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戰侶 第六章
喬石仰起頭,放縱溫熱的水流沖擊他臉龐,以及男性修長而結實的古銅色軀體。
水流沖刷過他的身體,洗去他一身塵埃,也溫暖了他因淋雨微微寒涼的胸膛。
他微微笑,腦海還停格著方才在教堂廣場歡樂的畫面,尤其是矢島薰那張盈盈漾著笑意的清燦容顏。
她笑起來原來那麼可愛,嫣紅的唇嬌俏地嘟著,像一朵花兒,朝他舒展好看的花瓣。
她原來不是那麼無聊的女人嘛。
他想,微笑加深,關上水龍頭,拾起藍色浴巾開始擦拭濕潤的頭發與身軀,然後,套上輕便柔軟的休閑衣褲,踏出蒸氣彌漫的浴室。
客廳空無一人,空氣靜寂,看來矢島薰還在她的房里洗澡。
他打開電視,一面哼著流行歌曲,一面在大理石壁爐里撥弄著柴堆,升起了溫暖的火,接著走進廚房。
正打開瓦斯爐燒開水時,電視螢幕上一個女人清脆的嗓音蒙蒙朧朧地傳入他耳里。
“……據說我們的英雄將軍路西法正在追求總理大臣的千金──薰小姐,是吧?”
追求薰?
喬石聞言,挺拔的身軀猛然旋出廚房,疾奔至電視機前,黑眸直直瞪著液晶螢幕。
螢幕上,鏡頭正由艷美的女主持人轉向今日的受訪者──路西法。
金發藍眸的男人,有著一張俊逸出塵的臉龐,五官完美得不可思議,簡直像是上帝特別打造。
嘖,原來這家伙就是路西法啊,那個救了薰好朋友的男人。
喬石撇撇嘴,望向螢幕上男人的眼眸不覺深沉,掠過異常輝芒。
“我確實挺欣賞薰的,不過要說我在追求她嘛,我听了不打緊,恐怕薰听了不會太高興哦。”他回答道,瞬間綻放的笑容燦爛逼人,連女主持人都當場被他迷得暈頭轉向,有半晌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為什麼?難道──薰小姐不喜歡將軍嗎?”
“普通男人是配不上薰的。”
不錯!普通男人是配不上薰的。
喬石完全贊同路西法的意見,可一想到這句話竟出自這樣光輝俊美的男人之口,心髒不禁一沉。
“可是你並不普通啊。”女王持人嬌聲抗議。
“也許薰並不這麼認為啊。”路西法朗聲笑道,若有深意的藍眸深邃迷人。
喬石相信,只要他肯用那對藍眸多看哪個女人一眼,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抗拒他的魅力。
就連薰,也未必能視若無睹……
想著,他面容更加陰暗,神思一時迷惘,直到一個低柔的嗓音輕輕揚起。
“你在看什麼?”
是薰!
他一凜,連忙隨手一按,切換了頻道。
電視上改為傳來某男性歌手醇厚的歌聲,他正唱著情歌,一首近來流行於歐洲歌壇的抒情歌曲。
他揚起俊朗的星眸迎向她,“沒什麼。只是──”低沉的嗓音驀地消逸,仿佛遭受什麼魔咒一般,他整個人凍立原地。
好一會兒,他終於找回自己說話的聲音,“你──放下頭發了。”
是的,她放下頭發了,一向緊緊盤起的秀發此刻半濕地披落肩上,溫柔地瓖嵌著她渲染紅霞的容顏。
櫻唇微微抖顫,好不容易牽起淺淺笑弧,“好看嗎?”
“好看,好看。”
她像深海的人魚,嫵媚地朝他施下誘惑的魔法,還要問他是否確確實實地被她誘惑……
當然好看!
他從不知道,只不過松開發髻,便能令一個女人憑添如許動人心魂的魅力。
“你這樣很好看,薰。”他啞聲說道。
“是嗎?”她仍然微笑著,蘊著淡淡羞澀,“謝謝你。”
喬石沒說話,仍然痴痴望著她,好一會兒,才猛然回神,“過來這邊烤烤火,”他連忙說道,“免得著涼了。”
“火?”矢島薰微微訝異,這才發現客廳靠牆的壁爐正燃起了溫煦火焰,“你升的?”
