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夢劍  第8章(1)
作者:煓梓
    “大當家!大當家!你在哪兒?”


    “莊主!”


    午飯時間,劍隱山莊上上下下忙成一片,每一個人都在找司徒行風。


    謗據劍隱山莊的傳統,凡遇初十,皆有莊主親自主持飯局。如果莊主不在,就由二莊主主持,倘若兩人皆外出則由莊主事先指定代理人代為主持。


    總而言之,這是劍隱山莊的大事,嚴格說起來就算是少了主持人,大伙兒飯照吃,酒照喝,影響不了肚皮。但傳統就是傳統,除了必須嚴格遵守之外,還有另一個讓大伙兒擔心的理由。那就是司徒行風並非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無論大小事他都會事先交代和安排。可今天他不但未事先安排,還進一步鬧失蹤。教大伙兒怎麼不著急?


    “小表,你知不知道莊主上哪兒去了?”實在找不到人,李勇只好問周湘齡。


    “不知道,他沒交代。”她搖頭,也和大伙兒一樣急。


    “真叫人頭痛。”李勇煩惱到抓頭發。“眼看著就要開飯了。沒有主持人,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可以請二當家代為主持啊!”她來劍隱山莊也有一段時間,山莊的規矩多少略知一二,也知道每個月的初十,都要由莊主或二莊主帶領大家一起用飯,順便跟大家敬酒,慰勞大伙兒一個月的辛勞。至于為何要定在初十就不可得知。


    “二當家一早就跟莊主慪氣下山了。這會兒正在城里的某間酒樓逍遙。”想來這就是莊主為什麼鬧失蹤的原因,因為心情不好。


    “他們又吵架了?”周湘齡越來越覺得他們這對兄弟很離譜。她跟她哥哥的感情已經夠差,他們竟然比她和她哥哥還要差。


    “不是吵架,而是大吵一架。”李勇嘆氣。“這全要怪老爺在世的時候太寵二當家,又讓莊主承擔太多責任,才會造就今日的局面。”


    “原來如此。”她不禁想起遠在京城的周繼倫,就他單方面來看,她哥哥好像霸佔了全部家產,但會不會他實際上也擔負了許多她不明白的責任,只是她太小心眼,沒注意到這一點?


    “我真的很擔心莊主。”李家兄弟和司徒行風情同手足,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比他的親弟弟還要關心他,連一旁的周湘齡看了也很感動。


    “你不用擔心,說不定他只是心情不好,到外面散心。”她安慰李勇。


    “但是今天負責守門的人回報,說一整個早上都沒瞧見莊主下山。”就是這樣,他們才擔心。別看莊主一副大男人的模樣,拗起來比小孩子還難纏。


    周湘齡本來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經李勇這麼一說,也開始跟著擔心起來。


    “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看。你也幫忙想想莊主會去什麼地方。”李勇交代周湘齡。


    “好。”她也想盡快找到司徒行風,說實話,她挺擔心他的。


    她加入搜尋司徒行風的行列,也同人家“莊主,莊主”的喊,但她其實很想大喊︰“司徒行風,你給我滾出來!”這是身為親密愛人的權利,只是她的身份至今是個秘密。


    “莊主!”奇怪的是,唯一知道這秘密的司徒行雲至今仍沒有大動作,既未跟司徒行風告密,也沒有當著大伙兒的面拆除她的性別讓她難堪,不曉得在想什麼。


    倒是周湘齡自己因為愛上司徒行風,逐漸流露出女性那一面,再這樣下去,大伙兒恐怕都會起疑。至今大家尚未將她和女人連在一起,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認定她娘娘腔,需要加以磨練,沒有立刻想到性別這方面去。然而隨著司徒行風越來越不加掩飾的表情和動作,她是女人這件事遲早要曝光,她最好及早做好心理準備。


    周湘齡的感覺很復雜,一方面她不想再隱瞞自己的性別,一方面很想用小表的身份跟大家一起打混,畢竟她從小向往武林,現在好不容易身在其中,當然不願意這麼快回去過大小姐的生活,京城的日子無聊透了。


    既未下山,也不在山莊內,他會跑到哪里去?


    周湘齡想破頭。終于想到司徒行風的去處,他一定是在樹屋!


