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治惡男  第五章
作者:子澄
    緊張地貼靠門板,鄂楠說什麼都不讓石嫫女走出大門。


    “你想當門神我是不反對,可是你不要擋在門口,這樣我怎麼出門?”略施薄粉的她,全然看不出來因害喜而蒼白的臉色,反倒增添幾許艷麗色彩。


    緊張地舌忝舌忝唇瓣,鄂楠阻擋的動作一直不曾間斷,依舊像尊石像般不動如山地堵在門口。“你現在是孕婦?,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還是留在家里比較好。”


    “孕婦哪有那麼脆弱?”她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實在受不了他的神經兮兮。


    “那是你不了解孕婦的辛苦!”鄂楠不經大腦地回了句。


    陡地,石嫫女瞪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他。


    她不了解孕婦的辛苦?他一個大男人,正跟一個貨真價實的孕婦,討論身為孕婦辛不辛苦的問題,這難道還不夠可笑?


    怔楞了下,鄂楠不覺將聲音放軟了下來。“別這樣,不去不行嗎?妳知道我不放心……”


    “這是我的工作。”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因為戀上他而全然失去生活重心,如果連這點小小的自由都沒有,那麼,她還有什麼自我和尊嚴呢?“而且恐怕再過一陣子我就得休息了,我不想放棄這段時間的工作機會。”


    孩子的出現並不在她的預料之中,當然也就沒有太多的預算在這個未來的小生命身上。


    所以她得趁著現在肚子還不太明顯,能接一個Case是一個,多少累積她荷包的重量,如此才能負荷接下來的經濟和所有不可預期的花費。


    焦躁地抹抹臉,鄂楠不斷壓抑逐漸竄升的憤怒指數。“你這樣算什麼?明明肚子里有了孩子還去跟人家相什麼親?這擺明了是欺騙!”


    知道自己懷孕的狀況之後,在鄂楠的堅持之下,石嫫女無可無不可地招供了自己的工作性質;她並沒有任何的心虛,因為她只是將之當成一份正當的工作而已。


    可是鄂楠從頭到尾投的全是反對票,沒有半點轉圜的空間。


    任何事情都可以借還有道,唯有感情上言匹全世界最難厘清的東西,也是唯一沒有償還底限和方式的棘刺。


    雖然對她而言,她並沒有負人,但那是她個人單方面的想法,或許男方並不那麼認為,例如卞摩樹。


    卞子不就是被她的推拒所惹毛的最佳實例嗎?


    卞子的報復手段還算牛刀小試,卻也造就了他和她之間甩月兌不了的牽扯;但如果她下次沒那麼幸運,遇到的是不懷好心的世紀惡男,那麼她是不是就求救無門了呢?


    這是他無法想象的可怕情境,當然不願她繼續涉險。


    “就算我不做,總有人會做。”她的臉色蒼白幾分,顯然沒辦法接受他太過嚴厲的苛責。


    這是整個大環境所造就的扭曲現象,既然她無力改變,何不從善如流,至少讓自己過得自在些?


    “別再做了好不好?你知道我可以養你的。”即使他是如此誠心誠意,卻依舊說服不了她固執的腦袋,這不禁讓鄂楠感到無限沮喪。


    “對不起,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討論這個話題。”咬咬下唇,她盡量不讓自己受傷的情緒寫在臉上並讓他看見。“讓開,我要出門了。”


    “嫫女!”在看清她眸底的堅持之後,鄂楠頹喪地讓開走道,懊惱地喊著她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爭不過她,至少目前他還做不到。


    眼角噙著淚,石嫫女佯裝驕傲地抬高下顎,拉開大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小姐的心今晚似乎忘了帶出門,讓我享受被徹底忽略的特別饗宴。”擦拭嘴角的菜漬,坐在石嫫女對座的莫瑜顯得有些輕佻,漾在嘴角的笑帶著點嘲諷的意味。


    “嗯?”怔楞地回過神,石嫫女懊惱地發現,自己想起家里那個男人的時間有多麼不合時宜,她竟然為了他在工作時閃了神,真是要命!“對不起,莫先生,我太失禮了。”


    “別那麼拘謹,或許以後有機會,你會發現我並不是一個那麼嚴肅的人。”他還是淺笑,好風度地保持著打從一開始就出現在她面前的一貫笑容。


    石嫫女心生好感,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


    這個男人不算特別英俊,或許是那種見過很容易就被遺忘的“路人甲乙”,可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一種說不上來且又吸引人的男人味;像他這種男人,著實不像會參加婚友社的冤大頭,她不覺對他產生些許好奇。


    “莫先生為什麼會想約我見面?”如果開門見山地問他參加婚友社的理由,未免顯得太過失禮,所以她慧黠地轉了個彎,以比較委婉的方式發問。


    “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優雅地啜了口茶上臬瑜微聳下肩。“你的照片擺在婚友社的檔案里,正巧讓我翻到,而且讓我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磁波震蕩,所以自然會要求和你見面嘍!”


