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  第五章
作者:冷煙蘿
    “媽,我沒事。這里很好,對,今年過年我會回去。呵呵……沒有啦。”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講電話,江果兩只手依舊在里啪啦地敲著鍵盤,“把那份資料拿過來……不是,媽,那個,我現在很好。藍藍很照顧我,對哦,我跟你說啊,藍藍的女兒抱抱,好玩極了,下次我把她照片帶過去給你看。對了,媽,我現在在上班,嗯,有點事,暫時說到這。好,拜拜。”


    放下電話,江果伸手蓋著臉吐了口氣,老媽最近是不是閑得過分了?三天兩頭打電話過來,其實又屁事沒有——咳咳,她不應該說粗話的,尤其是對長輩。


    “小李,這份報價單你再落實一下,看看他們給別家的是什麼價碼。”把手從臉上拿下,江果拿筆敲了敲桌面,看著屏幕又刪改了幾個路線,然後站起身泡咖啡。


    手機忽然又響,卻是信息的聲音。江果一手端著咖啡杯,一手按著看︰想你。


    是哪個無聊的人?江果揉著太陽穴看著陌生的號碼,腦袋里卻完全沒有印象,于是不再管它,捧著網上剛下載好的資料靠著桌子看,不時蹬蹬發麻的腿。


    ☆☆☆


    從那天之後,手機里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信息讓江果無法不去在意。雖然內容都是很平常的話語,用或平實、或幽婉、或深情。或坦蕩的修辭表達著同一個意思︰江果,我愛你。詞句並不會讓人覺得有惡心或者厭惡的感覺,但這卻仍然讓江果有些不悅。每每按著號碼打回去,想要叱責,那方卻鐵了心不接電話,使得江果毫無辦法,只能當著笑話向著藍珊舞抱怨。而藍珊舞也毫無同情心地對她的遭遇表示嘲諷,並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嘿嘿,夜路走多了,終究會遇見鬼的。”藍珊舞公然向她砸下巨磚。


    “切!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怕誰來著。”江果從鼻孔里哼出回答。在這行里,她已經算夠端莊的了,至于被人拂了背、模了肩、捏了手,那一系列的小豆腐——TMD,就當是陪人跳了個舞罷了。


    不過,話雖然如此,但以美麗和能力雙種武器打開市場的她,聲名鵲起之後,自然也引起了各種不安于室的男子的覬覦,明目張膽的追求那是沒有。但暗地里調笑、引誘卻都不在少數。人們說起江果,都是用笑笑的口吻說︰那個江果啊!


    “行得正?坐得端?”藍珊舞嗤之以鼻,“老大,上次管鵬上街幫你搬了點東西,第二天就有風言風語傳到我耳朵里了,一個個耳提面命要我小心狐狸精!切,下回你可得給我小心點。”


    “是!是!”江果舉手投降,平時她是牙尖嘴利,藍珊舞根本不是對手,但一說起這些事,藍珊舞根本與嗦的老媽有得拼,讓她根本不敢接招。


    “又不是我願意搞成這樣的。”江果悻悻地開口,“要不是和菁華旅游簽了合同,我早出去了,干嗎還留在這個小黃連?”


    “你還敢說,借你錢你又不要!”藍珊舞白她一眼。兩年前周潯一死,一直不喜歡果果的周家二老立刻把周潯名下的所有財產挖走,還留下了十萬元的房貸讓她自己償還。而一向不肯吃虧的江果也覺得自己虧欠周潯太多,不好再和老人爭些什麼,何況那樓中樓也的確是自己在住著,更不可能讓老人還。教師的薪水微薄,還清這些錢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所以到後來干脆直接辭職,與相邀已久的菁華旅游簽訂了合同。


