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不說愛  第九章
作者:季可薔
    “生日快樂!懷天。”


    當最後一束煙花在空中緩緩綻放,駱初雲轉過一張含笑麗顏。她唇畔淺淺勾著笑,眼眸卻氤氳著霧氣。


    她笑著跟他說生日快樂,可楚懷天卻覺得她似乎快哭了。


    “……我的生日還沒到。”


    “我知道。”她輕聲道,“不過以後可能沒機會替你慶祝了,所以我想提早跟你說。”細微的嗓音宛如嘆息。


    心髒重重一揪,他正想說些什麼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她的手機。他默默望著她接听,默默听著她對著線路另一端的人輕笑婉語。


    “……好,我知道了,你來接我吧。”


    來接她?是指來六福村嗎?那人是誰?她為什麼要對方來接她?


    疑問堵在楚懷天喉頭,桎梏他的呼吸,他怔怔瞧著她那看來有些遙遠的容顏。


    駱初雲掛斷電話,愣愣看了手機螢幕半晌,然後,長嘆一口氣。“懷天。”


    “嗯?”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喜歡白玫瑰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他愕然,他搖頭。


    “你大概忘了吧。”她淡淡笑著,只是這笑容摻進幾分無奈,“白玫瑰是你第一次送我的花。”


    “嗄?”


    “我剛擔任你的助理時,有一回幫你買花送給女朋友,我挑了一束白玫瑰。”她娓娓解釋,“你看到了,告訴我白玫瑰跟那位小姐根本不搭,隨手就將那束花轉送給我。你說我還比較適合白玫瑰。”她頓了頓,眼眸更加迷蒙,“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你的花,雖然你也許只是無心,我卻好開心。我開心地將那束花帶回家,插在花瓶里,整晚對著它睡不著覺。”


    他瞠目,心跳驀地紊亂,“你——”


    她偏過臉,頰畔渲染紅霞。“我真的……好愛好愛你。這輩子第一次這樣愛一個人,第一次像個傻瓜似的對著一束花發了一整晚的呆,後來,我還把那些花瓣做成壓花簽。”


    壓花簽?他只覺口乾舌燥,沒想到她也有如此小女兒的一面。


    “我愛你,可你卻只是把我當成一個能干的助理。”她繼續道,“我只能看著你身邊一個又一個女人來來去去……你跟我求婚那晚,我真的好高興,雖然你也許只是因為不想失去一個能干的幫手,所以才向我求婚,可我依然很開心。”


    她在說什麼?她究竟……在說什麼?


    楚懷天發現自己不敢听,也沒辦法再听下去了,他全身僵硬,呼吸急促,而心跳,完全不受控制。


    “跟你結婚這幾年,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每天只要能在你身邊醒來,看著你沉睡時的模樣,我就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她斂下眸,嗓音沙啞,“因為……真的太幸福了,所以我不斷欺騙自己,有一天你一定會真的愛上我。即使那天晚上,看著你的襯衫印上別的女人唇印,我還是繼續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你只是一時出軌。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就是朱依茗。”


    他一震,汗水從前額泌泌蒸出。


    “我……對不起你,懷天。”她忽地說道。


    “對、不起?”


    “我覺得很抱歉。”蒼白的唇,拉開苦澀弧度,“你根本不愛我,對吧?我現在終於想通了,你娶我,只是因為你知道我愛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的事情擺在第一位,所以你覺得歉疚,覺得必須報答我的感情;所以你一次又一次送我禮物;所以你不想讓我懷孕,因為你怕我有了孩子後,更會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你跟孩子身上,你怕我……失去自己的生活。”


    是這樣嗎?他听著她哽咽的傾訴,想伸手撫觸她,卻動不了;想說話,喉間卻乾澀不已。


    “我已經想明白了,懷天。”她幽幽地道,“我也決定放手了。”


    “放、手?”他困難地吐出嗓音。


    她望向他,凝睇他好一會兒,“聖恩要追求我。”


    “葉聖恩?”


    “他說希望我給他一個機會,我也……這麼決定了。”


    決定什麼?他瞪她,“你決定跟他交往?”


    她點點頭,唇角緩緩彎起,“所以,不要再覺得對不起我了。從今以後,我會追求自己的生活,會抓住自己的快樂。”話語一頓,她眨眨眼,頰畔滑落一顆淚,“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她在哭,她又哭了。


    她哭著說要放棄他,哭著說要接受葉聖恩的追求,哭著要他不要再為她擔心,哭著為兩人的關系畫下句點。


    她要放手了?不理他了?


