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不快樂 第四章
氣氛僵凝而尷尬。
程水蓮斂眉低眸,一古腦兒往前直走,假裝沒听到身後的跫音——堅定、沉穩、令她心慌意亂。
他吃錯什麼藥了?為什麼一直跟著她?
她父為什麼因而心跳加速,連步伐的韻律都亂了?
拜托!他只是個……只是個十七歲的小表好嗎?就算她曾經被他牽著鼻子走,就算她總是為了他團團轉,他現在也不過才十七歲而已!
而她,可比他大了好幾歲,多了好幾年的人生歷練呢。她不相信這樣的自己,還會受他擺布!
她不會的!絕對不會!
程水蓮傲然地揚起頭來,凝住步履,旋過身,決定正面迎擊。
“你究竟想怎樣?”
面對她直截了當的質問,齊京似乎有些驚訝,揚起一道眉。
“你就不能離我遠—點嗎?”
俊容沉下臉色,“你恨我嗎?水蓮。”
她一愣,“恨?”
“你討厭我吧。”他靜靜地、深深地盯著她,湛深的眼神令她心悸。
默默對望,她胸口驀地揪緊。
她討厭他嗎?恨他嗎?
“總、總之我們兩個在一起不、不會好結果的。”她白著臉,不明白為什麼嗓音會發顫,“我、我們之間的婚約太兒戲了,我根本不應該昏頭昏腦地答應你的提議——”
“我是很認真的。”他截斷她,語聲清淡,神情卻堅定。
她一窒,“認真?”
“對這個婚約,我是很認真的,我是真的想娶你。”
“為、為什麼?”她無法呼吸,“你根本一點也不了解我!你只是……你那時才見過我幾次而已,怎能確定我就是你想要的女人?”
“我就是知道。”
“你不知道!”她喊。
“我知道。”
“你不知道!”聲調更高了。
“你一定要跟我爭論這麼無聊的事情嗎?你又不是我,怎能確定我的想法?”他攫住她顫抖的肩膀低吼。
“對,說得對,我不是你,所以弄不懂你的想法。”她斂下眸,忽地感到一股難言的心傷。“我從來……就搞不懂。”
听出了她言語間的黯然,他嘆口氣,放柔了嚴厲的臉部線條,“因為這樣,所以你不安心嗎?你怕我對你只是玩玩而已嗎?不是的,水蓮,我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做到。”他凝定她,專注而認真,“我一定會娶你。”
她說不出話來。
“我會娶你,你放心吧。”他重復。
淚水倏地燒燙她的眸,她不明白自己突如其來的激動,只知道他說的這些話讓她又是難過又是心痛,又是不甘與懊悔!
“你……你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表,說話不要這麼自以為是!你……你以為你父母會高興你娶我這麼一個窮人家的女兒嗎?要不是有女乃女乃護著,他們早把你揍扁了!”
沒錯,是女乃女乃成全了他們兩人的婚姻,大學畢業那年,若不是有女乃女乃作主,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嫁給齊京。
是女乃女乃堅持她進齊家門——當時她很感激女乃女乃,可現在,她寧願不要啊!
“……我當然知道他們會不高興,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如何,對未來的另一半,我一定要自己選擇。”
“可我不想被你選擇啊!你何必非要我不可?”她用盡力氣喊。
“你又為什麼突然這麼排斥?”他卻以沉靜的神態回應。
沉靜得讓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無理取鬧。胸口熾烈的怒火忽地滅了,只余一片冰冷的空落。
“是什麼原因?”
“是因為——”
“說出來——”
“不要命令我!”她瞪他,最討厭他這麼對自己說話了。“我不想嫁給你是因為……我知道再這樣下去,—切只會愈來愈糟,我們……不會幸福的。”
“你怎麼會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因為她親身經歷過了啊!
蒼白的唇角,澀澀拉開一抹笑,她旋身走向流水潺潺的溪畔,痴痴望著在紫色夕照下朦朧的水面。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說吧,水蓮,究竟是怎麼回事?”
真的能說嗎?
她轉過頭,他正仰著臉等待她的解釋,端正的薄唇微微揚起,似笑非笑地,看來很可惡,卻又帶了些……不可思議的溫柔。
心韻,難以克制地狂亂起來。
奇怪,她以前曾經看過他這樣的神情嗎?
“說啊。”
莫名地,她身子僵直起來,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齊京,你看過『回到未來』這部電影吧?”
