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利亞諾打開門，冷不防地挨了一拳。


    “唔!”他悶哼一聲，傷口疼得他險些站不穩。


    一名穿著連帽運動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你沒死？”


    “綠眼吉米？”喬利亞諾雖然驚訝，但顯然並不覺得意外。


    他猜中了，以綠眼吉米那種瘋狂的個性，絕不會放棄喬安這個獵物。


    他下意識地將手伸到腰後想模槍，卻驚覺自己已經將槍交給了喬安。


    站在房門口的喬安，一眼就看見闖進屋里的綠眼吉米，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喬利亞諾，菲利尼……”綠眼吉米那綠色的眸子里，閃爍著瘋狂而嗜血的光芒，“想不到你的命這麼硬。”說著，他再次揮出重拳。


    喬利亞諾一個低身，然後擊出一舉，正中他的月復部。


    綠眼吉米驚愕地望著他，然後咭咭笑著。“身受重傷還能打？”


    喬利亞諾直視著他，沒有說話。


    他撐著受傷而沉重的身軀擋在房門口，兩只眼楮狠狠地瞪著綠眼吉米，像極了一只受了重傷卻不願屈服的狼。


    “喬利亞諾，你還想打？”綠眼吉米一步步地走近。


    “放了她……”他以微弱的聲音，清楚的說著︰“她對你沒……沒有任何威脅。”


    “我從不覺得她對我有任何威脅。”綠眼吉米哼地一笑，“我只是不爽你撤銷了我的任務。”


    “好……”喬利亞諾穩住呼吸，“你不爽我就殺了我，但是……放過她。”


    喬利亞諾這些話，讓他身後發著抖的喬安，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雖然她剛才把話說得那麼絕，又無情地要把他趕出門，但不可否認地，此時她是感動的。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有時她以為他是惡魔，但這個惡魔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她幾乎送命。她該相信什麼？懷疑什麼？


    她的心亂了，但她知道這一刻不是亂的時候。


    她必須冷靜，否則不只喬利亞諾會死在她面前，就連她都會性命不保。


    “她的命是我的。”綠眼吉米邪惡地笑著，“而你……不過是附帶的。”說著，他一拳打在喬利亞諾胸口的傷處。


    “唔!”喬利亞諾身子一震，幾乎癱在門口。但他的雙臂有力地擋著門，仿彿誓死保護公主的英勇騎士般。


    “嘖嘖……”綠眼吉米怪笑著，“愛情真是偉大啊……”


    眼見綠眼吉米一次又一次的重擊喬利亞諾，喬安急得掉下眼淚。“喬利亞諾……”


    綠眼吉米拍拍手，得意地道︰“放心，我會讓你們死在一起的。”


    生命受到威脅，喬安忍不住顫抖著，但在她顫抖的同時，她發現一件事……


    她手里抓著槍。下意識地，她將手往後一背，開了保險。


    她打過靶，但開槍殺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見過綠眼吉米在她眼前開槍射殺喬利亞諾，她知道他也會那麼對她。


    綠眼吉米掏出了槍，指著門後的她。“小姐，真抱歉……”


    “不……”見狀，喬利亞諾勉強撐起身子想擋在喬安面前，但他真的站不穩了”。


    綠眼吉米冷眼看著他，將槍口轉向了他，“我先送你上路。”


    就在他捫下扳機的前一秒，一道快得幾乎看不見的光束自喬利亞諾背後飛出，筆直地自綠眼吉米的前額穿入－－


    喬利亞諾一震，而綠眼吉米也露出了驚愕、難以置信的表情。


    綠眼吉米手中的槍，鏘地一聲掉落在地，隨後他往後一仰，倒在地上。


    喬利亞諾猛地回神，往後一看－－


    喬安的兩只手緊緊地抓住了手槍，她在顫抖著，為她的第一次殺人。


    她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雙眼瞪得又圓又大，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洋女圭女圭。


    “喬安？”喬利亞諾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他把槍交給她，就是希望她在必要時保護自己，但他還是很難想像她真的會開槍，而且還那麼神準。


    “噢……”喬安回過神來，驚覺到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老天……”


    她想丟了槍，但因為太過震驚，卻反而將手槍握得更緊。


    喬利亞諾硬撐著身子，緩緩地走近她。“喬安，把槍給我。”


    他抓住她的手，發現她顫抖得厲害。


    “我……”她無助地望著他，“我殺了人……”


    “不，”他將手槍自她手中取下，安撫著她，“你沒有。”


