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釀 第六章
棒天,艾嵐一個人獨自醒來,柳絮飛為避免尷尬,早已先行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留下艾嵐瞪著天花板想事情。
擾人的月復痛已經和緩許多,這都要歸功于柳絮飛幫她按摩,如果沒有他昨晚的堅持,自己大概會痛上一整夜,遑論是安然入睡。
接下來,艾嵐又想起他苦著瞼說故事的糗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明明就沒有故事可講,又硬要說故事給她听,結果吃了悶虧。
柳絮飛既體貼,又溫柔,並且爽朗。
一直到被他擁進懷里,她才發現自己競在下知不覺中,習慣依賴對方。
真糟糕。
越是確認自己的感情,艾嵐的心跳得就越快。
她對他這麼有感覺,要怎麼做兄妹?
要怎麼做兄妹?
在隔壁房間抱頭嘆氣的柳絮飛,也在想同樣問題,煩惱程度不下于艾嵐。
怎麼辦?
怎麼辦?
未來的路要怎麼走?
他有信心能夠一直維持哥哥的假象嗎?
不同的房間,關著兩顆同樣不安的心,思索著同一個問題。
叩叩叩!“客倌,已經照您的吩咐備妥馬車了,您們可以出發了。”
房門口傳來店小二的呼喊,同時喚醒兩個沈思中的人,柳絮飛和艾嵐兩人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踏出房間。
“呃,早。”
“早。”
兩個人見面先是尷尬,而後相視一笑。
反正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想這麼多做什麼,照直覺走就是。
連趕了幾天的路,今兒個就可以抵達艾嵐居住的小鎮,她比誰都興奮。
艾嵐興奮的表情渲染了駕車的柳絮飛,他發現她的笑渦又跑出來了,這代表她笑得很甜,心情非常愉快。
車輪喀啦喀啦地轉動,隨著馬車的減速,一路轉進艾嵐的家鄉,就看見她鑽出車廂,坐到駕駛座旁邊。
“到了!”她手指向前方的小鎮,風景由遠慢慢拉近,所有的建築物在他們眼前慢慢放大,直至他們完全融入小鎮風光。
艾嵐所居住,活動的小鎮,比柳絮飛想象中大上許多,而且非常繁榮,幾乎什麼樣的店鋪都有,生活起來相當方便。
“喲,小子,你回來啦?”
“是,何大叔,我回來了。”
“娶到媳婦兒沒有啊?”
“沒娶到,媳婦兒給跑了。”
“那可真是遺憾。”
“沒關系,我不在乎。”
艾嵐才剛現身小鎮,就有一堆熟識的老鄉跟艾嵐揮手問候,景象相當熱鬧。
“你們這兒的人真有趣。”馬車一邊走,招呼一邊打,從街頭打到街尾,都還沒打完。
“下個街門往右彎,咱們先去『回春堂』把藥材送給人家。”艾嵐興致勃勃地跟大伙兒打招呼,看得出來她父親雖然管教嚴格,但她的人緣仍然相當不錯,不受父親怪異的行為影響。
“這個路口嗎?”柳絮飛問一臉笑意的艾嵐。
“這個路口——臭小子,我回來了!”她指路指到一半,又突然彎去跟路邊的年輕小伙子們問好。
“這不是艾嵐嗎?”小伙子們追著馬車跑,一邊嬉鬧。
“你這小子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怎麼,娶著媳婦兒沒?”
“甭提這件事了,大伙兒還好嗎?”
“老樣子,成天混吃等死。”
“哈哈!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改天咱們再到山上找你玩!”
