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情甜蜜蜜  第五章
作者:簡鈺
    盡避江默痕應付裕如,絲毫沒有安全上的顧慮,但烙晴還是有些呆住了。


    上一刻還在甜蜜的夢幻之中,下一刻馬上置身險局,落差這麼大,她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神情有些呆滯。


    直到上了車,仍是如此,疑惑的泡泡不斷地往上冒。


    “剛剛那個人,是『約賽尼兄弟』的黨羽?”她邊系安全帶邊問道。


    雖然相信江默痕不會讓她受傷,但心口余悸猶存。她不禁想到,這時是有江默痕守在她身邊,幫她擋去災厄;倘若只有她一個人,肯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敝不得之前他說,她是葉家防備最弱的一環。唉,現在她總算知道,她的警覺性有多低了。


    虧她還敢夸口可以保護自己,真是丟人哪!


    “我說過了,『約賽尼兄弟』每到一個地方作案,必定與地頭蛇掛勾,藉他們的力量鏟除障礙。”江默痕抿著唇,將鑰匙插入鎖孔,發動汽車。


    “剛剛他是不是動用到了……槍?”烙晴不可思議地問著。


    雖然沒有看得很清楚,但那極速穿破空氣的小東西,和擦出紅痕的火星,應該是槍械沒錯。


    “嗯。”江默痕開始熟練地倒車,決定先離開是非之地。雖然“約賽尼兄弟”走上這一步,早在他的預料之中,而烙晴一意出來溜達,遇到這種情形亦無可避免,但令她受到絲毫驚嚇,卻是他最不樂見的。


    那個該死的狙擊手,破壞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他們怎麼會突然動用到了槍枝?”烙晴不能明白。“不是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動靜了嗎?”


    以前,他們至多是送來恐嚇信,制造離奇的小車禍,而今卻用到了槍枝,就循序漸進的角度來說,這帖藥未免也下得太猛了吧?


    “這不是『突然』,之前的幾次恐嚇行動,都被我擋下來。”


    事情可大可小,全仗有沒有心去排除。他們曾經送來一具貓尸,血肉模糊的景象慘不忍睹;也曾經計劃到葉氏航空大樓撒冥紙,卻被他先一步驅逐出境。


    這些事,他從來沒告訴過她,但不等于沒發生過。


    “真的嗎?為什麼我都不知道?”她瞪圓了雙眼,他不說,她還以為自己多了解局勢咧!


    本來還竊喜地以為“約賽尼兄弟”破天荒地松手了,還正想著該如何告訴江默痕可以收工了,卻因為一縷不舍而遲遲說不出口。


    幸好她沒說,不然不笑掉他的大牙才怪!


    烙晴作夢也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竟然如此後知後覺。


    “妳不需要知道太多。我的責任是護衛妳,讓妳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他骨節分明的大掌握住方向盤,目光定定地直視前方。“我是來排除妳的憂慮,不是幫別人制造妳的恐慌。”


    他的口吻溫柔而堅定,包含著對她的縱容,烙晴突然覺得好抱歉。


    “我今天私下跑出來,豈不是讓你很擔心?”她為時已晚地想起。


    烙晴有些自責。將心比心,她太清楚為人牽腸掛肚的感覺;弟弟妹妹有時會跑去做一些捋虎須的事,把她氣得七竅生煙、淑女形象盡失,她都非要念上幾天才甘願。


    而他,明知危險已經近在身側,竟還任她大街小巷地亂逛亂晃,毫無怨言地陪伴她、守護她;當她歡笑連連的時候,仍不敢放松心情,暗自戒備。


    她又不是不知道,環境愈復雜、出入的分子愈多,護衛的工作就愈棘手;居然還明知故犯,給人家找來更多的麻煩,真是過分!


    “對不起,我一點都不知情,給你添麻煩了。”她抱歉地說著,可以想見當時他發現她私下溜走時的錯愕。


    他絕對有權對不知死活的當事人發飆,但是他沒有。


    “妳偶爾也需要調劑一下。”看她陷入自責的深淵,他十分于心不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找尋她俏臉上真心的笑容;她笑得愈開心,他的心情也跟著飛揚。


    他的心原本是沒有翅膀的,感受不到喜怒哀樂;因為她,開始有了知覺與感覺;因此,見她愁眉苦臉、見她深深自責,都不是他所樂意。


    “為什麼這麼寬容我?”如果他肯罵她一頓,她一定會好過很多。


    “妳笑起來像個小孩,沒有人會想要剝奪小孩子的快樂。”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些模糊、有些淡渺。


    烙晴不禁想起,他曾經多次望著他們一家人吵吵鬧鬧的模樣,目光有著欣羨,卻有更多的蒙霧;每次見到那種表情,她總有些心酸酸,像染上了憂。


    她奇怪地聯想到,難道家庭溫情和他當上護衛,有某種程度的關聯?


