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珂  第二章
作者:水銀
    苞著他,什麼都不必擔心?騙鬼!


    才第一天,他居然就讓她露宿郊外,連客棧都舍不得花錢去住;焰珂深切的認為自己被個瘋子抓了。


    “去撿一些柴回來。”下了馬車,他將馬牽到一旁去吃草、將馬車固定位置,頭也不回地道。


    焰珂的眉頭重重的皺了起來?


    “我們今天晚上要睡這里?”她再確認一次。


    “沒錯。”


    “我不要。”她站的直直的,根本不打算照他的話做。


    他終于轉回身。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隨從,你只能照著我的意思做,沒有反駁的余地。”他提醒道。


    “我拒絕不人道待遇。”她才不管。


    “看來,讓你恢復武功是錯的……”他臉色未變,只是微蹙起了眉,焰珂就懂他的意思了。


    “你威脅我!”她低叫,偏偏她打不過他是事實。


    “那麼,你到底要不要去撿柴火?”他笑笑地問。


    “哼。”她狠狠瞪著他。


    “別忘了回來。”他涼涼提醒道,要她別打逃走的主意。


    焰珂氣呼呼的舉步就走,根本不打算回他任何話。看著她負氣而去的背影,他不自覺笑著;看來要馴服她,並沒有那麼容易。


    半個時辰後,焰珂終于回來,還抱了滿懷的柴。


    “給你。”她把柴全部丟到他面前,然後到一旁去坐下。


    “這樣就想休息?”他看向她。“你還沒生火呢。”


    “生……生火?”她火氣都一大把了,還生什麼火?!她直接丟給他一句︰“我不會。”


    “不會?難道你要我這個做主人的自己生火嗎?”他故作訝異的表情。


    “要烤火,你自己弄,我才不管。”她站起來就準備走回馬車里睡覺,管他要做什麼都與她無關。


    “回來。”他沉聲喚住轉開身的她。


    焰珂頓住腳步。“還有什麼吩咐嗎?”


    “過來這里。”他語氣里含著濃厚的命令意味。


    焰珂深吸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走回到他面前。


    “又有什麼事?”


    “坐下。”他一把拉下她,讓她跌到他身邊。


    “你做什麼?!”很痛耶。


    “我是主人,沒道理你睡馬車內,卻要我在這里吹冷風吧?”他站起身。“這堆柴,是給你用的,如果怕冷,自己生火。”


    他自己走向馬車,然後放下竹簾。


    “喂!”她傻眼。


    他根本不打算再理她。


    這太過分了吧?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跑到馬車里睡的舒舒服服,然後放她一個人在這里吹冷風,四周又沒有任何人煙、也沒有任何光亮,黑漆漆的,他就真的這樣不理她了?!


    “你--”她才準備開罵,他的聲音卻從馬車里傳了出來。


    “為主人守夜,也是身為隨從的責任;還是,你怕黑?”他的聲音里充滿取笑之意。“如果你怕冷、怕黑,可以明說,我這個主人很寬大、很為人著想的,只要你說,我會讓你進馬車一同休息。”


    一句話堵住焰珂所有謾罵的話語,讓她忍著滿月復的怒火又坐了下來,賭氣的不再說任何話。


    要跟他睡,她寧可一整晚坐在這里吹冷風。


    可惡,她才不認輸!


    *****


    氣了一整晚,焰珂幾乎沒什麼睡;他一早神清氣爽的從馬車上醒來,卻發現他的隨從昨天丟下的干柴還好好的擺在原位,根本連動都沒有動。


    他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徑自準備上路;焰珂悶悶的跟上去,還是坐在馬車的駕駛位上。


    基本上,今天天氣要算是不錯的,氣溫雖然涼涼的,但卻有陽光;應該是很舒服的氣候,焰珂卻只覺得頭昏。


    從一早見面開始她就沒開過口,這讓他覺得奇怪。


    “你還在生氣?”不會吧,她的火氣這麼大?