“嗯。過來這里。”他說,押著她來到壁爐前的絨毛地毯,為她鋪了個坐墊,“你先坐著等等。”語畢,他高大的身子迅速旋向廚房。
她微微茫然,看著他的背影,在還未完全回過神來時,他挺拔的身影便再度出現。
“來,喝一點。”他朝她微微一笑,一面遞給她一只馬克杯。
矢島薰接過,頓覺濃香撲鼻,她深深聞了一秒,“是熱可可?”
“喝一點吧。”他同樣取了個坐墊在她身旁坐下,舉杯朝她示意,“會讓身體暖起來的。”
她听從建議喝了一口,接著,唇瓣輕啟,灑落清柔笑聲,星眸燦燦睇向他。
“怎麼?”他輕輕揚眉,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如此看他。
“你挺不簡單的嘛,喬。這麼短短的時間里升好了火,還煮了熱可可──我本來以為會看到你會跟我們第一天到這里一樣,躺在沙發上吃零食,把客廳弄得一團亂。
“嘿,你是在嘲笑我嗎?”俊眉挑得更高,“就算我把客廳弄亂,後來還不是收拾得乾干淨淨的?還做了一頓晚餐請你吃呢。”
“是啊,所以我很佩服你。”她抿著唇笑,“你真是現代少有的居家好男人啊。”
“當然。”他微笑著接受她似真似假的贊美,“這就是我們上海男人最讓女人心儀的地方羅。”
“你是指──”她好奇地,“在上海的男人都是像你這樣的?會料理又會做家事?”
“不錯。”他點頭,黑眸炯炯,“所有家事由男人一手包辦。”
“咦?那你們的老婆做什麼?”
“她只要坐著享福就行了。”
“真的假的?”她感覺不可思議,瞪大一雙美眸,“你是說男人既要工作,又要做家事?”
“嗯。要是有了孩子還得照顧小孩。”
“這麼夸張?”她不敢相信,語氣蘊著懷疑。
可他卻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仿佛這一切天經地義。
“你們這麼──”她思索著形容詞,“辛苦,可你們的妻子卻什麼也不必做,難道你們不會覺得有些哀怨嗎?”
“當然不會。”他微笑,“這是我們自願的,因為我們疼愛自己的女人嘛。”
“真的這麼想?”
“真的。”
“嗯哼。”她點點頭,可其實眸光還是帶著淡淡懷疑。
喬石自然看出來了,“你還是認為我在蓋你吧?”
她只是聳聳肩。
他忍不住笑,喝了一口熱可可後,忽地傾身靠近她,“其實有一個方法可以驗證我剛剛說的話。”
“什麼方法?”她微微蹙眉,對他眸中閃閃發亮的淘氣有某種不祥預感。
“只要你嫁給一個上海男人就好了啊。”他說,朝她戲謔地眨眨眼。
“嫁給──上海男人?”
“沒錯,這樣你就可以親自驗證我說的話了。”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是指你嗎?”
“我?”
“你不就是個上海──”話沒說完,矢島薰已經後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驀地別過頭,臉頰異常發熱。
他卻不容她逃,伸手轉回她下頷,“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試試看啊。”
“試……試看?”她語音發顫,掩落眼睫,不敢直視他意味深刻的眸光。
“你想嫁給我嗎?”他問,一副漫不在乎的語氣。
她呼吸差點梗住,“誰……誰要嫁給你?”
“你啊。”
他在逗弄她嗎?
她驀地蹙眉,胸膛漫開怒焰,“這是求婚嗎?”翠眸瞪視他,充滿挑戰。
湛幽的黑眸回迎她,深邃難測。
“當然不是。”好半晌,他終於開口,語調淡淡冷澀。
她告訴自己應該把握機會繼續嘲弄他,可不知怎地,心情微微低落,“我想──也是。”唇畔的微笑勉強。
氣氛一時陷入靜寂,只有壁爐里的火焰依然霹霹啪啪地燃燒著,而電視螢幕上,一個女歌手慵懶地唱著爵士藍調。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喬石低啞的嗓音才輕輕揚起,“薰,你──”
“我怎樣?”她問,語音同樣閣啞。
“你想嫁的……該不會是那個男人吧?”
“哪個男人?”她不解。
“路西法。”
路西法?
天!