年紀大的在原地揮手,年紀輕的追著車跑,柳絮飛對于鎮上居民的熱情,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在京城根本不可能發生。
“你有沒有發現大伙兒都盯著你?”好不容易打完招呼,艾嵐回頭告訴柳絮飛她的新發現,只見她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們是在看你吧!”看她為什麼突然改變,整個人自然流露出一種嬌態,雖然外表還是一個多月前離家的小伙子,但內在實質已經大不相同,他們就是在疑惑這些,只是嘴巴說不上來而已。
“看我?”艾嵐一臉莫名其妙。“我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和從前一樣。
柳絮飛但笑不語,有些改變當事人很難看得清楚,反倒外人的眼光還銳利些,他也懶得說明。
“前面那棟屋子,就是『回春堂』吧?”柳絮飛遠遠就看見醫館的招牌,黑底金字,極為醒目。
“是啊,好久沒來了。”艾嵐興奮異常,許久沒看見橙蕾她們,說不定她們正在想她。
艾嵐一瞼興奮,柳絮飛卻是一臉納悶,年紀相差這麼多也有話聊?看來嵐妹還真的是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樣呢!
“橙蕾、橙藜、橙蒨姊,我回來了!”馬車方在回春堂門口停下,艾嵐便迫不及待跳下馬車,直奔屋內找好朋友去。
“這不是艾嵐的聲音嗎?”三姊妹在內院區分藥材,不期然听見艾嵐的呼喚,全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彼此互望。
“好像是。”花橙蒨皺眉,起身去廳堂查看來人是否為艾嵐,花橙藜和花橙蕾也跟著去。
“艾嵐!”花橙蒨單看艾嵐的背影,就知道一定是她,只有她做男孩子打扮,還如此千嬌百媚。
“橙蒨姊!”艾嵐聞聲興奮的轉身,看見尾隨而來的花橙藜和花橙蕾更加高興,難得她們三個姊妹都在。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花橙蕾沖出來握住艾嵐的手,興奮得半死。
“今天。”艾嵐也握住花橙蕾的手,兩人蹦蹦跳,儼然就是大小孩。
“嵐妹,你忘了拿藥材——”柳絮飛手提大包小包踏入廳堂,才說第一句,就發現花家姊妹排排站跟他對瞪。
“嵐妹?!”花家三姊妹驚訝下在話下,她們當然早就知道艾嵐是女兒身,但沒想到他也知道。
“呃……”柳絮飛非常尷尬,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想象中“有點兒年紀”的大夫,竟然是三位妙齡女郎,就更說不出話,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艾嵐?”男主角兒問不出答案,只得找女主角兒,只見艾嵐不好意思地解釋。
“他是我的結拜大哥,柳絮飛,他已經知道我是女孩子的事。”嚴格來說,應該說是“發現”,就連艾嵐自己,也渾然不察自己的性別。
換句話說,她們費心保守的秘密,已經被戳破了,至少在柳絮飛面前,她們不必再戰戰兢兢,生怕一個兒不小心說錯話,害了艾嵐。
“謝謝你,柳公子,勞你費心了。”排行老大的花橙蒨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一切,很快便得到結論。
“沒的事兒,好說。”柳絮飛將手中的藥材交給花橙蒨,她急忙喚妹妹們過來拿,還要她們到後頭分藥材。
“哇,沒想到你真的全都買齊了,走,咱們到後院分藥材!”花橙蕾是三姊妹之中最頑皮,也最靈巧的一位,花橙蒨隨便使個眼色,她就懂得把艾嵐調離現場,連同花橙藜死拉活拖把艾嵐拖走。
柳絮飛是明眼人,一眼就看穿花橙蒨的用意,也不想阻止。
待廳堂只剩他們兩人之後,花橙蒨和柳絮飛彼此打量,前者想艾嵐真不簡單,才去了京城一趟,就揭開自己的性別之謎,還順便撈了柳絮飛這麼俊俏的男人回來,艾嵐這趟京城之行,怕是獲益不少。
後者則是心想眼前這位長相秀麗典雅的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卻擁有一股超齡的冷靜,教人大感意外。
“我听嵐妹說,你們三姊妹都是非常杰出的大夫,”柳絮飛首先打破沈默,用贊美做為開場白。
“不敢。”花橙蒨猜測柳絮飛大概虛長她幾歲,也是相當年輕。“不過就會醫治一些小病,沒有艾嵐說得那麼厲害。”
“你太客氣了。”柳絮飛環視整個廳堂,目光所到之處皆是致謝的匾額,上頭寫的無非就是一些“藥到病除”、“妙手回春”、“仁心仁術”之類的褒美,由此看得出三姊妹的醫術普遍受到世人肯定。
“謝謝柳公子。”花橙蒨猜想柳絮飛應該也是有來頭的人,衣著的款式雖不花俏,但用料皆上品,就連停在門口的馬車,都看得出品味。
花橙蒨對柳絮飛的印象極好,看來艾嵐雖然對愛情一竅不通,選人的直覺倒是不錯,像柳絮飛這種萬中選一的好男人,都給她遇上了,可見老天是肯幫她的。
“敢問柳公子,你是如何知道艾嵐是女兒身?”不過外表稱頭沒有用,還得要看內在品德。
“呃……”突然被問及這尷尬的問題,柳絮飛有些措手不及。“我是因為和艾嵐共同沐浴,才發現艾嵐是個女的……”
“你們一起洗澡?!”這像什麼話?
