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棄天使  第七章
作者:惜之
    靠在靳衣身後,亮君稍稍心安,說不上來的恐懼讓她微顫。


    是怎麼了?她們不是談得好好的嗎?氣氛怎會弄僵?她弄不明白,幸子突如其來的態度改變。


    靳衣回身,對上她眼底的焦慮,說不上的心惜涌上,揉揉她的頭發,他試圖給她安心笑容,第一次,他學會用微笑安慰人。


    “沒事的,妳不要擔心。”


    “嗯。”亮君點點頭,手仍抓住他的衣角不放。


    “妳回房間休息,不準戴助听器偷听,不要亂想事情。”


    他不想亮君知道自己的處境,更不想她知道有人敢“欺負”自己,在亮君眼中,他是強者,強者自有強者風範,何況,情勢逆轉,他不需要再作戲委屈。


    亮君偷看幸子一眼,憂心仍在。


    “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好奇怪的說法,明明是大男人和小女生的對決,靳衣是穩站上風那邊,她怎麼就是隱隱感覺有事情要發生,不安濃烈。


    “妳想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反問她。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在會比較好,我願意陪你。”


    “妳擔心什麼?”


    “我不知道。”她搖頭,是真的不知道。


    “妳怕我被一個身長不滿一百六的女人給吃掉?”


    他刻意輕松,事實上,他並不輕松。從小到大,每次和幸子的對決都是最累人的戰爭,他寧願面對詭譎多變的股票市場或商場,也不願意面對這個外表和善,心機深重的做作女人。


    “她……會嗎?”


    “笨蛋,當然不會。”他挺直腰身說。


    “那……你小心。”


    “傻氣。”他在罵她,但口氣淨是寵溺。


    亮君遲疑地走向樓梯間,突然,靳衣的大動作,讓兩個女人當場愣住。


    他跑到亮君身後,拉住她,在她頸間戴上一條鑽石項鏈,然後宣誓般地往她唇上吻去,從此,欺負這個女人的權利在他手中,誰都不準侵越。


    “這個……”


    “給妳,好好戴著,不準丟了。”


    “好。”


    “快上樓,我要和我的『堂妹』好好談談。”


    她依言上樓。而靳衣直到听見她關上房門時,他才轉身正視幸子,半倚樓梯,他又是痞子靳衣。


    “妳來做什麼?”他問。


    幾百年前他就放棄和她好好相處的念頭,這個女人城府太深,他夠狡猾了,她卻絲毫不遜于他,約莫狡獪是工藤家的人格特質。


    “你很清楚我來做什麼。”


    和人們斗心思,她沒落敗紀錄,這得歸功于她楚楚可憐的外表和溫柔甜美的嗓音,在眾人的眼光中,她合該純潔無瑕,天真單純。


    “來看妳那個倒霉的未婚夫?我想妳跑錯地方,他不住在陽明山。”他諷刺她。


    “我的未婚夫不倒霉,娶我是他最明智的抉擇,至于你,是不是也該找個時間辦辦你和瑛潔的婚事?”


    “這麼關心我?真讓我受寵若驚,謝啦!妳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歐陽穎川身上,看看他偉大的經營能力,能帶給妳父親幾分幫助。”


    “果然是你!”她尖尖的手指指向他。


    “現在才猜出來?嘖嘖,我太高估妳的聰明,我以為在第一次的跳票風波中,妳就猜得到是我在搞動作,沒想到妳後知後覺到這種程度,工藤幸子,妳太讓我失望。”多年交手,這次贏的真是痛快。


    深吸緩吐,幸子不準自己在他面前輸,他是個小雜種,根本撼動不了她在工藤家的地位。


    “你的小把戲,我才不費心猜疑,很快的,等穎川插手,我們就能輕易解決這些莫名其妙的不順利。”


    “我真希望妳有更大的把握,就當是親戚一場吧,我給妳個小小提示,明天開盤,請仔細盯牢慶田的盤面。”微笑,他的自信讓幸子心驚。


    “你要做什麼?”


    “但願妳偉大的未婚夫,能幫叔叔嬸嬸度過難關。”


    話至此,夠了,他優雅地轉開身,不曉得樓上的笨女人有沒有竊听他們的對話,會不會開口要求他和“堂妹”好好相處。


    應該不會!她才被幸子的真面目嚇到不是?