    “生什麼氣?”她回的有氣無力。


    他立刻察覺不對,抓過她的手把脈,體溫也不對。


    “你著涼了。”他眉頭又皺起來,


    “不關你的事。”她用力抽回手,火氣很大的瞟了他一眼,表情悶悶的,靠向一旁的馬車柱子。


    “別任性。”他警告的說道,模了模她額頭;果然是燙的。


    “不要你管。”她揮開他的手,才不要他理。


    真倔強。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稍微改了馬車的路線,準備進城去;焰珂沒想那麼多,靠著馬車便閉上眼,覺得頭有點昏、也有點想吐。


    馬車一直搖晃著,閉上眼後她覺得更不舒服了;從昨晚起她就沒吃進任何食物,肚子空空的,覺得整個胃腸好像都糾在一起。


    “停一下……”她勉強睜開眼,抓住他駕馬車的手。


    “怎麼了?”他看向她蒼白的臉。


    “我……想吐。”


    他立刻將馬車停下,任她跳下馬車,然後跑到一旁去,嘔了半天,卻嘔不出任何東西;焰珂覺得好難過,整個人虛弱的連站都站不太穩,幸而他跟了來,一把橫抱起她。


    “放……開我!”她看了他一眼,想下來自己走。


    “生病的時候別逞強。”他邊走邊說道,抱著她躺進馬車里。


    “我才沒有。”


    他搖頭一笑,不想跟嘴硬的她爭吵。


    “忍一下,待會兒進了城,再請大夫幫你配藥。”看來,他不太聰明的替自己找了個麻煩。


    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既然他並不打算讓她離開,那麼,只好照顧這個麻煩了。


    進了城、住了客棧,請了大夫、然後他去煎藥。才一天,他已經搞不清楚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奴僕了。


    焰珂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還發著燒;她一向很少生病的,怎麼知道才小小的著了涼,就什麼癥狀都來了。


    他端著煎好的藥走近客房,她還在睡;他才想叫醒她,卻突然發覺,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還沒問她的名字。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正考慮著要不要搖醒她的時候,她卻緩緩睜開眼。


    “該吃藥了。”正好省去了他叫醒人的麻煩。


    一听到吃藥,她直覺皺起眉頭。


    “不要,我想睡覺。”她拉緊被子,別過身去。


    “你該不會是害怕吃藥吧?”他猜測著她的反應。


    是又怎麼樣?她悶在心里沒應話,將棉被悶蓋過頭不理他。


    他失笑的看著她孩子氣的反應,先放下藥碗。


    “你叫什麼名字?”


    “焰珂。”她的聲音從棉被里啞啞的傳出來。


    “焰珂,你必須吃藥。”他的語調居然帶著些許溫柔。


    “我不要。”她直接拒絕。


    “不行。要想不吃藥,除非你沒生病。”他連人帶被的扶起她,扳過她的身子,不許她繼續背對著他。


    “嘴巴張開。”他把藥碗湊近她的唇。


    “我不要喝。”她閉緊嘴。


    “為什麼不要喝?”他很有耐心地問。


    因為發燒,讓她的體溫上升,燒的她整張臉泛起不自然的紅灩;雖然好看,可卻不是正常現象。


    “因為藥是苦的。”她瞪著黑漆漆的藥。


    “你都這麼大了,還怕苦?!”他取笑道。


    她嘟起唇。


    “怕苦就怕苦,反正我就是不要喝苦藥。”她堅決的移開臉。


    “都還沒喝,你怎麼知道一定是苦藥?”他望了藥碗一眼,眼里閃過一道奇特的神采。


    “大夫開的藥沒有一種是甜的。”她就算鮮少生病,至少也看過水玥吃藥的模樣;有效的藥沒有一種是好吃的。


    “誰叫你要生病,如果你不生病,就不必擔心吃到苦藥了。”居然跟他嘔氣的連柴火都不點,吹一整夜的冷風,不生病才怪。


    他不說還好,一想到她為什麼會生病,焰珂又瞪他一眼。


    “要不是你故意不住客棧,我怎麼會生病?!”她沒好氣地回道。


    “意思是說,都是我害你的?”


    “本來就是。”


    “那麼,我陪你一起喝這碗藥。”他話聲才落,只見他將藥碗端到自己嘴邊,含入一大口後,一手攬過她。


    “你做什--唔--”


    制住她雙手,他湊近唇,將苦藥慢慢哺入她嘴里,而後深深含住她的嘴,不許她吐出來。


    “唔--”她掙扎著;他雙眼卻盯視著她,一點也沒有放松的意思,直到她將全部的藥汁都吞進去。


    “還沒完,”他端起藥碗準備繼續喂她,焰珂趕緊一把搶過藥碗。


    “我……我自己喝。”


    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焰珂連呼吸都亂了,她苦著小臉把剩下的藥慢慢喝完。


    “我也陪你喝了藥,你應該不會再抱怨了吧?”他笑笑的看著她喝完,然後將空碗放到一邊。


    “誰準你……”想起剛才的事,她整張臉漲紅,但絕對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你太放肆、太胡來--”


    “不這麼做,我就算勸到明天,你也不會乖乖喝藥。”他還是那副欠扁的笑笑模樣。


    “我……我就算一直病著,也不關你的事。”她又氣呼呼的別開臉。


    “怎麼會沒有關系?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我的隨從,如果你生病了,不就少一個人服侍我?”