“是——不過你別誤會!”在花橙蒨的狠瞪之下,他趕緊改口,“當時我以為他是男人,所以才……”
“結果當她一打開布條以後,你就發現她不是想象中的弟弟,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花橙蒨可以理解他為何會有想和艾嵐共浴的念頭,恐怕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迷上她了。
“沒錯,想必你們一定也知道。”瞧她們一點兒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就可看出端倪。
“這是當然,別忘了咱們是大夫,艾嵐身體的一切毛病,都由咱們三姊妹診治,豈有不清楚的道理?”別開玩笑了。
“我知道。”他早听說。“昨兒個夜里,嵐妹月復絞疼的時候就告訴過我,說她這毛病都由你們診治,還提到你們是很好的大夫。”
“月復絞疼?”該不會又是癸水來了吧!
“她痛得受不了,還是靠我幫她按摩下月復,才能安然入睡。”柳絮飛解釋。
“你們已經這麼親密了?”花橙蒨有些驚訝,他們兩個人發展得真快,竟然已經有肌膚之親。
“沒有,你別誤會。”他搔搔頭,不曉得怎麼說。“我和嵐妹目前還是以兄妹相稱,我絕不會做出逾矩的事,請相信我。”
柳絮飛信誓旦旦他絕沒有趁人之危,花橙蒨覺得很好笑,依照艾嵐昨晚那種狀況,他就算有心趁人之危,恐怕也不容易。
“說是這麼說,但我觀察你看艾嵐的眼神,怎麼看都不像單純把她當成妹妹。”應該還有更深一層的感情,對吧?
柳絮飛瞬間說不出話,她那雙眼楮真是銳利,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放心。”敢做就要敢當,怕什麼?“在我來看,艾嵐也喜歡你,只不過她才剛發現自己是女兒身,尚需要時間調適,恐怕你還要再等一陣子。”
不過或許也不需要等待多久,艾嵐的眼楮也是離不開柳絮飛,說不定他們很快便會墜入愛河。
“真的嗎?”柳絮飛有些錯愕,他還以為只是自己在單相思,原來嵐妹對他也有意思。
“嗯。”正所謂郎有情,妹有意,兩人的好日子應該是不遠了。
柳絮飛聞言像個傻子般傻笑,笑了半天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哪一件事?”花橙蒨心里有數。
“既然你們三姊妹都知道艾嵐是女人,為何不告訴她?”還要讓她身陷迷霧,荒唐過日子。
“因為艾嵐的爹拜托咱們不能說,怕萬一艾嵐知道了以後,會有危險。”她們也不想欺騙艾嵐,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們也很無奈。
“危險?”柳絮飛愣住。“什麼樣的危險?”
