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  第四章
作者:季葒
    風流快活了一整晚,羅齊一直到早膳時間才回到酒棧里,先到廚房交代準備幾道清爽可口的清粥小菜,接著迅速上了樓,來到秦鷹烈的廂房外。


    “少爺,您起床了嗎?該用早膳了。”敲了兩下門,他恭敬地立在門外等候少爺差遣。


    “馬車準備妥當了沒?”醇厚的嗓音從廂房里傳出來,接著門打開了,秦鷹烈換上一襲銀白如雪的錦袍,看起來少了幾分冷酷,挺拔好看的身形更添幾分卓爾不凡。


    “車夫在外頭候著了。”


    “把行李放到馬車去,我用完早膳即刻啟程。”秦鷹烈交代完轉身下樓,手上捧著一只精致雕花的木盒,這木盒子約略有他兩個巴掌大。


    “秦公子,您這次可有找到中意的石頭呢?”他一下樓來,迎頭便遇上了蘇鳳娘,她親自替秦鷹烈布好早膳,還熱絡地上前攀談。


    昨兒晚被那蠢丫頭擺了一個烏龍,錯失了大好的“委身”機會,蘇鳳娘心里極是不甘,這會兒心里正醞醴著另一個計策。


    秦鷹烈向來少言,頷頷首算是給蘇鳳娘回應。很冷淡,表明不想多談。


    “不知秦公子除了瑪瑙石之外,對玉石可有收藏?”這樣淡然的反應卻打不退蘇鳳娘。她懂得投其所好這個道理,只要找對了話題,她不信秦鷹烈不會開口。


    “除非是上等而稀有的。”這次是很簡短的一句話。


    有回應代表已成功地引起秦鷹烈的興趣,蘇鳳娘接下了話。


    “我這兒就有一塊保證絕對上等而且罕有的玉石,不知秦公子有否興趣瞧一瞧?”


    “當然有興趣!”他即刻毫不猶豫地回道。“玉石在你的手上嗎?”旋即又追問。


    蘇鳳娘從衣袖里小心掏出一只很平常的繡花小布包,將其放在秦鷹烈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開繡包,把玉石拿出來。


    這塊玉石的形狀是飽滿的圓形,體積很小,約略只有女人手掌的五等分大小,容易盈握在掌中。


    從蘇鳳娘手中接過玉石,奏鷹烈看得如痴如醉——


    “這玉石可是蘇老板所收藏的?”


    “是的。秦公子您可以估得這塊玉石的價值嗎?”


    翠綠色剔透晶亮的色澤,似乎可一眼看透,玉石表面還包里著一層讓人無法逼視的炫目光環。這是一塊上等而且非常罕見的青玉石,秦鷹烈暗黑的眸瞳乍然綻放異樣光彩,神情是如獲至寶般的驚詫狂喜。


    “這的確是一塊極為珍貴,可說是絕無僅有罕見的青玉石,其價值絕對不菲,難以估計……不知蘇老板是從何處取得的?”


    “玉石乃是一位老友相贈的。”


    這是“天象上人”贈與綠柳的見面信物,原本只是一塊平凡無奇的暗黑色石頭,誰知卻在這幾年間,緩緩褪去其暗沉色澤,圓潤美麗的光芒逐漸綻現,其變化讓人驚嘆不已。


    蘇鳳娘一直以來都認為這塊玉石絕對不是粗俗貨色,它一定有其價值。可秦鷹烈這番話卻讓蘇鳳娘驚愕不已,她震驚的是其價值真有如他所說,稀有珍貴到難以估其價嗎?


    “不知蘇老板可願割愛……”他對這塊青玉石愛不釋手。


    成功地引君入甕了!


