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誘情 第九章
“他是個傻瓜,大笨蛋!”
午後,雲霓覓了個空檔,來到攝政王風勁所居住的“流風宮”,卻個是來尋她表哥的,而是悄悄穿過一片密林,進了一間小屋。
小屋里,住著精神崩潰的海珊瑚,自從那夜過後,她遺落了所有的記憶,成了個天真單純的小泵娘,鎮日只是趴在窗欞邊听風賞雲,好不愜意。
有時候,她會莫名羨慕起珊瑚的無憂無慮,相較于自己近日千絲萬縷纏身的煩惱,她無瑕的心靈肯定快樂多了。
雲霓輕嘆,拉了張椅子也坐到窗邊。“說到底,我自己出是個傻瓜,否則怎會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海珊瑚一徑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唇畔淺淺勾著,也不知有沒听懂雲霓說的話。
雲霓也不在意,本來也只是想找個人吐露心事而已,並不期待對方有所反應,只要傾听即可。
“其實我也並非有意跟他提出那樣的條件,只是一想到風表哥要我拒絕雪鄉國王的求親,和羽竹聯姻,正好遂了他的計謀,就好不甘心啊!”雲霓不情願地低語,想起那日與表哥的對話……
明白他父親遲早會舉兵叛變,風勁早籌謀好一切應變措施。為了不讓鄰國有機會趁千櫻內亂時出兵侵略,他刻意挑撥離間,利用端木弘登基未久,尚壓不住柄內反對勢力,建議他借著出兵鄰國以團結內部,和他訂下密約,允他借千櫻之道攻打羽竹。
接著,千櫻必須拒絕與雪鄉聯姻,好讓端木弘表面上惱羞成怒欲攻打千櫻,其實真正的目標是羽竹。
“可萬一端木弘撕毀密約怎麼辦呢?”她問,“若是他到時反而攻打千櫻?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我才將火影和水月派往臨東邊城啊!”風勁微笑,似是贊許她心思縝密。“有第一武士和護國巫女鎮守邊城,雪鄉勇士再如何強悍也得忌憚三分。”
“原來表哥早就凝好對策了。”要比心思,她可是萬萬及不上他啊!“可是表哥,為了確保千櫻,挑起其他兩國戰端,讓百姓在烽火中掙扎--難道沒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我就知妳這丫頭會如是想。”湛眸熠熠生光。“這便是妳比我更適合統御一個國家的地方,妳待百姓,比我仁慈多了。”
“我比你仁慈?”
“這是妳最大的優點,但也可能是弱點。”風勁嘆道,“妳心存仁愛,這是好的,但在上位者,有時也得冷酷果斷一些。”
“這是為了千櫻好,對嗎?”
“的確。”
“我明白了。”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硬下心腸。
“那妳願意照我的話做?”
她斂下眸,“既然表哥要我拒絕雪鄉的求親,也就是說,我必須答應羽竹……”
“妳不願意嗎?”
她是不願意呵!若是之前,她或許還能說服自己,這只是為了千櫻的利益而進行的聯姻,她身為王位繼承人,不論願不願意,都責無旁貸。但如今,她卻怎麼也無法忍受羽帆娶她只是為了利用她奪取皇位,而她,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
她不願意與他的婚姻,只是一場爾虞我詐的相互算計……
雲霓拉回思緒,幽幽長嘆,“妳知道嗎?珊瑚,其實我也很壞的,我明知表哥要挑起雪鄉和羽竹交戰,明知他的國家可能遭遇危難,卻隱忍不說。他若是知曉了,更加不會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他了,肯定會以為我也只是把他當成棋子。”
海珊瑚听到這兒,忽然側過頭,問︰“當棋子不好嗎?”
“嗄?”雲霓一愣。
“珊瑚只要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好了,當棋子也無所謂。”海珊瑚很認真地說道,唇畔竟還勾著一絲飄忽的甜意。
只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當棋子也無妨?
雲霓迷惘,不能理解海珊瑚的想法,可細細思索,又有些動容。
她這個親姊妹啊,究竟該說是傻呢?還是真?