“我也不知道,艾嵐她爹不肯說。”花橙蒨聳肩。“但是咱們既然已經接受了請托,就有義務保密。因此就算咱們明知道艾嵐是女的,也要隱瞞到底,這完全是出自對她爹的承諾。”
為病患保守秘密,是大夫的義務,也是理應遵守的醫德,她們三個姊妹都不敢忘記爹親的教誨。
“我明白你們的難處,但這實在是——”他無法理解艾嵐父親的做法,如果有危險就該設法除去,而不是選擇以此種怪異的方式逃避。
“另外有一點你應該也發現到了,那就是艾嵐擁有一根極敏銳的舌頭,即使是最細微的酒味,她也能分辨。”而花橙蒨懷疑,這才是造成艾鋒不得不將她當成男生養的主要原因,不過這只是她自己私下猜測,無法證明。
“我當然知道,當初我和艾嵐就是因此而認識的,我向她挑戰品酒!”回想起初相識的畫面,柳絮飛就想笑,不打不相識,就是指他和艾嵐。
“結果死得很慘。”想當然耳。
“對,死得很慘。”柳絮飛笑著點頭,大方承認失敗。
緣分這種事真的很難說,無論如何,花橙蒨很為艾嵐高興,她終于找到依靠。
“我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你了。”原本她們以為艾嵐會帶一個新娘子回來,正愁不曉得怎麼跟艾嵐解釋,她的身體根本成不了親,誰知道上天就自有安排,真是奇妙。
“我會努力的。”柳絮飛爽朗地笑笑,感謝花橙蒨大力相助,並承諾他一定會好好對待艾嵐,不教花橙蒨失望。
“我去看看她們藥材都分好了沒有,失陪一下。”花橙蒨跟柳絮飛談完了以後,也跟著進到內院,加入女孩們的嬉鬧。
沒多久,隨即听見內院傳來女孩們整齊的喊叫聲——
“柳大哥,請多指教!”哈哈哈……
真令人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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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久沒有見到艾嵐,花家三姊妹堅持要留艾嵐在“回春堂”住一宿,順便熬藥為她補身子,落單的柳絮飛只好暫時寄住在鎮上的客棧。
單獨一個女人沒事,兩個女人踫面開始吱吱喳喳,三個女人可以組成一個菜市場,四個女人則可以把屋頂掀了。
“我跟你們說……”
花家其中一位姊妹,不曉得說了什麼笑話,引來滿場哄堂大笑。
“哈哈哈!”
花家三姊妹外加艾嵐四個女人的笑聲,硬生生把屋頂掀開一半,要不是鎮上居民的大小疾病都靠她們醫治,鄰居們早就過來抗議了。
相較之下,柳絮飛真是孤單得可憐,整夜翻來覆去,不能成眠。
一更天……兩更天……三更天……
包夫手上的銅鑼都已經打到第三更,柳絮飛依然無法入睡,只好瞪著床頂發呆。
四更天……五更天……天亮。
清晨第一道曙光方照進客房,柳絮飛隨即迫不及待跳下床,胡亂梳洗一番,便上“回春堂”要人。
“柳大哥,看病呀?”花家最頑皮的當數小妹花橙蕾,只看見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手持掃帚跟柳絮飛打招呼。
“呃……”他搔搔頭,不曉得怎麼回答花橙蕾的問話,她的年紀看起來和艾嵐差不多大,卻比艾嵐要伶俐許多,儼然就是個鬼靈精。
“我知道了,還是來抓藥?”花橙蕾當然知道他想干什麼,只是他太不夠意思,天亮不到半個時辰,就上門要人,未免太不上道。
“都不是,我是來接嵐妹的。”柳絮飛實在拿花橙蕾這個頑皮的小妹妹沒辦法,還是嵐妹好,不會故意給他找麻煩。
“她還沒起床。”花橙蕾裝出遺憾的表情,讓柳絮飛好失望。
“真的嗎?”好不容易才忍到天亮,結果還是沒能看見她呀……
“騙你的。”呆子,真好騙。“艾嵐早就起來了,這會兒正準備回山上,你來得正是時候,快進去吧!”
