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王的玩物  第七章
作者:藍月
    “大娘,我有沒有听錯?”浣凝訝異地問。


    “沒,大娘所言句句屬實。”


    “後院堯潞她們住的地方鏟平了?”


    “嗯,那天她們全都被趕走了,照理說,在王妃來後就該這麼做了,畢竟王妃才是名正言順嫁進來的。”


    “可女人服侍王者不是這兒的風俗嗎?”


    “胡說,咱們這地方豈會蠻荒至這樣的地步?機諄是長年征戰沙場所以需要宣泄,他終于改過,我非常高興。”大娘笑著說。


    “他太出人意表了。”浣凝有些恍惚。


    “邊疆已大致平靜了,長時間內他的空閑時間會很多。”


    “哦。”


    “不過,你可有得忙了。”她意有所指地道。


    “怎麼說?”


    “生孩子呀,王府中熱鬧些好,不然死氣沉沉的壓得人透不過氣,就算夜夜笙歌,最後還是一場空呀。”


    浣凝扯唇笑笑。


    機諄有耐心跟她耗,她倒不急。


    雖然有時他會挑逗得她情難自禁,可她還是忍住了。


    他要她交心,要她主動迎向他,但她仍要多想想。


    “機諄的個性溫和了不少,浣凝,這全是你的功勞。”大娘夸獎她,深覺她實在令人憐惜。


    “他有那麼糟嗎?”她皺皺鼻子。


    “有喔!他是個戰將,在沙場上是闖出了些名堂來,但他也失去了很多。”大娘忽然感嘆。


    在沙場,他殺人不留情,近來以浣凝為念,因此收斂不少。


    “大娘把我看得太好了。”


    “不,你真的改變他不少。機諄之前退過兩次婚,那些膚淺的女人哪像你這麼好啊,根本配不上他。”


    “他退過婚?”浣凝睜大眼。她第一次听到這事,


    “她們不是覬覦他的權勢,要不就怕他的殘酷。”


    “機諄他是粗野,可是粗野得溫柔。”她承認,這樣的不矯作勾動她的心。


    “貼切極了!”大娘看看天色。“冷不冷?”


    “不冷。”


    “我看咱們還是回屋里好了、不知機諄和那位客人談得如何?”


    “客人?”他不是要去狩獵嗎?他是這樣告訴她的。


    “是京城來的客人。方才他同我說要與來客商談,沒辦法陪你,因此要我和你一塊出來走走。”


    “那人叫啥名字?”她心底漸漸有譜,莫怪機諄要支開她。


    “似乎是澄……哎呀,浣凝!”大娘一陣錯愕,看著浣凝的身影飛快的離去。


    ****


    接過聖旨,機諄心中百感交集。


    澄貝子則是松了一大口氣,短短的時間終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幾乎累壞了他。


    他優閑的喝著茶,好好品嘗一番。


    “這一切太令我訝異了。”機諄終于開口。


    “這都是事實,我在一名老太監的日記里頭發現的。現在任務完成,我也可以松口氣。”


    機諄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聖旨。


    “皇上已依你的要求,追謚柔妃為柔皇後。”


    “如此一來,浣凝現今是身價百倍了?”


    機諄的臉沉了沉,假如十年前康熙就讓人查個清楚,柔妃就不會投井,浣凝也不會受人欺負!


    “這也要答謝衛妃,是她要求皇上重新調查,否則柔妃的死終沒有真相大白之日。至于當初設計此毒計的紅妃已廢為庶民,逐出皇宮。”


    機諄心滿意足的點點頭,他要的就是這樣。


    “咦,怎麼沒瞧見浣凝格格?這些事她該第一個知道吧!你卻將她藏起來。”澄貝子忽然想起。


    “除非你找死,否則最好將嘴縫住。”


    “喂,虧我將案子查得一清二楚,全是做白工了。”


    啜著茶,澄貝子無視機諄的焦慮。


    “幾天前,浣凝把事情說了出來。”他道地語重心長。


    “哈,天翻地覆了?不,她向來淡漠堅強,因該會出奇平靜才對。”


    “她哭了。”他不會再讓事情重復第二遍。


    澄貝勒斂起淡笑,同樣明白十年的血淚要拭去談何容易。


    “同是天涯淪落人。”澄貝子嘆道。


    “你發什麼神經?”機諄好笑地白他一眼。


    “我是心有所感。”澄貝子挑眉。


    機諄換個話題,“听說皇上給你指婚了?”