    她輸了嗎?輸了嗎?不!她絕不輸給來路不明的雜碎,沖到靳衣面前,她拽住他的袖口,高貴的笑容揚起。


    “我以為你的品味和大伯父有所不同,沒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子,都喜歡低三下四的女人,身分低也就算了,居然愛上听障人士,真不曉得爺爺知道,會作何反應?”


    “我的婚姻和妳不同,不需要任何人的看法反應,不需要條件說明,我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他的婚姻愛情,誰都別妄想干涉。


    “當然當然,誰敢干涉你,我只不過覺得有趣,在我安排的那麼多女人中間,不乏有地位、學歷、美貌、家世,沒想到,你獨獨從當中挑到一個最不起眼的女人。


    當初,媽媽和我打賭,賭你看不上亮君。我逆向操作,賭你的愛好特殊,說不定大家都瞧不上眼的,你偏偏愛上,何況我這位『老同學』有種特殊天分,對于演戲特別認真。結果是--我贏了,你愛上亮君,一個我們認為成功機率等于零的女人。”


    只要能打擊到他,她不介意說謊。


    “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靳衣反制她,厲聲問。


    “還不清楚嗎?意思是,我成功地創造你的愛情;意思是,亮君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出自我給她的劇本;意思是,你愛上的是我的創作力,而不是尹亮君。听懂了沒?”揮開他的手,她往門外走。


    “工藤幸子!”大步一跨,他跨到她身邊,不準她離開。


    “需要了解得更清楚些?好吧,我挑明說。


    首先,你不會不知道你身邊那些女人,全是我一手安排的吧!而亮君當然是其中一個,她的條件不算好,但是她擅長演戲,加上她的天生殘缺,很容易讓人心生同情而深陷進去。


    這個成功案例再次證明,『楚楚可憐』絕對可以替女人控制男人,你以前不是常不屑我的『楚楚可憐』?現在,理解它的威力了吧!”


    他不語,心已澎湃洶涌。


    “我不介意你去問她,問問,我們是不是高中同學?當然,我想她會否認,因為我們談過你我之間的心結。假如她極力否認的話,我建議你,去靜心高中查查畢業紀念冊,二年十六班。”仰高下巴,幸子帶著得意笑容離去。


    幸子的話在靳衣心底翻攪,他以為自己能沉澱,以最平和的態度找亮君談,但,對不起,他沒辦法。


    憤慨在他心中酵、膨脹,當所有的事情往壞的方向做聯想,他即刻聯想出一個夸張劇情。


    難怪,沒人找她,她自動上門,原來這是一場設定好觀眾的生活劇。


    難怪,她會為他和幸子的交談憂心,她也怕幸子出賣她吧!


    難怪,她懂得用痱子粉、湯圓來討好他,那些事情他全寫在被幸子偷走撕碎的日記本里。


    尹亮君的確是演戲高手,只不過她千算萬算,算不到幸子會將她的事全抖出來。


    幾個欲加之罪,讓原本對亮君心存感動的男人,產生化學變化,憎恨在瞬間萌芽。


    其實,聰明的工藤靳衣只要肯定心想想,就會發覺幸子的話漏洞百出;只要他稍梢維持理智,就能了解,演戲不是尹亮君的能力之一。但他被蒙蔽了,被從小到大所有不愉快經驗蒙騙,驕傲的他再禁不起別人往他的愛情上踩一腳,來不及檢視傷口,來不及確定傷口是否存在,他便急著反擊。


    他走到亮君房前,用力敲門。


    半晌,沒人響應,才想起自己叫她不能戴助听器,乖……也是她的演技之一?


    推開門,他看見亮君坐在窗邊抱著枕頭沉思。


    她在想什麼?猜想幸子的出現,會不會打亂她的戲碼?不用了,爛戲拖棚早該下檔,別拖著讓觀眾痛恨。


    “談完了嗎?你還好嗎?”看見他,亮君跳起身,沖到他跟前。


    她的小心翼翼為著什麼?她的恐懼又為什麼?靳衣冷笑。


    “你怎麼了?”


    伸手,她試試他額頭溫度,他也和自己一樣,被幸子的強烈情緒嚇到?奇怪,幸子怎變成這樣?她以前不是這種人呀。


    “听說,妳和幸子是高中同學?”他的聲調很冷,可她讀的是唇語,唇語里讀不到冷淡。


    “嗯,我今天才知道,以前沒想過你和幸子是堂兄妹……”


    她不否認,卻強調她們今天才知道彼此?她比幸子預估中更會演。


    他直盯她,搖頭、再搖頭。


    可笑,自傲聰明的老狐狸居然被一只看似單純的兔子欺騙,狂怒在胸間狂熾,他不打女人的,卻想狠狠揮她一拳,她的欺騙,騙的不僅僅是他的感情,還有他的自尊驕傲。


    “你又生氣了嗎?”