    石嫫女微愕地眨眨眼,下一瞬間忍不住笑了。“莫先生真是個風趣的人。”


    “嗯,很多人都這麼說。”莫瑜也不反駁,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石嫫女再次被他逗笑,一整晚的壞心情得到適度的平撫。


    老實說,她接過這麼多的Case,莫瑜在她接觸的男人里算是個另類。


    他講話的方式很特別也很有趣,理論上應該很容易就吸引女人的注意,因此他的動機又多了一層神秘上讓她更想探究其中原由。


    “我很懷疑你需要到婚友社找對象。”搖了搖頭,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莫瑜挑起眉,怎麼看都顯得有絲不正經。“哦?怎麼說?”


    “嗯~~”將指尖拱成一個倒V,石嫫女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覺得你很會逗女人開心,跟你在一起應該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不應該交不到女朋友。”


    莫瑜淡淡地笑了。“怎麼听起來,我好象快被拒絕了的樣子?”


    石嫫女楞了下,完全沒料到他的直覺竟是如此敏銳。


    “是這樣的嗎?你對自己沒信心?”扯開鎮定的笑,石嫫女其實是有些不安的。


    “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我是對你沒信心。”把玩著桌上的調味罐,莫瑜不加遮掩地將話挑明。


    “我?”她驚跳了下,再次為他的敏銳感到震驚。“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如果我猜得沒錯,八成是感情的問題。”莫瑜犀利地直指重心,甚至沒留給她逃避的空間。


    怎麼,她遇上一個心理醫生了嗎?好可怕的男人,竟然能看穿她的心思?


    “像我這麼幽默風趣又睿智的男人,女人要不愛上我是很困難的。”他似乎玩上癮了,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排成一整列。“可是對心有所屬的女人我就沒辦法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很清楚這個道理。”


    他顯然自信得過火,但石嫫女沒辦法否認,他確實是有那麼點本事。


    要不是有鄂楠的存在,她或許會對這個男人心動!畢竟他跟自己以往認識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絕對是個狠角色。


    “你的意思是,女人很難不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鎮定地深吸口氣,她陡然有種仿佛自己是透明人的鑽覺。“那麼你又何須婚友社的幫忙?”


    “因為好女人不好找啊,想要找個自己看對眼的更難;像你這麼漂亮,又溫柔體貼的更少,可惜我們似乎是相見恨晚了。”舉起酒杯朝她一揚,敬酒後兀自喝將起來。


    她?溫柔體貼?


    心頭一酸,她發現自己在鄂楠面前表現的全然不是那個模樣。


    他會不會因而對她感到厭倦?如果她一直保持目前的態度不變,饒是任何男人都會受不了的吧?!


    這樣的她還想怎麼征服他呢?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嘿,你可別哭喔。”


    瞧她一副我見猶憐的脆弱神色,莫瑜即使猜到她心有所屬,也很難不對她心動。


    “別失望嘛,雖然你心里有人,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啊!反正你又還沒嫁,我們之間還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石嫫女原先的委屈因他的風趣而煙消雲散,忍不住輕笑出聲。“莫先生,我覺得你這個人實在很愛在自己臉上貼金。”


    “這樣不好嗎?”看見她不再哭喪著俏臉,莫瑜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不,很好,真的很好。”她喜歡他的豁達,很喜歡。


    “我們可以是朋友?”


    “嗯,我們是朋友。”


    或許她的情路走得不是那麼順遂,但有這麼個朋友可以分擔她的愁苦,還她開心,那麼她又為何不要呢?