他揚眉,“看過啊。”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未來』回來的——”
“別開玩笑了。”
什麼嘛。她怒視他,不服氣地噘唇。她都還沒說完呢。
“有什麼理由就說出來,不要編這種可笑的故事。”他輕描淡寫地堵去她的辯解。
她咬唇,心里也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但這可不是天方夜譚,是真的啊!
“那只是電影,不可能會有回到過去這種事。”
“哈!你又知道了。”
“只要是稍有理智的人都能判斷。”他不理會她的譏刺,逕自說著,“第一,未來的幾十年內,科技絕對不可能進步到發展出什麼時光機器來;第二,就算愛因斯坦的『蟲洞』理論是可能的,人類發現的任何宇宙物質進去後,也只會被壓得粉碎;第三,就算一個人真的能回到過去好了,他在過去所做的每一件事可是會造成歷史的大混亂。就本質而言,『回到過去』這件事已經是歷史的矛盾了。”
什麼跟什麼啊?什麼蟲洞?又什麼歷史矛盾的?為什麼她一句也听不懂?
彷佛看出她的迷惑,湛眸閃過一絲近乎好玩的輝芒,“你—定沒听過『混沌』理論吧?”
那又是什麼?
“簡單地說,一只在台灣拍著翅膀的蝴蝶,都有可能擾亂南美洲那邊的氣流。”
她好像有點懂了。
也就是說,她在這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影響未來,也許只是現在跟齊京吵上這麼一架,以後陳水扁可能就當不成總統。
這听來很荒謬,卻是有可能的,至少她自己的人生就會不一樣了啊。她不會嫁給齊京,不會流產,不會在奔出醫院時發生車禍,當然也就不可能莫各其妙掉回十七歲了。
那她現在怎麼會在這里?
如果她不在這里,又怎會改變一切?該發生的事情還定會發生,然後發生以後又發現其實不會發生……
天!愈想愈混亂了啦!
究竟怎麼回事?這一切只是她在作夢嗎?不行,她要再好好想想。
她抱住頭,繼續用力思考。
如果這一切違反自然界的定律,那她究竟為什麼會在這里?只是一場夢嗎?她的一切努力終究只是徒勞嗎?
她其實改變不了任何事嗎……
齊京訝異地望住她,見她漲紅了一張臉,一下嘟嘴,一下皺眉,拚命想從思考的迷宮中月兌困的表情,他忽地笑了,清朗的笑聲回旋,與水聲相和,竟宛如協奏曲一般動听。
她陡地從迷思中回神,不敢相信地瞪他。
他笑了?!
他的笑容……蘊著未成年的青澀,可卻又那麼自信昂揚。
真是太可惡了!他才十七歲啊,為什麼能笑得那麼篤定、那麼從容、那麼令她這個比他大上好幾歲的老女人心中小鹿亂撞?
可惡!真的好可惡!
沒注意到她不甘心的神情,他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沾上草屑的學生褲。“我不曉得原來你的表情這麼豐富。”朝她伸出手,“回家吧。”
“你、你做什麼?”
“牽你的手啊。”他自然地握住她的柔荑。
她倒抽一口氣,直覺往後退,不幸踩空了一步,重心不穩的身子直直往後墜。
“水蓮!”他驚喊一聲,想拉住她,可她後墜的力道太猛,他反而也跟著搖搖晃晃。
結果是兩個人同時跌落溪里。
“好難過……”冰涼的水花毫不客氣地濺入程水蓮眸中,她一面跌跌撞撞地想自水里起身,一面用力想眨去眼中的冷澀。
“怎麼了?你沒事吧?”焦急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我……沒事。”她伸手抹去臉上狼狽的水痕。
“是不是哪里受傷了?”
受傷?沒有啊。
她定了定神,發現自己不但沒劃上任何—道傷口,甚至連跌倒所帶來的痛感也沒有,她整個人像是跌人一團柔軟的棉花里,一點也不疼。
怎麼會這樣?溪里可全是尖碎的細石啊!就算不扎傷人,光撞上也夠疼的了。
她揚起睫,待眼瞳映入齊京依然坐倒在溪里的身影後,才恍然大悟。
是他……護住了她!是他將她整個人包容在懷里,拿自己的身體當肉墊保護她。
所以她才能毫發無傷,所以他才摔得如此難看。
她落下視線,一道順著水流飄動的血痕迅速扯痛了她的心。“你受傷了!”她尖聲喊道。
齊京跟著她調轉視線,不甚在意地瞧了眼手臂上的傷口。“沒什麼,一點小傷。”
“怎麼會是小傷呢?”