    “我沒有抄家的打算。”江果沖她搖頭,藍珊舞能有幾個錢?管鵬和她結婚才沒幾年,又新添了抱抱,哪有錢借給自己?自己又哪有這個臉向她伸手。


    “對了,你覺得發這個信息的是誰?”把電視的聲音調小,藍珊舞拍拍睡眼矇的抱抱回歸話題。


    “我怎麼知道。”江果不感興趣地躺在沙發上,吐了口氣——最喜歡管鵬出差,可以和藍藍聊通宵了,“真沒意思。要泡我也不是這樣泡吧,鬼鬼祟祟的,我要拒絕要發展都沒有任何可能啊。”


    “哦。”藍珊舞轉眸看她,泰然自若地開口︰"我會把你這話廣而告之的。”


    ☆☆☆


    下班前又收到神秘信息,江果瞪了手機半天,然後打開網易短信王,回應。


    “是龍是蛇拉出來遛遛,畏畏縮縮算什麼好漢。”用手機至少要打一分鐘的字,電腦上十秒內搞定。發了信息之後,江果翻來覆去地轉著手機看,卻沒有得到回答,“切”了一聲準備關電腦,卻恰巧听到提示鈴︰想你。


    還是那一句話,這一次卻不是手機發來的,而是網易短信王的號碼發來的回復。江果嘆了口氣,忽然覺得剛才的行為真是傻到了極點,悶悶地把電腦關上。收拾好桌面的東西準備離去,手機又忽然唱起女武士的飛行,不是信息是電話。


    “您好。”懶得看號碼,江果直接翻開手機接听。


    “是我。”手機那端的人說話的時候似乎微微含著笑意,“果果,是我。”


    手墓地一松,忽然覺得全身一下子沒有任何力氣,江果看著桌上的手機發呆,過了半天才又小心翼翼地握起,定了定神後開口︰“晦,你好。我是江果。”


    標準的男中音,明亮柔和,只能是楊歌。


    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忽然那麼緊張,江果苦笑著彈了自己一下,莫名其妙!不過就是個電話而已,有必要搞得如臨大敵嗎?


    “明天去爬山?”


    “哦。”明天又是周末了嗎?“哦”了之後才想著要拒絕,江果連忙找尋理由,“明天還有一個生意要談,實在……”


    “胡扯。”楊歌心平氣和地糾正她,“我不信你工作和私人時間分不開。”


    “咳咳……”一時間無以對答,江果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過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應承︰“好”


    合上電話,江果郁悶得要命,為什麼見面都可以若無其事,而在電話里,就似乎被他吃得死死的?難道是電話這種傳音工具適合他那符合當DJ的嗓音發揮說服天分,還是自己在電話里容易放松警惕?


    蹬著三寸高跟鞋下樓,江果不緊不慢地和同事們打著招呼。離開了中央空調控制的範圍,一月的冷風颼颼地盡往脖子里鑽,想到明天還要去爬山,江果忍不住狂打噴嚏。想想家里的冰箱似乎早已空掉,于是騎著蜻蜓式的電動車慢悠悠地前往超市。


    ☆☆☆


    餅年前超市的擁擠程度大概只有沙丁魚罐頭可以相提並論,江果在窒息前終于擠出超市門口。手里邊大袋小袋,本來只想買些丸子、方便面之類可以解決民生大計問題的垃圾食品,但看了黃連特產,又忍不住買了些,想過幾天回老家帶些去,畢竟父母在這待了大半輩子,對這些東西還是很喜好的。


    “江小姐。”


    提著一大堆東西找著自己的小蜻蜒,不意一聲呼喚鑽進耳朵,眼楮比耳朵更快判斷來者是誰,江果抬起頭就笑,“韓經理,真巧。”


    “需要我幫忙嗎?”韓睿陪著一位老婦人,大概是他母親吧。他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譏誚。


    而老婦人的態度卻熱情得多,“江老師,好久不見了。韓睿,快去幫忙。”


    江老師?已經要溜出口的拒絕轉為疑問,江果看著對方,“阿姨,您見過我?”