    “當然願意。”蘇鳳娘毫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


    “多少價碼,蘇老板開個口吧!”黑眸爍爍發亮,珠潤的青玉石清晰地倒映在他黑沉的瞳中,堅決的眸光綻現了勢必將此石得手的決心。


    “我不要銀兩,就以一盤棋來決定誰能有緣分得到這塊玉石。”


    “一盤棋?”劍眉微揚,眸底的光芒更炙。


    “你若贏了棋,這塊玉石我不收分文送給秦公子您;可秦公子若輸了,便是和這塊玉石無緣,即使秦公子砸盡家產,我絕不會變賣掉這塊玉石,除非您肯答應我一件事……”


    “成。把棋盤準備好,我候著了。”口氣是自負而篤定的。這盤棋他贏定了,秦鷹烈將玉石小心盈握在掌中,他驚然發現這塊本該是冰冷的玉石,竟然溫熱了他的掌。


    ☆☆☆


    “綠柳酒棧”今日掛上了“休息”的牌子。


    蘇鳳娘把大門關上,返身回房張羅了一只老舊棋盤,放在桌子中央,秦鷹烈和蘇綠柳則各據兩邊,兩人將在稍後展開一場“廝殺”。


    秦鷹烈隨手把玩著眼前的白棋子,挑起一邊眉,目光饒是輕蔑地瞧著對坐的小黑臉。


    “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兄弟你還真是不簡單,竟然懂得棋藝……”


    嘴角微揚起一抹氣死人的狂佞,這番話里有著三分訝異、七分諷刺。真是令人想不透,精明的蘇鳳娘竟然會叫這個蠢蛋來和他賽棋,這簡直是侮辱了他。


    蘇綠柳原本就黑得徹底的小臉蛋更黑了。


    “敢問秦公子,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揚起下巴,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以為『摔跤』是小兄弟最大的本事了,沒想到竟然還懂得下棋?!”這句話更讓人氣結,秦鷹烈筆直望進那雙靈動的黑色星眸中,有一瞬間的失神,這雙眼老是讓他想起昨晚那絕子。


    蘇綠柳的臉這會兒刷成綠色的了。


    “待會兒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定把你『殺』個片甲不留。”蘇綠柳氣得咬牙,上揚的口吻是狂妄的。


    和師父習了六年的棋藝,領悟力極高的她,棋藝頗為精湛。


    “好狂妄的口氣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輕蔑地嗤哼一聲,秦鷹烈右手支頤,一派輕松閑適地換以左手來取棋子。“我以左手和你下這場棋,另以十疋交織花軟緞和一只珠寶花鐲作為籌碼,你若『有幸』能贏得了這盤棋,這些『籌碼』全歸你所有。小兄弟可滿意我下的注?”眼角餘光督向蘇綠柳那黑不隆咚的小臉,看得出來她氣炸了。


    “成!”蘇綠柳用力一拍案,給自己壯大氣勢。“倘若我輸了這盤棋,我就任你差遣一年,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地跟在你身邊伺候你。”輸人不輸陣,她也下了注,”時沖動地把自己當成籌碼。


    “你來伺候我?”給這蠢蛋伺候,他就算有九條命也會被活活給氣死。“就免了吧!我可不想自找麻煩。”秦鷹烈完全不留顏面地斷然拒絕。


    “——”


    看看他那樣子,分明沒把她放在眼里。蘇綠柳氣鼓了兩腮,她真想把面前這堆黑子棋朝他砸過去,把他那張俊容砸滿黑豆仁,看他還敢不敢瞧不起人。


    “別氣,氣死自己多劃不來啊,露兩手給他瞧瞧不就得了。”


    立在蘇綠柳身後的蘇鳳娘,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撫道。只要贏得了這盤棋,就贏得了有利的籌碼,秦鷹烈想要這塊珍貴玉石,就得以納綠柳為妾之條件來做交換——以秦鷹烈深受這塊玉石吸引的痴迷表情來看,蘇鳳娘有七、八成把握,他會接受這個交換條件。


