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女孩自責的低泣聲充斥在急診室內，哀哀啜泣，讓人听了好不心疼。


    項旭頭大地看著眼前咬著唇掉淚的嬌小女孩，不禁嘆息。


    “沒有關系的，小潔，不要哭了。”他第N次向女孩重復這句話，要她不要哭。


    “嗚……阿旭哥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受傷的，嗚……”名喚小潔的嬌小女孩有著純然西方的面孔，說出口的卻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小潔，這沒什麼，男孩子皮硬肉粗，不差這一摔。”項旭溫柔地哄道。


    “可是……”小潔眼眶中的淚水如水龍頭般往下掉。“可是你受傷了啊……嗚，都是因為我……”


    又來了——項旭翻白眼。


    今天在家時，他一時興起惡作劇的念頭，趁小潔在廚房做菜給項陽吃，要給他一個驚喜時，他不知道哪根筋犯賤，出聲嚇專心做菜的小潔，造成現在這種情況。


    所以，壞事是做不得的，現在身在急診室的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一聲小小聲的“哇”，讓小潔捧在手上努力攪拌的玻璃碗，一個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應聲而裂。


    項旭很倒楣的被碎片攻擊，劃傷幾道小口，最衰的還在後面；小潔一時心驚，忙不迭地蹲下來收拾碎片時，他心虛的也蹲下來幫忙，結果，慌慌張張的兩個人，又因為突然同時蹲下來的撞擊力，導致兩人雙雙跌倒。


    小潔還好，只是擦破了皮，項旭就比較嚴重了。


    那些碎片刺進他的小腿，頓時鮮血流滿地，嚇得小潔臉色蒼白。


    所以說做人啊，不能太壞心，看吧，現在在急診室里等包扎的人，就是惡作劇的項旭，除了腿上的痛楚外，小潔哀淒的啜泣聲，項旭只覺頭皮發麻。


    他完了。


    “唉——”第三度嘆息，看著拼命掉眼淚的小潔，項旭開始思索向弟弟項陽解釋的說詞。


    但，他怎麼能說呢？他是因為惡作劇不成，把自己搞成這樣，還毀了他們的晚餐約會，他肯定，依小陽那有異性沒人性的性子來看，小陽會氣得掐死他。


    “阿旭哥哥，對不起，嗚……都是我不好，我太大驚小敝了。”小潔自責不已地道。


    “小潔，我講了很多次，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活該。”


    “可是你流好多血。”小潔含著淚說道。“廚房的地板都是血，好可怕。”


    單純的小潔直覺想到，若項陽回來看見地上的血跡，不知道會有多擔心，而且，若他看到阿旭哥哥受傷了，會不會很生氣？


    都是她不好，如果她抓穩玻璃碗，就不會這樣了。


    “流一點血死不了人。”項旭蒼白著臉笑著安撫。老天，傷口一直抽疼，這里不是急診室嗎？怎麼他血都快流光了，也沒見一個醫師或護土來幫他清理傷口？


    “一點血？可是阿旭哥哥，你的臉色好蒼白。”小潔指出他臉色不對這個事實。


    項旭很想翻白眼，直接昏死過去省事，這個小潔……真是讓人氣到無力，看見他臉色蒼白，不是應該要趕快去找醫師來急救！


    天，他很有可能成為台灣史上第一個因為被玻璃碎片割了一個小傷口，而失血過多致死的案例。


    “小潔。”項旭扯出一抹難看的笑。“麻煩你去我找醫師好嗎？”


    “啊！”她這才反應過來，小臉上布滿“希望”。“我馬上就去！”說完，嬌小的身子立刻沖出，尋求醫護人員的協助。


    這個小潔哦……跟小陽在一起都五年了還是一樣，天真單純得讓人不禁想笑，但是啊——


    看得出來，二十一歲的她，被人珍惜呵護著，一副幸福到最高點的模樣。


    但還差了那麼一點，她的臉上稚氣十足，可見項陽還沒有下手——啊，不小心把他心里的邪惡猜測給泄漏出來，呵呵，這想法絕不能讓那見色忘兄的弟弟小陽知道，否則，他會被脾氣不好的小陽扁死。