    “以前江老師教過我們家小語。”推著兒子接過江果手中的大包小包,老婦人一時熱情得無以復加,嘮嘮叨叨地說著以前的事,但江果卻完全想不起來。


    走到停車的地方,把東西全部綁好,江果向兩人道謝。


    “走走吧。”韓睿忽然建議,譏誚的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只是眼楮里似乎還有著讓人忐忑的東西。


    江果忽然不好意思拒絕,“嗯。”她點了點頭,兩個人肩並肩地往前走。


    “楊主任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出來買東西?”


    江果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剛才隱約升起的好感又消失殆盡。這個人,似乎每一個問題,都喜歡直接逼問隱私。沉吟了片刻,她淡淡笑著回答︰“韓經理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和楊歌沒有關系啊。”


    可以明顯感覺到韓睿又出現的譏誚,這個詞語雖然在言情小說里經常出現,但真正表現在眼前,江果仍然有不適應的感覺,正想笑笑地岔開話題,便又听到韓睿開口︰“那麼……”他似乎有什麼要問的,頓了頓,又道︰“江小姐,明天請你吃飯吧?”


    咳咳……江果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轉身看他,他和楊歌對沖嗎?為什麼每次的邀約都要湊在一起?艱難地尋找著理由,江果瞧著眼前的男子,“我和藍藍約好了”


    “是嗎?”韓睿似乎在笑,像在思索什麼,然後開口︰“其實,你可以不要拒絕得那麼早。”


    不拒絕?腳踏兩條船嗎?不對,江果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那也得要有兩條船才可以了,難道那個不知道究竟打著什麼主意的楊歌,也可以算是一個嗎?


    ☆☆☆


    次日早上被手機吵醒,覷見沒關密的簾子外邊天色還是暗暗的,江果連眼楮都拒絕再睜開,整個人縮到被子里不肯接電話。那麼早,除了藍珊舞那個白痴,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手機響了足足三分鐘,終于無可奈何地停下,江果微微露出一抹笑,但得意的神色還沒有完全顯露,鈴聲又不要臉地響起來。


    江果怒氣沖沖地半坐起打開手機,沖著另一端的人大喝︰“死女人。你不要命了是吧!你要瘋也不要早上瘋啊——我要睡覺!


    清晰的笑意傳來,手機那頭的人嘆氣後開口︰“果果,是我。”


    罵過人倒回床上準備繼續做夢的女人終于愣住了,回想剛才大罵的內容,幾乎汗死,“呃,楊歌啊,那麼早打電話干嗎?”


    “早嗎?”電話那頭的人神清氣爽道,“公雞已經叫了,鬼也已經回家了,再不起床太陽就要曬了。”


    這樣的話應該是要很親近的人才好調侃的吧?江果扯了嘴角僵硬地一笑,四肢著床地爬出被子,揉掉眼角的污垢後才又對著電話發問︰“你在哪里?”


    “你樓下。”喇叭聲呼應性地響起,楊歌氣定神閑地催促,“可以請小姐您稍微快點嗎?”


    江果的聲音干澀澀的,身體也是懶洋洋地沒有力氣,像呆子般地坐了半天才“哦”了一聲掛掉電話,然後慢慢穿衣、刷牙、洗臉。


    ☆☆☆


    車里的暖氣開得足足的,讓剛剛因為洗冷水臉稍微清醒一些的江果又有些暈乎。接過楊歌遞來的卷蒸、油餅、杯裝豆漿默默地吃著、咽下最後一口後才發問︰“這不是去北祈山的路吧?”


    “現在才發覺?”楊歌扔了一張濕紙巾過來,“我估計你路痴的本性一輩子也不可能改變。”


    可不可以不要裝成那麼熟的樣子!江果讓這句話在舌尖上繞了又繞,終究還是沒有吼出。幾年來,脾氣已經給磨礪得沒有任何稜角,這樣的斥責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嘴中。


    “是嗎?”將頭扭向車窗一邊,江果淡漠地答話,“上次放你鴿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中午我請客算是賠罪吧。”話一出口就覺得太過疏離,像還在計較著什麼似的,暗暗地嘆口氣,又笑著轉回頭,“外邊不是很好嗎?楊主任為什麼會想調到H城呢?”


