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不下臉來——


    項旭暴躁地叼著煙，將尼古丁吸滿胸腔。


    今天網絡和報導媒體果然如他們預期般沸沸湯湯，引起民眾高度關切的，除了來勢洶洶的PS2游戲“戰神”外，還有昨天在“項頂科技”大樓禮堂，莫名其妙的獻吻。


    他真的把事情搞砸了，小陽今天一早拿著早報追著他吼，他知道他一時的任性，害得他們策劃已久的盛事成了四不像，雖達到吸引人潮的目的，但大家注意的，卻不是他們精心制作出來的“戰神”，而是把焦點放在Athena。


    網絡族紛紛在留言版上留言，打探項旭與Athena的後續發展，似乎大家都覺得“旭陽”的工程師項旭和那優勝者Athena是一對的。


    “他媽的！”他煩躁地爆吼了聲。


    他除了搞砸昨天的發表會外，還把雅典娜逼到那種地步，這算不算是變相的也把他們之間還沒開始的關系給搞砸了？


    心底莫名地浮現想見她的，看看她也好，但是他拉不下臉。


    他要以什麼面貌、什麼身分去見她？項旭不停地反復問著自己，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你干麼抽煙？”葵難得板著面孔對弟弟說話。


    “葵，阿旭只有心情煩的時候才會抽煙。”項陽也在生氣，他不爽地用鼻孔哼了聲。“逃避現實。”他辛辛苦苦地寫那些程式是為了什麼？早知如此，那什麼大賽根本就不用辦了！他真是被阿旭氣死了。


    “阿旭哥哥，你很煩嗎？”小潔是唯一對項旭和顏悅色的人。“你為什麼不去找雅典娜姊姊，跟她說對不起呢？”單純的她直覺想到的，就是做錯事情要說對不起，可為什麼阿旭哥哥不去跟雅典娜姊姊說一聲對不起呢？


    “小潔，死不認錯這種行為，你千萬別學。”葵狠狠地瞪了項旭一眼，溫柔地對小潔笑道，完全是兩種態度。


    “噢。”小潔乖乖地點頭說好。


    “小潔，我們吵架絕對不會像這樣子，男人嘛，先讓步又不會死。”項陽這話雖是對小女友說，但內容是針對項旭而來。


    “大丈夫能屈能伸，對不對？”小潔笑問。


    “好聰明，來，我親一個——”項陽不在乎一旁有人看，捧起她的小臉，輕輕地啄吻她粉女敕的唇。


    “小陽，小潔是女孩子，不要在別人面前吻她，她還小，會不好意思。”葵忍不住講了弟弟兩句。


    “葵，你自己還不是在小潔這年紀就和迪恩吻得死去活來。”項陽抱著小臉羞紅的小潔，恥笑姊姊。“而且還是吻給全世界所有人看。”他指的是大大小小鎊個葵和迪恩熱情擁吻的廣告。


    “那是工作！”葵嚴正聲明。


    “呵，最好是沒有私心的工作態度啦！”項陽笑到流眼淚。


    葵被他惹毛了。


    “我要回巴黎了啦，氣死我了。”葵說不贏弟弟，孩子氣地轉身就走。


    “葵姊姊，我們一起回去。”小潔小跑步地跟上。


    項陽傻眼。“小潔，為什麼你還要去巴黎？”他完全忘了小潔學業還未完成。


    “要上課啊，杰瑞哥哥只幫我請半個月假而已。”小潔笑著朝他揮手道別，“拜拜。”


    才相聚幾天又要分開，而這些時間里，他大半的時間都被工作佔據，才想今天工作結束，他可以好好地和小潔約會，結果，她卻說要走了？！


    晴天霹靂！


    “奇怪。”葵越想越不對勁，轉過頭來，氣沖沖地步向坐在辦公桌後一臉煩躁的項旭，急驚風地搶過他手指夾著的煙，捻熄。“我怎麼有你這種笨弟弟！你不會找借口去見雅典娜嗎？你不是很聰明嗎？你不會想一下啊！”非要人點醒才知道要行動，笨弟弟。


    “借口？”項旭透過煙霧看見姊姊怒氣騰騰的小臉，一陣迷惘。


    他要用什麼借口去見雅典娜？她說得容易！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葵真是恨鐵不成鋼！