    “對不起。”雖然個性中有幾分倔傲與逞強,但烙晴並不是一個知錯不悔的惡女。“我不該這麼任意妄為,你為我著想,我卻以躲開你為樂。”


    江默痕莞爾,看來今晚受到狙擊的後果,不只是負面而已。“別自責,妳也是因為以前遇過操守不好的保鑣,才會心有余悸。”


    那件事在她心里是個陰影,使她一想到保鑣之流,就變了臉色。截至目前為止,只有江默痕能讓她心無芥蒂地接受;從一開始,她就對他產生不了敵意與戒心;經過相處之後,她更欣然接受他的伴護,只是從不承認。


    面對著他,她突然發現,要說出心結似乎不那麼困難了。


    “對,我心有余悸,可是從來不敢跟別人說,尤其是家人,我怕他們覺得我不夠堅強、不夠擔當。”要他們知道大當家也有弱點,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這跟讓他們坐上有破洞的船有什麼不同?


    一樣是不安嘛!她垂下頭,寧可所有的苦頭都自己默默吞掉。


    江默痕了然。原來,當初她提及這件事,恐懼一閃而逝,是為了不讓家人憂心!為了讓他們心安踏實,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我不會笑妳。”他的語匯里沒有華麗的字眼,卻能讓她如吃定心丸。


    “那個人很努力博取信任,像大牢頭似的管住我不放,只要我一不听話,就立刻打小報告,弄得他多緊張我似的,于是我父親就很放心地把我交給他。”所以說,她最討厭巧言令色、詞人歡心的宵小之輩,簡直無恥!“後來他綁架了我,把我困在山里三天,那時我好怕。”


    當年,這事件十分轟動,許多報章雜志都有報導。烙晴被救出來的時候,雖然沒有受到任何侵犯,但為了不讓她有力氣逃走,綁匪沒給她粒米滴水,她瘦弱、髒臭得像個小難胞。


    那張可憐兮兮的照片,至今仍然能在各大報的檔案庫里找到,是她一輩子最不想面對的丑照之一;每次想到那丑斃了的留影,她就恨不能盡數銷毀,免得留著人嚇人,嚇死人。


    “我本來就不喜歡有人跟著我不放,後來發生了這種事,就更討厭保鑣了。”烙晴囁嚅著。“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的後知後覺導致那人開槍,那……你會怎麼樣?”


    這不等于砸了他的招牌?如果他的招牌沒有保險,到時看她賠什麼給人家!


    “我會幫妳擋掉。”他的口氣很認真。


    “用什麼擋?”難道他有什麼法寶,所以成竹在胸?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停頓片刻。“我自己。”


    “喝——”烙晴嚇得倒抽一口氣。她知道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差一點就因為無知任性害死一條命哪!“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她舉起三根手指,用力地朝天發女童軍誓。


    見狀,江默痕微笑。


    他身後的信息網太厲害,這些細微小事也都查得一清二楚。之所以從一開始就誘她說出當年始末,是因為知道這是她嚴重的心結。


    與護衛之間的心結,足以崩盤整個任務,這是大忌,無論如何都要消除;所以他一直一點一滴在博取她的信任,以便讓任務更臻圓滿。


    但是,烙晴能信任他,說出沒有人親耳听過的心結,他很高興;無關任務、無關安危,純粹因為她的信任而高興。


    他們之間,更進一步了。


    “我希望妳記住一件事,無論如何我一定保護妳,這點毋庸置疑。”他堅定地承諾著,不單單是以“護衛”的身分,更以他自己為出發點。


    那話中熾烈的保護欲,讓烙晴聞之悅然。他會挺身保護她……這是不是也明白表示,他很珍視她?