    “中午嗎?估計還在山上。到了。”不回答,楊歌拉開車門,“今天我們從北面上去。”


    ☆☆☆


    北祈山,黃連縣內最高的一座山,據說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登上峰頂,可以俯瞰黃連周邊四縣的風光,有著“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


    江果跳下車,搓著手仰頭看掩映在雲霧間的頂峰。山風冷颼颼的,吹得人的臉似乎生痛起來。會答應在這樣的天氣里和楊歌來爬山,自己還真是白痴。回頭看罪魁禍首,才發現那個人今天一身白色的休閑裝,背著一個大大的登山包,在一片山林間,倒真有幾分瀟灑的樣子。


    “楊歌,看什麼?”出了車子那種狹小的環境,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不少,也不再刻意地叫“楊主任”這樣的稱呼。


    “沒有。”楊歌率先前行,走了兩步又回頭笑著開口︰“如果你今天爬山能夠勝我,我給你介紹一本新、”


    “好啊。”江果順口應了一聲,心中卻在暗想——現在自己哪還有時間看什麼,無非也就上班的時候順便掃兩眼那些輕松的小筆事罷了。以前一天看幾百萬字文的時候,已經不可能再有了。


    沿著小道上山,轉了幾圈後,路旁的景色漸漸地開始有了變化。路邊長勢凶猛的苔蘚上蓋著的霜由薄到厚,水溝里的山泉也似乎夾雜著細小的冰粒,溫度顯然比城區低了數度了。


    “江果。”楊歌忽然開口,“很久沒有爬山了吧?”


    “沒有。”江果看著他一臉輕松的樣子,恨不得把他抓過來爆打一頓,“沒時間,也懶得動。”


    “好像也很久沒上論壇了?是不是?”沒有特指,但雙方都知道說的是他們彼此都有著興趣的銀英聯盟。


    “哦。”江果回答,自從分手後,就沒有再用菲艾多?克斯拉這個名字登陸過,偶爾上去瞅瞅,也是隨便看一眼就關了頁面。因為當年在一起的時候搞得轟轟烈烈,連照片都興致勃勃地發上去給所有人看,分享自己的幸福。到了勞燕分飛的時候,卻畏懼起別人的問話,索性消失算了。


    “那是什麼?”江果指著山林中掩映的一角屋檐道。


    “去看看。”楊歌拉起她的手,帶著她急奔,連拒絕的時間都不給。


    “涌泉寺。”停住腳步,楊歌看著門前金匾道,“好像香火不太盛的樣子。江果,進去嗎?”他回頭詢問。


    “好。”順勢將手抽離他的掌握,江果一馬當先,到佛前跪下,低聲禱告。


    走出涌泉寺,兩人繼續向上爬行,曲曲折折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只覺得山風愈發凜冽,山邊的樹也漸漸稀少,雖然已近中午,卻似乎沒有比清晨出門時暖和多少。


    轉過最後一道彎,攀上一塊巨石,兩人不約而同地對看一眼,心中同時冒出了兩個字︰到了!


    “山登絕頂我為峰”,放眼四眺,周圍幾個縣,幾千里的土地都在眼前。


    居高臨下的感覺是很興奮的,江果一時間難以自已,伸手一抹額上的汗,大叫出聲︰“啊——啊——”平時需要顧及周圍人的想法,這時候沒有別人在旁——奇怪,為什麼會有沒有別人這個想法呢"!楊歌和她根本是沒有關系的個體啊。轉頭看向對方,才發現那個家伙也在一邊笑。


    “在嘲笑我?”她斜眼跩跩地發問,伸腿作勢欲踢,在即將觸網前又收回,因為忽然想起不是六年前。


    “在我遺囑還沒有寫好之前,我一般不太可能做這樣冒犯大顏的事。”楊歌伸手拍拍她的肩,“剛才在廟里你祈禱些什麼?我記得你是無神論者。”


    “在我死之前,都不要給我定性。”江果悠閑地站在山風里,長發在肆無忌憚地飛揚,“我祈禱的內容是賺錢、多多的錢。”


    一時忘記揮開楊歌的手,江果展出美麗的笑容,“那你剛才祈禱的是什麼,上上簽上又寫啥?”