    “你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服侍你,留著我,只是一時好玩罷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她嚷嚷。


    “哦?”他挑了挑眉,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帶著我,我又不會為你做什麼;你也不像是會自找麻煩、沒事帶著隨從到處跑的人,干嘛不許我走。”她悶悶的說著,


    “一個人的確自由自在,天下間沒有任何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以前我的確是不會帶著任何人,不過,你是例外。”他看著她。


    要跟在他身邊,也得他願意帶著才行;而她就是那個他願意帶著的人,即使麻煩了些,也無所謂?


    焰珂狐疑的看著他;感覺喝了藥之後,身體沒那麼熱了,頭也不再昏昏沉沉的想睡覺,暫時有精神可以和他好好吵一吵。


    丙然苦藥還是有效果,真討厭。


    “為什麼我是例外?”她以前又不認識他。


    他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為什麼昨晚沒生火?”如果她用撿回來的柴升起火,至少不會受寒。


    “我不會。”她聳了聳肩。


    他訝異的看著她。“你不會?”


    “對呀。”她一臉理所當然。“我一直住在宮里,從來沒出過宮;在宮里,根本不需要用到柴火。”


    “既然不會,為什麼不問我?”他還以為她說不會,是故意氣他,誰知道卻是真的。


    “你昨晚那個樣子,我才不要問你。”她才不要看他的臉色過日子,再說,他又沒說,她怎麼知道他會。


    “就為了跟我賭氣,你寧願讓自己生病。”他莞爾地道。


    “我又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她咕噥。


    誰知道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她,居然只吹了一晚的風就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都是他的錯!


    他只能嘆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拿她的孩子氣沒轍。


    “好吧,你現在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上路。”他扶她躺好,然後拿起藥碗準備出去,


    “喂。”在他出房門前,她突然開口喚。


    “嗯?”他回身詢問的看著她。


    “謝謝。”她別扭著道。


    他煎了藥、照顧她是事實,她一向恩怨分明的;這件歸這件,他惡意扣留她的事算別件。


    “好好休息。”他隨意點了頭,然後走出房門。


    *****


    為了讓她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在大夫開的藥方里多加了使人容易入睡的成分,讓她睡的更沉。


    不過,她的性子還真是出乎他的想象。


    一開始讓他注意到她的,是她率性不馴又鮮明的外在;現在卻發現,她個性里任性與魯莽的成分也不少。


    即使如此,他並沒有改變要她為伴的初衷。


    他獨來獨往慣了,也孤僻的不願受任何打擾,更不接受任何人跟隨;他不想要的人,多留一分都令他無法忍受。但奇異地,她即使有些無理取鬧,也沒有惹的他不耐煩。


    坐上床沿端視著她的睡容,他傾身觸量了下她的體溫,確定已經退了燒,他才稍梢放心;但他的手卻擱在她額際、雙鬢旁流連不去。


    她對他最常有的表情是不服輸的挑釁,做什麼事、說任何話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對她來說,沒有什麼畏不畏強者,只有對錯之分,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在一怒之下對她痛下殺手。


    他看著她沉靜的睡容,她卻突然張開眼,看著他很疑惑的問︰“你是誰?”


    “任風行。”他雙手撐在她左右兩旁,佔據住她上方的天空,俯視著她整張容顏。


    “任風行?”


    “你醒了嗎?”她的眼神帶著迷惑與模糊不清的神采,他猜她根本還沒清醒。


    “醒?”她反應慢半拍。


    “你在生病,記得嗎?”


    她擰眉想了好久。“我在生病嗎?”


    他笑了,笑容里帶著絲暖意,然後伸手闔上她眼瞼。“閉上眼。”


    “哦。”她乖乖照做。


    “睡覺。”他說道。一會兒她勻了呼息,又睡著了。


    從見面到現在為止,就屬這回她最听話,一句反駁都沒有,就乖乖照他的話做,不知道等藥效退了之後,她還會不會記得現在的事?任風行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因為這件事微笑起來。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有讓他後悔替自己多帶了個累贅。


    *****


    基本上,焰珂算是個很合作的病人,乖乖听話休息,只除了喝藥的時候;如果不是他總是半威脅半強迫的盯著她喝,焰珂的病大概也沒那麼快就好。


    不過,焰珂也很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怕苦,藥湯里卻連一點甜汁都不加。


    他該不會是故意想整她的吧?