    手抬起,亮君想安慰他。沒想到,啪地!他打掉她的手,用力過猛,她踉蹌幾步,低眉,發現自己的手紅腫一片。


    他的暴力嚇得她說不出話,握住自己的手,她忘記疼痛,一心掛記的是他臉上的憤懣。他恨她?為什麼?


    當靳衣視線接觸到他送給亮君的“驚喜”時,想也不想,他用力扯下她頸間項鏈,往地上摜去,不作解釋,他大步走出她的臥房。


    脖子被項鏈刮出的血紅傷痕和地板的項鏈一樣沉默,亮君對著他的背影發呆。


    靳衣不听解釋,不理睬她說的每句話,他甚至將她的助听器摔壞,不準她出門修理。


    不死心的亮君不放棄機會,只要逮到他,她就問他︰“你在生氣什麼,告訴我好嗎?”


    他的反應是不回答加上驕傲不屑,亮君的委屈一天天加重加深,她無法自處,卻找不到辦法解決。


    經常,他找借口趕她離開。


    他嫌她工作做得不好、嫌她沒“听”他的指令。沒了助听器,她只能“听”他的唇語呀!問題是,現在的他,只願意用背影對她。


    上次,他罵得更凶了,拽住她的手臂吼叫︰“妳不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妨礙我工作,听到沒?”


    她低聲回話︰“沒有助听器,我根本听不到你的聲音,除非,你願意讓我看見你的臉,讀你的唇。”


    “妳想听到的是我的聲音,還是想采查我的秘密?”他冷笑,定罪是人類最容易的工作。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三百六十度的態度轉變,是她最辛苦的理解。


    “不懂?裝得多無辜,妳以為繼續演戲裝可憐,我就趕不走妳?”


    “你說過,要一直付我薪水,不讓我走出去,受風吹雨淋。這些話……你忘記?”她拉住他的衣袖,走到他跟前說分明。


    退到牆邊,他鄙夷地說︰“妳早算準了對不對?妳一點一點設計我,誘我出口承諾?”


    說這些話時,他距離她太遠,亮君沒讀清他的意思,無從回答。不過,下一秒鐘,他將她扔出工作室外,恐嚇她永遠不準踏入,她實時了解他的意思。


    他在氣她,非常非常生氣,為了一個不明原因,氣到不行。


    委屈,她的委屈在他不願意看、不肯听的區域里累積堆砌。


    前天,亮君討好地煮一大鍋湯圓送到他面前,靳衣看都不看,把它摔到窗外,大步走開。留下她對著草坪問紅紅白白的湯圓發愣,猜想,他的憤怒是否蓋過他對湯圓的偏心。


    亮君處處巴結、陪小心,卻還是老踩到他的地雷,惹來他一頓怒怨,他比以前暴躁千倍,失了听覺的亮君像驚弓鳥,時時膽怯心驚,不確定自己會在哪個時刻被丟出大門。


    不過,她還是對自己說,事事往好處想,這只是他的低潮期,也許幸子的出現帶給靳衣她所不了解的震撼,所以,她應該比平常更耐心,幫助他度過這段。


    她像對待小孩子般,容忍他所有壞脾氣。


    他把她抓出青紫?沒關系,傷總會痊愈。


    他動不動推她離開視線範圍?沒關系,下次吃飯會再見面。


    他老是對她大吼大叫,叫得頸間青筋浮現?沒關系,心情不好要發泄出來,才不至于對身體有妨礙。


    可是……當余瑛潔出現在客廳時,她再也沒本事用“沒關系”三個字輕輕帶過。


    亮君捧住丙汁的雙手在發抖,她願意欺騙自己,他們是業務關系,但,哪個客戶會把身體掛在業務身上?飛快地,她離開客廳,把自己關進看不到他們的區域。


    “我在想,你是不是不打算娶我?”瑛潔笑笑說。


    “我從沒說過要娶妳。”淡淡的,他回一句。


    “可是工藤爺爺……”