    “我要當個養豬專業戶。”楊歌笑著回答,神色里有幾分玩笑,“簽上應承了我的要求,不過必須用九斤香油當回報。”


    “切,不知道這該算賄賂還是工資。”江果拍手轉身,“下山吧。我請你吃飯。”


    ☆☆☆


    三四層的小房子,最簡潔的裝修,不像是飯店,倒像是蓋來自己住的。江果詫異地向楊歌看去,“你常來?”


    “不是。”楊歌笑笑,“路過這里的時候注意到的。想試試新的口味,所以拉你一起來。”


    房子後邊別有玄機,競然是用粗大竹子釘成的尖頂房屋,實在別有情趣。房間里釘了一圈粗布擋風,方形的小竹桌,仿成樹墩地放置在屋子的中央,小小巧巧的,很是有些味道。


    “不錯啊。”江果贊嘆著,心想以後請人吃飯就帶到這里好了,雅致又大方。


    “知不知道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楊歌問道。


    “哦?”江果微笑道,“楊歌你別耍我。”語氣溫婉宜人。


    伸手撩開粗布簾子,楊歌站在小屋門外等她出來,“你看。”他伸手指著不遠處。而江果也淡淡笑著和他站在一起,順著他的手看。


    “情人谷?”像是好笑似的念出聲來,雖然是反著的字,江果仍然輕松地辨認出,不過笑聲馬上止住,沉思著看著楊歌一眼,心想如果他在這個時候表白,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手段拒絕。


    “是啊,情人谷。”楊歌用一種類似詠嘆的調子開口,“所以……”


    所以什麼?江果淡淡笑著看他,心想想好的拒絕話語果然可以派上用場,只是可惜了點好的滿桌菜。


    “所以……”楊歌好笑地又重復了一句,卻不繼續往下說,過了片刻才道︰“所以如果你請人來這里吃飯,千萬單對單就好。”


    意思就是現在的場景最適合了?預備好的語言沒有用上,江果哼哼一笑,卻又想起似乎不太該用這樣的情緒對待眼前這人,連忙又微微地笑了,“多謝楊歌你提醒了。”


    又用那麼客氣的口吻?楊歌大步走進屋子里坐下,低下頭研究桌上的竹節,半天才又抬起頭看還站在屋外的江果,“進來吧。”


    “哦,好。”江果扯了扯嘴角算是笑。


    菜送進房間,江果習慣性地笑著分調料,“你喝什麼酒?”一句殷勤的問話,順口就溜了出來。


    “紅的。”楊歌按住她的手,嘆氣,“好歹我一個大老爺們在這,你就不能讓我效勞一次嗎?”


    “謝謝。”低垂的眼抬起看他,笑了笑,江果抽口自己的手坐下,“我習慣了。”又忘記拒絕他的踫觸了,江果無意識地拿起筷子咬,手背的溫度為什麼那麼高?是他的體溫還殘留還是自己麻木了觸覺?


    水煮牛肉、片鴨、草菇肉了、冬酒釀雞湯外加一個醋溜大白菜。


    幾乎吃干淨了才想起這些全是自己的最愛,奇怪地“嗯”了一聲看向對方,這幾年的口味有劇變,愛吃什麼他應該不知道才對,難道自己身邊有內奸?頭腦越來越熱,似乎沒辦法集中精神思考事情,左手穿過發按著額,不經意間才發現門邊竟然放了三支碧綠色的紅酒瓶。


    “我們竟然喝了三瓶?”不能置信地叫出聲,江果呼了口氣,雖然還在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中,但是——自己究競是怎麼把這幾瓶酒喝下的?TMD,她翻開手機看時間,短短一個半小時就有這樣的成績?她在跑業務時也沒有那麼拼命!