她急了,意欲蹲來察看他的傷勢,他卻輕輕推回她。“你先上岸。”
“可是……”
“先上岸!”他想站起身,腳踝卻傳來一陣銳利的刺痛。
“怎麼啦?”注意到他一閃即逝的痛苦神色,她著急地問。
“腳可能扭到了。”他淡淡應聲。
“什麼?”她容色一白,“那我扶你……”
“不用了,你先上岸。”
又命令她了!
她忽然生氣起來,狠狠瞪他一眼,然後伸出手,“我扶你起來!”
“水蓮,我說了你先——”
“我要扶你起來。”她截斷他的話,不理會他蹙眉的表情,逕自半蹲,小心翼翼地用臂膀撐起他,“站起來。”
他站起來了,在她的扶持下慢慢走回岸上。
她沒有立即放開他,尋了一塊表面稍微平滑的岩石讓他坐下,又掏出手帕沾濕,輕輕擦拭他手臂上的傷口。
在檢視過那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的傷口後,她秀眉緊緊顰了起來。
“還說一點小傷呢,要是感染那可不得了。”她喃喃低斥,專注地幫他清理傷口,絲毫沒注意到頭頂上的俊顏正以一種新奇的眼神瞧著她。
好一會兒,她終於用手帕包扎好傷口,吁了一口氣,揚起頭來,正好對住他燦亮深湛的眼。
她心跳一亂,“你……干嘛這樣看我?”
“你變了,水蓮。”他輕輕開口,眼眸仍是那樣深深地圈住她,“你現在很不听話。”
“我——”她咬牙,既為他深邃的眼波心慌,又為他所說的話氣憤,“我干嘛要听你的話?你的話一點道理也沒有!你以為自己很強嗎?受了傷一點也不疼嗎?腳踝扭到了讓人伸手扶一下會怎樣?干嘛這麼別扭啊?”
“別扭?”
“對,別扭。”她站起身,手指點著他額頭,“沒看過像你這麼倔強又別扭的小孩,簡直氣死人!”
“小、小孩?”他聞言,嗆了嗆,嘴角怪異地抽搐。“你叫我——小孩?”
“不行嗎?”她猶未察覺自己犯了什麼語病,依然以一種長輩的姿態教訓他,“才十幾歲而已,有必要老是擺出一副酷樣嗎?你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正常一點、開朗一點?”
“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又陰沉嗎?”他低聲問,平淡的口氣隱隱蘊著—股不尋常。
“對,我就是這意思!”
“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麼了?她愣了愣,總算看出他的神情不對勁,也驀地領悟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
她竟以長輩的口氣責備他……天啊!
“呃,明白就好。”她連忙斂下眸,假裝若無共事地轉身,“我去把我的包撿回來。”說著,她撿回勾落在草叢里的包,捏了捏半濕的表面。“糟糕!里面的該不會都浸濕了吧?真討厭。”低低抱怨著,她拿起包翻來覆去地看,下意識拖延面對他的時間。
“水蓮。”他沉聲喚她。
她開始扭絞包一角,試圖將水分扭出來。
“水蓮。”他提高了嗓音。
她依然忙碌。
“水蓮!”又一次。
她認命,無奈悶首,“干嘛?”
“比起包,你更應該介意的是你自己吧?”深眸閃過一抹異光,“你全身都濕了哦。”
“嗄?”她愕然,低頭審視自己,這才發現在剛剛點亮的路燈映射下,她濕透的衣裙正昧地勾勃出青春少女的曲線。
她微微懊惱。糟糕!怎麼辦?總不能月兌下衣服來擰乾吧?
“我們快回去吧。”齊京忽然開口,“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啊,好。”她背起包來到齊京面前,彎腰朝他伸出手,“走吧。”
他一動也不動,直直瞪著她傾向自己的前胸。
“是不是站不起來啊?”她慌了,“有這麼痛嗎?”
“不是,不痛。”他木然回應。
“怎麼會不痛?你就是這樣,老愛要酷!”她斥了聲,更加傾向他,藕臂搭上他的肩,“我扶你。”
“你別踫我!”他忽地格開她的手。
“嗄?”他激烈的反應驚怔了她,愣愣呆在原地,“怎麼了你?”