矢島薰瞪著正在廚房里忙碌的男人,一顆心還為他剛剛丟下的炸彈震蕩不已。
他怎麼會認為她想嫁給路西法?不錯,路西法是個優秀的男人,自從十年前在哈斯汀的內戰一戰成名後,他一路晉升,到如今不過而立之年,已是國內最受人景仰崇拜的年輕將軍。
不只哈斯汀人,俊美的路西法甚至風靡了歐洲無數名門淑媛,千方百計弄來邀請函參加哈斯汀上流社交宴會,只為能在宴會中偶遇路西法。
至於她,是一年前於一場盛大的國宴中與他相識的,他是哈斯汀的英雄,而她是總理大臣的千金,自然有好事者想將他們倆湊合在一起……
“可我跟他不過是朋友啊。”想著,她不禁沖口而出。
“什麼?”她突如其來的話語令他一愣,自一鍋正在炖煮的咖哩中回過頭來,“你剛剛說什麼?我沒听清楚。”
“我說,路西法跟我只是朋友。”
他聞言,俊眉一挑,“我們的話題又回到他身上了嗎?”
“當然要。”她瞪他,“我非解釋清楚不可。”
“解釋?”
“路西法跟我只是朋友。”
“是嗎?”他毫不熱心地應道,轉過頭繼續調制咖哩,“可似乎貴國的媒體都已經公認你們是一對了呢。”
“那些八卦節目的話也能信?”
“不能嗎?”
“好吧,就算路西法偶爾送過我幾束花,請我吃過幾頓飯,我生日時他還特地選了禮物送我,可那也不代表他在追求我啊。至少──”她撇撇嘴,“我一點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你不覺得路西法這樣做是在追求你?”
“不覺得。”
“可憐的路西法!”喬石閉起眸,為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默哀三秒鐘。
“你不必可憐他。”她怒視他的背影,“相信我,我的感覺沒那麼遲鈍,OK?一個男人是不是在追求自己,我會看不出來?”
“是,我相信你的感覺不遲鈍。”
這個總愛故作嚴謹的女人,也許真的跟那個光輝燦爛的晨星之子一點關系也沒有吧。
想著,他忍不住笑,感覺一顆心逐漸翻揚。
“你似乎在嘲笑我?”她問,語音清冷。
如果眸光能殺人,他現在說不定已經碎尸萬段了吧?
他搖搖頭,笑著關上瓦斯,端起鍋子,跟著旋過身,“我要上菜了,麻煩讓一讓,謝啦。”
“就算路西法並沒有追求你好了,對那麼優秀的帥哥難道你毫不心動嗎?”
用完好吃的咖哩飯以及香濃的羅宋湯後,矢島薰自告奮勇洗碗,負責煮咖啡的喬石一面看著她不算太俐落的洗碗動作,一面突如其來地問道。
“嘖。”她翻翻白眼,模仿他之前的語氣,“我們的話題又要回到他身上了嗎?”
“有何不可?”他語氣帶著諧謔的笑意,“談談你喜歡的男人類型嘛。”
“我──討厭男人。”
他一愣,“什麼?”
“我討厭男人。”她重覆,用力擦拭著洗干淨的碗盤。
“為什麼?我們男人哪里得罪你了?”
年少時不堪的記憶迅速掠過心頭。
矢島薰心髒一扯,“這──沒有必要告訴你吧。”她深吸口氣,平定自己忽然不穩的心跳,接著轉過身瞪他,“你還沒磨好咖啡豆嗎?”
“快了。”對她微蘊怒氣的模樣,他只是微微一笑,“再兩分鐘就OK。”
“那就好。”她僵硬地點點頭,轉身繼續擦拭碗盤,接著一一把它們擺回架上。
氣氛安靜了一會兒,正當她以為自己終於逃過這無聊的話題時,他忽地又開了口。
“你從沒談過戀愛嗎?”
懊死!
她閉了閉眼,暗暗詛咒。
好不容易再度鎮靜情緒後,她才緩緩旋過身來,“沒有。”。
“沒有?”他的語氣是愕然的。
“是!很奇怪嗎?”她瞪他,“女人只要一談起戀愛全成了盲目的傻瓜、我才
不願意呢。”
語畢,她邁開步履,迅速離開廚房。
“嘿,別走那麼快嘛。”喬石喊,連忙將煮好的咖啡倒了兩杯,一杯加鮮女乃和一匙糖,一杯什麼都不加,接著一手扣著一杯匆匆走出廚房。
矢島薰坐在依然燃著熊熊火焰的壁爐前,膝上攤著MiniNotebook,一副馬上就要開始工作的模樣。
他看著,忍不住搖了搖頭。
“咖啡來了。”他將那杯加了鮮女乃和糖的咖啡遞給她。
她接過,“謝謝。”
“所以,這就是你的想法羅?”他在她身旁落坐,望向她的黑眸閃閃發亮,“戀愛的女人都是傻瓜?”