只能說,這對情侶還真是有默契,連出發的時間都算得準準的,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謝謝你,橙蕾。”柳絮飛二話不說立刻沖進屋,找心上人去。
“呆歸呆,不過倒是挺教人羨慕的。”看見柳絮飛和艾嵐兩人這麼要好,花橙蕾開始期待未來另一半,希望不要太差。
既熬男方都上門要人了,花家三姊妹縱使再不舍,也只能讓艾嵐回去,省得被人說成土匪。
艾嵐之所以急著趕回山上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前年釀制的“斜雨釀”該出窖了,雖說晚幾天出窖並不會損壞它的風味,但艾嵐仍希望能夠按照規定的時間開封,這是一個釀酒師基本的堅持。
“你來得正是時候。”回山上的途中,艾嵐對正在駕車的柳絮飛說道,听得他一頭霧水。
“什麼意思?”他有听沒有懂。
“兩年前我爹親手釀的『斜雨釀』剛好可以出窖,你可真是賺到了。”居然能夠喝到“天下第一釀酒師”最後的遺作,還不幸運?
“真的還假的?”柳絮飛不曉得她父親的來頭,但打死不會忘記“斜雨釀”的滋味,簡直就是瓊漿玉液。
“騙你干麼?”她白他一眼。“幾天前早就該出窖了,要不是在京城耽誤了太多時間,我早就將它們開封。”哪還能留到今天?
“那咱們還磨蹭什麼?快走!”柳絮飛也是愛酒之人,一听見有好酒,立刻揚起馬鞭趕路,直奔艾家位于山上的小屋。
艾家的釀酒坊,坦白說,還真簡陋。
設備陽春不說,就連拿來儲藏原料的倉庫也小小一間,用來釀酒的主要場地好一點兒,大概有倉庫的兩倍大。
但對于擁有巨型釀酒坊的柳絮飛來說,這點空間根本不夠看,光是他用來囤積谷物原料的倉庫,就比艾家整個酒坊來得大,如此一間小酒坊,竟然能夠供應全鎮的用酒,而且就只有她一名釀酒師,太不可思議了。
艾嵐總是不斷帶給柳絮飛驚奇,從第一次會見時的品酒,到她的性別,有關她的一切是那麼特別,教人想忘也忘不了。
“走,我帶你下窖開酒。”
最有趣的是,艾家用來儲酒的地方是在地面以下。
柳絮飛跟著艾嵐連走了好幾道樓梯,才到達地窖,里頭擺滿了儲酒用的酒缸,每一個酒缸的開口都用特殊方法封得好好的,一排一排整齊排列,看起來非常壯觀。
“這地方真適合用來藏酒!”直到真正走下地窖,柳絮飛才明白為什麼艾鋒會選在這座山開設酒坊,這里的溫度和濕度太適合了,簡直就是專為釀酒而設的。
“是吧?”艾嵐得意洋洋。“我就說你那酒坊的地窖有個地方不好,夏天過熱酒容易變質,冬天太冷酒容易冰凍走味,但我家這地窖就不會,長年都是這個冷熱,根本不必擔心那些問題。”
“這倒是。”為了調整酒窖的溫度,酒坊的師傅可說是費盡苦心,哪像她連腦筋都不必動,就能釀出一缸缸好酒。
“嗯,我看看……這兩缸就是『斜雨釀』。”艾嵐走到兩個特別不同顏色的大缸前站定,以指背敲敲酒缸,用聲音判定它們熟了沒有。
“行了,可以開封了。”艾嵐隨便敲兩下,隨即決定它們可以飲用,從中隨便挑了一缸,拿起角落的工具撬開酒缸上的封泥,讓已經封存了兩年的酒重見天日。
她才敲掉一小塊封泥,酒香便迎面撲鼻而來,聞得柳絮飛都醉了。
“這香味太棒了。”剛聞味道,就已經讓人難以忍受,不愧是家傳秘酒。
艾嵐一邊笑,一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酒交給柳絮飛。
他接過勺子喝了一口,驚訝于酒氣的香甜,真的好像蜜。
“你一定得告訴我這酒怎麼釀的?實在太好喝了,我才喝第一口就上癮。”趕快再喝第二口、第三口……
“還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啊?“嗯……不過看在你已經是我結拜大哥的分上,我就告訴你好了。”