    “不要那麼激動。”斜了她一眼,楊歌的臉也有淡淡的紅暈,“拼銀英知識我們互有輸贏,三瓶酒絕對不是只便宜了你一個人。”


    “哦。”一定是有點醉了,要不怎麼會覺得楊歌斜自己的那一眼實在很有味道,跟《陰陽師》里的晴明有得拼,只不過一個陽剛一個柔媚罷了。不過喝酒真是有狀態的,像這樣爬山消耗了大量體力後,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你去哪里下的銀英手機鈴聲?”忽然之問,楊歌發問。


    “哦?”回答了他的問題,才想起他這話里蘊涵的意味,連忙抓起自己的小包,果然見手機上的七彩燈流轉光芒。


    “喂,你好。”依舊是溫婉柔膩的開篇,江果握著電話,向楊歌送了一個歉意的眼神,“我不在家,對,和朋友在吃飯。”


    楊歌泰然自若地繼續飲酒,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子盛上紅色的液體,真是好看。


    說話聲音微微放低,江果看了楊歌一眼,站起身走到小屋外。


    “我這里也有朋友啊!"陡然提高了聲音,江果的聲音穿過薄薄的粗布進屋,“我真的不想去。”深呼吸,情緒像被刻意壓制著,薄醉的女人在風中收斂了自己已經很久不曾出現的脾氣,“我喝得已經有點多了,而且現在在城外…??”


    竊听到這里就結束,楊歌凝著神默默地看著猛地掀起簾子進來的女人,對方的臉色有點蒼白。


    “楊歌。”江果微微抽著嘴角看著他,眼楮里微微有著尷尬的色彩,“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去?”


    好脾氣地一笑,楊歌站起身道︰“走吧。”他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問。


    “一百六十元,多謝惠顧。”老板娘的笑容真像一朵花,江果付錢的手卻被人按住。


    “我來。”楊歌迅速地掏錢結賬,“一男一女出來約會,沒有叫女士買單的道理。”


    約會?誰跟誰?江果此時卻沒有糾纏這個的心思,看著他眼明手快地付了錢也來不及阻止,看著他索要發票卻冷淡地發問︰“要發票有什麼用?報銷嗎?”


    打開車門,把江果推了進去。楊歌微微笑著回答︰“我不做那樣的事。只是不想縱容偷稅漏稅。”


    微微一笑算是回答,江果臉上的蒼白似乎有些好轉,“對不起。”忽然輕輕說了這樣一聲,在對方詫異的時候,她掏出粉撲、唇膏開始化妝。


    為她打開頂燈,楊歌看著前方問道︰“送你去哪里?”


    “明月心大酒樓。”畫著唇線的女子淡淡笑了笑,定好了妝,江果將頭轉向車窗一邊開口︰“像不像應招女郎?


    在這一瞬間,楊歌忽然覺得她蒼白得不能直視。沒有回答,楊歌忽然停下車,在她奇怪地轉過臉時,輕輕在那美麗的臉上印了印,柔聲開口︰“你永遠最美麗。”


    身子猛地僵硬起來,江果抽出紙巾按著眼楮,過了半晌後輕輕笑道︰“準將閣下,你弄壞我的妝了。”


    “想得美梳頭店。”目視著遠方,指示著方向,江果向他嫣然笑,“我想先去梳個頭。”


    “哦。”楊歌回應,接著掛擋、加速,銀藍的小車像風一樣快。


    “謝謝了。”踏出車門,江果眼楮里的神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遲疑了一會又開日︰“以後不要見面了吧。”這樣的狼狽,一次也太夠。


    “怎麼可能?”楊歌修長的身子也從車子里鑽出來,笑笑地看著對方說,“果果,你還沒有給我一個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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