雲霓一時情動,忽地握住海珊瑚雙手。“珊瑚,我當妳姊姊好不好?”
“姊姊?”墨密的羽睫翩揚。
“嗯。風表哥說我們倆是雙生姊妹,可卻不曉得誰長誰幼,妳讓讓我,當我妹妹好不?”雲霓熱情地勸說。
海珊瑚眨眨眼,似是在思考,然後嫣然一笑,“好啊,珊瑚是妹妹。”
雲霓眼一亮。“那從今以後,我就是妳姊姊?”
“嗯,霓姊姊。”海珊瑚嬌嬌地喚了一聲,好乖巧好听話的。
天哪!好可愛!
雲霓怦然心動,忍不住展臂擁住她,櫻唇在那粉女敕的臉蛋上啄了一口。
“好癢呵。”海珊瑚咯咯笑,一面閃躲著。
“誰教妳如此可愛?”雲霓也笑了,垂下臉,磨蹭了下妹妹俏麗的鼻尖。“怪不得風表哥會那麼喜歡妳了。”她嘆道。
“喜歡?”海珊瑚微微偏過頰,似是咀嚼其涵義,又似只是復述一個詞。
“是啊。”雲霓笑望她,探手替她收攏微亂的發絲。“珊瑚應該也很喜歡風表哥吧。”
海珊瑚不語,歪頭瞅著她,半晌,忽問道︰“姊姊喜歡那個哥哥嗎?”
“咦?我啊……”雲霓櫻唇噘起,芙頰淺淺生暈。“我才不喜歡那個傻瓜呢!他笨透了,根本不明白女兒家的心思,把野心看得比我還重要!他啊,他……”她驀地一頓,眉眼漫漫浮上憂惱。“唉,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又騙了他。我想他大概也不會……再喜歡我了。”
“姊姊不開心嗎?”海珊瑚直率地問。
“我是不太開心。”雲霓也坦然承認。
“既然不開心,就跟那位哥哥說實話啊。”
“那也不成,有些謊,還是不得不說的。”雲霓澀澀苦笑。為了國家利益,兒女私情也只能暫且擺在一旁。這是風表哥一直以來教她的。
海珊瑚眨眨眼,似是不解。
“妳不懂嗎?不懂也好。”雲霓愛憐地揉揉妹妹的頭。“不懂最好了。”
“霓姊姊,妳喜歡那個笨蛋哥哥,對不對?”海珊瑚歪著臉蛋打量她,粉唇淺揚,似在偷笑。
雲霓見狀,俏臉又紅了,滾滾燒燙。“好啊!妳這是在笑姊姊嗎?”她故意裝凶,掐住妹妹縴肩,輕輕搖晃她。“妳這壞妹妹,居然笑妳姊姊,壞透了!”
“嘻嘻~~”
這天下午,小屋里和樂融融,兩姊妹在這一方遠離塵囂的小天地里,親密交心嬉鬧……
相較于雲霓還能偶爾和妹妹談笑,苦中作樂,這陣子都住在迎賓館的羽帆可是鎮日都板著一張死人面孔,情緒極度消沉。
他總是喝酒,下停地喝,盼著能讓自己喝醺了,醉了,好不再老掛念著那擾亂他方寸的女子,偏偏怎麼喝,就是沒辦法醉得徹底,怎麼喝,腦海里來來去去仍是她的音容笑貌。
他思念她,真的思念。思念她澄亮的眼,俏皮的笑,機靈的言詞,更思念她那溫暖的懷抱,溫柔的撫慰。
餅了年,春天來了,他身子硬朗多了,夜里也不再無端發作寒疾,可奇怪的,仍是睡不安穩,甚至比隆冬雪夜時還更難入眠。
都怪她,都是她的倩影直糾纏著他,他才無法安眠。
“可惡!”羽帆低咒一聲,懊惱地又斟一杯酒。
見他喝得多了,一旁的東方傲實在看不過去一把搶過酒杯。“夠了,別喝了!”