    楚懷天眨眨眼,忽然覺得自己看不清一切,看不到她傷痛的淚顏,看不到周遭游人來來往往,看不到前方的路。


    他要失去她了……


    “你……听我說,初雲,不是——”不是她想的那樣,他不是因為歉疚才關心她,更不是為了報答她的愛。


    他是……


    “謝謝你今天陪我來。”她哽聲道,“我一直希望有機會……能跟你一起來,如今終於實現了。”她仰起頭,對他好燦爛好燦爛地笑。


    他卻覺得一顆心沉落谷底。


    這不是她的願望,而是他的願望啊!是他從小到大,一直藏在心底不敢面對的願望。


    她替他實現了,可她卻要離開他了……


    “我們走吧。”她站起身,“聖恩剛跟新竹客戶吃完飯,他說待會兒來接我。”


    所以要來接她的人是葉聖恩,就是那個金融世家的內定繼承人——


    听說葉聖恩這家伙不錯,比他弟弟葉朝陽成材多了。


    葉家財大勢大,大嫂如果能改嫁,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


    半嘲半諷的言語驀地在腦海中響起,幾乎逼瘋楚懷天。他瞪著駱初雲,心驚地發現自己正在失去她。


    ☆☆☆


    他正在失去她。


    在駱初雲哭著對他說要接受另一個男人的追求時,楚懷天像被落雷劈中,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那個男人比他溫柔,比他體貼,比他的條件好上百倍千倍。那個男人一定比他更能給她幸福。


    所以,他默默看著他來接走她。


    可來接她的男人並未直接將她載走,反而在她的依傍下,慢慢走向他。


    他緊抿唇,疑惑地盯著她寫滿猶豫的容顏。


    駱初雲輕聲開口,“聖恩說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他沉著臉,瞪向那個永遠風度翩翩的男人。


    葉聖恩雲淡風輕地笑著,“關於英華的貸款案。”


    英華的貸款案?


    楚懷天聞言,倏地有些狼狽,他懊惱地瞪視駱初雲,後者咬著唇,小心翼翼地自眼睫下觀察他的神色。


    她為什麼要這樣看他?為什麼要這樣小心翼翼?她怕刺傷他嗎?怕他和她的新男友談融資會感覺自尊受損嗎?


    他牢牢握緊雙拳。


    “在這里談公事?葉先生不覺得不太合適嗎?”


    “如果你想禮拜一再談也行。”葉聖恩平靜地說。


    他僧恨那樣的平靜,憎恨他一副淡然篤定的模樣!


    “再說吧!”冷冷拋下一句後,他旋過身,大踏步離去。


    駱初雲急急追上他,“懷天,懷天!”她攀住他手臂,“你跟他……談談好嗎?聖恩在煜豐很有影響力,如果你能說服他,應該不難爭取到貸款。”


    他擰眉瞪她,“我知道葉聖恩的影響力!不必你提醒我!”


    “既然如此,你就跟他談談吧。英華最近的確為籌措資金而煩惱,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人告訴她這些的?


    “我看到的。”她直視他,“煜豐將英華的資料建了檔。”


    “你!”他怒視她,“你該不會……因為這樣才故意讓葉聖恩來接你的吧?你想制造我們見面的機會?”


    “我——”她沒有回答,但蒼白的容色不言自明。


    怒火躍上楚懷天湛深的眸,灼亮而激烈。


    說不定哪天我們要跟葉家的銀行借錢,還得求大嫂說情。


    這算什麼?!他不需要她的同情!不需要她千方百計為他制造這所謂的機會!


    “走開!”他怒氣沖沖拂開她的手。


    “懷天——”


    “走開!”激憤的嘶吼劃破夜空。


    她一怔,望著他陰暗至極的臉色,心重重一扯。“懷天,我……我不是——”


    “不是怎樣?不是故意安排這一切?不是故意讓我跟他見面?”他咬牙,“你真是個好女人,初雲,居然能為一個對不起你的落魄前夫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浪費一天時間陪我在這種地方閑晃!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


    “我知道!你只是純粹想幫我!”他怒吼,忽地展臂攫住她縴瘦的肩,“可你知道嗎?我痛恨你這樣幫我!我不希罕你幫我制造這種見鬼的機會!”


    “懷天,我——”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我,可是拜托!駱初雲,我不是三歲小孩,能不能請你別再這樣管我了?”