    “請問小兄弟,比賽可以開始了嗎?”嘴角噙著狂佞的笑,他拾起一只棋子在手指間繞著把玩,蘇綠柳根本只是一個愚蠢的小角色,他完完全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來吧,你等著——”從木碗里取出一只黑棋,氣勢薄弱的蘇綠柳著著實實被激怒了。


    ☆☆☆


    天色漸暮,九個時辰過去了,對面而坐的兩人仍然神情貫注地盯著棋盤看。蘇綠柳屏息沈思著下一步棋,秦鷹烈雖略居優勢,可俊容卻是緊繃而冷肅的。


    他太輕敵了!著實未料及這蠢蛋竟然非常之有能耐,一盤棋竟然花了九個時辰,而這幾個時辰廝殺下來,彼此幾度難分軒輊、僵持不下。


    眉心緊蹙,蘇綠柳不得不承認,秦鷹烈的棋藝的確是比她高明許多,他太聰明,不管是布局和攻防的手段,都高明得讓人自嘆弗如。


    “怎麼著?不過是一步棋,需要考慮這麼久嗎?”蘇鳳娘可急了,一顆心志怎不安地猛跳,蘇綠柳若輸這盤棋,那計劃豈不全毀了?


    就算再苦思一輩子,也想不出路子走,因為這盤棋至此,她已經注定是敗北的那一方。


    蘇綠柳雙肩一垮,放下了抓在手指問的黑棋。


    “我——輸了!”鮮少吃敗仗的她,終於不敵強敵棄械投降了,無顏面對她?娘親,自責的小臉垂得低低的。


    “輸了?!”蘇鳳娘無法接受如此打擊,險些暈了過去,這下可賠慘了,得白白冢?把這瑰玉石雙手奉送給人,連分毫都拿不到。“這到底怎麼著?你是昨晚沒睡好、頭腦不靈光了,怎麼會輸呢?”猛搖著頭,蘇鳳娘語氣是激動而不甘的。


    “這盤棋我是嬴家,依咱們所立的約定,這塊玉石歸我所有。至於你,也得依約跟在我身邊服侍我一年。”一雙沉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凝睨著蘇綠柳低垂的臉,那目光不再是鄙夷輕蔑,此刻的他,對蘇綠柳完全是另眼相看了。


    “什麼?!你方才不是嫌我麻煩嗎,怎地這會兒卻又改變主意了?”迅速將螓首抬起,蘇綠柳的神情十分錯愕。剛才那賭注只是一時沖動月兌口而出,沒想到秦鷹烈真的當真了。


    “我是嫌你麻煩沒錯,可多一個人手在身邊打打雜、端端洗腳水也不錯,??我還是決定留下你。”口氣不改氣死人的狂傲無禮。


    把玉石小心翼翼地收進他隨身帶著的木盒子里,心里盤算著該連夜坐馬車趕路回杭州,還是等明兒一早走水路。


    “你先前明明已經拒絕了,怎能出爾反爾!”蘇綠柳垮著一張臉,想到真要被


    他使喚一年,替他端洗腳水,她就心有不甘。


    “我是贏家,所有籌碼歸我所有,我說了算。”起身離了席,他交代羅齊同車夫打個招呼,決定連夜趕路。“給你一刻鐘快去整理一些簡單的衣物,還有準備一些水和乾糧,稍後便上路了。”揮揮袖,他吩咐著,真拿她當小廝使喚。


    蘇綠柳氣結,轉身用眼神向蘇鳳娘求救。


    “輸了就得認帳,你看我也沒用。”她以為娘會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誰知蘇鳳娘卻一臉樂見其成,心里還打著另一個鬼主意。


    “啊?”蘇綠柳當場傻眼,她不敢相信娘竟然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去當僕人,被人差遺、供人使喚。


    “還愣在那里做什麼?”秦鷹烈一聲厲喝,看不慣蘇綠柳那溫吞魯鈍的手腳。


    “我才不——”雙手插腰,她決定自力救濟,說什麼也不願服侍這自大、傲慢又無禮的臭男人。


    “當然要!咱們輸了就該認帳,否則豈不教人笑話了。”蘇鳳娘尖銳的聲嗓蓋過蘇綠柳。蘇綠柳震驚地瞪向娘親,蘇鳳娘乘機打暗號把她叫到身邊來。


    “娘啊,你到底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呀?”蘇綠柳收到暗示,迅速挪至蘇鳳娘的身邊小聲問道。


    “這里不方便,有話回房再說啦!”