    “就連我擺臭臉給迪恩看，他都可以不辭辛勞地大老遠飛來台灣找我吵架，為什麼你不會動動腦？找話講啊！想想辦法啊。”阿旭不像是對女孩子沒轍的人，怎麼現在反應這麼差啊？！


    “想辦法？”項旭腦中閃過一絲靈感，他突然想到雅典娜的工作環境——急診室。


    他有好辦法了！雖然這主意很爛，但狗急跳牆，管不了其他了。


    “項陽，我有事必須請你幫忙。”項旭一躍起身，精神奕奕得不像剛才煩躁得快得躁郁癥。


    “什麼？”項陽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傻傻地看著表情生動的項旭。


    “扁我。”他指著自己的俊容，一臉的認真。


    “什麼？”項陽挖挖耳朵，懷疑自己听錯了。“你再說一次。”


    “扁我。”項旭認真道，語氣中充滿了不容拒絕。


    “神經病！”項陽直覺他瘋了。“扁你干麼？”


    葵見這怪異的場面，不禁愣了下，後來才明白項旭的用意，不禁搖頭失笑。


    苦肉計，虧他想得出來！


    “雅典娜好像是急診室的醫師。”葵說道。“小陽，你要用力點才逼真，最好見血。”她血腥地建議著。


    項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他詭異地笑開，慢慢地卷起袖子。“小潔，你跟葵去買衣服，快點。”難得準許女友跟姊姊走，他心中燃起莫名的興奮。


    現在的暴力場面不適合單純的小潔，他不要她看見他暴力的一面，所以得先打發她走。


    “買衣服？”小潔愣愣得不明所以。奇怪，為什麼陽要她去買衣服？


    “他們有話要說，小潔來，姊姊帶你去Shopping。”葵笑眯眯地牽著一頭霧水的小潔離開，留下他們兩兄弟。


    直到她們兩人走遠後，項陽才伸展四肢，開始暖身。


    “你確定？”他朝空氣揮了兩拳，為求保證地再問一次。


    一旦他動手了，就再也來不及了。


    “確定。”項旭閉上眼，充滿了壯士斷腕的決心。


    “好吧。”扭扭手腕，項陽笑了。“你不會還手，對吧？”


    “對。”項旭承諾道。


    “那好吧。”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得罪了。”


    項陽虎虎生風地出拳，項旭閉上眼楮承受——


    ☆☆☆☆☆☆☆☆☆☆


    看見病歷上的名字，雅典娜有一絲閃神。


    “他來干麼？”她沒好氣地問。


    “急診室能干麼？”小蜜嫌惡地回答。“他怎麼跟急診室這麼有緣啊？”陰魂不散的家伙。


    “你先去看看，我把這里的病患處理一下就馬上過去。”她交代完後，加快手上的動作，替一名剛才車禍受傷的少年處理大量出血的傷口。


    “好。”小蜜領命離去。


    鼻青臉腫的項旭坐在病床上，等著雅典娜的出現，結果——等到的人不是她，而是凶悍的小護士。


    “你又怎麼了？”小蜜不耐煩地問。


    “他被我打。”項陽在一旁開心地微笑道。


    “又沒怎樣，為什麼要掛急診？”小蜜冷笑著覷了眼俊臉瘀青的項旭，不屑之意不言而喻。


    笑死人了，連點傷口都沒有還敢來掛急診。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馬上出院嘍？”項旭精明地問。


    “廢話！”她一看就知道這人是針對雅典娜來的，哼！想也別想！


    “如果我離開後發現我內出血，請問——你要負責嗎？”他聰明地反擊。


    “我……”小蜜被問倒了，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不敢擔這麼大的責任，畢竟人命關天啊。


    “既然不能負責，那就請你叫醫師來替我診治，不要杵在那邊像個木頭！”項旭犀利地罵道。


    “你——”她握著小拳頭，恨不得沖上去掐死他。


    “還有話要說？呵，貴醫院的醫療資源還真是充足啊，原來醫護人員可以在工作時間聊天打屁，這里好像是急診室吧，我可是開了眼界。”項旭的嘴上功夫不是假的，欺負起人來可是不留余地的狠。