羽帆怒目相向,“你膽敢干涉我!”
“有何不敢的?”東方傲冷靜地回視他。“現下我可沒把你當皇子殿下,只拿你當朋友。”
“你們……一個個都不尊重我!”羽帆氣得臉色發青。
“我們?”東方傲劍眉一揚。“請教一下,我們是指誰啊?除了我,還有誰?”
“哼!”羽帆橫他一眼,像匹鬧脾氣的駿馬,惱怒地噴鼻息。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東方傲似笑非笑地瞅著好友。“就是那個你為了她直喝悶酒的姑娘,那個老和你頂嘴、從來不怕你的姑娘,那個明明是公主,卻欺騙了你的姑娘……”
“你給我住嘴!”羽帆厲聲喝斥,“不許再說了!”
“就算我不挑破,這事實仍是存在,你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得頹廢萎靡,完全失了皇子的身分。”
“你說夠了沒?”喝醉的人高聲怒吼。
“我說錯了嗎?”清醒的人沉聲反問。
羽帆一窒,滿腔郁惱地瞠視好友,偏是無法反駁。他說的沒錯,他是為了個女人困頓不振,他是丟了身為男人的臉面。
“如果情愛,能讓一個男人落魄至此,那找還是離遠點好。”東方傲嘲諷地感嘆。
“你以為我不想嗎?”羽帆悶悶嘟噥。問題是,已然太遲了,他已深陷情網,不可自拔。
東方傲驚奇地望著他。“這是你第一次親口承認,你真的愛上雲霓公主了!”
他不可思議的語調更加惹毛了羽帆,令他火大地拍案,“有啥好奇怪的?”
“不奇怪,不奇怪。”東方傲抿嘴笑道,“唉,說來好笑,我老早就感覺那姑娘古里古怪的,身上似乎藏著什麼秘密,卻沒料到,她原來就是雲霓公主。嘖嘖,真巧!人世間緣分之奧妙,莫過于此。”
緣分?羽帆咀嚼這詞,默然不語。
“不過你也真是的,既然雲霓公主都答應你的求親了,你又何必情緒如此低落?”
“一年的婚約!有啥好高興的?”羽帆沒好氣地應道。
“一年也夠了。羽皇風燭殘年,駕崩是遲早的事,太子羽岩又只是個欺善怕惡的蠢貨,只要雲霓公主肯答應借兵給你,再加上與咱們暗中結盟的勢力,還怕一年內拿不下羽竹皇位嗎?”
對好友頭頭是道的分析,羽帆倒無異議,只要順利借到兵馬,那皇位便唾手可得,但即便他有如此自信,仍是無法開懷。
“我瞧你是在擔心,一年後,那公主便把你一腳踢得遠遠的,與你劃清楚河漢界,兩不相干吧?”東方傲犀利含笑的眼,早己看透好友內心的掙扎。
遭人猜中心事,羽帆狼狽不堪,面色微變。
“你如此愛她戀她,她卻好似對你渾然不在意,隨時可以與你決裂,所以你很不甘心--對吧?”
一記硬拳敲案的聲響,回應了東方傲的疑問,他忍不住呵呵地笑了。
“你笑夠了沒?”羽帆猛然跳起身,氣惱地指責他。“有空與我在這里閑扯淡,怎不發揮你情報販子的本領,去替我打听打听千櫻宮廷內的情況?”
“是、是,這就去,這就去替你打听公主的現況了。”
“我說的是千櫻宮廷現況!”
“還不是一樣?”
“哪里一樣了?你別存心誤解我的話!”