    蘇鳳娘趕忙拉著蘇綠柳上樓,讓蘇綠柳跟在秦鷹烈身邊不失為一件好事,也許事情將有如她所期望般,有個令人驚喜的好結果。


    ☆☆☆


    馬車馳駛過酒肆旗幟飄揚的秦淮河畔,出了城,便是一片荒野。


    連夜趕路很累人的,蘇綠柳坐在羅齊旁邊,昨兒一整夜、心驚膽跳沒睡好的她,在上路不久後便打起盹來。


    “小兄弟,你小心點兒睡,別摔著了。”


    羅齊坐在中央,蘇綠柳勉強同他和車夫擠了小位子坐,她很驚險地坐在邊緣,若一不小心,很容易摔下車去的。


    “呵——呵、呵……我、我會注意的……”掩嘴打個困盹的呵欠,她意識迷糊地直點著頭,算是回應羅齊。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來著,以後咱們要共事了,知道個名字比較方便稱呼。”看著她斜靠在包袱上困倦的小黑臉,羅齊開口和她閑聊起來。


    “我叫綠……”迷迷糊糊間,蘇綠柳險些把自己的名字泄漏出來。幸好及時打住了,否則要被秦鷹烈知道了她的名,那她的身分及昨晚胡鬧的事出且不被拆穿。“你就叫我『阿律』好了,很順口的。”


    “阿律,這名字真的挺順口的。看你的人老老實實的,一定常遭人欺負哦!”拍拍蘇綠柳薄削的肩,塊頭不小的羅齊儼然一副老大哥的樣子。


    她可是被捧在手心呵護的寶,哪有人像他那沒人性的主子那般頤指氣使地使喚她。


    “羅大哥,你小力點兒。”她的肩重重垮下,羅齊這兩下拍得她差點吐血。


    “這點兒力就承受不了,以後要怎麼做活兒啊?!”羅齊訝然地看向蘇綠柳過於瘦弱的身子骨。


    “只要不是太粗重的活兒,我還做得來。”秦鷹烈不是說了,她得負責替他端洗腳水,這活兒她還能做,只不過心里會不太爽快而已。


    “阿律,這你大可放心啦!少爺他外表雖然看起來很冷酷無情,其實他的心地不錯,只要我們好好做事,他不會為難咱們下人的,像我跟在少爺身邊快十年了,還沒沒做過太粗重的活,頂多是替少爺跑跑腿、辦辦事情而已。”


    “是哦,我還以為你是專門替他扛貨物的。”睨了羅齊這大塊頭一眼,在他身邊的蘇綠柳簡直像個小蝦米。


    “沒的事!”羅齊爽朗地說。“不過阿律你別太擔心,要是少爺真派了粗重的活兒給你,沖著你叫我一聲『羅大哥』,我一定幫你到底。”他是個憨厚好相處的老客人。


    “這真是太謝謝羅大哥了,羅大哥肯幫忙,我這一年應該不會太難熬才對,謝謝羅大哥,謝謝……”蘇綠柳像找到救星般,一連迭聲地直向他致謝。


    “阿律,你就別這麼客氣了。”羅齊臉上浮現赧色,不太好意思地重重拍了一下蘇綠柳瘦弱的肩膀。


    “羅大哥,你輕點兒——”這一掌拍下去,力道實在太大,蘇綠柳原本就坐不太穩當的身子,突然往右前方傾去……


    “阿律,小心!”