    她是工藤爺爺屬意的媳婦呀!總有一天,靳衣不能再像眼前,無所事事,不求上進︰總有一天,他得回到日本,加入家族企業,成為堂堂正正的男人。到時,他們水到渠成,企業聯姻是很正常的走向。


    “他想娶妳的話,我不介意喊妳一聲女乃女乃。”


    他的笑容仍然溫柔,動作仍然叫人怦然心動,他是壞男人,明知他對愛情無心,可悲的是,女人無法逼自己對他不動心。


    “你真壞,誰愛上你誰倒霉。”捏捏他的鼻子,瑛潔的笑容里多了幾分落寞。


    “我從不要求女人愛我,我要的只是短暫歡愉,這點,我從不說謊。”


    是啊,他從不說謊,女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他風流、他浪蕩,他的名聲壞到徹底,偏偏太多女人前僕後繼,只求他短暫青睞,是誰寵壞他?是他的壞習性,還是女人的多情?


    “妳想和我在這里討論愛情,還是上樓,開始男人女人的戰爭?”他曖昧地問。


    燦然一笑隱去瑛潔的苦悶,至少,他仍然迷戀她的。


    翻身,瑛潔坐上他的膝蓋,褪去自己的衣衫,她的狂野勾起他一抹興奮。


    是了,他需要這樣的女人,靳衣將腦中那抹怯弱影子逼退。


    抱起瑛潔,走向二樓,他知道亮君站在廚房門後偷看,這種報復讓他獲得一絲快感。


    現在,她總該了解,他不是個能被掌控的男人了。


    門後面,亮君淚潸潸,她的樂觀不在,疑惑取代。


    她是工藤幸子口中的余瑛潔?果然漂亮大方,果然和靳衣站在一起得體登對。他們之間的不愉快已煙消雲滅?他們迷霧散盡,雨過天青,愛情重新澄澈透明?


    是不是,他對自己不再保有喜歡情緒?是不是,她的存在已成礙眼?是不是,他對她所有的憤怒,純粹因為,他想逼她遠離?


    可是,他說過,只要女人明白兩人之間絕無可能,別把浪費青春的原罪加諸在他身上,想來就來、想溫存就溫存,他不主動趕走任何一個女人……


    但他卻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她GoAay。


    這意味……意味……他即將結束愛情游戲,為婚姻盡心盡力?


    不知道,她統統不知道,听不到他的聲音,讀不到他的唇語,他們中間缺乏聯系。


    兩份不平等的心情,隔開于相異空間里,她猜不到他的心,尋不出他的意,再多的疑慮沒有人願意為她說明。


    腿不由她控制,心不由她牽引,不由自主地,她順著他踩過的樓梯,一階階,拾級,想他、愛他,腳步沉重。


    門扇沒關緊,從門縫里,亮君看見里面的男女,激情。


    她撕扯他的衣服,他在她身上制造驚奇,繾綣濃烈的寫在他們身上、臉上。


    亮君木然地看著眼前一切,淚滑下,一顆、一串……曾經,曾經她以為,那是專屬于她的愛情。


    余瑛潔臉上滿是幸福,同樣的表情也出現過在自己臉上吧!現在目睹,是一幕幕的椎心諷刺。


    她看見余瑛潔在他耳邊低語--“我愛你。”


    他從不耐煩听取女人的愛情,他害怕口口聲聲的愛情帶給他壓力,可是,他沒反彈她,他听了進去……


    所以,很明顯了,他對瑛潔比所有女人專心;很明顯了,她和靳衣的愛情劃下結尾句,而余瑛潔和他的愛情,重新再續……


    仰頭,亮君別開眼楮,將視線停在鏤花的天花板上。


    她東找西尋,明明沒有風呀,那是什麼東西吹散了她的愛情?


    明明沒有太陽呀,那是什麼蒸融她的心,讓她成了無主孤魂,飄呀蕩呀,帶著受傷痛意?