    她興沖沖就要沖向後山,才跨出第一步,隨即想起那天差點被狼咬死,心頓時涼了一截。


    不行,她已經是俠女了。怎麼可以被幾只狼打敗?況且司徒行風說過,白天狼不會出現。那天也是太陽一出來,狼群隨即全部散光,所以說她可以放大膽去找司徒行風。頂多帶著劍,這次她絕對不會忘記用它。


    周湘齡跑回房間去把“赤燕”帶上。像陣急驚風似的跑出房間,差點和李靖翰撞滿懷。


    “你要去哪里?”李靖翰在她來山莊沒幾天,就被調到城里掌管鋪子,今兒個早上才回到山莊。一回來就听見司徒行風失蹤的消息,急忙加入搜索。


    “去後山找莊主!”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


    李靖翰聞言愣了一下,心想後山他們倒是還沒搜過,大當家說不定真的在那兒。


    “我先過去了!”周湘齡朝李靖翰揮揮手,烏黑的秀發因為發帶月兌落而在空中飛舞。看起來就像一面黑色的旗子。


    這小子雖然不是山賊,倒頗有當山賊的天分,這麼快就佔據大當家的心。


    李靖翰始終有種感覺,周湘齡是女兒身。而他的直覺是對的。此刻她就以女人的身份,前去尋找她的愛人,她甚至克服對狼群的恐懼。雖然大白天狼群本來就不會出現。


    少了黑夜的保護色,司徒行風的樹屋在白天看起來顯得異常巨大,就連繩梯都仿佛直通天際。


    她身手利落地爬上繩梯,祈禱她沒猜錯,不然可就白來一趟。


    “你果然在這兒!”當她喘吁吁的打開樹屋的門,看見司徒行風的時候有說不出的高興。他的身影看起來孤獨且寂寞,肩上仿佛背負著巨大的壓力。


    “你還真能干,馬上就猜出我在這里。”他一點兒也不意外看見周湘齡。他只帶她來過樹屋。這兒是他的秘密天地,誰都不許打擾。


    “我也是找了半天才想到你或許在這里,大伙兒為了找你,幾乎把整座劍隱山莊都翻了。”她在他身邊坐下,他面無表情地凝視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因為今兒個是初十,要我主持飯局吧!”他知道大伙兒為什麼找他,因為一個無聊的傳統,大家就拼命找。


    “不止如此。”她反駁他的話,“大伙兒還擔心你的安危,怕你出事。”


    “他們對我的武功就這麼沒有信心?”他諷刺地笑笑,繼續凝視遠方。


    “才不是。”他今天口氣很沖,可見心情真的很差。“你明明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好,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在這里。”就是因為比武比輸,她才被押到山莊磨練。結果他卻說這種廢話。


    “任何人都可以打贏你,你的武功實在太爛了。”打人不痛不癢,行雲是因為色欲燻心,才會被敲出一個包,說起來也是活該。


    “得了便宜還賣乖,可惡!”她拎起拳頭打他,被他哈哈兩聲躲過,以往若是遇到同樣情形,免不了要被拖上床雲雨一番,可他今天顯然沒有這個心情。


    “你看起來好寂寞。”看他如此孤獨,她忍不住整個人覆上他的背,給他溫暖。


    司徒行風原本冰冷的心頓時回溫,她帶給他的不止是身體上的溫暖,更是心靈上的支持。有她陪在身邊,他就不會那麼難受。


    “小表……”他很想跟她說謝謝,但言語在此刻只是多余。


    “嗯?”他的背好寬闊,好有力,帶給她無比的安全感,真想一輩子就這麼巴著不放算了。


    “你是不是變胖了?”他故意和她開玩笑,果然惹來她的粉拳。


    “你怎麼可以對一個淑女說這種話?可惡!”她打他幾下,繼續賴在他的背上要他背她。


    司徒行風微微一笑。他很樂意承擔她這個甜蜜的負擔,其他則免。過多的責任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是不是跟你弟弟吵架?”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司徒行風聞言身體立刻變得僵直,隨即又放松。


    “我和行雲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苦笑,笑容中有太多無奈。


    “那這一次為什麼特別嚴重?”她不時傻瓜,看得出來這次特別不同。


    “因為這次他做得太過分,他竟然把爹留給他的劍拿出去典當。”而且還笑嘻嘻不當一回事。


    “難道是?”她瞪大眼楮,緊張到口水幾乎咽不下去。


    “你放心,不是斷夢劍。”他調侃她。“是另外一把叫"飛燄"的名劍,為昆侖山下一位老師傅所打造。他竟然就因為喝醉酒,糊里糊涂把它賣給人家。”