    “噢——嘶——”他不禁嘶聲皺眉。慘，因為一時的邪惡念頭興起，讓他笑出聲來，不小心動到受傷的小腿，痛得他齜牙咧嘴。


    項旭的壞心再次得到報應。


    “在這里、在這里！”小潔急病亂投醫，隨便拉了一名護士來到項旭身邊。“拜托你，護土小姐，請你救救他！”


    “小姐，你別這樣，很難看！”被拖來的小護士試著扯回手，但嬌小可愛的小潔拉得很緊，她扯不回。


    “小潔……”項旭無力地嘆息，她那樣講，好像他真的快死了一樣。求你救救他？！這會不會太嚴重了一點？


    老天，他只是需要一名醫師幫他把傷口清理好然後縫合，這個小潔……會不會太夸張了？


    “阿旭哥哥，你很痛對不對？嗚……怎麼辦？”見項旭臉色蒼白，小潔完全被嚇壞了，急得又掉下眼淚來。“護士小姐，怎麼辦？請你救他，嗚……如果阿旭哥哥怎麼樣了，我也不要活了……”


    這話把項旭嚇了一大跳。“咳，小潔，事情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


    “我……我……”小護士被眼前哭得淚眼汪汪的女孩搞得不知所措，正慌亂之時，讓她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孟醫師！請你看一下這位病患。”


    小護士差點掉下感動的淚水。太好了，救星來了。


    一名身穿白袍，頸間掛著听診器的混血女郎，拿著病歷出現在項旭床邊。


    “醫師！”小潔看見醫師，眼淚更是狂肆飆下。“嗚……求求你救救阿旭哥哥……”一看見對方的棕發綠眼，小潔直覺以英語溝通。


    “不要哭。”孟醫師回小潔的是標準的中文，與小潔的中文口音極為相似，非常台北。“他沒事，幾個小傷口傷不了這個大男人。”她眼神輕蔑地瞄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男人，再看了下病歷。


    項旭，二十五歲——看不出來與自己同年。孟醫師撇嘴。


    她最討厭這種男人，女朋友哭得快斷氣了，他卻不會抱抱她安慰一下，展現紳士風度，真是不懂人家為他擔憂的心情。


    那女孩一看就覺得她單純，說過話後，盂醫師更是確定自己的猜測。


    這女孩太天真了，絕對不是這男孩的對手。這個叫項旭的男人，太陰沉、心機太重，絕對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察看了下他的傷口，孟醫師面無表情地朝小護士開口吩咐所需的器材，小護士開心領旨退下，不一會兒就送來了。


    先是一管很恐怖的麻醉藥。


    “這要干麼？”項旭尖聲問道。


    “你要縫傷口。”孟醫師冷聲回答。“不然你以為你是關羽？刮骨療傷不需要麻醉，還能談笑風生啊？”


    “看起來好痛哦。”小潔皺著眉頭，同情地看著一臉蒼白的項旭。“阿旭哥哥，你忍著點。”


    這醫師態度真差。項旭不禁皺眉。“你快動手。”他一定要投訴她！這醫師太差勁了。


    “阿旭哥哥，你不要生氣嘛……”小潔哀求著。“都是我不好……”


    天，她又來了！項旭受不了地翻白眼。


    “小潔，沒你的事，我講很多遍了！”


    項旭這沒耐心的一面，讓拿著針筒的醫師不爽到最高點。


    對女友沒耐心，罪加一等。


    不出聲通知要下針，孟醫師直接下手，扎得項旭哇哇叫。


    “喂，會痛耶！”


    “哼。”她冷哼一聲。“一個大男人這麼沒擔當。”說完拿起針和肉線開始縫傷口，動作之粗魯，讓人誤以為她在縫豬肉，而不是縫人的傷口。


    “喂——”項旭又有話說了。雖然打了麻醉不會痛，但看起來很恐怖。“你可以溫柔一點嗎……孟于飛醫師。”


    看見她胸口的名牌，項旭意外她有這麼男性化的名字。


    盂醫師朝他拋去一瞪，手上的針差點往他大腿刺去。


    “請叫我"孟醫師"。”她殺氣騰騰的模樣嚇到了一旁的小潔。


    “孟醫師，怎麼了嗎？”小潔擔心地問。“是不是傷口太嚴重要開刀？”