    “是歷文王府的格格。”澄貝子淡然地道。


    “聖旨你接了否?”


    “接了,畢竟人家名譽重要,元德負過她一次了,若是我拒絕,咱們擁豐王府豈不欺負人?”


    “借口,早听元德說你鐘情于她。


    “元德的話你也信?我看他是閑著沒事找亂子。”


    “我完全相信。”


    “反正你們倆連成一氣,我說再多也沒用。”


    他不急,他們急什麼?


    “問題是你目前壓根沒想過要娶她進門。”


    “抗旨的人是傻子,所以我接,但皇上老要我查案,我就該四處奔走,娶親的事尚不急。”


    “澄,擁豐王府需要你。”機諄語重心長地道。


    “不,元德已是王爺,王府需要他。”


    “你……”


    “可不可以把話題從我身上移開?”他警告的瞥一眼機諄。


    “恐怕很難。”


    “如果還想要求我,就閉上嘴。”澄貝子提醒道。


    “對了,冬貝……”


    “我還沒查他的事,反正不急,待我回京再慢慢來。”


    “澄!”他可沒這麼大的耐心。


    澄貝子眼尖的瞧見外頭奔來的身影,他假裝無所覺,等她來到能听到他們談話的距離內,他才緩緩開口。


    “忘了一件事,有個老宮女私下告訴我,她在柔妃被撈起時發現她的頭發極為凌亂,似是有人抓過,這非常使人匪夷所思。”


    “你是說,柔妃有他殺嫌疑?”機諄倒抽一口氣。


    澄貝子一笑。趁浣凝懦弱的時候偷心,這次機會錯失不得,以後機諄會感激他的。


    “沒。只是要提醒你,記得告訴浣凝,冤屈已雪,柔妃已追謚柔皇後。”他的嘴角浮起淡笑。


    “你……”機諄皺眉。


    “當然,格格能親耳听見是最好。”澄貝子又為自己倒了杯茶。


    浣凝慘白著臉跑開,被機諄發現了。


    “等我回來,我會親自宰了你!”機諄追了出去。


    “恭候大駕。”拿著杯子,澄貝子嘴角還是掛著淡笑。


    懊是回京的時候了,機諄太會記仇,他要快點將功抵罪才行。


    ****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浣凝幾乎虛月兌。


    “浣凝!”機諄在涼亭外追上她,抓住她的手。


    “放開我。”她低下頭道。


    “你認為可能嗎?”他轉過她的身子,她的臉頰泛紅,瞳眸內平靜清澈,但她是否又藏起心痛?


    “你積心處慮的支開我,不讓我听我額娘的事……”她蹙著眉。


    “是我對不起你。”他伸出手欲安撫她。


    浣凝側開臉。


    “浣凝,接受它吧。”他霸道的低語。


    “我額娘……為何變成了柔皇後?”她顫抖了一下,壓抑激動地問。


    “是我上奏,這是遲來的追謚,聖旨在這兒,你接下,晚上或許就不會再作惡夢了。”


    她常在半夜囈語,直到他吻著她的眉心,用溫暖包圍她,她才睡得安穩。


    “真是諷刺。”她淡淡一笑。


    “只要你看得開就好,浣凝。”


    機諄彎下腰,審視她的臉。


    浣凝因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而臉紅心跳。


    “我沒事。現在想想,死是另一種解月兌,免去了她的痛苦。”她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怕的是什麼了嗎?”他親親她的耳垂。