    既然莫瑜看穿她的心思,又能接受她心有所屬的事實,她願意交他這樣的一位朋友,讓自己封閉的心走得更加寬廣。


    身為一個孕婦,為了肚子里孩子未來的性格著想,是不被容許有太多的負面情緒和消沉心情的資格,所以石嫫女必須保持愉快的心情,在未來的每一個日子。


    哼著小曲兒穿梭在不算大的廚房中,她忙著準備兩人份的早餐,為了她和還賴在被窩里的鄂楠。


    他難得請了年假,因此他們有整整三天的時間可以共處;或許這是一個可以讓他們談點小情、說點小愛的甜蜜時光,徹底終結先前所有的不愉快。


    “還唱歌咧,心情這麼好?”鄂楠不知何時起了床,倚著廚房的門框看了她好一會兒,終究忍不住出聲加入她的忙碌。


    “咦?你起來啦?”拿著鍋鏟揚起笑,她的心情像只雀躍的小鳥。“等一下喔,我再煎兩個荷包蛋就好了。”


    深邃的眼凝著她,鄂楠微微揚起眉尾。


    發生了什麼好事?她的心情怎會這麼好?


    為了表達自己的抗議,由她堅持出門工作那個晚上開始,他就像個自閉兒似地對她不理不睬,存心跟她冷戰到底,發誓一定要等到她求饒為止。


    可是情況發展得太過詭異,她沒來由的轉變讓他有些浮躁,開始後悔自己幼椎的冷戰舉動。


    好端端的搞什麼冷戰政策咧?瞧她沒來由地轉變和太過愉悅的模樣,實在救他強烈的感到不安,全然不曉得是什麼人事物改變了她。


    “在吃早餐之前,我想先向你要個答案。”待兩人在餐桌上坐好,石嫫女一開口就有所求。


    “什麼?”這麼嚴肅?鄂楠端起桌上現榨的柳橙汁,湊到嘴邊嘗一口新鮮的滋味。


    “你愛我嗎?”天外飛來的問號讓鄂楠一口柳橙汁梗在喉管,幾乎是立即便嗆咳了起來。


    “你……你搞、搞什麼?一早問這、這什麼問題?!”不待平緩喉管里的不舒服,他迫不及待地出聲責備。


    斂下心頭微微的受傷,石嫫女鎮定得連自己都感到吃驚。“你認為這個問題有什麼不對?”


    他們之間連孩子都有了,難道她不能問?


    雖然程序上好象出了點問題,她還是認為自己有必要問上這麼一句。


    “沒。”清清喉嚨,他好不容易感覺順暢了些。“只是有點……太辣。”


    “我不知道有辣味的柳橙汁,下次我會注意。”她變態地有絲報復的快感,感覺心情上揚弧度更高了些。


    “不是啦,吃早餐。”帶著點狼狽,鄂楠決定閃過這個問題。


    “不,你似乎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伸手壓住他欲拿吐司的大手,她也有她的堅持。


    瞪了她一眼,鄂楠陡地微紅了臉。“你今天吃錯藥啦?一大早干麼問這個?”該不會是冷落她太久,小女人心生不安了,所以非得要他證明真心不可?


    “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輕撫日漸產生弧形變化的小骯,她希望孩子可以給她些許支撐的力量。“對孩子也是。”


    “我……”他支吾了,對于那個敏感字眼有啟齒上的困難。


    “有這麼難回答嗎?”她逼問。


    又瞪了她一眼,他的顴骨似乎更紅了。“你一定要在吃飯的時候問這個問題嗎?”


    淺淺一笑,她的態度好象又變得不是那麼堅持。“不一定。”


    鄂楠听了差點沒昏倒。“既然不一定,就乖乖吃飯!”


    “嗯。”反常地點了下頭,她竟乖順地低頭吃將起來。


    鄂楠被她搞得滿頭霧水,全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麼主意,只覺得心頭怪怪的、毛毛的,全是理不清的復雜──


    石嫫女控制不住嘴角上揚的沖動。既然他不願意正面回答,那麼她就時時刻刻地問上這麼一句,看他什麼時候會受不了。


    這是莫瑜教她的──一個愛情的魔咒。


    這種感覺很奇怪,當有個女人每天每天不斷地問男人到底愛不愛她,或許男人剛開始是不愛的吧,但吊詭的是,久而久之它就會產生一些莫名的化學變化,說不定哪天他就突然覺得愛了。