    “然後呢？”清冷的嗓音突然冒出來。


    “我——”項旭還想繼續滔滔不絕地長篇大論，但看見來人後，立刻把聲音吞了回去。


    雅典娜睞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拿起听診器診斷。


    她只听見他正常的心跳，沒有奇怪的聲音，只是，心跳聲越來越快而已，她忍住不噴笑出來，力持表面上的鎮定。


    “小蜜，推他去照個X光，然後推到手術房，交給葉主任去處理。”她簡單下了命令，閃人。


    “手術？！”項旭不禁語氣高了八度。“什麼手術？”


    “你不是怕會內出血嗎？”雅典娜正經地回答。“抱歉，我醫術不精，查不出您的病因，只好請我們醫院里最有名的醫師替你看診。因為我怎麼也看不出你的病情，除了你臉上的瘀青需要上藥外，我想我下的診斷是——你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們急診室的醫師都很閑嗎？這種小傷口不會自己上藥啊？項先生，你不要把我們醫療人員當白痴耍！”中氣十足地吼完，雅典娜覺得神清氣爽，這種感覺真好。


    “我想跟你談談。”被吼後，項旭笑臉迎人地對她提出邀約。“你幾點下班？”


    “我——”她差點就直接應好。


    雅典娜因這反射性的反應嚇出一身冷汗，耳邊傳來母親臨去前耳提面命的話。


    不準你太快原諒他！要折磨他！


    就算她私心里真有那麼點想原諒他，但想到跟媽咪的賭約——


    媽咪真不愧是媽咪，姜還是老的辣，被她料中了！沒有想到他第二天就出現在她面前，驚訝尚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她覺得她扳回了一城。


    但是，她想到今天來上班時，同事們對她露出詭異的笑，她就一肚子火。


    此仇不報非美女！雅典娜暗暗地咬牙。


    “關你屁事？”直接潑了他一盆冷水，她轉身就走。


    項旭傻眼，他被拒絕了？


    “喂，就這樣？”他不敢相信地追問。


    “無聊。”雅典娜瞪了他一眼後走人，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項先生，請到二樓去照X光，拿著X光片到五樓去找那位權威醫師。”小蜜把病歷丟給他，得意洋洋地揚起嘴角笑著。


    “我可以請問一下嗎？”在一旁看戲笑得差點肚子痛的項陽舉手發問。“孟醫師推薦的權威醫師，是哪一科的權威啊？”


    “精神科。”小蜜解開謎題。“專精妄想癥的患者。”


    項旭、項陽聞言一愣，前者是臉綠了，後者是笑得流眼淚。


    “哈哈哈哈——”項陽笑得一點形象也沒有。“阿旭，老天爺果然有听到我對你的祝福。”


    阿旭喜歡上的女人果然很難搞，她一點機會也不留給他耶！太酷了。


    項陽決定喜歡這個孟醫師，她竟然沒有被阿旭的笑臉勾去心魂，厲害！阿旭最常以他那看似無害的笑容引女孩子上當，孟醫師果然有雙雪亮的眼楮，呵呵。


    “閉嘴。”項旭沉聲道，並以凶惡的眼神瞪著大笑不止的弟弟。


    讓他逮到恥笑自己的機會，真是的……


    算了，反正糗都出了，不差下一回。


    被狠狠消遣一頓的項旭反而斗志高昂，期待起下次與雅典娜的會面。


    來到我的世界後，休想全身而退，Athena。


    ☆☆☆☆☆☆☆☆☆☆


    下班後回到租賃的小鮑寓，梳洗後，雅典娜來到筆記型電腦前。


    經過昨天那場鬧劇，她也無法抗拒“旭陽”的誘惑力，唉，她就是這麼沒有定力。


    點了下滑鼠，她看見自己的名片簿中出現了一個新的朋友——“旭日東升”。


    “什麼鬼？”她移動滑鼠，點開“旭日東升”寄來的郵件，頓時讓她傻眼。


    整封信寫滿了“對不起”，英文、中文、法文、德文、日文……她相信全世界的語言都在這里了，每一種語言全代表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是誰啊？”她滿月復狐疑，那個“旭日東升”的旭字，讓她想到項旭，“不會吧？！”立刻點開他的個人資料，只看見簡短的——“旭日東升”，九十五級，線上。其他一片空白。


    “九十五級？這絕對是那家伙！”雅典娜生氣把他從名片簿中刪除，沒想到才剛刪掉，他又出現，刪掉，又出現……


    這家伙動了什麼手腳啊？！她越玩越生氣。


    “收到我的信了？”熒幕上突然出現這一排字。


    她瞪著熒幕，就是不回話。


    “別這樣，我都說對不起了，雅典娜。”