    自從狙擊事件之後,烙晴與江默痕之間的最後一絲隔閡也消失了。


    用過晚餐後,按照往例,小琤兒、烙海、榮伯都安坐在客廳里吃水果,邊享受觀賞美國情境喜劇的悠閑。


    一吃飽飯就溜得不見人影的江默痕,這時從屋外走了進來。


    他手里捧了一個堅固無比的瓦楞大紙箱,紙箱外也正經八百地印著靜藍色的英文字母,看起來就像是專職護衛專用的秘密武器。


    “江大哥,這是什麼?”琤兒吐掉果核,蹦蹦跳跳地湊上前。


    雖然江大哥看來冷兮兮的,但她還是會窮盡畢生之力去接近他。


    不是因為他帥,也不是因為他酷,而是她覬覦他的隨身法寶。


    江大哥帶來許多設備,都是最先進的電子器材;她小琤兒就讀信息系,是個響當當的高材生,在網絡上又有個神秘的駭客代號,酷愛切入人家的數據庫去看熱鬧,自然對這些科技新品很感興趣嘍。


    “遠紅外線近端監視器。”江默痕回答她,沒有表情的臉上有一絲忸怩。


    有這種東東嗎?琤兒偏著頭想,江大哥的東西果然神奇奧妙,這名字連听都沒听過呀!


    “這是干麼用的?”她的小臉上漾出求知的聖潔光輝。


    罷好,她個兒嬌小,江默痕捧著的紙箱就在她眼楮的高度位置;紙箱上有兩個圓形小孔,她索性湊上前去,想偷瞄看看。


    江默痕馬上將紙箱往旁側一移,身形快得可疑。


    “改天再借妳研究,現在我趕著工作。”說畢,他連忙上樓,樣子有點像在走私什麼寶貝東東。


    小琤兒真不服氣,小聲譴責。“小器,借看一下是會怎樣?”


    她鼻子嗅了嗅。奇怪,怎麼有股甜食的香味?家里沒有誰正在嚼巧克力糖啊!


    她甩甩頭,決定是自己聞錯了。


    “琤兒,過來這邊坐。”烙海揚手招呼她。“別妨礙江先生辦事。”


    “哪是妨礙?不過是想跟他切磋一下而已嘛。”琤兒搖頭晃腦。她的駭客功力可是有口皆碑的好啊!要是他肯讓她插一腳,搞不好已經逮到壞人了。“話又說回來,那『遠紅外線近端監視器』,听起來就是一副笨重的樣子,怎麼他抱起來像是很輕?”是天生神力使然,還是怎麼著?


    “看!”烙海指著電視上的武俠片廣告。“黃飛鴻不也舉得起石獅?”


    “唉,二哥,那是電視演來騙你的啦,其實那只石獅子是保麗龍雕的。”連這都不懂,好笨哪,二哥!小琤兒皺皺鼻子。


    烙海莫測高深地笑著。“同理可證,不是嗎?”


    “證什麼?”小琤兒一臉問號。“你是暗指,那個紙箱里也是保麗龍嗎?江大哥帶一塊那麼大的保麗龍做什麼?”難道他是馬蓋先?她益發不解。


    似乎知悉內情的烙海搖了搖頭,真拿這個時而精明、時而迷糊的小妹沒轍。


    “大小姐跟江先生最近似乎走滴很近。”榮伯笑咪咪,雷公嗓大得嚇人。“俺看江先生一表人材、又有魄力,壓滴住大小姐,比起其它滴膿包男人實在好太多了!”


    一直以來,他就像葉家四兄妹的父親,看他們一個個出落得漂亮、瀟灑,也跟一般的父母一樣,為他們的婚姻大事著急。


    “可是,大姊是個公主耶!”她又美麗又能干,在她小琤兒的心目中等于完美無瑕,可不是隨便的臭男生就配得上的哦。


    “江默痕未必不是尊貴的騎士。”烙海悠閑地說道。“琤兒,上網別老是搞些有的沒的,偶爾也到一些有料的網站瞧瞧,像『全球護衛組織』就很不錯。”


    就是那個最具權威的保命組織?听說頭頭是個神秘的東方男子,誰也沒有親眼見過——話說回來,這麼神秘兮兮,就是見過也沒幾個人認得嘛。


    “再者,看人也不是看出身的,知道嗎?”烙海用力敲了敲她的頭。


    哎喲,他們都誤會啦,她不是嫌貧愛富,是怕大姊受委屈嘛。


    “難道你們不覺得,江大哥看起來像一匹孤獨的狼嗎?”老是冷冷的,不大愛說話,大姊跟他送作堆,不悶死也變啞巴啦。


    “你們這些滿腦子羅曼蒂克的小少女,不就是最愛這樣的男人?”烙海調侃地笑著,取笑少不更事的小妹妹。“不知道是哪個小妮子,上次抱著言情小說,大叫男人愈冷愈壞,她就愈愛哦?”