    項旭雖然被瞪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回應小潔。


    “我的傷口沒有嚴重到那種程度，小潔，你的擔心太多余。”


    “可是……你有流血。”她堅持他的傷口非常嚴重。


    項旭承認，他真的被打敗了。


    “小潔一定沒有受過傷。”絕對是這樣，不然她不會看到血就大驚小敝。


    “當然有哇，我騎腳踏車也會跌倒。”小潔的注意很快就被轉移了。


    “沒受過什麼大傷是一定的。”他笑笑地說。


    小潔雖是庶出，但也是貴族子女。


    英國奧塞瑪?佛斯伯爵的掌上明珠，就算初期不受重視，但也是備受珍惜的，現在加上那個紙老虎小陽的細心疼惜，哈！小潔被保護得非常好。


    “他那種傷口要開刀？別吧。”孟醫師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但事實上，她心想︰來最好，整死你這個愧對女友的混蛋！


    “孟醫師。”小護士見她拿著針開始出現詭異的情緒，連忙出聲阻止。“還有好多急診病患，請你快一點。”


    這個醫師聰明是聰明，但就是個性有些古怪，雖然外表長得溫柔漂亮，但整起病人硬是要得。


    “好哇，我會加快速度。”孟醫師嘴邊露出詭笑，看著手上的針，神情更顯詭異。


    這個醫師真的有問題。項旭吞吞口水，他真怕遇到壞醫師把他醫壞了。


    “麻醉藥的效力有這麼久嗎？”如果藥效退了她還沒縫完，那他不就痛死了？


    “有。”才怪。她在心底加上。


    她動作快速地“縫肉”，動作依然粗魯得像是在縫豬肉。


    項旭一共被縫了二十針，嘖，可見傷口之大。


    “好……”小潔吞吞口水，這個女醫師像跟阿旭哥哥有深仇大恨一樣，每一針都好用力，也很粗魯。


    這女醫師的舉止真教人發指！項旭等她包扎好了，忍不住出聲道。


    “孟醫師，你都這樣替病人縫傷口的？”太可怕了，影響病患心理。


    “怎樣，我有把你縫得很丑嗎？”她對他印象不好，直覺口氣不善。


    “不會，孟醫師縫得很整齊。”小潔贊同地點頭道。


    她看見了，很整齊的一條傷口，日後只消美容處理，一點疤都看不見。


    “那就好了吧？傷口三天不準踫水，請每天來換藥，好了，處理完了，請到櫃台拿藥。”孟醫師在病歷表上寫下處方。


    “好。”小潔專心地听著她的交代。“三天不踫水，每天換藥，OK。”


    “妹妹來，我跟你說。”孟醫師笑笑地朝小潔招手，在她耳邊咬耳朵。“你是他女朋友，我教你怎麼照顧他，讓他知道，他找到一個多好的女朋友，他"膽敢"不珍惜，會有很多男生喜歡你的。”碧綠色眼眸睨了眼病床上目瞪口呆的項旭。


    “我不是……”小潔驚恐地搖頭否認。


    “別怕，姊姊給你靠！”孟醫師豪氣萬千地說。


    項旭傻眼，這……這是怎樣？這位孟醫師剛才整他，是因為她以為小潔是他女友，而他態度不佳的關系……


    老天，誤會啊，他剛受的罪可冤枉了。


    “孟醫師……”方才被小潔拉來的小護士頭大地喊。“很多病人在等你去救他們。”孟醫師又來了，她能不能克制一下自己旺盛的正義感啊？


    “算了。”孟醫生打消替小潔洗腦的念頭，因為病人比較重要。“有機會再談。”


    “免了，別有這種機會！”項旭對這醫師超級沒好感。


    哼，害他嚇得半死，孟于飛，急診室醫師，他記住了。


    “孟醫師，我跟阿旭哥哥不是……”小潔急著解釋。


    “孟醫師——”小護士在一旁急得瞪眼。


    “好啦，你很煩耶小蜜。”孟醫師不耐煩地揮揮手。“如果他敢對你怎樣，沒關系，盡避來找我，我們醫院跟很多婦女團體有合作關系，當然還有警政單位。”


    她還以為他會對小潔動手……


    項旭氣到無力，真是他媽的，真想這樣吼過去。


    “醫師，你真的誤會了，阿旭哥哥不是——”