艾嵐又把“兄妹關系”抬出來,讓柳絮飛心里有點小小的不爽,不過也沒辦法,誰教他們當初就是這麼約定的?以後再想辦法改變就成了。
“其實想釀這酒,還得看運氣,老天爺如果不幫忙,根本釀不成。”艾嵐明明說要教柳絮飛怎麼釀酒,卻把他教得越來越迷糊。
“這話怎麼說?”不懂。
“所謂『斜雨釀』,顧名思義就是采用下斜雨的時候所收集到的泉水釀制,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所以才說要看運氣。”艾嵐解釋。
“我以為泉水就是要經過流動和過濾,水質才會特別好。”怎麼跟他既有的認知完全不同。
“本來應該如此。”艾嵐點頭,這是釀酒的基本常識。“但咱們這邊的水就是特別怪,本身就含有甜味,尤其是下斜雨時候收集到的雨水風味更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事實證明『斜雨釀』確實比別的酒好喝,要不然你不會為它深深著迷。”
“那該怎麼獲得釀酒用的水?”柳絮飛總算明白其中的奧妙,但仍然有別的問題。
“簡單,只要一看見外頭下斜雨就馬上沖到瀑布旁取水。”艾嵐笑開。“這水還有個有趣的地方,一定得跟後山那道山泉混過才行,不然也釀不出原有的好味道。”
所以說釀酒的訣竅特別多,必須在萬事皆備的情況下,方可釀出好酒。
“什麼時候才會下斜雨?”听起來就像是挑戰,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試試看。
“不曉得,全憑運氣。”艾嵐咯咯笑。“運氣好的時候,一連下好幾天,運氣差的時候,幾個月不下一滴,就看老天爺心情。”
“我一定要親眼目睹下斜雨的盛況,否則不走!”柳絮飛豪氣萬千地立誓,跟老天爺拚了。
“那你可能要等到明年。”艾嵐又笑,就她記憶所及,至少已經半年沒下過斜雨,他有得等嘍!
柳絮飛笑笑,兩人就釀酒技術上進行討論,邊談邊笑,氣氛非常之好。
就在他們有說有笑,恣意快活之際,十王爺的手下卻因為四處打听不到艾嵐的下落,苦惱到上酒樓喝酒解悶,孰料,竟因此意外獲得艾嵐的消息。
“我說大伙兒,你們相信嗎?我居然在京里遇見艾鋒的兒子!”
棒壁桌坐著幾個老漢,大家都是一副對酒很熟悉的樣子,看情形,這幾個人應該都是釀酒師。
“艾鋒?”那位被稱做“天下第一釀酒師”的男人?
“他不是已經在十八年前失蹤了嗎?不可能!”鐵定是在誆他們。
“是真的,我真的遇見艾鋒的兒子!”張大叔激動說道。“他前些日子還來酒坊教大家釀酒,我還同他說了許多話。”
“真的?!”大伙兒睜大眼楮看著張大叔,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張大叔點頭。“他長得白白淨淨,外表極為俊俏,味覺非常敏銳,一點兒細微的酒氣都能聞得出來,還能道出其中的不同處,真教人佩服。”
“那不就跟他娘一樣!”同樣擁有一根敏銳的舌頭。
“是啊,我也想起來了。”大家越聊興致越濃。“當年謝如瑤以『天下第一品酒師』的身分,下嫁給『天下第一釀酒師』,兩個人的婚事,在當時可是一件大事,整個釀酒界都在談論這件事。”
“可不是嗎?”在座的老釀酒師紛紛加入討論。“我還听說兩個人婚後的生活非常幸福,也生了個孩子,可後來謝如瑤不知道被什麼人殺死,尸首還被懸掛在城門上,真是殘忍。”
“不過後來不是有人把尸首偷走了嗎?”听說是個會使暗器的高手。
“是這個樣子,不過艾鋒從此也跟著失蹤了。”
“如今他的兒子出現,倒是件好事,至少有人繼承衣缽。”
“沒錯!”萬分同意。“更難得的是,這小伙子還擁有跟他娘一樣敏銳的味覺,將來一定大有可為。”
“可我听說,謝家這項天賦是傳女不傳子,怎麼這小伙子硬是與族里的人不同?”