    “我收回那句話,行不行啊?我會被他冷死。”琤兒縮了縮,想起自己幾次攀談,都差點被他凍成雪人的模樣。


    “他現在還像第一次出現在這里時,一樣的冷漠無情嗎?”烙海故意問道。


    “好像沒有。”雖然很難得同他們聊上幾句,但臉上凌厲的線條卻已經柔化許多,尤其他在看著大姊的時候,目光總是溫柔似水……


    “喝!”琤兒瞪大了眼楮。“難道他喜歡大姊?”


    榮伯回應以地一笑,烙海則模模她的頭,末答半字,一切盡在不言中。


    江默痕抱著那口大紙箱,並沒有回到下榻的客房,反而踏入烙晴的房。


    “那是什麼東西?”


    沐浴餅後的烙晴,長發隨意夾著,鼻梁上架著近視眼鏡,整個人呈現出放松的姿態。她放下唐老鴨原子筆,好奇地觀望江默痕小心翼翼的動作。


    他平放紙箱的手勁很輕巧,像里面裝了什麼寶。


    自從知道她的小小嗜好之後,他就三不五時帶來可愛的小玩意兒,逗她開心;他甚至承諾,不會讓任何人隨意闖進她房。


    真好!這麼一來,以前費心搜羅的卡通睡袍和拖鞋,就統統能派上用場了。


    “過來看看。”江默痕賣了個關子,向來冷硬的臉部線條有一絲絲瞥扭。


    烙晴蹦蹦跳跳地沖過來,腳上穿的是加菲貓室內鞋。她蹲在大紙箱旁,一臉期待地等著江默痕打開它。


    “哇,黑森林蛋糕!”濃濃的巧克力香撲鼻而來,烙晴驚訝低呼。


    原來一吃飽飯,他忙不迭地外出,就是去幫她張羅飯後甜點啊!還細心地用了個計算機專用紙箱裝起來,以避免被其它人窺見她不得外揚的超級小秘密。


    雖然調性冷歸冷,但他還真是細心!


    看到她的歡顏,偷渡蛋糕的辛勞頓時煙消雲散,江默痕滿足了,渾然忘卻剛剛小琤兒跳到他身邊時,他還曾經深怕她撞翻紙箱,把黑森林蛋糕砸個稀巴爛。


    烙晴拿起叉子和碟子,為他們各盛了一塊,坐在地毯上,靠著牆壁吃。


    甜在嘴里,也甜進心里,溫馨的氣氛陡然降臨——


    “我這輩子也沒想到,可以在房里享受到這種美味!”把秘密告訴他真好!她心滿意足地說著。“咦?你怎麼都不吃?”


    “妳喜歡,都留給妳吃。”江默痕寵溺地微笑。


    他這麼一笑,帥得要命,她幾乎看傻了眼。


    房里,只有案頭上的燈還亮著,他們在屬于黑暗的一區;樓下隱隱約約傳來電視聲響及榮伯的雷鳴,感覺好像離得很遠、很遠。


    他們兩個人,在這里自成一個小世界。她吃著他偷偷帶上來的蛋糕,在漸漸饜足之際,他含笑地陪在她身邊。


    為什麼有種錯覺,他像是將她置于掌心疼愛?


    “在想什麼?”已經模清她的習性,要不是吱吱喳喳一直說話,就是在想事情。


    她一想起事情來呀,就像玩線團的貓,不快點為她解套,很快的她就會被線團纏得月兌不了身。


    她的外表看來雖是個端莊靈秀的仕女,但內心還是個不折不拘的小女孩。


    她低垂著頭,長睫像小扇子般地覆住眼眸。


    “以前也是這樣的嗎?”忍不住的,她沖口而問。


    “怎麼樣?”


    “當事人的願望,你都會幫他們實現?”她說完,接觸到他調侃的眼色,忍不住想咬舌自盡。


    哎呀呀,她怎麼問這種蠢問題?弄得好像她多在乎他似的。


    ……不過,事實是她的確很在乎他沒錯呀。


    “我不是神仙教母,也不是神燈巨人,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願望。”很奇異的,她這樣問,讓他有種被需求的滿足感。


    “哦……那你滿足過誰?”哎,這問題又小器又無聊,她何必咄咄逼人地問?