    “好了，我很忙，小蜜，給這個小妹妹一張我的名片。”模模小潔的頭，孟醫師交代小護士後，迅速閃離。


    “對不起——”小護士快哭了，為什麼醫院要這麼對待她？把她跟怪怪的孟醫師配成一組，嗚……她好可憐。


    “沒關系，我們也要回家了。護士小姐，麻煩你跟孟醫師講一聲，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是——”小潔正想解釋，一個如噴火龍般的吼叫傳來。


    “小潔！”


    “陽——”小潔看見一臉風塵僕僕的項陽，緊繃的情緒一放松，嬌小的身子直接撲進跑來的項陽懷里，害怕得哭泣。


    “你有沒有怎樣？”項陽快瘋了，急得立刻察看她有沒有受傷，確定她毫發無傷後，才緊緊地將嬌小的她抱進懷里。“你嚇死我了，廚房里那一攤血……”


    他嚇壞了，以為小潔受了嚴重的傷。那時，他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什麼，許久之後才想到她人一定在醫院，于是他立刻飛車趕來這間離家最近的醫院。


    “我沒事，是阿旭哥哥受傷了，他流好多血哦。”小潔的小臉皺成一團。


    “他哦。”項陽立刻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什麼沒事就好！”項旭不禁吼道。


    听小陽說那什麼話？女朋友沒事就好，他有事就沒有關系嗎？也不會關心他一下，這就叫做兄弟情，哼，真冷血。


    “你還有力氣吼，表示你滿好的。”項陽看也不看哥哥一眼，專心地看著眼前顯然被嚇壞的女友，神情充滿心疼。


    可憐的小潔，一定被嚇壞了，這阿旭實在太過分，沒事干麼流那多血嚇小潔。項陽把錯全怪到項旭頭上。


    “呃……”小護士一眼就看出不對勁的地方，孟醫師果然誤會人家了，小女生的男朋友現在才出現，床上那個並不是。“要記得拿藥哦。”講完這一句，她拔腿就跑。


    “真……真他媽的。”項旭真覺得自己今天夠窩囊，受這種傷還要縫近二十針已經很蠢了，剛才又被那女醫師整，虧她長得那麼美，可惜是怪人一個。


    “阿旭哥哥，對不起。”小潔懺悔地低下頭來。都怪她太愛哭了，任誰看了都會猜她跟阿旭哥哥關系匪淺，是她造成誤會，她不對。


    “不關你的事，是阿旭活該。”項陽沒有兄弟情份地說道。


    想也知道，依阿旭那精明的個性，哪有可能會沒事受傷？一定是他想嚇小潔不成，結果跌倒，哈，笨蛋！


    他在廚房看見滿地的玻璃碎片和攪拌還沒均勻的女乃油，表示——小潔一定被嚇到了，才會失手把碗摔破。


    阿旭太無聊了，活該進醫院。


    “我覺得那惡作劇真是劃不來。”項旭越想越不值。“嚇到小潔是達成了我的目的，但……受這種傷真是沒天理，剛還被那醫師誤會，害我被整，她在縫我傷口的時候，讓我覺得我是一只豬，她那手法，真的滿像在做什麼豬肉料理，還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我，只因她以為小潔是我女朋友，而我態度不佳，所以被整，這什麼跟什麼啊？！”他頓時無語問蒼天。


    “哈哈。”項陽沒同情心地大笑。


    “對不起啦……”小潔紅著臉道歉。


    “最嘔的是——”項旭看了她一眼，嘆息。“我受傷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還要開車載一個哭得快斷氣的小女生來醫院？”越想越覺得自己那個惡作劇太無聊。


    他受傷，他沒哭，反倒是毫發無傷的小潔哭得像個淚人兒，還要他這個受傷人來安慰哭得不能自己的她，依她那種哭法，難怪別人會誤會。


    “噗——”項陽噴笑出聲。


    他腦中浮現腳上的傷口痛得要死，卻還要當機立斷，開車出來看醫師的項旭，一路上還要安撫哭花臉的小潔，來到醫院還被怪怪的醫師整——


    “哈哈哈——”項陽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項旭無力極了，他這傷真夠冤枉的。


    但那個醫師——


    他眯起眼，孟于飛，非常男性化的名字，哼，孟醫師，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