    “我……”她下意識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綠眼吉米。


    “不，不是你。”喬利亞諾將槍往腰後一塞，然後以他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楮，“不是你殺的……”


    此時，在樓下及附近等待的摩摩等人，听見槍聲，沖了上來－－


    “菲利尼先生！？”見到綠眼吉米倒地身亡，而喬利亞諾一身是血，摩摩飛快地奔到他身邊。


    “摩摩……把尸體……弄走……”


    “你得立刻回醫院!”摩摩擔心地大叫。


    他蹙眉一笑，然後望著一旁驚嚇過度的喬安，“喬安，沒……沒事的……”話未說完，他往後一倒。


    “菲利尼先生!”摩摩穩穩地扶住他，一旁的人也圍了上來。


    “你們幾個把尸體弄走。”摩摩指揮了幾個人處理綠眼吉米的尸體，然後跟另外幾人，迅速地將喬利亞諾抬了出去。


    喬安痴痴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這些人在她家里忙進忙出。


    她感覺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她殺了人？不，喬利亞諾說她沒有。


    但……她真的沒有嗎？


    “喬利亞諾……喬……”驀地，她想起了渾身是血，昏厥過去的喬利亞諾。


    在他倒下之前，他還掛念著她，安撫著她，為什麼他……


    “天啊!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安排？”她掩面而泣，痛哭失聲。


    醫院里，喬利亞諾正經過緊急救治及輸血後，漸漸恢復了意識。


    “喬，你醒了？”


    他疲憊地睜開眼楮，看見了守在床邊的艾爾。“艾爾……叔叔……”


    “你這混蛋!”艾爾忍不住心疼地罵︰“你居然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蹙眉一笑，“幸好……我去了，不然……”


    “該死!”艾爾咒罵一句，“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卡納維？”


    喬利亞諾平靜地一笑，“艾……爾叔叔，我……”他聲線虛弱，“我可以把……命給她……”


    “喬？”艾爾難以置信地。“你明知自己得不到她的愛，為什麼還……”


    他非常清楚，喬利亞諾之所以得不到喬安的感情，是因為必須維護他這個老家伙。


    “算了……”喬利亞諾不想讓他自責，裝出了不在乎的樣子，“女人很多……”


    “喬……”說什麼女人很多，還不是為了安撫他這個老人。


    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就表示這個女人在他心里是獨一無二的，不是嗎？


    “艾爾叔叔……”喬利亞諾話鋒一轉，“對不……起……”


    “喬，你說什麼？”艾爾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他歉疚地道︰“我說要讓你親手為皮耶報仇，可是我……我沒做到……”


    “別這麼說……”艾爾拍拍他的手背，“你為皮耶報仇，我很高興……”


    “不是我……”他說。


    “什……”艾爾一怔。


    “是喬安。”他凝視著艾爾，“是她開的槍……”


    “什麼？”艾爾簡直不敢相信。


    這是什麼樣的一場命運安排呢？皮耶暗殺了喬安的父親；喬為皮耶背黑鍋而得不到喬安的愛；皮耶為了替喬出頭而被綠眼吉米殺害；喬安殺了綠眼吉米……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喬，我們欠她太多……”艾爾感慨地道。


    “是啊……”喬利亞諾很無奈。


    “喬，”艾爾在他額前一吻，“叔叔也欠了你……”


    “艾爾叔叔……”


    “好啦，別說話了。”艾爾輕輕拍撫著他的臉頰，“你休息吧，”


    “嗯……”他點頭一笑。


    是的，他需要休息，他太累了，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


    經過了一晚的折騰，喬安累得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喬利亞諾的手下把屋子弄得很干淨，一點都看不出昨晚經過了一場纏斗，還死了個人。


    不知怎地，她一點都不害怕這間昨晚才死過人的房子。也許是因為在經過了那麼多事情後，她的神經變得有點麻痹。


    只是……是真的麻痹嗎？如果她真的沒有感覺，為什麼在想起喬利亞諾的時候，卻心痛得厲害？


    突然，門鈐響起。


    她懶洋洋地爬起，連問都不問地就開了門－－


    “卡納維小姐……”門外站著的是艾爾，菲利尼。


    她疑惑地望著他，“有事嗎？”


    “我是來向你致謝的。”他說。


    她秀眉微蹙，“致謝？”


    “是的。”艾爾點頭，“謝謝你為皮耶報了仇。”