    雖然譴責自己,但她還是很想知道,他對她到底與對其他的人有沒有不同。在她最秘密的心底角落,已經不能滿足江默痕把她當成一般“當事人”看待。


    但她究竟希望什麼……反復思量,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心酸酸甜甜。


    他的眸心漸漸凝成了玄機。“就妳一個。”


    烙晴的心飛揚了,掩不住嘴角輕笑。“哦,是嗎?”


    真無聊,她居然為這種事高興……但,怎麼樣?她就是高興呀!


    “對了,三月份就要到了,三月三日是葉氏航空成立紀念日,這天我們都會舉行慶祝宴會。”她解釋著,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


    不只把他當保鑣,更把他當商量的對象;現在她一有什麼動靜,就先征詢過他的意見。


    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她學了乖,已經徹底明白,如果有什麼危難直沖著她來,他就是無法阻止,他會挺身幫她擋上。


    如果是她胡涂隨便送掉自己的命,這也就罷了;但再拖一個墊背的跟她到地獄敲門去,她可就罪過了。


    再說,一想到他為她胸膛開花的模樣,她就……她就無法忍受,非得要事先讓他把事情都部署好,確保他性命無虞。


    有時,她都會很荒謬地想︰如果失去了他,她該怎麼辦?


    但……還能怎麼辦啊?以前的日子沒有他,她也不活得好好的?人呀,還是不要沒事想太多,他就是沒為她怎麼樣,等事件結束之後,還是要回去的;到時候一樣要分道揚鑣,她的依賴心最好適可而止。


    心,居然隱隱抽痛起來。


    “只要是妳的決定,我都會盡力配合。”有別于對待其它人的嚴冷,江默痕嘴角含笑地說道。“我的任務不是把妳關在安全的地方,而是讓妳安全地去做想做的事;如果把妳囚禁在屋子里就能得到安全,一把鎖便能做到,要我來何用?”


    說得真有道理,以理服人,真不愧是江默痕!


    “嗯。”烙晴甜甜一笑。“我這兩天之內,會把數據交給你。”


    倚坐在牆邊,他們繼續享受這溫馨的片刻。


    打開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鼠標飛快地在聯機圖標上按兩下。


    窗口一個接一個自動打開,江默痕調整視訊設備,最大的窗口出現了一個西方女子的面孔,顯然等待他已良久。


    “哈,默痕,今天好嗎?”


    他淡淡一扯唇角。“只要不閑扯,就什麼都好。”


    “這是否在暗示我,快點把話導入正題?”女子嬌笑。


    這位西方女子名叫法伊亞,是他的搭檔,也是義父的養女,負責搜羅各種情報,匯整給永遠站在第一線的他。


    “要我說幾個冷笑話來听听嗎?”法伊亞的中文與她的母語英文一樣流利。“我在想,你不會喜歡听到最新消息的。”


    “我向來勇于面對任何事。”他輕哼著,任何信息都務求最快時間知道。


    “是你說的。”法伊亞聳聳肩,從善如流。“,『約賽尼兄弟』已經知道葉家雇用了你。”


    “該死的!”這的確不是什麼好消息,他的身分之敏感,不下于一顆炸彈。


    幾年下來,在護衛界里闖出名號,面對窮凶極惡的歹徒,共起得了兩種作用。


    一種是,歹徒當即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夾著尾巴逃之夭夭;另一種則是激起歹徒的反抗,決定與他纏斗到底。


    以他對“約賽尼兄弟”的了解,他們純粹屬于後者。


    “听說他們會動手去查,是出自于你的授意。”所有的中文文法中,法伊亞最感興趣、學習得最精最快的,是“冷嘲熱諷”。


    懊死!江默痕寒了一張臉。


    他說過的話,他當然記得。上次烙晴翹出去玩,他沿途護伴,那一天結束在“約賽尼兄弟”黨羽的破壞之下。


    只要一思及,那個人破壞了烙晴愉快的一天,他就抑不住憤怒,重重賞了他幾拳,也揭了話,要他們搞清楚,他絕不是好惹的。


    從來沒有過為誰氣昏頭的經驗,那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後來再想起,他深覺那天的憤怒實屬不智。沒想到狙擊者清醒之後,還記得把話原封不動帶回去……這下子事情變復雜了。