他沒說話,別過臉龐,俊頰抹上某種可疑的紅色淡痕。
這是……臉紅嗎?她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他在臉紅?
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臉紅?
“齊京,你怎麼了?”她疑惑,再度傾身想認清他臉上的神色。
“你別過來!”他連忙躲開她,吃力地站起身。“我自己能走。”
“哦。”她呆呆地看著他一拐一拐、卻仍堅持走在前頭的身影。
“你躲在我後面,小心別被人看見。”
“為什麼?”
“你全身濕成這樣,難道還想讓別人看嗎?”他語調微惱。
啊,她懂了。
是因為她幾近半果的模樣,所以他才變得這麼陰陽怪氣!
她低頭,望向自己清楚勾勒出胸衣的前胸,玫瑰唇角牽起一絲笑痕。
原來如此。剛才他莫名其妙的臉紅,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她抿住唇,拚命忍住笑意。
丙真是青少年,才這麼一點點刺激就受不了了,呵呵。
傻瓜!只不過是濕透的上半身啊,將來的你可是看遍了我全身上下呢。
她在心底嘲弄著他青澀的反應,可一轉念,自己的臉頰也灼燙起來。真的很難想像呢,未來的他會與她分享無數個纏綿夜晚,現在卻連看到她濕透的前胸都會不好意思。
在床上的他,和平常一樣強勢霸氣,總讓她又甜蜜又痛苦,沉浮於激情波濤中喘不過氣來。
在兩人的親密關系中,他絕對是握有主導權的一方。
這樣的他,也有如此青澀稚女敕的少年時?
不可思議啊!
想著,她忍不住又笑了,清脆的聲響才剛蕩出唇畔,立即惹來他不悅的回眸。
“你笑什麼?”
他怕她笑他嗎?怕她笑他青澀的反應?
“我不能笑嗎?”
“笑什麼?”他堅持要知道答案。
她沒回答,明麗的眸笑意盈盈,羽睫眨呀眨的,仿佛在說︰對啊,我就是在笑你,怎樣?
他臉又紅了,急急撤回頭,未扭傷的右腳像在泄憤似的,連續踢了幾顆路面上的小打子。
望著他不自覺的舉動,她感覺心弦被撩撥了,溫柔地扯動著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美妙旋律。
於是她加快了步伐,藕臂輕盈地挽住他。
這一回他沒有拒絕。
她淺淺地笑,揚起明眸,望向天際一勾婉約新月。
“看到了嗎?月亮出來了。”
他也仰起頭,“嗯。”
“月色很美吧?”
“還可以。”
“不是還可以,是很漂亮。”她糾正他無可無不可的用詞,睨他一眼,手指順了順鬢邊落發,風情無限的動作帶著少女獨特的縴細,卻也揉合某種屬於女人的韻味。
他看著,竟失神了。
回到齊家時,齊女乃女乃已經在客廳等著他們,見兩人一身狼狽,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啦?怎麼搞成這樣?”她著急地迎上前,“小京手臂還受傷了!沒事吧?”
“沒事,女乃女乃。”齊京安撫祖母,“只是個小心跌到溪里,劃了一道小傷,沒關系的。”
“真的沒事嗎?”齊女乃女乃皺眉,還是不放心,喚了女僕去拿急救箱,“我看重新包扎一下吧。要不要請醫生來?”
“不用了,女乃女乃,真的沒事。”
“那……好吧。”齊女乃女乃嘆氣,看著程水蓮扶著齊京來到沙發坐下。“究竟怎麼回事?不是派車去接你們了嗎?為什麼不坐車回來?”
“這個……都是我的錯,女乃女乃。”程水蓮急急道歉,“是我堅持要走路回家,齊京陪著我走,結果我在溪邊滑了一下,他為了救我才會受傷的。”
“為什麼不肯坐車回來?”齊女乃女乃問。
程水蓮輕輕咬唇。該怎麼解釋呢?齊女乃女乃不可能明白她內心的想法,她也不願意拿自己和齊京之間的矛盾來煩她。
自從外公去世,齊女乃女乃收留她後,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孫女來疼,她真不該為了反抗齊京造成齊女乃女乃的困擾的。
可她……非反抗不可啊!