    她微怔。


    “我听說了，是你開槍殺了綠眼吉米。”他說。


    她怔愣了幾秒鐘，喃喃自語︰“果然是我，對吧？”雖然喬利亞諾在她嚇傻了的時候，不斷告訴她，人不是她殺的，但其實她非常清楚，就是她。


    “卡納維小姐，我希望你能到醫院去看看喬。”艾爾語帶請求，“他很需要你。”


    喬安眉心一擰，“我沒必要那麼做。”


    她不是有心說得這麼絕情，但面對艾爾?菲利尼，這個跟她父親的死有絕對關系的人時，她不自覺地就……


    艾爾尷尬地道︰“我明白……”


    “喬利亞諾是生是死跟我無關，我也不是為了替令郎報仇而殺了綠眼吉米，我……”她嚴正地道︰“我跟菲利尼家的恩怨，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


    艾爾凝望著她，欲言又止。


    “如果沒事，我想休息了。”她說。


    “卡納維小姐……”艾爾眼神誠懇地看著她，“喬他非常愛你。”


    她神情沉凝，不發一語。


    他是愛她的嗎？如果是，他為什麼不幫她厘清一切？為什麼在她爸爸的房里鬼鬼祟祟？


    但……他不愛她嗎？如果不愛，他怎麼會一次又一次以生命保護她？


    她迷惘，非常迷惘。


    “他是個負責且深愛家族成員的男人，他一肩扛起了所有人的罪。”艾爾決定將實情告訴她，因為這是他唯一能為喬利亞諾做的事。


    “他……”她一怔，心中感到狐疑。


    艾爾輕嘆了一口氣，“你父親的死，他事前根本不知道。”


    “是誰？誰能違背他？”


    “皮耶。”艾爾歉疚而無奈地道，“他疼愛的堂弟，我唯一的兒子。”


    喬安陡地一震，“什麼？”


    “當時你父親要起訴我，皮耶為了幫我月兌罪，才會未經許可擅自行動。”


    “你……你騙人……”她難以置信。


    艾爾又一嘆，“我說的都是真的，當喬知道這件事後，曾經氣得要一槍斃了皮耶，但是他心軟了，所以……”


    “不……”這不是真的!她居然意外地替殺父仇人報了仇！？


    “卡納維小姐，”艾爾誠摯地道，“喬為了維護皮耶，默默地扛下了一切，他愛你，卻選擇讓你恨他，也不背叛家人。”


    “我不信……”她望著他，“你在騙我嗎？”


    “事到如今，我不需要騙你。”艾爾神情凝重，“令尊在調查的那樁工程案，在喬接手前就已經進行，喬並沒有參與，他只是不想讓我坐牢。”


    “那麼是誰？誰有份？”她質問著。


    艾爾面有難色，“真抱歉，基于道義，我不能說，除非你自己握有證據。”


    說完，他向她一欠，“我來只是求你去探望喬，並希望你不要誤會他，至于其他的，我什麼都不會說。”


    “艾爾先生……”


    “再見。”他點頭一笑，轉身離去。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天啊，她多麼希望他沒騙她，那麼……她就至少能相信喬利亞諾對她的感情。


    “爸爸……”她喃喃地道，“告訴我該怎麼做，好嗎？”


    掙扎了幾天，喬安終于決定到醫院去探視喬利亞諾。


    不管她愛不愛他，不管她信不信艾爾，菲利尼的話，她似乎都有義務去看看那個幾乎為她丟了命的男人。


    醫院里里外外都看得出有不少幫派人士站崗，但她並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及盤查。


    “卡納維小姐……”病房外的摩摩為她開了門，“請進。”


    她向他點頭致意，緩緩地步進病房。


    喬利亞諾坐在床上，神情平靜地凝視著站在門口的她。


    摩摩識相地關上了門，不讓任何人打擾他們的交談。


    “你……”沉默了一會兒，她淡淡地說︰“你看起來好很多了。”


    “是的。”喬利亞諾微笑著，“明天我就要出院。”


    “你該多住幾天。”她輕緩地走向床邊。


    “我躺不住。”他一笑，深深地注視著她，“你來看我，我很意外。”


    她沒說什麼，只是睇著他。


    “你的心情平復了吧？”他問。


    “嗯。”她點頭。


    “綠眼吉米死了，我想不會再有人威脅到你的安全。”喬利亞諾露出了安心的笑意，“我放心多了。”


    看著他溫柔的臉，她的心又是一陣揪疼。


    如果艾爾，菲利尼沒騙她，那麼……他其實是清白的，不是嗎？


    只是……即使他是清白的，他還是菲利尼家族的領袖，負有維護家族成員的責任。


    只要他一天維護著艾爾?菲利尼及那些她不知道的相關人士，那麼她就一天無法原諒他，並接受他。


    “你叔叔去找過我。”她決定問他，她要他親口證實他叔叔所說的一切。


    他陡然一震，“艾爾叔叔他……”


