯,琇玟姊的世界不會頃刻間摧毀。


    雙膝落地,未語先泣,好不容易“對不起”三個字出口,幼幼的世界再度因為雙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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