天!她還沒逃離這個話題嗎?
矢島薰仰起頭,無奈地嘆口氣,接著將一雙美麗的綠眸認命地轉向他。
“沒錯,我就是這麼認為。”她頓了頓,秀眉一顰,“比方藍吧,居然愛上了那個綁架她的男人!”
“真的?”他訝異地挑眉。
“嗯。”她點點頭,面容一黯,“女人,好像總愛上不該愛的人──”
“不該愛的人嗎?”喬石咀嚼著,原先燦亮的神情也跟著陰暗下來,他靜靜啜飲著咖啡。
他怎麼不說話了?
察覺到喬石的異樣,矢島薰秀眉更加緊凝,她深深睇他,終於輕啟櫻唇,“談談你的前任女朋友吧。”
“……雅薇嗎?”
“雅薇。”她低低念著這個中文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文雅的薔薇。”他輕聲解釋,“她的名字有這樣的意思。”
“是嗎?薔薇跟玫瑰一樣──有刺呢。”
“有刺?”俊眉一揚,方唇隨後牽起澀澀苦笑,“知道嗎?有時候你的確令我聯想到她。”
“我?”她呼吸一緊。
“她是薔薇,你是玫瑰──你們倆同樣都是那種對工作、對人生嚴肅而認真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都會對男人造成某種壓力?”
“也許吧。”他淡淡地笑。
她像他的前任女朋友,一樣嚴肅且認真。
不知怎地,听到這樣的評論矢島薰無法平淡以對,相反地,她感覺心髒微微抽疼。
她不願像他的前任女朋友,即使只有某部分像也不行!
她──不願讓他總聯想起另外一個女人,她但願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獨一無二……
“你為什麼跟她分手呢?”
“她甩了我。”
平平淡淡四個字沖擊著矢島薰的胸膛,她心髒更加緊扭,“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問題,我──”她試圖解釋,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喬石明明曾經告訴過她是他前任女友主動提出分手,她為什麼還要再一次揭人傷疤呢?
她忍不住自責,想道歉,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沒關系。”喬石發現了她的窘困,微微一笑,一面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不用一副做錯事的表情,我不介意。”
“你──”她心髒狂跳,強烈地知覺他的手正撫模著她頭部。
他為什麼這樣做?像慈祥的父親疼愛他的小女兒似的?在他眼中她像個孩子嗎?
“她──總認為我像個孩子。”
沉闇的嗓音傳入矢島薰耳膜,震動她早就凌亂的心緒,“為什麼?”
“她說,我總是把自己關在象牙塔里,不肯出來面對外頭真實的世界。”他覆落眼睫,掩去眸中情緒。
“象牙塔──”她心更痛了,記得自己也曾在警局門口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她竟然在無意之間說了跟那個女人一樣的話……
“她告訴我,一個女人要的,是能寵她、疼她、照顧她的男人,不是一個只要一鑽進本的世界,就渾然忘了一切的孩子。”他低語,嘴角噙著淡淡自嘲。
她痴痴望他,“你還愛著她嗎?喬。”
“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他幽幽說道,卻不回答自己是否還愛著雅薇。
也許,他對她的情感復雜,辨不清是愛是恨。也許,他依然愛她,只是不願對自己承認。
也許……
也許怎樣?矢島薰訓斥自己,不論喬石對前任女友是什麼感覺,干她什麼事?用得著她這樣認真地揣測?
不干她的事,與她無關──
可為什麼她的心髒會那麼疼?喉頭會那麼酸?眼眸似乎也泛上某種刺痛,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她扣著咖啡杯的手指會那麼用力?指尖戳入柔軟的掌心,連關節也泛白?