    從他的驚訝表情，她可以確定他並不知情。


    “他跟我說了一些事，關系我爸爸的死……”她直視著他，“你一直保護著的凶手是皮耶?菲利尼，對吧？”


    喬利亞諾神情凝重，沉默以對。


    “這算是默認嗎？”她問。


    他凝望著她，苦笑著。


    “為什麼？”喬安覺得不可思議，“他活著，你維護他還有道理，為什麼他死了，你還……”


    “不管他是死是活，都是我的家人。”他神情嚴肅。


    喬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傻，還是……”她真不知道是該贊嘆他如此注重親情，還是氣他冥頑不靈，不知變通。


    “喬安，菲利尼家的男人不會背叛家人。”他說。


    “所以你扛下了一切不屬于你的罪，包括那件工程案？”


    他沉默，算是承認。


    “為什麼？如果不關你的事，為什麼你不撇清？”


    “然後讓艾爾叔叔入獄？”他濃眉一擰，“我不會那麼做。”


    “喬利亞諾……”


    “我保護的可不是誰，而是我叔叔。”他堅定地道，“他老了，我不會讓他在監獄里死去。”


    看他背著不屬于自己的十字架，喬安不覺心疼也懊惱。


    她能怨他嗎？不能，她無法怨一個不管是愛家人還是愛她，都愛得如此堅決的男人。


    如果她不是喬安?卡納維，如果她不是皮波，卡納維的女兒，如果她爸爸沒死，那麼……她會不顧一切地接受他。


    只可惜，她是皮波?卡納維的女兒，而皮波?卡納維死了，所以……她跟他是注定不會有結局。


    “你這麼堅定，我很敬佩你，但是……”她深深－嘆，無奈苦笑，然後幽幽地望著他，“再見了，喬利亞諾。”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而他沒有叫喚她、挽留她。


    他知道他只能讓她離開，然後從此以後遠遠地關心著她、愛戀著她。


    門外，艾爾听見了他們的談話。他郁郁難歡，自責甚深。


    他老了，我不會讓他在監獄里死去。


    听見喬利亞諾說這句話，他真的既激動又心痛。


    他激動的是……喬利亞諾是真的愛著他這個叔叔，而心痛的是……喬利亞諾必須為他而犧牲愛情。


    他是老了，再活也沒幾年，但是喬利亞諾還年輕，他不能讓他失去生命中唯一的摯愛。


    為了成全喬利亞諾的愛情，他能怎麼做呢？


    “是的……”他喃喃自語著。


    他必須那麼做，他必須讓自己不再成為喬利亞諾的負擔。


    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轉過身，毫不猶豫地邁向前去－－


    “今天下午，曾遭前檢察宮皮波?卡納維起訴的艾爾，菲利尼，在梢早前向警方自首，並承認多項罪名，最新消息，本台記者會陸續為各位播報……”


    電視機里傳來記者的報導，震驚了不少關心此案的人。


    “卡納維!”老總打了一通電話給在家休息的喬安，“你有沒有看電視？”


    “怎麼了？”她一怔。


    “艾爾，菲利尼剛才向警方自首了。”


    她震驚地道︰“什麼？”


    “他承認多項罪名，包括教唆殺人及行賄等。”


    “他有說出向誰行賄嗎？”她問。


    “沒有，關于這一點，他並沒有交代。”


    “老總，依你看，定得了罪嗎？”


    他沉吟了一會兒，“教唆殺人可以，不過工程弊案可能不行。”


    “為什麼？”


    “因為沒有直接證據。”


    “你是說那些接受賄賂的人，不會受到審判？”


    “目前看來是的。”老總在電話那頭感到納悶，“不過我真是很意外，艾爾，菲利尼居然會自首認罪。”


    喬安沉默不語。


    意外嗎？不，雖然覺得震驚，但她一點都不意外。


    在接觸過喬利亞諾及艾爾?菲利尼那些人後，她覺得他這麼做是有跡可循的。


    以她的判斷，艾爾出面門首完全是為了喬利亞諾，不過假如他的自首不能將那些受賄的人也一起揪出，還是缺乏了實質意義。


    “卡納維，你說……艾爾?菲利尼怎麼會出面自首呢？”老總滿月復疑惑。


    喬安輕嘆一記，“我想是因為……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