“這倒奇了,我哪里誤解了--”
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像小孩子似地斗嘴鼓,直到窗外忽然傳來一陣轟然巨響,才愕然停住。
兩人同時調轉目光,只見漫天流火,放肆地映亮了整座王城。
夜空流火,捎來的,是大軍進犯邊城的信號。
櫻都里的文武百官見了,個個匆忙整戴衣冠,趕進王宮,與攝政王、公主共商大計,沒料到,百官們一進議事廳,便讓一群不知從哪兒來的叛軍給包圍了,領軍的統領還分出一支騎兵隊闖進鳳凰宮,意欲挾持公主。
可搜遍了鳳凰宮內外,尋不著公主人影,騎兵隊掉頭,卻愕然發現花信早率了禁衛軍等在宮外,甕中捉鱉。
就這樣,在遭到軟禁又迅速獲得釋放的文武大臣們還模不著頭腦時,一場精心策劃的宮變,便消弭于無形。
而王宮偏門,叛軍仰賴的主君風勁正預備出逃,他挺立在月光下,牽著一匹白馬,身上穿著一襲銀亮的戰衣,頭戴銀盔,英姿煥發,威風凜凜。
在雪鄉大軍進逼千櫻邊城的同時,他發動了這場爆變,卻又事先教導雲霓應對之策,與他合演一出天衣無縫的戲。
這戲,是演給風王看的,如今風勁假作潛逃出城,也是為了引開王城里部分唯他馬首是瞻的禁衛軍,親自率領他們粉碎風氏一族的野心。
“你真的非走不可嗎?風表哥。”特意前來送他的雲霓揚起容顏,焦急地問他。
“我一定得去。”他堅定地回應,“而且我走了後,妳必須立即與我劃清界限,將我視為叛國賊,下達格殺令。”
雲霓心一扯,刷白了臉。“一定得這麼做嗎?”
“妳若不如此做,花、火、水三大氏族便無法各正言順地起兵討伐我,風家那些長老一定會趁機分化,甚至鼓動百姓作亂。”
“可是風表哥,你明明不是……”
“听我的話!”他嚴厲地打斷她。“若是千櫻因妳一念之慈陷入動蕩不安,妳擔得起這責任嗎?”
雲霓悵惘。她很明白風勁隱忍他父親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她若是不肯配合,不但壞了他大計,她也無法平安坐上王位,更會使千櫻政局動蕩,百姓受苦。
“我既被風氏一族奉為主君,他們的罪,當由我來承擔。”知她方寸掙扎,風勁放柔了語氣。“何況我和雪鄉簽了密約,這事遲早也會爆發出來,為覓引來羽竹的報復,妳更有必要與我撇清關系,將一切責任推到我身上。”
雲霓身子一震。這恐怕才是風勁堅持自己非擔上罪名不可的主因吧!他擔憂鄰國的戰事或許會牽連到千櫻,所以才事先防範。
“你連這點都算計好了,表哥。”她悵然。“我真的不如你,我……對不住你。”
為了替她保住這上位,他如此用心良苦!而她能報答他的,竟是給他安上一個叛國賊的污各。
淚霧,蒙上了雲霓眼眸,她傷感地望著風勁,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對不住的人是我。”風勁明白她的心意,安慰她。“這一切都是我惹來的,與妳何干?”
“可是……”
“若妳真覺得過不去,就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他意味深刻地望著她,長久,才緩緩說道︰“切莫將妳的愛,只給一個男人。”
她倒吸口氣。這意思是要她別因為愛羽帆,忘卻了國家利益?
“你、你都知道了?”她瞠視風勁。
“妳以為妳流落在外,我都不聞不問嗎?”他淡淡微笑。“我自然派人去尋訪妳的下落了,否則那日又怎會知曉妳住在迎賓館?”
如此說來,他果然都知道了。雲霓澀澀苦笑。
風勁看透了她內心思緒,端出嚴肅的表情,道︰“妳是女王,霓兒。妳愛的,念的,當是千櫻的黎民百姓,是這個國家。懂嗎?”
“……我明白。”她黯然低語。
“當真明白?”
她揚起眸,堅強地朝他一笑,“你安心吧,表哥,我一定會將千櫻放在第一位。”
“那最好了。”他瀟灑地躍上馬,握住韁繩。
他就這樣離開了嗎?永遠不再回來了嗎?
雲霓氣息一促,心下驀地發慌。“你就這麼走了嗎?那珊瑚怎辦?”