    “你、你別生氣,听我說。”她急得嗓音哽咽,“你、你听我說——”


    “不必說了。”他目光沉冷,看她的眼神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個讓他非常、非常痛恨的陌生人。


    她的心好痛,“懷天——”


    “你走吧。”他松開她。


    “懷天——”


    “我要你滾!”他再度咆哮。


    她身子一顫,凍立原地。


    “夠了。”一直在一旁靜觀的葉聖恩終於沉不住氣,走近兩人,手臂一伸將駱初雲拉至身後,以和楚懷天同樣挺拔的身軀面對他。“楚懷天,我們談談。”


    他冷哼一聲。


    “初雲,你先回車上。”葉聖恩支開她。


    她點點頭,茫然地瞥了楚懷天一眼後,才蒼白著一張臉上車。


    葉聖恩將楚懷天拉至角落,湛眸直直盯住他,“我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我想跟你談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楚懷天擰眉,心里已有了底。


    “你放過初雲,我想辦法讓煜豐董事會通過英華的貸款案。”


    丙然!


    他繃緊身子,射向葉聖恩的眸光灼如雷電,“這是什麼意思?你想拿金錢來交換她?”凌厲的質問。


    葉聖恩只是坦然一笑,“我願意拿所有的一切來交換她。”


    他難掩震撼,半晌,才嘲諷道,“你真這麼愛她?”


    “我等她七年了。”葉聖恩低聲道,“我知道初雲一時還忘不了你,可我一定會努力讓她忘記的,只要你不再來打擾她。我會給她幸福,讓她過最好的生活,我會讓她笑,絕不讓她哭。”


    好一篇愛的宣言啊!楚懷天听著,嘴角牽起冷諷,神色陰沉。


    葉聖恩靜靜回迎他,“你讓她笑過嗎?楚懷天,你總是……讓她哭吧?”


    他咬唇。


    “我絕不會讓她哭,我一定會給她幸福。”葉聖恩眼中有著堅定。


    “你!”他怒斥,“你以為自己是誰啊?”真想狠狠揍這個溫文儒雅的家伙一拳!


    “我誰也不是,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葉聖恩平淡的語氣自有一股毅然,“因為我愛她,所以我只會讓她笑。”


    因為愛她,所以只會讓她笑嗎?所以,一個總讓她哭泣的男人就表示他不愛她吧。


    “懷天,你愛初雲嗎?”


    “……”


    “如果你愛她,就不會還跟朱依茗牽扯不清,不會這樣傷她的心。”


    是啊,如果他愛她,如果他能給她幸福,為什麼還要這樣傷她呢?


    “你能不能放過她?以後不要再見她了。”


    “這是……交換條件?”楚懷天聲音冷澀。


    “沒錯。”


    他恨恨磨牙。


    “你好好考慮。”葉聖恩微笑,然後轉身,迎向因為過於擔心而忍不住搖下車窗察看的駱初雲。


    他看著兩人說話,看著葉聖恩彎身安撫地對著她笑,而她填滿憂痕的臉逐漸平和。


    最後,他看著她遠遠地望向自己。


    心髒陡然一擰,他強迫自己靜立原地。


    然後她揚起手,半猶豫地朝他一揮。


    她跟他說再見。他繃緊身子,傲然地睥睨她,接著酷酷甩頭,拉開自己的車門,坐上駕駛座。


    他將雙手擱上方向盤,陰暗的眸直視前方。


    路燈淡淡灑落,拖曳一地朦朧暗影,他看著她偏過頭,對車外的葉聖恩說了句什麼,然後,他繞到另一邊鑽進駕駛座。


    引擎發動的聲響傳來,一聲聲,宛如某種野獸的悶嚎。


    車子啟動了,駱初雲回過頭,透過後座玻璃望向他。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天色那麼黑,她大概只看見一片迷蒙。


    但他還是別過臉。


    葉聖恩踩下油門,白色車影靜靜馳入幽暗夜幕。


    他望著,好半晌,維持同樣的姿勢動也不動。然後,蒙蒙細雨忽地飄落車窗,濡濕了擋風玻璃。


    居然下雨了。他瞪著玻璃上絲絲雨痕,有些不敢相信。


    下雨了,雲離開了天,融成水珠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她會流向哪里?大海嗎?有一天,還會回到天空的懷抱嗎?


    不,她不會回來了!


