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薩妘止住了咳，雙眼含著淚，看著一臉擔憂的他。


    還記得上回他喝酒噎著時，她就坐在一旁袖手旁觀，完全不想理會他，壓根兒就不在乎他的死活，但他一見她噎著，卻是連忙為她拍背順氣……


    突然覺得自己好壞心，真不值得他對她這麼好。


    “你有好一點了嗎？要不要再喝杯茶？”龐煜望著她，柔聲輕問，並為她再倒一杯茶。


    薩妘伸手接過杯子，仰頭飲下，然後杏眸緊瞅著他。


    “你今兒個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龐煜忍不住笑問。


    以前要她多看他一眼，仿佛要她的命。如今她卻仿佛變了個人，一直盯著他，讓他實在不太習慣。


    “沒什麼。”薩妘撇開眼，不再看著他。


    捧著他親自所倒的溫茶，她的手變得暖和，心同樣也被暖和了。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隨時跟我說一聲，立即為你備妥。”無論她要什麼，他都會為她取來。


    薩妘點頭，並未多說。


    他一直就待在她身邊，只是她一直不願接受他，而他對她的心意更是始終不變……從來沒想過，被人愛著的感覺這麼好。


    龐煜見她已無心再用膳，也差不多快到開店的時辰，于是開口，“咱們去飯館吧！”


    薩妘起身，跟著他一同步出飯廳，來到大門前，只見馬車早已等候著。


    龐煜攤開掌心，置于她面前。


    薩妘看著他厚實的大掌，好一會兒才緩緩伸出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任由他握著她的手，扶著她一同坐到馬車上，馬車夫隨即駕著馬車往天悅飯館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兩人並未交談。


    薩妘低垂著眼，看著依舊被他緊握的小手，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好溫暖。


    微風輕吹，他身上獨特的陽剛氣息竄人鼻間，令她有些迷醉。


    心兒怦怦跳，呼吸急促……這一切只因為他。


    好一會兒後，馬車抵達天悅飯館，龐煜握著她的柔荑步下馬車，一同進入飯館。


    原本忙碌著準備開店營業的小王及其他伙計們，一瞧見眼前情景，全都看傻了眼。


    拿掃帚的忘了掃地，拿抹布的忘了擦桌，拿茶壺的忘了自個兒還在斟茶，茶水倒了滿地，他們有著相同的疑問︰他們倆的感情何時變得這麼好？


    龐煜握著她的手進到櫃台內，扶著她坐下，“我還有些事得去處理，等會兒再來找你。”


    “嗯。”薩妘點頭。


    “那我走了。”龐煜放開她的柔荑，轉身步出飯館，乘著馬車離開。


    小王及其他伙計們先目送龐煜離開，隨即再將視線落在薩妘身上，但就是沒人敢上前詢問，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才過了一晚，為何掌櫃對老板的態度驟變？看得他們一頭霧水，更想早點弄清楚來龍去脈。


    “小王，你過來。”薩妘開口叫喚。


    小王嚇了一大跳，不安的上前，抖著聲音開口，“薩掌櫃……你有何吩咐？”


    “昨天夜里他來飯館里說了什麼？”


    小王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連忙回答︰“爺昨天收到官府的通知，最近京城里發生不少竊案，所以特地前來飯館交代咱們得多加注意。”


    薩妘蛾眉緊蹙，沉默不語。


    這麼說來，昨晚的那道人影極有可能就是竊賊……而就如他所說的，他真的是有事到飯館，再順道來看她。


    她當時不但誤會他，還揍了他一拳……唉，真是不該！


    小王見她又是皺眉又是嘆氣，忍下住問道︰“薩掌櫃……你今兒個究竟是怎麼了？不太對勁。”


    薩妘看著小王，“你覺得我怎樣？”


    小王愣住，抖著聲音說︰“薩掌櫃……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這麼問我？”


    薩妘一把揪住小王的衣襟，眯起杏眸，惡狠狠的瞪著他，“是我在問你話，不是你問我話，听見了沒？”


    “是是是……你說得是……是你在問話……我不敢再多嘴了……”小王的身子直打顫，說起話來聲音抖個不停。


    “我很凶悍？”她再問。


    “呃……有一點。”小王說得含蓄。


    “那他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我？”薩妘收回手，輕托著下顎，凝視遠方，深感不解。


    腦海浮現他挺拔的身影、耀眼迷人的笑容︰心兒再次怦怦狂跳，雙頰亦染上淡淡暈紅。


    啊……完了，她現在只要一想起他，整個人就變得不對勁。


    小王忍不住笑出聲，“薩掌櫃，難道你沒听過"情人眼里出西施"這句話？就算是凶悍的母老虎，還是有人會覺得她宛如天仙下凡，想要娶回家。”


    薩妘眯起眼，“你是在暗喻……我就是那只凶悍的母老虎？”十分大膽，不想活了？


    小王嚇得冒出一身冷汗，“不……我沒這個意思……薩掌櫃……你可千萬別生氣啊！”