風勁身子一僵,良久,才黯然說道︰“她受太多苦了,請妳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當然會照顧她,可你……難道你舍得就這麼拋下她嗎?”
風勁默然,探手入懷,握了握某樣物件,似是替自己堅定信心。“這場內亂結束後,若我還有幸活下來,我會回來帶她走!”
撂下最後一句話,他清喝一聲,策馬疾奔。
望著他逐漸在夜色里黯去的背影,雲霓忽地忍不住一股強烈哀痛,身子一顫,軟坐在地。
“你要保重啊,表哥,千萬要平安。”她揚起迷蒙淚眼,仰望夜天,誠摯地祈求道︰“千櫻的大神啊!請保佑我風表哥平安無事,請保佑他……”
“妳瘋了嗎?!”戾氣十足的咆吼忽地響起,震動雲霓耳膜。
她訝然回首,驚異地發現來人竟是羽帆。他不知何時潛進王宮,正站在不遠處,表情狂暴地睥睨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能不想法子過來嗎?”他氣沖沖地踏步過來。
她眨眨眼,這才發現他蒼白的臉上大汗淋灕,墨發垂散披肩,似是經過一陣倉皇奔波,好不容易才尋到她下落。
他听說這宮里發生劇變了嗎?所以才慌得四處找她?
雲霓心弦一扯,雙手撐住地,顫顫地想要起身,羽帆見狀,忙上前一步扶起她。
“妳沒事吧?風勁沒傷害妳吧?”
“風表哥?”她一愣。“他為何要傷害我?”
“還問我為什麼?”她茫然的問話似乎又惹惱了他,怒吼道︰“這宮變不就是他這個攝政王策劃的嗎?幸而那個叫花信的夠機靈,事先做了防範,否則妳這公主早就成為叛軍的人質了!”
“啊!”雲霓恍然大悟。看來羽帆得到的消息全是“官方”版本啊!蚌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獲知官方消息,又能排除萬難找到她,也算他厲害了。她恍惚地想,怔瞧著他。
“妳干嘛一直這麼呆呆看著我?傻了嗎?”明明是為她擔憂,偏還故意裝出粗魯的口氣。
“我才不傻!”她反駁。“我只是……只是沒料到……”
“沒料到什麼?”
沒料到他會為她緊張到不顧危險,親自潛進王宮來找她。
她痴望他,粉頰如芙蓉,淡淡地染著霞色。
羽帆頓時胸口窒悶,教她意味深刻的眼瞅得莫名慌亂,俊頰微微發熱。他冷哼一聲,強迫自己板出臉,厲聲質問︰“我問妳,方才離開的男人,該不會就是風勁吧?”
她一時沒會意過來,愣愣地點頭。
他倒抽口涼氣,不敢相信地瞪她,又氣又急地說︰“妳還說自己不傻呢!他掀起宮變,意圖奪妳王位,妳居然傻到包庇他,還眼睜睜送他離開?”
“嗄?”雲霓這才醒悟自己恍神之際竟誤泄了秘密,神情一凜,忙矢口否認︰“我不知你說些什麼!”
“還想裝傻?妳方才明明都承認了!”羽帆暴跳如雷。“妳親自掩護一個叛國賊,送他出逃!”
叛國賊。這犀利的字眼刺痛了雲霓,忍不住反駁︰“風表哥不是叛國賊!不許你污蔑他!”
“都到了這時候妳還要為他說話?”他臉色大變,盯住她的眼眸光森黯。“原來妳從前並未對我完全說謊,妳的表哥在妳心目中,地位確實不同凡響。”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妳喜歡他!對吧?”他忿忿指責她。“所以才會明知他意欲對妳不利,還要傻傻地為他月兌罪!”
“我才沒白……”
“妳有!別想否認!”妒火熊熊,燒紅了羽帆的眼,也焚毀了他的理智,他擒住雲霓肩膀,死命搖晃她。“妳給我清醒點!雲霓,那個叛國賊不值得妳一心維護,不值得!”