    她可以想像他討好的語氣，但她必須狠下心來不理會他。好，就這麼決定，她移動滑鼠，開始今天的游戲。


    他有辦法隔空與她對談是他的事，她可以不理會，管他的，隨他去跟空氣對話吧。


    在線上，她遇到了遠在加拿大的姑姑和女乃女乃，帶著她們在游戲里玩，就是不理會苦苦哀求的項旭。


    泵姑和女乃女乃加入Athena的隊伍，她開始帶著女乃女乃在網絡世界中殺敵打怪。


    “奇怪，Athena，你今天打字的速度變得好慢。”女乃女乃好奇地問。


    以往雅典娜打字的速度不會像今天這麼慢，她是怎麼回事？


    “有嗎？”雅典娜反問，心底暗暗咒罵，都是項旭，熒幕上一直冒出對話，他的話就佔了大半篇幅。


    “有，Athena，你在忙嗎？”姑姑溫柔地問。


    “沒有﹀△﹀”雅典娜打了個鬼臉。項旭一直跟她說話，但她死也不理。


    “Athena，賈斯汀還是不肯跟你說話嗎？”女乃女乃問道。


    “對，爹地氣得不輕。”想到固執的爹地，她不禁嘆息。


    “嫂嫂好可憐，你媽咪還好嗎？”姑姑擔心起瘦弱的嫂嫂是否能禁得起哥哥的牽怒折騰。


    “我不知道，爹地一听到我的聲音就掛斷電話，不听我的解釋。”雅典娜好委屈地向遠在加拿大的女乃女乃和姑姑訴苦。


    “為什麼你父親會掛你電話？”項旭急急忙地打上。


    這一句話讓雅典娜愣住。


    “他為什麼看得到我和別人的談話？”噢，該死，她竟然沒有想到他就是游戲的設計者之一。


    “Athena、Athena、Athena。”酷女乃女乃開始呼喚久久未回話的孫女。


    “你今天真的怪怪的，Athena。”姑姑確定道。


    “快說，Athena，為什麼你父親會掛你的電話？”項旭打字的速度如此之快，可見他內心著急的程度。


    雅典娜仍舊不理他，任憑他苦苦迫問就是理也不理。


    “是因為你爸爸的關系嗎？Athena，別擔心，你爸爸只是在氣頭上。”女乃女乃以為孫女因為兒子的怒氣而心情不佳，故而安慰道。


    “你爸爸生你的氣？”項旭再問。“怎麼回事？雅典娜，不要不理我，快告訴我啊。”


    雅典娜看得差點吐血。“他有病啊！”真煩，不想理他還一直在那邊講、講、講。


    “看這情形，我真為你擔心，Athena，你不會永遠都不能交男朋友吧！”姑姑不免為她擔心起來，她那怪哥哥，對女兒的佔有欲簡直是令人發指。


    “無所謂，我一個人也滿好的。”雅典娜無所謂地回答。


    “你哪有可能一個人？你會嫁給我。”項旭對自己極有自信。


    “神經病！”雅典娜被項旭搞得心煩，暗暗咒罵。


    “你還不肯原諒我？”項旭低頭求和。


    “女乃女乃，我現在帶你們去打C級妖怪，要多打幾次，你們才會升級哦。”雅典娜不理會項旭的叫囂，帶著家人在網絡上快樂地殺妖砍魔……


    雅典娜把他當隱形人，並沒有讓他生氣跳腳，他只是笑。


    越生氣表示越在意，很好。


    和雅典娜打了個招呼，項旭下了線。


    他將手提電腦關機，收拾好，坐在咖啡廳位置上喝光冷掉的咖啡，笑看對面巷子里某棟公寓三樓露出暈黃燈光的窗戶。


    她應該被他氣餓了吧？買點東西給她吃吧，嗯……他想想，臭豆腐好了，臭得有勁，嗯……


    如果他們等一下接吻，那味道會不會很惡心？


    結果，他被轟出來，連人帶宵夜，他沒有踏進美女香閨的機會，所以什麼如果吃臭豆腐接吻味道會很惡心，完全是多想的。


    她連面也不給見，他確實是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