    轉身,她該恭喜自己,至少她听不見男女的低語申吟,但她沒力氣,如果她還有力氣,她會先替自己挖個洞,埋葬千瘡百孔的心。


    當門外的身影離去,靳衣冷冽眼光閃過,他一把推開瑛潔,下床整衣。


    “靳衣……你……”


    “我沒興致了。”


    簡單一句,他的解釋敷衍得近乎可惡。


    “是不是你在生氣,因為我說我愛你?”瑛潔問。


    他不答,大步跨開,他急需找個能讓自己冷靜的地方。


    亮君變了,她變得沉默,私下無人時,也不再喃喃自語,她的安靜符合靳衣要求,她的工作效率好到教人咋舌。


    她果然被制造成滿分員工,可惜,滿分員工再沒辦法帶給靳衣生活樂趣。


    她精準負責,她的努力讓他的掠取包加得心應手,雖然她並不曉得自己幫了他什麼。


    他們是兩道雖沒交集卻協調的線,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們的默契讓人訝異,不用言語,他一個眼神,她立即明白配合程序,她盡心力只想給他一個借口--留下她的借口。


    就這樣,時光走過半年,整整六個月,亮君忘記聲音的感覺。


    這六個月當中發生許多事,大大影響靳衣奪取慶田的計劃。


    幸子決定嫁給台灣的商業巨子歐陽穎川,企圖挽救父親在慶田集團的虧空,有個頭腦聰明的可敬對手,讓靳衣初嘗敗績,也讓他和叔叔的戰爭浮上台面。


    戰爭延燒,鬧到日本的爺爺知曉,他說不出爺爺的表現是憤怒還是欣悅,憤怒孫子胳臂向外彎,以家人為敵?或是欣悅孫子不是一個光有風流外表的雅痞?


    不管怎樣,這段日子,他和爺爺見面的次數多了,不管見面目的是為了歸勸他放過自己的叔叔,或是適時地給他一些商場上的建議,總之,祖孫問的感情因為聯系而增進。


    失望不再時時出現于長者臉龐,而桀驁不再是年輕子輩的一貫表情。


    歐陽穎川的確是厲害對手,靳衣打听到歐陽雙雙是他最寵愛的妹妹,他可以為妹妹違抗父母親意願,于是,他想過藉由歐陽雙雙將對手變成自己人,于是刻意親近歐陽雙雙。


    靳衣的方式顯然錯誤,他的接近讓歐陽穎川更拿他當敵人看待,在他弄懂這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間微妙感情後,他決定易弦改轍,幫歐陽雙雙一把,讓歐陽穎川理解自己真正的感情依歸。


    他做了,在今夜,他將幸子對雙雙、歐陽穎川對雙雙和自己對雙雙的部分做了分析,逼著歐陽穎川正視自己的感情。


    最後,歐陽穎川大步跨去,臨行那一眼,靳衣知道,他不再是用對待敵人的眼光看他,而是用……盟友的眼光看他。


    炳,叔叔輸了,他確定叔叔輸掉公司的管理權,慶田是他的了,努力十幾年,作假十幾年,他隱藏的狐狸性格替他贏得最終勝利。


    他狂歡,他得意,他走進酒吧里,替自己點了一份麻醉,然後輕飄飄、輕飄飄,他飄回家里,飄到亮君床邊偎著她的香氣,他替兩人制造一整夜的高潮迭起。


    他睡著,她清醒。


    蒙朧夜色透過窗欞,在他臉龐瓖上透明光暈。


    輕輕拉開他的大手,亮君起身穿好衣服,搬來椅子,坐到他身邊。


    沒有欣喜若狂,沒有滿心歡愉,有的,只是沉重悲傷,這夜,他喝醉了,將她錯當成別人,如果清醒,他絕不容許自己犯下這個錯誤吧!


    半年來,她刻意扮演稱職員工,刻意讓他忘記,她曾對他幻想過愛情,減少了壓力,他總算願意留下自己,不再口口聲聲逼她出去,她成功地逆轉兩人關系,成功地隱藏感情。


    今夜,他意外出現,帶她重溫愛情,她不曉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壓平心情,逼自己相信,錯誤不存。


    “我愛你。”亮君說。


    是沒有聲音的唇語,她不驚擾他的睡意。


    “我想在你身邊,就算你看不到我。”她又說,仍是唇語。


    “只要看得見你,听不到也沒關系……”


    她在床邊說話,道盡這半年間所有想說的話語,最後,她縱容自己,偎在他懷間,擁抱溫存,並在即將天明前離去。


    靳衣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亮君床上,昨夜的印象斷斷續續,有了催化酒精,什麼都變得不確定。


    他下床,他沖到廚房,熱騰騰的早餐擺在桌上;他跑到工作室,工作室里亮君趴在一堆檔案上面睡著,那是一整晚的工作量,所以……她並沒有回房,昨晚的記憶純屬幻想。


    他松了口氣,高興自己沒有踩入幸子的陷阱,他始終是他,沒人能左右的工藤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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