“他不是叛國賊,你不懂……”
“他明明就是!叛國好賊,人人得而誅之--妳應當馬上對他下格殺令。”
她的確會下。可他憑什麼指使她?他根本不明白一切來龍去脈!他可知道,要親自下令追殺風表哥,她有多麼心痛?
她表情悲傷地瞪他。“要個要對他下格殺令,這是我國內政,外人無權干涉。”
“妳說什麼?”他拉高聲調。
“我說,請二皇子勿干涉我國內政,與其指點他人山河,不如好好關心自己國家的危難。”
“妳這話是何用意?”羽帆听出了弦外之音,狐疑地瞇起眼。“妳莫非是在暗指我國將遭大難嗎?”
雲霓一震,美眸掠過合影,櫻唇急顫。
見狀,羽帆更覺不對勁,掐握她肩頸的手略略緊了緊。“妳還有什麼瞞著我的?快說啊!”
她不作聲,緊緊咬著牙,內心天人交戰。
她該繼續瞞著他嗎?或者該告訴他實話?
切莫將妳的愛,只給一個男人。
就在不久之前,風表哥還如此語重心長地交代她,她能違背他的期望嗎?
可她若不坦白真相,不告訴他羽竹邊境現下正遭到雪鄉大軍進逼,他有一天知道了,想必會深深恨她吧?
“……你可知道,今夜千櫻發出流火信號,代表什麼意義嗎?”
“不就表示有大軍進犯貴國邊境嗎?”羽帆皺眉。“這應該只是風勁聲東擊西之計,趁亂發動宮變吧?”
“是真的。”雲霓定定注視他,黯然低語︰“千櫻的邊境,的確有雪鄉大軍進犯,只不過,他們真正的目標很可能是羽竹。”
“妳說什麼?”羽帆震驚。“妳說雪鄉很可能攻打羽竹?”
“嗯。”
“妳怎會知道?莫非……”一道雷電劈過腦海,羽帆銳目驚瞠。“這一切是妳精心策劃的……不,不可能是妳。”他略一思索,立即恍然。“是風勁!是他挑起雪鄉與我國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對不對?”
他猜對了,完全科中了。雲霓哀傷地瞧他。
對不起,羽帆,我們也只是為了保護千櫻。
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只好傷害他的國家,他現不知曉了,一定會恨她吧!
雲霓渾身冷顫,一股刺痛竄上眸,可她卻只能強忍著,故作漠然。“我這也只是隨便猜測而己,你毋須借故將雪鄉的罪過推在我國身上。”
“妳!”羽帆瞪她,臉色忽青忽白。“好,算妳狠!”他忿然撂話,袍袖一拂,轉身欲走。
“你去哪兒?”她駭了一跳,急急追問。
“這不是廢話嗎?”凌銳的目光如刀,凌遲她。“我國既可能遭逢危難,我這個二皇子豈能置身事外?”
“你的意思是你要趕回去馳援?”
“那是自然。”
“你要上戰場?”
“是又如何?”
“你、你、你--”听聞他出要投身沙場,她憂心忡忡,急得說不出話來。想阻止他,卻又明白自己毫無立場,可要她眼睜睜地目送他離開,卻又萬分不舍。“你別……你忘了自己與我還有婚約嗎?你想就如此拋下我離開?”
“這不是正台妳心意嗎--”他冷嗤,“妳不是說,若不是妳表哥逼著妳,妳根本不願意與我聯姻嗎?”
“我--”她眼前一眩,心如刀割。他竟拿她的話來堵她!他難道不懂那只是她的氣話嗎?她只是不甘他曾經說要利用她,所以才故意氣他的啊!
見她無話可說,他眼神一黯,“我走了!”
俊挺的背影,在她眼前迷離成一片白霧。她心碎欲絕,滿腔情意無法收拾,不禁任性地喊︰“你……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他聞言,步履一凝,緩緩回過頭來。
“永遠不要對一個即將上戰場的男人說這句話。”他冷冷地,面無表情地說道,“因為他很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他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雲霓悚然,怔望著他身影隱沒于無邊夜色中,珠淚如天際飛星,顆顆流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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