    焰珂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她睡了長長一覺醒來,才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她已經不想待在床上,到了第三天,她根本可以算好了。


    一大早,她便跑出房外,聞著房外青草味與淡淡的花香,神采奕奕的笑顏比陽光下盛開的花朵更吸引人。


    沒有藥味的空氣真是新鮮,她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大口,甩去一身的藥味。


    焰珂與任風行的房間相鄰,听見她房門打開的聲音,讓他也起身開了房門。


    “早。”她說道。


    無病無痛的感覺讓她的心情大好,看到他也頭一回有了笑容。


    “看來,你已經完全好了。”他審視著她的神態。


    “對呀。”病好了,就可以不必再吃苦藥,她一想到便忍不住揚起大大的笑容,心情又更好了。


    “那麼,你可以繼續盡你身為隨從的義務了?”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可以。”她站直身,以不遜于他的氣勢答道,不讓他不經心的口吻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那麼,走吧。”他一轉身,率先往客棧的大廳走去。


    焰珂跟了上去。


    一大早,客棧里的客人並不多,沒一會兒,小二便將他的飯菜全送了來。


    “多吃些,我不希望妳又生病。”他語氣很平淡,沒有一點不耐煩。


    這算是關心嗎?


    焰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很努力的開始吃,心里想︰如果能把他給吃垮,那就太好了。


    不過,這種關心……為什麼她覺得好熟悉?


    不可能吧,這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斷想把她氣昏耶,連喂藥都故意跟她作對,弄苦苦的藥給她吃,怎麼可能真的關心她。


    “等你吃飽,我們就離開這里。”他主動道。


    “哦。”她看了他一眼,及時把問話收回。


    “你想問什麼?”他看出她的疑惑。


    她搖搖頭。“算了,反正你不會告訴我的。”


    “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說?”他喝了口茶。


    “我想問你,我們要去哪里;可是我上次有問過,而你不肯說。”她邊吃粥、邊說道。


    “疾風谷。”他突然冒出一個她連听都沒听過的地名。


    “疾風谷?”


    “我住的地方。”他附帶一句解說,引來她更詫異的注目。


    焰珂不自覺伸出手模了模他的額頭。


    “你做什麼?”


    “看看你有沒有發燒。”沒有啊,焰珂放下手,忖道,他的體溫很正常。


    “我沒有生病。”她以為他像她那麼容易生病嗎?


    “你好奇怪。”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頭上多長了兩個角。


    “嗯?”他挑起眉表示詢問。


    “本來就是嘛!之前我怎麼問你,你都不肯說,現在卻突然說了、還加解釋,這種行為不是很奇怪嗎?”


    “因為,我從來不需向誰說明我的去處。”他不以為意地道。


    “那現在為什麼又肯說了?”


    “因為我想說。”


    “哦。”她怪怪的瞟了他一眼,很難弄懂他的行為模式;不過,反正那不重要。“在離開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這里應該有聯絡宮里的地方吧。


    “什麼地方?”


    “我要捎信息回宮,告訴宮主我很平安。”她一聲不響的就被他帶走,加上那四個護衛所看到的情況……她猜現在宮里一定為她的失蹤而著急不已。


    “沒有必要。”他冷淡的道。


    “對我來說有必要。”焰珂說道︰“如果我就這麼不見了,宮主還有宮里的許多人都會擔心的。”


    任風行盯著她認真的神情。


    “他們對你來說很重要?”


    “是。”她點點頭,


    “忘了他們。”


    焰珂瞪著他。“為什麼?”


    “你心里應該只有我,不該還有別人。”


    “沒有雲流宮,就沒有我;我不可能忘記宮里的一切,你也沒有資格要我忘記什麼。”


    “你屬于我。”他看著她,語氣肯定。


    “我才不屬于你。”她開始有點火氣了。


    “從我們離開祈連山開始,你就屬于我。”


    “我會離開你的。”她挑釁地回道。


    他眼神一沉。“你還想走?”


    “有機會,我會走的。”她反瞪回去,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里。


    才剛剛覺得他人不錯而已,他馬上又變得霸道,這個男人真是稱贊不得;她在心里頭朝他猛扮鬼臉。


    “你絕對沒有機會。”他冷冷說道,兩人好不容易和諧氣氛的隨即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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