    這是一種變相的催眠,不斷灌輸他愛情的魔咒,他終有一天要投降的。


    她只消每天不經意地問起,然後,靜待收網。


    說什麼孕婦不能睡太多、要儲備將來生產的體力,鄂楠硬是被石嫫女“押解”上山──


    沒錯,他們正在攀爬山峰,雖然只是近郊一處說不出名字的低矮小山,但卻也足夠讓鄂楠提心吊膽的了。


    “妳到底行不行啊?”緊牽著她汗濕的小手,鄂楠額上的汗不是因為爬山這個運動而流,全是因為緊張她的身體狀況而冒出來的。


    “你、走……走慢一點。”之前還不覺得懷孕會對身體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一旦親身體驗,就會發現肺活量大不如前,走沒兩步就喘個不停。


    由背包里拿出她準備好的礦泉水,鄂楠不由分說地將瓶口湊到她嘴邊。“來,喝口水可能會好一點。”


    吧渴地喝著清涼的水,雖然被高溫的太陽和悶熱的空氣給燙溫了,卻也準確地沁涼了她的心。


    他還是有些在乎她的吧?不然他不會緊張成這個樣子,如果這一切只是為了報復。


    “真是的,叫你不要來,你就偏要來!看吧,喘得跟狗一樣。”或許是氣惱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鄂楠的口吻不覺重了些。


    惱火地瞪他一眼,她刻意放軟聲音。“喘就喘嘛,干麼把人家跟狗歸成同一類?”


    听說,男人喜歡女人撒嬌,不是撒潑的那一種,而是軟軟的聲音、軟軟的聲調,加上軟軟的胴體……呃,不是啦,反正就是撒嬌嘛,听說男人就愛這一套。


    以前的她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撇開工作不談,她其實是個精明干練的現代新女性,認為一切全該有自己的主張,女人不該依附男人而活。


    但認識莫瑜之後,她的想法有些不同了。


    他教她很多以往自己不曾察覺的訣竅,包括愛情的魔咒和撒嬌,據說是對付男人的利器,而目前她正在“自體實驗”。


    不能或忘自己發下的誓言,她終有一天要鄂楠真心愛她!


    “嗐喲!那是形容詞,形容詞好不好?”鄂楠煩躁地抹去鬢角的汗粒,反而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如此萬千溫順的她。


    這兩天她明顯改變許多,扣掉以前直來直往的爆烈性子不說,單就每幾個小時就問他一次那個愛不愛的問題就教他頭大了。


    中國人嘛,表達感情的方式原本就不像西方民族那般開放,加上中國人傳統內斂的處理方式,他對她毫無預警就問上這麼一句的轉變,感到無所適從。


    沒有男人會一天到晚把“愛”這個字掛在嘴邊的吧?!他又不是從事特種行業的男人,為了哄女人開心,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他可是很害羞的?!


    “好嘛,你那麼大聲做什麼?”她嬌瞋,千嬌百媚地睞他一眼。


    這一眼,讓鄂楠頭皮發麻、四肢無力,她該不會又──


    “楠,你到底愛不愛我?”雙頰潮紅、眼流媚光,她沒讓他失望地開口問道。


    賓果!


    鄂楠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現在他知道了,而且還發現能夠預知未來,並不是件太令人值得驕傲的事。


    “後~~你別再問了好不好?”他荒謬地想起很久以前的手機廣告,感覺自己如同廣告中的男人一般欲振乏力。


    石嫫女微微低下頭,一副受傷的模樣。“我就知道你不愛我。”


    這句話該怎麼反駁?


    鄂楠翻了下白眼,找不出任何形容詞可以形容自己的無力。“拜托,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她霍地抬起頭,面露喜色。“那你的意思是愛我嘍?”


    鄂楠的顴骨紅了,可他全數歸咎給熱力四射的太陽。“太陽好大,我們回去好不好?”


    微挑秀眉,這男人轉移話題的能力真差!


    “不要啦,我們才爬不到三分之一?!”


    雖然莫瑜教授她的課程包括柔順,可是再怎麼樣,每個人心里都有些潛藏的拗性,她也不例外;她突然不是那麼願意再佯裝溫順下去,故意跟他唱反調。


    “我怕你撐不到山頂。”即使他不介意背著她下山,可她也不需要如此折磨自己。


    “可以,你不讓我試,怎麼知道我不行?”甩開他關心的大手,她兀自一人往前步行。


    “嫫女!”在無法使她回心轉意的情況下,鄂楠還能說什麼呢?只能模模鼻子,無奈且認命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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