“對不起。”她無法辯解,只得低下頭。
“唉,你這孩子!”齊女乃女乃無可奈何地望著她倔強咬唇的模樣,“自從那天醒來後就變得怪怪的,到底在鬧什麼別扭啊?”她搖頭,“是不是那些同學又跟你說了些什麼?”
“不,不是的。”
“那你為什麼老是要跟小京過不去?”齊女乃女乃責備著,語氣雖然平相,但仍帶了些個悅。
她刷白了臉,“……對不起。”
“別說了,女乃女乃。”齊京開口解救她,“水蓮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小京……”
他阻止女乃女乃繼續說下去,“水蓮為了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我不過是手臂劃了點小傷,算得上什麼?”握住女乃女乃乾癟的雙手,他淡淡一笑,“女乃女乃再這麼大驚小敝的,會顯得我很沒男子氣概耶。”
“是嗎?說得也是哦。”被愛孫溫柔的嗓音一哄,齊女乃女乃老眉一舒,輕輕笑了起來。
程水蓮望著這—幕,心里五味雜陳。
又是齊京護了她。隨口一句話便化解了齊女乃女乃對她不滿的責問,讓氣氛重新轉為輕松。
他一向有這樣的能力,再怎麼難解決的事,他總能輕易扭轉乾坤。對付商場上的那些老狐狸尚且如此了,更何況應對疼愛自己的老祖母。
很多時候,她會有些怨恨他這種宛若天生的從容,可此刻,她卻不得不感激他,是他伸手將她拉離尷尬的泥沼……
“齊哥哥!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嬌女敕的聲嗓敲碎了程水蓮的沉思,她揚起眸,看著一個長發飄飄的少女跟在抱著急救箱的女僕身後,急匆匆地奔來。
看著女僕拉開權充繃帶的手帕,露出手臂上丑陋的傷口時,少女伸手掩住唇,大大的眼楮瞬間漾間不忍的淚芒。
“好可憐!一定很痛吧?”她俯下清麗的小臉,同情地望著齊京。
他淡淡一笑,“沒這麼夸張吧?只是一點小傷而已。”
“可是傷口看起來很深啊。”
齊京搖頭,轉開了話題,“你怎麼來了?Fanny。”
“我來看你啊。”李芬妮眨眨眼,微笑又嬌又俏,“人家好不容易從美國回來,去你家找你,齊媽媽告訴我,你現在跟女乃女乃住,在這里念。”
“小妮中午就到了,一直在家等著你呢。”一旁的齊女乃女乃插口。
“我在這里住幾天可以嗎?人家好久沒見到齊哥哥,很想念你呢。”李芬妮拉著他的手撒嬌。
“好啊,隨便你。”齊京淡應,深睿的眸落向一直僵立著的程水蓮。“你沒見過Fanny吧?她是我爸爸好朋友的女兒。”
她沒回答,一時間仍有些發怔。
李芬妮,Fanny,從小就很仰慕齊京,事實上,兩家的父母都很期盼這雙兒女聯姻。她還記得當Fanny知道齊京選擇她為未婚妻時,那又恨又怨又惱又哀傷的表情。
Fanny曾經非常討厭她,可之後,她們反而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細細看著身前的少女。沒錯,這女孩就是Fanny,她差點都忘了自己第一回見到她就是在齊女乃女乃家呢。
“這位是——”仿佛這時才意識到她的存在,李芬妮狐疑地打量她。
“啊,你好。”她連忙收東心神,伸出手,“我是程水蓮,齊京的……同學。”
“齊哥哥的同學?”
“嗯,同學。”她強調,察覺齊京正以一種深沉的眼神望她,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
“啊,原來如此。”李芬妮唇畔淡去的笑意又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是齊哥哥的女朋友呢。”
“我不是。”
“她是啊。”
程水蓮與齊京同時開口,回應卻截然相反。兩人互瞪了對方一眼。
李芬妮迷糊了,“到底是不是啊?”
“不是。”
“是。”
又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齊京不悅了,索性格開女僕正忙碌為他包扎的手,一把拉過程水蓮,強迫她坐在他身畔的沙發上,右手跟著摟住她的腰宣示所有權。
“她不僅是我女朋友,還是我的未婚妻。”
霸氣的宣稱,惹來客廳內眾人不同的反應。
齊女乃女乃偷偷笑了,程水蓮懊惱地磨牙,而李芬妮則呆呆望著兩人親密的姿勢,嬌顏緩緩褪去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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