    “听起來是有些過分。”她以為司徒行雲只是愛玩,但玩到連父親留給他的遺物都拿去典當,就太離譜了。


    “這讓我想起不久之前,有個有錢的傻瓜,委托中間人向我買斷夢劍,還說願意出八百兩紋銀,我想也不想便回絕,沒想到行雲卻干出這種蠢事。”


    他口中的傻瓜就是她,但她沒臉承認。不敢讓他知道,她和他弟弟其實是同一掛,都不用大腦做事。


    “說起來……”他眯起眼,轉頭打量周湘齡,打量得她膽戰心驚。


    “那個中間人說過,買主是一位年輕姑娘,你又差不多時間出現,你說,那位年輕姑娘,會不會剛好就是你?”


    死了,被看穿了,他的心思怎麼這麼敏捷,害她想否認都找不到借口。


    “呃,你覺得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她嘻嘻哈哈的賠笑,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很可疑,司徒行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她就是那位神秘買主。


    “就是會有。”可被他逮到了。有錢的小傻瓜。“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笨到半路跳出來打劫。你就這麼想要"斷夢劍"嗎?”


    “想要,非常想要!”她拼命點頭,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司徒行風看了嘆氣。“小傻瓜,你知道"斷夢劍"是一把什麼樣的劍嗎?”


    “我知道。”她興奮不已地點頭。“一把能斬斷他人夢想的劍,由天才鑄劍師楚漢打造。”她都打听清楚了。“我還知道這一套劍共有三把,另外兩把分別叫做"斬情劍"和"續魂劍",每一把都是好劍。”


    “沒錯。”他的表情和嚴肅。“但是你知道楚漢為了這三把劍,付出多大的代價?不只丟掉性命,甚至連唯一的徒兒也不得不逃亡。”


    “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是听說過楚漢已死,但不知道他還收了一名徒弟。


    “因為我就在現場。”司徒行風沉痛地回道。“當我率隊趕到楚伯伯的住處支援我爹,楚伯伯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我爹的情況亦十分危急。如果我和山莊的兄弟們沒有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回事?”楚漢是八年前死的,他當時應該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怎麼會在現場?


    司徒行風只得把當年的事情簡單加以說明,周湘齡方才明白整件事的始末。


    “原來如此。”沒想到傳說中的神劍,背後竟隱藏著這麼悲傷的故事,她听了也為之鼻酸。


    “知道劍的來歷之後,你還是想要它嗎?”這三把劍無論哪一把都是不祥之劍,他若不是答應父親會好好保管斷夢劍,根本不想擁有。


    “想!”她想要斷夢劍的心情沒有變,無論它有多不吉利,她都要定它了。


    “很好,我才不給你。”先別提他身負保管的責任,就說她差勁的劍術,任何一把好劍跟到她都會哭泣。


    “不要這麼小家子氣嘛!”她使出女人特有的嗲功,火力全開撒嬌。“反正我看你的表情也不是很想要這把劍,不如把它便宜賣給我……這樣好了,折個五成,四百兩成交,你覺得怎麼樣?”


    “別想!”盡避撒嬌吧,他不會動搖決心。“這不是一把你能掌控的劍,它會自己選擇主人。”


    “騙人。”哪有這種事?“劍又不會說話,哪還會自己選擇主人?”


    “關于斷夢劍,你要學的事還很多。”而他可不打算告訴她。


    “那你教我啊!”她乘機拐騙他。“你把斷夢劍給我,順便教我怎麼使劍。”她來劍隱山莊這麼久,每天只是打拳,還沒有學到用劍,早已迫不及待想學習劍術。


    “不用說了。”守護神劍是他的使命,他絕對不會賣劍。


    “行風!”她巴在他背上又是搓又是揉的,色誘意味明顯。


    司徒行風覺得很好笑,他猜這大概也是他遲遲不願意讓周湘齡走的原因,她總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來改善他的心情,就像他剛剛明明心情不好,現在卻已忍不住開懷大笑。


    “行風!”她死命的撒嬌,用力的撒嬌,還是不能動搖他一分一毫。


    “不行就是不行。”再撒嬌也沒有用。


    “不要這樣嘛!”她比了個五的手勢,“不然再加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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