    浣凝不敢看他煽情的視線,推開他欲逃離。


    她還是不能拋開心中障礙。


    一旦她什麼都失去了,那她會完全失去自我,輸得什麼也不剩。


    機諄由背後摟住她,熱氣吹拂在她的雪頸上。


    “到底為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肯將我索求的東西給我?”他苦笑著問。


    他指的是她的心,但他的語氣讓她誤解他想得到她的身子。


    “至少目前,我還有所考慮。”


    “但我的忍耐度有限。”


    “如果付出就是把身子交給你,那你就錯了。”她低聲道。


    “那你要我怎麼辦?”他記起了冬貝,他是否將他踢出她的心了?他好想知道。


    “一定要那麼做嗎?”她的臉又紅又燙。


    “哈哈!你的問題問得好。”他朗朗大笑。


    “我是認真的。”她小臉嚴肅的繃著。


    要明白一個女人開口談論這種事需要天大的勇氣。


    “只有這個法子能延續子息,你說應不應該?”他迷戀這副身子,但更貪求她的心。


    他擁她入涼串歇息,石凳是濕的,于是他將聖旨墊在上頭。


    “我該抱著它痛哭流涕的,你居然如此輕屑它?”她訝異他的舉動。


    “得了,你會在意才怪。”


    他說得對,她無法否認。


    “生孩子的事,我從未想過。”她任他摟她坐下。


    “該計畫了,我想擁有咱們的孩子,這樣我才能向康熙老頭提出理由退休。”在戰場上,他雙手沾滿血腥,長年征戰,他其實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皇上給你壓力?”


    “不是賞我一堆女人,就是要封我掌管西域當一方之主。”


    她故意激他,“那很好呀。”


    “恐怕我會英年早逝,你就得守活寡了。”


    “你舍得嗎?拋下我?”她的臉靠近他,盯著他的唇。


    “舍不得。”他搖頭,低下頭封住她紅艷的唇。“女人,你在向我撩情。”他半垂著佣懶的眸子,輾轉吸吮。


    浣凝適時推開他,她沒忘記這兒是涼亭。


    “你向來注重我的貞操,我手臂上沒有守宮砂。”為此他還勃然大怒。


    “過去我可以不計較,只要你以後只屬于我。”


    他深深的中了她的毒,如果這是康熙使出的計謀想綁住他,那他也認了。


    她緊緊的鎖住他的視線。


    “可是我還是會與冬貝見面。”她直言。


    他沉思良久,“帶我一起去,我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夠格跟他會面。”


    “這不像你。”


    “別小看我,我話都說了,就一言九鼎,如果你考驗我,我會將你盯住,反正這段日子我閑得很。”他故作輕松。


    她的手沿著他瞼部的線條游走,唇角漾著笑。


    “真不在乎我是否清白?”


    “答案堅定如初。”


    “設想我仍是清白之身,你會如何?”輕輕丟下一句,她微笑轉身走人。


    機諄沒有追去,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深思。


    ****


    浣凝跟冬貝約好了今日見面。


    她起了個大早。


    昨天機諄別有用意的瞧她半天,她不安到極點。


    每月初九的相見,他不可能知道的。


    一早他穿好衣服後摟了她好一陣子。


    直到時辰不能再拖,他才舍不得的出門。


    這麼一來,她也睡不著了,干脆起身穿衣,下女們為她梳理打扮好服侍她吃早膳,之後,她就望著鏡子發呆。


    要見冬貝,她的情緒得藏好。


    冬貝是她的好姊妹,她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她好,她不願冬貝生氣,何況她向來疼她,照顧她。


    “王妃請用。”下女們又送來食物。


    “我用過早膳了。”


    “是王交代要為王妃進補。”