    “不過你也別太自責,就算你沒泄漏身分,他們也已經查出是你在保護葉烙晴,說跟不說都無所謂。”她瞥扭地撇開眼,可不是在安慰他呀!“你也該知道,你是許多恐怖份子的克星。”法伊亞又變得笑容可掬。“『約賽尼兄弟』認為,如果能藉此機會中飽私囊又鏟除了你,未嘗不是件兩全齊美的好事。”


    江默痕蹙緊了眉。這件事,愈來愈棘手了!


    “我要是你,就會快點想出自救救人的辦法,畢竟你不可能撒手不管葉烙晴,但在她身邊,你又會帶給她麻煩,不是嗎?”


    廢話,不用她說,他也知道!


    “我把資料文件傳給你,你好自為之。”


    窗口里的人影啪一聲,化成一條灰白色線,消失了。


    江默痕移動鼠標,接收接連而來的數據,將所有的數據都看過一遍,心中已有定案。


    月圓人團圓。


    雖然還不到中秋時節,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月圓,但葉氏一家人倒是很有閑情逸致地齊聚在天台燒烤。


    磁磁的烤肉聲伴著陣陣的香味,三架烤肉台旁有兩只猴子樣的人在跳來跳去,其它人則優雅地坐在涼椅上,聞聞肉香,等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快快快,快把串燒拿過來,火夠旺了!”玩心奇重的烙威,向來最熱中這種戶外活動,拿著大鐵叉,指揮著小助手琤兒。


    他今天可神氣啦!雖然闔府情深的葉家常常舉行餐會,鞏固感情,不過他今天可是主角呢,理所當然大家都得听他的。


    “哇!雞腿烤好了!”琤兒興奮地叫道。“我要吃、我要吃!”


    那只試烤的雞腿,被火舌逼出滋滋作響的油脂,呈現美味的金黃色澤,透著肉香,誘得人垂涎三尺。


    “琤兒,妳有點少女矜持好不好?開口閉口就是吃,羞不羞?”烙威義正詞嚴地訓了她一頓,順理成章地把雞腿放進自己的碟子里。“還是讓小扮解決掉它,再告訴妳滋味如何吧。”


    “怎麼可以這樣?”琤兒跺跺腳。


    “怎麼不可以?妳沒忘記,今天之所以有燒烤大會,是因為要嘉許我提早交了攝影集的稿子吧?”他得意洋洋,自覺光輝普照大地;要不是他勤奮有加,一家人哪能跟著得道的他一起升天?


    一記爆栗敲過去,端坐如儀的烙晴插進話來。“是誰告訴你,你是唯一的主角?”她本來和烙海、江默痕坐著等吃,是听不下去了才插嘴。


    “啊,大姊!”烙威發出一聲慘叫。


    “別得意忘形,你只是一半的主角。今天最主要是告訴大家,葉氏航空成立三十周年的慶祝晚宴選在希爾頓大飯店舉行,大家到時都要空出來與會。”


    “對,我們四個都是主角!”琤兒對烙威扮鬼臉。“不是只有你專美于前!”


    這時,烙威已經將一些烤好的食物盛上了桌,大家也開始動叉子。


    不理會她的孩子氣,烙晴正色說道︰“慶祝晚宴是彰顯葉氏形象的好機會,我請了來替大家量身訂制禮服,大家要以最好的一面出現。”


    台灣的社會畢竟保守,家族成員直接影響到企業整體的形象;每當有亮相的機會,烙晴總不忘叮嚀再叮嚀,死都不會允許有任何人出錯,出糗當然也不可以。


    琤兒天外飛來問題一個。“對了,今年還是大姊和二哥開舞嗎?”


    每年三月哪,社交界的大事,就是大姊和二哥開場的第一支舞;大姊艷驚四座、二哥瀟灑非凡,兩人共舞姿態翩翩,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小琤兒舞技雖然不見高明,但在場看著,都分外覺得有面子。


    “不!”很令人驚訝的,握著一支串燒的烙海開口了。“今年還是由大姊開舞,不過舞伴改成……”


    “改成什麼?”烙晴毫無心機地問著,絲毫沒有發現陰謀正在醞釀。“默痕,動手呀,怎麼都不吃?”