“也許是幸運吧!不過謝家也沒人了,早在十八年前就分崩離析……”
老釀酒師們一聊起往事,話匣子全給打開,一伙人淨懷舊,遙想青春年代。
十王爺的手下即是當年綁架謝如瑤的走狗,對于釀酒師們的一字一句,自是听得特別仔細。
他尤其特別注意張大叔,認定他一定知道某些事,打算等他落單,將他抓起來套問艾嵐的下落。
老釀酒師們,著實又聊了一陣子才散場,等他們步出酒樓,已經帶有幾分酒意,路都走不穩。
其中張大叔喝得最多,好幾次差點踩空,險象環生。
“老頭,借一步說話。”十王爺手下趁張大叔不注意,將他拖到小胡同內,差點沒嚇壞了張大叔。
“你是……”他驚魂未定地看著十王爺手下,從他眼中看到殺氣。
“我問你,你是不是認識艾鋒的兒子?”十王爺手下開門見山就跟張大叔打听艾嵐的消息,嚇得張大叔直發抖。
“我、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別想說謊!”十王爺手下用手掐住張大叔的喉頭,口氣極為凶殘。“剛剛你在酒樓說的話,我全都听見了,你明明說認識艾鋒的兒子,還同他說過話,不要想騙我。”
“那、那是……”
“快說,艾鋒的兒子叫什麼名字?”
“沒、沒這回事兒,你听錯了——”
“不想死的話就別給我要花招,艾鋒的兒子叫什麼名字?”十王爺手下加重手力,警告張大叔他會真的動手。
“艾、艾嵐。”張大叔幾乎喘不過氣,臉迅速脹紅。
艾嵐?
“很好,他住在哪里?”十王爺手下繼續逼問。
“不、不知道——”
“找死!”十王爺手下眼看就快掐斷張大叔的咽喉,他迫不得已,只好吐實。
“住在距離京城八百里遠的『羅新鎮』上,我只知道這些。”張大叔不想出賣艾嵐,但再不說實話老命就要不保,只好對不起艾嵐了。
“哼,算你識相。”十王爺手下放開張大叔,就看見他老人家拚命咳嗽,十王爺手下警告張大叔不可以將今天的事說出去以後,便趕回十王爺府復命。
“……原來,謝如瑤生的是兒子呀!”十王爺反復思索手下帶回來的消息,有些十分有用。
“如此一來,還要去把他帶回府嗎?”手下沒忘記十王爺先前的交代,要女不要男,結果謝如瑤生的卻是兒子。
“當然要了。”呆子。“你沒听那老頭說,他擁有一根和謝如瑤一樣敏銳的舌頭?”
“可謝家的天賦不是一向傳女不傳子,怎麼會……”
“也許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誰在乎?”十王爺才不管那些,“只要他擁有如同謝如瑤一樣敏銳的味覺,就有利用的價值。”
“王爺的意思是……”
“立刻出發到『羅新鎮』,把艾鋒和謝如瑤的兒子給我帶回來!”十王爺下令。
“屬下遵命。”
這次絕不再讓機會溜掉,定要順利找到傳國璽,堂而皇之地取得皇位!
十王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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