    入冬了,她時常小腿痙攣。


    “哦。”她低頭品嘗幾口。


    機諄的用意他明白,她要生孩子,母體就必須健健康康。


    只是,他遲遲沒有行動,她想,他是要先擁有她的心吧。


    推開了藥膳,浣凝看著窗外。


    “我要出去一個時辰左右,你們可以先退下了。”


    “可是王交代我們要跟著王妃。”


    “不用了,我只是出去散個步。”她悶壞了。


    然後她逕自起身離開。


    ****


    冬貝來回踱著步,等待浣凝。


    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換上從未穿過的女裝。


    浣凝四處梭巡,就是見不著冬貝的身影。


    “格格。”冬貝見到她,出聲喚道。


    浣凝有些傻賬,然後綻開了笑。


    冬貝看得痴了,但立刻收回愣然的目光。


    “冬貝,我沒見到你,以為你下來了。”


    “與格格約定好的事,冬貝絕不食言。”


    “冬貝……”浣凝心虛的低下頭。


    “格格忘了當初同冬貝說過的話了?”


    “沒有。”浣凝搖頭否認。


    冬貝苦笑,莫非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十七個春秋,浣凝從未發現她的用心,一個人會如此無怨無侮的陪著她度過所有苦澀,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盼望浣凝陪在她身邊,一輩子相依靠。


    “冬貝是為柔妃娘娘的事而來,詳情冬貝仍不是很清楚。”冬貝與浣凝拉開距離。


    “額娘的冤屈洗清了,皇上封她為柔皇後,至于罪魁禍首紅妃則被逐出皇宮,自生自滅。”


    “原來是這樣。”冬貝點點頭。


    “冬貝,你也為我高興嗎?”浣凝低聲問。


    “高興?不,冬貝只感到悲傷。”冬貝搖頭。


    “額娘死也瞑目了呀,冬貝!”


    她知道冬貝一直陷在悲傷憤恨中,她是為她忿忿不平,這點她明白。


    “那十年來格格所受的苦呢?”冬貝反問。


    “冬貝,我不想再記仇,那只會使自己沉入漩渦中,不能自拔。”


    “或許格格說得對,但冬貝沒辦法忘。”


    浣凝是變了,她看來完全月兌胎換骨,而且更加勇敢。


    “冬貝……”


    “格格,你真甘願當個禁臠?娘娘交代的話你全忘了?那種椎心之痛你能再一次承受嗎?機諄的花言巧語你信得過?一旦他背叛了你,你將生不如死。”


    只有她可以一輩子不變心的守著浣凝,浣凝一旦知道她異常的心態後,會願意跟著她嗎?以前,她若提出兩人入山隱居,浣凝可能點頭,但如今是不可能了。


    機諄佔據了浣凝整個身心,他讓她嫵媚,讓她歡笑。


    “冬貝,別逼我,或許我只是一時沉淪。”浣凝沒否認也沒承認。


    “格格,你甘願成為下堂妻?”冬貝燃起一線希望,格格是她的,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搶走。


    “如果我真的深陷,你會如何?”浣凝小心翼翼地問。


    “那是你的決定,只是那時,冬貝不會再安慰你。”


    “我知道。”她鐵定是瘋了,竟會有種只要能深愛,什麼都可以不要的感覺。


    “格格,冬貝希望你能永遠快樂。”


    “冬貝,你曉得我不敢付出。”她要如何愛一個人?


    其實她一直在思考,她愛機諄嗎?還是只是一時迷戀他的溫柔體貼?


    “是我給你太大的壓力。”冬貝一臉憐惜。


    “沒有。你說得對,我怕成為下堂妻,怕一個男人主宰我的意識,怕我一旦付出,卻跌得粉身碎骨。”


    冬貝的眼中襲上一抹苦笑。


    “快回去吧,冬貝希望格格能想清楚,投入得太深就傷得重。”


    說完,冬貝漸漸走遠。


    浣凝低頭不語,發現她的情已難收,冬貝的話並沒有搖撼她的意志,她心中反而浮現那雙鷹隼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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