    一聲狂嚎忽地迸出唇中,他猛然打開車門下車,用力拉開後座車門。彎下腰,他粗魯地取出一束悄悄躺在椅下的白色玫瑰。


    經過一天奔波,玫瑰花瓣顯得有些憔悴,卻仍難掩嬌美。


    他狠狠瞪著這束來不及送出的白玫瑰。


    也許,永遠沒有機會送了……


    “Shit!”他痛咒一聲,右手使盡一揚,將玫瑰花束拋入迷蒙雨幕中。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不是正在失去,而是已經失去了。


    從八歲那年生日開始,他的人生,一直在失去……


    都結束了!


    他冷冷告訴自己,冷冷要自己保持平靜。


    可激動的心海卻無法平靜,掀起驚濤駭浪,威脅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他強忍著,繃住全身肌肉,拚了命地強忍著。


    “啊——”終於,低啞的嘶吼沖向雲霄。他握緊拳頭,一記記重重捶擊車頂。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為什麼放她走?為什麼?!


    “我要她!”他仰頭對著夜空縱聲狂喊,“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雨愈下愈大了,寒涼的雨絲沾上他衣襟,熾熱的胸膛漸漸涼了。


    經歷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發泄後,他逐漸失去精力,軟趴在車頂上。


    他要她。雙頰貼上車頂,他任冰雨繼續肆虐全身。絕望,正如惱人的雨幕,密密罩落。


    他要她,但他必須放她走。


    因為他總是讓她哭,因為只有離開他,她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不想放你走。”他閉上眸,低喃的嗓音淹沒在叮叮咚咚的雨聲中。“不要離開我……”


    ☆☆☆


    “老大情況怎樣?”幾乎是一沖進家門,楚家的老麼楚懷風便急著發問,連佣人遞給他暖身子的熱茶,也不及喝上一口。


    “好像不太妙。”楚家老二楚懷宇應道,隱在鏡片後的眸掠過黯芒。


    “燒到幾度?很嚴重嗎?”


    “醫生說將近三十九度。”


    “什麼?那麼嚴重?”楚懷風不敢相信。大哥從小就身強體壯,連他這個經常被欺負的小弟夜夜詛咒他生病都不見效果,怎麼這回這麼容易就掛了病號?“他究竟怎麼了?”


    “老爸說他好像淋了一夜的雨。”


    “淋雨?他瘋了嗎?”楚懷風拉高聲調。


    楚懷宇只是淡淡一扯嘴角。


    他們這個大哥也許真的瘋了,為愛發瘋。


    “我上樓瞧瞧!”楚懷風拋落一句,一陣風似的卷上樓,沖進楚懷天臥房。


    他正躺在床上,緊閉著眸,容色蒼白異常,一只手臂還吊著點滴。佣人正在他前額覆上冰袋,幫助退燒。


    “老大!老大!”見兄長如此虛弱的模樣,楚懷風有些無法接受,跪倒在床畔。“老大,你沒事吧?只是發個燒嘛,干嘛臉色這麼難看?”他握住楚懷天的手,被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MyGod!你燙得像火爐在燒!腦子不會燒壞吧?”焦急地將手貼上他的額,“哇!額頭更燙!”他哇哇叫,震驚的口吻宛如世界末日。


    “懷風,你冷靜點。”跟在他後頭進房的楚懷宇聚攏眉峰,警告麼弟。


    “老二,老大該不會引發肺炎吧?是不是送他上醫院比較好?萬一他燒壞腦子怎麼辦?”


    “不會的。許醫生剛剛來看過了,說他只是發高燒而已,也給他開了退燒藥。”


    “退燒藥?在哪里?給老大吃了嗎?”


    “在這里,三少爺。”佣人正好送上藥,外加一杯溫熱的開水。


    楚懷風搶過藥和水杯,“我來!”求救的目光射向楚懷宇,“老二,幫我扶他起來。”


    “嗯。”楚懷宇點頭,上前一步,伸手探向楚懷天後背,將他扶起。


    抗議的申吟逸出他蒼白的唇瓣,他似乎很痛苦,全身冒冷汗,眼眸卻依然緊閉。


    “他好像很難過。”楚懷風握住兄長的手,輕聲安撫,“我知道你很難受,老大,不過你一定要吃藥,要撐下去,快點好起來。雖然你這家伙愛裝酷,從小就欺負我這個善良可愛的弟弟,脾氣又壞,沒事就愛大吼大叫,外加暴力傾向,可你……畢竟是我哥哥。


    “比起別人家的哥哥,你還算不錯的,起碼不是那種為了名利不顧親情的野獸。老大,你一定要撐下去,我們這個家少不了你,說實在的,沒事看你故意擺酷裝帥也滿有趣的,雖然有時會覺得好笑——”


    “說夠了沒有?!”悶聲低吼忽地揚起,截住楚懷風拉拉雜雜一大串叨絮。


    是楚懷天。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陰鷙的眸直瞪著麼弟。


    楚懷風一怔,“老大,你能說話!”