    “——”


    羅齊情況不對,忙要拉住蘇綠柳直往馬車右側墜落的身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蘇綠柳放聲慘叫的同時,她蜷成蝦米狀的身子直往下落。


    砰!劇響傳來,奔馳中的馬車戛然而止。


    ☆☆☆


    馬車驟停,秦鷹烈緊閉的雙眼倏然張開。不耐地掀開簾幔,往下一瞧,便看見蘇綠柳縮成烏龜的樣子趴蜷在地上。


    這蠢蛋是天生生來“摔跤”的嗎?


    用力將車門打開,他大步跨下馬車,筆直而一臉慍色地瞪著趴跪在地上迭聲哀懷的人。


    “阿律,快起來!”見少爺臉色不對,羅齊趕忙將蘇綠柳從地上扶起。幸好她的包袱一直緊抱在懷,落地時才免去讓她的臉直接著地,要不現在的地可能已經面目全非了。


    “唉唷,疼死我了。”這一摔,好像把她全身骨頭都摔散了。蘇綠柳忍著膝蓋的疼痛,困難地站起身來。


    “真不好意思,我害你摔下來……”歉然地搔著後腦勺,羅齊膽戰、心驚地瞥了一眼站在蘇綠柳後面的秦鷹烈,趕緊向蘇綠柳道歉。


    “羅大哥,沒關系啦,是位子太擠了,我沒坐好才會掉下來的。”空出一手揉著膝蓋骨,膝蓋可能摔傷了,好痛哦。這要怪得怪坐在馬車里那個人才對,自個兒佔那麼大又舒適的位置,也不會體諒咱們這些下人,天黑夜涼地,竟然教人硬擠在前頭。”蘇綠柳心有不快地怒斥秦鷹烈。


    羅齊一听,臉色刷地慘白,至於秦鷹烈,則挑高一雙英宇的濃眉,臉色黑沉冷然地讓人發顫。


    “阿律,你別這麼說……”羅齊向蘇綠柳使眼色,卻被秦鷹烈抬手給制止了。


    “那你認為我該如何安排你的位置呢?”雙手環胸,他等著這蠢蛋的回答。


    “我的腳受了傷,又愛困得要命,當然該讓我坐在里頭嘍。”傷口讓她痛得齜牙咧嘴的。


    羅齊聞言,倒抽一口氣。“阿律,別說了。”他猛搖頭,眼楮朝地猛眨。


    “羅大哥,你的眼楮怎麼了,閃到了嗎?”蘇綠柳一臉莫名其妙口


    “不、不是啦!”羅齊直搖晃著手。“阿律,我們做下人不要太得寸進尺,少爺他的身分和咱們不同,咱們不能坐進車子里的。”他緊張地說,秦鷹烈的臉色緊凝的嚇死人。


    “得寸進尺的是他,我不過是輸他一盤棋嘛,他何苦強人所難地要人家伺候他一年,他不是很有錢嗎?花個幾十兩銀再請個人就好了,為何要為難我。”蘇綠柳劈頭就直不甘心地數落著,遇上秦鷹烈,她真是倒楣到家了。