    她鼓勵身邊安靜無言的男人,已經太了解,每次全家一起聚餐的時候,他就格外會發愣。


    望著他們一家人的模樣,就像望著一幅畫;問他怎麼了,他總推說沒事。


    平時由得他去發愣,反正吃的都是家常菜,廚房里有源源不絕的後備糧食,但今天的燒烤食材豐富,他要是再遲一點,就等著舌忝那一叉子的烤肉醬吧!


    在烙晴忙著為江默痕張羅時,烙海、烙威、小琤兒交換了一個戲謔的眼神。


    “當然是江大哥!”小琤兒甜甜地說道。


    江默痕眼一抬,小琤兒勇敢迎視。怎麼說他也有可能是未來姊夫嘛,她怎麼可以每次見到他都原地僵成小雪人?


    這麼一看,才發現他眼中沒有寒氣,有的只是探究,她笑了,終于不怕。


    “嘎?”烙晴一愣。“你們叫他做什麼?”她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叫他跟妳開舞嘍。”烙威好不正經地擠眉弄眼。“反正你們出雙入對那麼久,不介意公開地下情吧?”


    “說什麼啊你?”烙晴迅速脹紅了臉,瞄都不敢瞄江默痕一眼,不敢想象他會作何感想。“這個宴會是很慎重、很嚴肅的,足足代表葉家的門面。”


    “哦。”烙威故意討打地說。“那妳是說默痕兄不慎重、不嚴肅,帶不出家門嘍?哇,妳對人家的批評怎麼這麼嚴厲?不但失禮,而且太缺德了!”


    江默痕選擇抿唇不語。一家人打打鬧鬧的景象對他太陌生,他只能欣羨且動容地看著這種畫面,卻無從加入起。


    烙晴在弟妹面前,第一次詞窮了,但這困窘還還不及怕江默痕誤會的憂慮。“我不是這個……”


    “不是怎麼不肯答應呢?”烙威賊溜溜。嘿,他的口才也很靈光的嘛!


    窘極生怒,烙晴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少管我,你不是要在宴會上宣布和歡晨的佳期嗎?”就是因為要籌備婚禮,歡晨回美國去,所以才沒人管住烙威那張胡來胡往的嘴。“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正因為席上要宣布,歡晨即將嫁入葉家,所以她才不想江默痕在宴會上太出鋒頭,以免被別人誤以為她在暗示,他是她的親密伴侶。


    他們現在的感覺很不錯,說不上來是什麼關系,但肯定不是單純兼呆板的雇佣就是了;套個通俗的說法,他們是朋友。


    “朋友”的適用範圍很廣,本質卻很脆弱,最怕的就是八卦纏身。如果人們把緋聞往他們身上套,頭一個過不了關的,一定是她自己。


    “我看,還是按照往例,我跟烙海開舞好了。”這種作法是保險起見,她沒有半分嫌棄的意思,他可別誤會呀!


    “大姊,妳還沒听到我推薦他的理由。”烙海最後出場,慢條斯理地說著。


    他慣常的作法是,把戰場讓給別人去廝殺,等各方都筋疲力盡了,再搶出來坐收漁翁之利,是典型的諸葛人物。


    “听什麼?”見鎮壓不住,她拿出小暴君的氣勢。“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請江先生當妳的舞伴,因為他是妳的保鑣,必須貼身保護妳的安危。”沒有把握的言語,烙海不說;然金口一開,便句句成理。“宴會雖然采邀請卡制,但畢竟出入份子混雜,還是小心點的好。”


    烙晴正想反唇相稽,這時一個低沈的嗓音響起。“我也贊成。”


    “什麼?”烙晴瞠目結舌,終于敢轉頭過去看著他。


    一家人排排坐,江默痕肯開口,她已經夠驚訝了,而他一面倒向其它人的意見,更讓她說不出話來。


    難道他也很想……跟她共舞?烙晴偷偷捏了自己一下,她在想什麼啊?


    “我必須貼身保護妳,”他篤定地說著,眼中有著決心。“安全至上。”


    “那……”烙晴手指扭來扭去,已經忘記以前她總是一力抵抗三個弟妹,現在只要江默痕的意見,就足以扭轉她的決定。“那……好吧!”


    她垂下頭來,靜听安排,沒有注意到興奮的小琤兒與烙威已經摩拳擦掌,決定以後都要籠絡江默痕以令大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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