    “廢話。”楚懷天冷啐,“你真當我死了啊。”


    “不會是回光返照吧?”楚懷風愣愣地說。


    “少羅唆!藥拿來!”楚懷天搶過他掌心上的藥,又唏哩呼嚕灌了一大杯水吞下,最後再瞪了一臉呆滯的麼弟後,才重新躺落。


    “什麼嘛!你根本沒事。”楚懷風松了一口氣。


    “本來……就沒事……”


    “沒事干嘛裝昏嚇人,害我以為你快掛了。”楚懷風抱怨。


    楚懷天不語,緊閉雙眸。


    懊惱自己白擔心一場的楚懷風正想喚他,一旁的楚懷宇伸出一手狠狠掩住他的唇。


    “嗚……嗯——”他張大無辜的眸,不明白二哥為什麼力道如此之重。


    嘴角揚起淡淡笑弧,楚懷宇無聲地以唇形命令——跟我出來。


    楚懷風不自覺一顫,深知這樣詭異的笑正是二哥發飆的前兆,急忙乖乖跟出去。


    直到踏出房門外,楚懷宇才松開手。


    “我說錯話了嗎?老二。”楚懷風委屈地問。


    “你看不出老大很虛弱嗎?”他冷冷低斥,“還這麼吵他!”


    “老大很虛弱?可他還自己吃藥——”


    “水都溢出一大半了。他根本是勉強握住杯子的,沒摔破算他運氣好。”


    俊容抹去不服氣,楚懷風神色頹然黯下。他攀著門,悄悄瞥了躺在床上燒得神志迷糊的兄長一眼。


    “老大他……是為了大嫂嗎?”


    “大概是吧。”蒼老而憔悴的嗓音插入。


    “老爸。”兩兄弟回頭,望著神態疲倦的父親,眉頭同時一皺。


    “他昨天應該是跟初雲出去的。”


    “大嫂跟他說了什麼嗎?”楚懷宇問。


    “是不是要他以後別再去煩她了?”楚懷風接口。


    “我想……八成是這樣吧。”楚彬澀澀地說,“我一直妄想他們倆這陣子鬧完了,總有一天會復合,可看來……是沒戲唱了。”他長嘆。


    沒戲唱了?


    兩兄弟互望一眼,神情皆是復雜。


    雖說他們總是看不慣大哥對大嫂的態度,可這個家如果真失去了那總是溫柔賢慧的大嫂,那他們……該怎麼辦?


    如果老大真挽不回大嫂的心,他又會如何?


    “……他哭了。”楚彬忽地啞聲開口。


    “什麼?”兩人一愣。


    “醫生還沒來以前,他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看見他流眼淚了。”楚彬黯然解釋,“自從你們母親死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


    老大……哭了?


    不會吧?


    兄弟倆面面相覷,胸口都是難以形容的窒悶。他們一起轉頭,望向那個孤單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們的大哥……從來不哭的。據說母親去世時,他曾哭得肝腸寸斷——那一年,楚懷宇五歲,楚懷風三歲,兩人都還是不解世事的年紀,只有楚懷天明白死亡的意義。


    只有他,跪在母親棺木前,狂嚎痛哭。


    可後來,當他們逐漸懂得人事,卻從來不曾見過大哥流淚。他總是那麼優秀,從小就文武雙全,長大後更一聲不吭扛起家族事業。


    他是楚家的長子,英華集團董事長兼總裁理所當然的接班人。


    他總是那麼傲、那麼酷,對人對事東挑西揀的模樣,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這樣的他……會哭?


    “最近英華遭遇嚴重的財務問題,他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偏偏連婚姻也出了狀況,大概壓力很大吧。”楚彬感嘆。


    英華有財務問題?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老爸!”兩兄弟異口同聲抗議。


    “懷天要我別說的。”楚彬苦笑,“他說這不關你們兩個的事,別讓你們徒增煩惱。”


    因為不想讓他們跟著心煩,所以他打算一個人背負所有的壓力嗎?


    這愚蠢的、傲慢的、自以為是的家伙!


    四束眸光射向楚懷天,是怨怒,是憤慨,更有掩不住的不舍——


    這個固執到讓人生氣的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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