    完了，他怎麼一不小心就將心底的話說出來了？現在只希望她不會把他宰了。


    薩妘冷哼一聲，懶得和他計較。


    但小王說的話到也屬實，情人眼里出西施，個性再怎麼差勁的女人，最後還是有人娶。


    他總是對她那麼好，任由她怎麼罵他，或是甩他巴掌，還是對他下令，他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


    “那你覺得他如何？”


    小王立即換上崇拜的表情，“爺可是我看過最好的男人了，除了高大挺拔、相貌俊逸外，個性更是溫柔體貼，還很體恤又照顧咱們這些下人。還記得上回大廚的娘親受了風寒，爺還特地前去探望，對咱們就如同對家人一般，寒冬到了還會給咱們一些銀兩去買御寒衣物，每逢過年過節就會多給咱們一些銀兩，像他這麼好的老板到哪里去找啊？所以我跟其他人早就下定決心，要在這里做到老、做到死，為爺盡心盡力，鞠躬盡瘁。”


    薩妘忍不住點頭。


    之前他為那名男童買童玩的情景一直盤踞在她腦海里，怎麼也揮不去。他確實是個好人、好男人，讓人想不心動也難。


    小王嘆口氣，“薩掌櫃，算我求求你，對爺好一點，別老是當著眾人的面罵他豬。”


    豬豬豬的一直叫罵著爺，不光是他們這些在飯館里工作的伙計們听了難過，就連前來的客人听了也會替爺叫屈。


    他明明就是個好男人、好老板……每個人都喜歡他，她為何老是一直叫他豬呢？


    薩妘垂下臉，“好啦，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對他下令了……”


    她是為了能控制他才會來到這里當掌櫃，有時候一時氣不過才會當著眾人的面對他下令，但如今她再也不想這麼做了。


    “下令？”小王不解。


    薩妘板起臉，惡狠狠的瞪著他，“你想繼續模魚到什麼時候？還不快去做事！手腳慢了，扣你薪俸。”


    小王拔腿就跑，趕緊去做事，不敢繼續待在她面前。剛才明明是她叫他過去問話的……好委屈。


    薩妘面無表情的取出算盤及帳簿，手雖在撥動算盤︰心卻飛到龐煜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脾氣不好，但怎麼也不明白，像他那麼好的男人，為什麼會看上她？真是猜不透。


    拿起筆，蘸了墨，她在帳簿上寫下一些數目。


    “你算錯了。”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薩妘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只見龐煜那張總是溫和微笑的俊臉立即映入眼簾。


    “你何時來的？”她毫無察覺。


    “來了好一會兒。”龐煜笑說，接過筆，蘸了些墨，將她所寫的字畫掉，在帳簿上寫下正確的數目。


    薩妘咬著下唇，懊惱的看著帳簿。


    “你怎麼了？”龐煜皺眉望著她。


    從來不曾算錯任何帳目的她，今兒個竟會犯了錯，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薩妘撇開眼，低頭不語。


    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方才滿腦子所想的全是他的事。再怎麼嘴硬不願承認也不行……他的身影早已佔據了她的心。


    龐煜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顎，逼得她不得不直視他的眼，“別把心事放在心里，有什麼話盡避告訴我。”


    她的不對勁，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千萬別想瞞他。


    小王及其他伙計們全拉長了頸子，等著看好戲，但也同時為爺的安危感到擔憂，深怕爺的手會被她剁碎……


    薩妘看著他那隱含擔憂的深邃黑眸，好一會兒，朝他綻出一抹笑，“放心，我沒事，好得很。”


    小王及其他伙計們先是傻眼，隨即全往外奔去，望著天空，想要確定某件事。


    薩妘自然也瞧見了他們詭異的行為，揚聲大喊︰“你們全跑到外頭去做什麼？還不快進來做事？！”


    可惡，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有什麼好奇怪的？她難道就不能對他笑？


    小王及其他伙計們听令，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飯館，繼續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龐煜忍不住低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薩妘有些氣惱。


    笑笑笑……隨時隨地都能看到他在笑，究竟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龐煜搖頭，收斂笑容，深情款款的望著她艷麗的杏眸，“有你在身邊……真好。”


    薩妘的俏顏逐漸漲紅，神情有些羞怯，低垂螓首，“你干嘛突然這麼說？”


    心跳加快、雙頰紅燙、呼吸急促……讓她變得如此不對勁的人正是他——龐煜。


    逐漸地，她再也不像之前那麼討厭他，反而越來越在意他，並讓他的身影在她心頭駐留。


    龐煜見她俏顏泛紅、神情羞怯，明白自己已擄獲她的芳心，讓她終于動了情。


    兩人就這麼站在櫃台內，眼底只有彼此的身影。


    小王及其他伙計們則再度往外走去，站成一排，抬頭仰望蒼穹。


    經過的路人見了，忍不住上前，並跟著他們一同抬頭，看著蔚藍晴空及耀眼驕陽。


    只是什麼也沒瞧見，一切正常。


    “你們站在這兒，究竟在看什麼？”有人忍不住問了。


    “今兒個的太陽絕對是打西邊出來的。”小王及其他伙計們異口同聲，語氣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