為什麼,她就是不能無動於衷……
“薰,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仿佛察覺到她激動的心緒,喬石靜靜望她,輕輕開了口。
她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語音不要發顫,“……好,你說。”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說,神情遙遠,無法捉模,“那年我才二十多歲,剛剛學成歸國,便遇上了一件棘手的案子。那是個類似『多羅郡公路殺手』的案子,凶手總是在某條公路上尋找下手的對象……”
“既然你們無法從附近的居民君單搜索出符合側寫的嫌犯,那不妨采用我的辦法。”
“什麼辦法?”
“你們可以安排一名女警假扮成妓女,到公路上攔車。”
“你是指讓這名女警當餌?”
“是。她只要攔下符合側寫地車型,趁著談交易價碼的時候觀察駕駛人跟車廂內的狀況,只要有可疑狀況立刻請求支援。”
“這辦法好是好,但似乎有些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就照喬先生的提議辦--”
“……他們果然听從我的建議安排了一個女警喬扮妓女,在公路上攔下可疑的車輛。”說到這兒,喬石忽地一頓,不再繼續。
“然後呢?”一直專心听著故事的矢島薰急切地問道,“你們抓到那個凶手了嗎?”
“……抓到了。”他緩緩回應,神情卻晦澀無比。
她不明白為什麼。
“那不是──很好嗎?是因為你的提議警方才抓到凶手啊。”
“但也是因為我的提議,那個女警──殉職了。”他咬緊牙,像強忍著什麼,“當她呼叫支援時,凶手發現情況不對,脅持她逃離現場,兩個人連車子一起墜入山崖──”
“怎麼會這樣?”她怔然,好半晌,驀地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喬,是警方沒有事先做好防範……”
“不!是我的錯,薰,是我的錯!”喬石截斷她,神色蒼白而激動,瞪視她的黑眸滿布血絲,“若不是我的自以為是,那女警不會因此殉職,若不是我擅自干涉警方辦案,她不會就這麼死去──是我!”他忽地驚跳起身,原先扣在手中的咖啡杯倒落,深棕色液體迅速滲入地毯,“是我的錯,薰,是我的錯──”
“別這樣,喬,別這樣。”矢島薰跟著起身,焦急地抱住他劇烈顫抖的身子,嘗試以自己的體溫驅走他滿腔的冰冷,“這不是你的錯,不是!”
“放開我,薰。”他沙啞地道。
“不,我不放!”她急促地喊,依然緊緊地抱著他。
在她固執的擁抱下,他像是逐漸平靜下來了,俊拔的身軀不再顫抖,氣息也慢慢勻定。
她感應到了,仰起頭來,凝睇他的眼眸氤氳著薄霧。
他對她微微一笑,笑容映入她的眸,也雋上她的心。
“謝謝你,薰,謝謝。”
“不……”她茫然搖頭,“別客氣。”
唇畔的微笑加深,他伸手,輕輕撫上她微熱的臉頰,溫柔又和緩地,望向她的眸子澱著淡淡憂傷,又像濃濃感動。
“這就是你堅持不肯插手警方調查的原因嗎?”她沒有抗拒他的撫模,只是輕聲問道。
“嗯。”
“就在那之後,你堅持自己只能是個學者,絕不涉入實際辦案?”
“……嗯。”
她終於懂了。她深深睇他,藏不住心疼。
她終於懂得他為什麼只要當個躲在象牙塔里的學者,不肯肆意揮灑自己對打擊罪犯的熱情。
他不是沒有熱情,不是沒有理想,只是這些,都抵不過他內心的自責與後悔。
她懂了,終於。
只是──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不知道。”
“這件事──你曾經告訴過雅薇嗎?”
他搖搖頭。
他從沒對雅薇提過這樁墜在心頭的沉痛,卻告訴了她。
為什麼?
這不僅是矢島薰想知道的問題,也是喬石想自問的。
為什麼?
他也不明白,只是直覺地認定她似乎能夠了解──
“那時候在廣場,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吻你?”
“啊?”突如其來的問題震動了空氣,也震動了矢島薰,她心跳一停,臉頰嚴重發燒,“你……我──那時候……”她垂下頭,聲若蚊蚋,語無倫次,“時機不對──”
“時機不對?”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那現在呢?”
“現在?”她驚顫了下,“也……也許──”
也──許。
喬石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揚起她顫抖的下頷。
他不需要更多的鼓勵了。這樣兩個字,已然足夠。
癌下頭,他攫住她嬌軟的唇,溫柔而全心全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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