    “阿律,不要再說了!”羅齊快暈了,忙捂住她的嘴。


    “讓他說下去,我倒要听听看,我有多為難他。”立在蘇綠柳身後的秦鷹烈,俊冷的臉凝得死緊。


    扒開羅齊的手,蘇綠柳身子一僵,頭皮頓時發麻。“呃……”她慘了。


    “說啊!”秦鷹烈示意羅齊離開,那雙如鷹集般的眼直盯著她的背。


    芒刺在背,蘇綠柳緊張地猛吞口水。


    “少、少爺……我剛才的話都是在說笑的,你……可別當真啊!”半轉身不敢迎視他的眼,蘇綠柳忍著膝蓋的吃痛,吃力地往馬車上爬。


    說笑?!秦鷹烈嘴角冷揚。


    “你不是想和我坐在里頭嗎?”冷哼著,沉目看著她吃力的攀爬動作,秦鷹烈把目光射向她略微彎曲的腳。


    “我……說笑的。”她尷尬地回兩聲笑。她哪敢啊,坐那里頭不被他的目光殺死才怪。


    使不上力爬上馬車,蘇綠柳向羅齊猛打暗示,要他拉自己一把。可是秦鷹烈射來凶狠的眼神,讓羅齊的手根本一動也不敢動。


    “給我滾去里面坐好。”長臂一探,拎住她的衣服,將她往車門一帶。


    “這……”僵在車門外,蘇綠柳沒那個膽跨進里頭。只能用眼角偷瞟了一眼他的神情。


    老天!臉色陰沉得嚇死人。


    “立刻進去,否則就把你丟在荒郊野外。”看著她僵直的身子,他沉聲一喝,語出威脅。


    蘇綠柳聞言,咻地跳進車里頭,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端坐好,不敢輕舉妄動,更遑論是抬眸看他那張冷冷的酷臉。


    ☆☆☆


    又長又密的睫毛顫動著,她雖然緊閉著雙眼,可根本沒有睡著。


    秦鷹烈瞥了一眼她那瓜子形狀的小黑臉,目光往下移,停駐在她小手所按住的位置——右腿膝蓋。


    “摔傷了?”他問,低沉的嗓音有著十足的威嚴。


    “小傷而已,不足掛齒。”蘇綠柳猛地將眼瞪大,快速敷衍而過。


    嘴角噙起冷笑,果然是蠢蛋一個。“你不是睡了嗎?”


    “呃……是小睡了一會兒。”對哦,她方才是在裝睡。她吐吐小舌,那美麗的粉色小舌映入秦鷹烈的眼簾,心驀然一悸。


    他瘋了不成!一個乳臭未乾小伙子的舌頭竟然引起他如此怪異的反應。


    “把褲管卷起來讓我看看傷勢。”他沉聲命令,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抓住她的腳踝,打算看她膝蓋的傷口。


    “這怎成?”蘇綠柳倒抽一口氣,拚命地甩動右腿,甩開緊握住她腳踝的那只巨掌。


    “為何不成?!你以為你是黃花大閨女,一載小腿都不能讓人看著。”他冷笑著,語帶嘲諷。在他眼中,他真是蠢極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請你把你的髒手拿開。”把褲管卷起來,一切偽裝就會被拆穿了——因為包裹在衣衫下的身體,並沒有涂上黑色顏料,那肌膚是白皙嬌女敕的。


    “你——竟、敢、說、我、的、手、是、髒、手?!”暗黑的眸竄起兩把熊熊怒火。大掌一使力,她縴細的腳踝傳來一陣疼痛。


    “痛死人了!”不敵疼痛,她本能反應地弓起膝,抬腳往前用力一踹。


    砰!髒污的鞋跟猛地踹上他緊繃的下顎。


    秦鷹烈往後跌去,狼狽地跌坐在地氈上,下顎被踢出一處青紫色。


    “啊!”她又闖禍了。蘇綠柳小嘴張得大大的,身子發抖地看著秦鷹烈。


    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很生氣——


    “少、少爺……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驚恐萬分地瞪著秦鷹烈那張陰沉可怕的冷峻怒顏,蘇綠柳緊抓包袱,俏臀一寸一寸地往車門移動。


    “讓你選擇,你要自己跳下去,還是我來……”秦鷹烈倏地從地氈上起身,在她剛好移到門旁時,用力將門打開,對她咬牙切齒地吼道。


    “我自己跳啦!”扁著小嘴,她認命地往外跳去。


    唉唷!她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又跌了一個狗吃屎。


    好痛哦!她揉著發疼的小屁屁,心里非常明白,往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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