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戰士 第9章(1)
用餐到一半的時候,谷哲安的手機響了起來。谷哲安對她點了一下頭,接起手機。
“喂,小阿姨。”谷哲安臉上露出笑容,“沒關系,不忙,您說。”然後用略帶抱歉的眼神看她。
看他邊講手機還得邊以眼神安撫她,趙晨曦不想讓他有壓力,跟他比了比洗手間的方向,起身離座。
自從決定和谷哲安重新開始,她便正式拒絕了薇若琳的合作提案,所以現在出現在這里的她,身分是谷哲安的女朋友。
對于合作破局,梁鴻波不無遺憾;不過在知道她和谷哲安交往之後,又有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意外驚喜,于是很快地向谷哲安推薦了旗下正在竄紅的女藝人,以一半的代言費用簽下了薇若琳的合約。
比哲安對沒與她簽成合約一點也不遺憾,他實話告訴她,這構想本來就是為了接近她而生,如今……如今自然不用了。
她相信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她安頓了谷哲安的心,也守住了對利瓦伊陽的承諾。這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不是嗎?
在洗手間待了七、八分鐘,不但上完廁所還補完了妝,她回到座位,谷哲安才剛講完電話。
“不好意思,我電話講太久了。”谷哲安一收線便立刻同她道歉。
“沒關系,是你親戚?”趙晨曦隨口問。
“是我小阿姨。我媽生病以後,阿姨把我接到她家住了一年,上大學以後我搬出來,還是經常會到她家走動。”
“你跟小阿姨很親?”
“嗯,所以小阿姨打電話來,拜托我幫她照顧表弟。”谷哲安笑了。
“你表弟?”
比哲安點點頭,笑道︰“我表弟高中畢業後被送到美國讀,在那里拿了建築碩士,我阿姨希望他在美國就業,結果他卻跑回台灣服兵役。”
“真是有為青年。”
“是啊!”谷哲安一臉好哥哥的友愛表情,“我們在國外的同學對服兵役幾乎是能避就避,沒辦法避的都會拖到役期結束才回來,我表弟卻堅持要回來。我姨丈在台灣開建設公司,倒是滿嘉許我表弟的決定,因為他自己也是苦過來的,認為男孩子就要能吃苦。”
“可是你阿姨舍不得?”
“是啊!那時候表弟到美國讀,我阿姨也跟到了美國,在美國那里有姨丈的親戚在作建材批發生意,所以我阿姨想表弟畢業後干脆在美國工作就好了,但表弟卻不肯。”
“你表弟既然是學建築的,那在你姨丈的公司比較能學以致用吧?”
“問題就在這里。我表弟兵役都服完了,卻沒到我姨丈的公司報到。”
“那他在干嘛?”
“全台灣漫游,到處走透透。”谷哲安苦笑,“上山下海,不亦樂乎。”
“真是公子哥兒……”礙著談論的是他表弟,趙晨曦不好發表評論。
“他是有點隨性啦!不過我表弟並不是紈子弟,他很聰明,品行端正,長得也帥。總歸一句話,就是人生勝利組。”
“那你阿姨肯定很寶貝他。”
“沒錯,所以阿姨一听到我要回台灣工作,立刻就要我看好表弟,催他快點回家。”谷哲安又是苦笑,“每次阿姨一打給我,總要重復那幾句老話,說什麼表弟小時候多乖啦!長大變野啦!又會扯到表弟早產的事,說他還沒到時間的,就急著從她肚子里跑出來,果然是個不戀家的……”
又是一個早產兒……趙晨曦不禁想起利瓦伊陽,想起那個在醫院陪產的晚上。
“我講這些,讓你煩了是嗎?”谷哲安握住她的手。
發覺自己恍神了,趙晨曦連忙掩飾︰“沒有,我很喜歡听,是听得入神了。”
她心頭涌上罪惡感。她不該跟谷哲安在一起的時候還想著利瓦伊陽。
比哲安在河堤附近停好車,陪她在河堤步道上漫步。
“曦,什麼時候,我可以上去坐?”到了她家樓下,谷哲安舍不得離開。
“等我先通知家里的男人藏好。”她嘻皮笑臉道。
“你好壞!”谷哲安一把將她拉進懷里,貼著她耳朵道︰“你這樣說我會擔心。”
在他玩笑的話語中還是透露了一絲忐忑,她覺得內疚,哄他︰“騙你的啦!只是我房子很亂沒整理,等哪天整理干淨了再請你光臨。”
“我可以幫你整理,整理東西我很拿手。”谷哲安立刻毛遂自薦。
“那就等我把它弄得更亂再請你上來,免得你無用武之地。”
“哇!你現在變得好伶牙俐齒。”谷哲安臉上有種被她打敗的驚喜。
“你不就喜歡我的伶牙俐齒?”他就是在辯論賽後對她展開追求的,他應該沒忘記。只是後來她自廢武功,只為了討他歡心。
“對,我對你一見鐘情。”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長發,看著她的眼中有些痴迷,“現在的你,比以前更迷人……”
比哲安吻上她的唇。
這是他們第二次的正式約會,也是谷哲安第二次吻她。
還記得第一次在法國餐廳踫面時,她曾經因為他妄想接上從前而忿恨,但現在她明白舊情復燃就是這麼快。記得大學時他們第三次約會谷哲安才牽了她的手,第六次約會他才吻了她,她默默地記錄著這些日子,心里既興奮又甜蜜。
現在一切都被快轉,她知道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谷哲安再過不久就會向她求婚。
她願意同他重新開始,就沒有抗拒這個可能性;如果這是她的選擇,她應該會欣喜若狂地答應。
“我愛你。”心醉神迷的谷哲安在她耳畔道。
她怔了一下,沒能在第一時間響應。察覺谷哲安的等待,她連忙道︰“謝謝。”
比哲安怔住,隨即笑了。“你愈來愈壞了,不過我願意等。”
說完,他重新吻她,比剛才更深情。
比哲安的吻技是好的吧?被他重新吻住時她想,經驗豐富的他應該已經能出師了;她的經驗卻不多,這一生只被兩個男人吻過,一個是谷哲安,一個是……
她真不該,不該在被谷哲安親吻的時候還想著利瓦伊陽,于是她努力投入……
罷回到家里,她的手機就響起來,一看,是利瓦伊陽。
“Sunny。”她鎮定喚他,卻無法克制地有一點慌亂。
“玫瑰姐,你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嗯,你說。”
“我想當面跟你說,現在過去方便嗎?”
“好。”
其實她大可要他明天上班時再說的,不過內心卻有種現在就想知道的迫不及待,雖然她知道他不可能是來跟她示愛。在她上次要他別再等她後,他真的就不再等她,她每天回家,家里都是一片漆黑。
他們已經開始保持距離,她心里明白。不約會的日子,谷哲安每天都會給她打兩通電話,一通白天,一通晚上,每當中午接到他的來電,她都會躲到臥室里去听,而當她再回到客廳時,利瓦伊陽從來不問她是誰打來的電話。
她知道他們已經疏遠了,當有彼此心知肚明卻不說破的秘密梗在兩人中間,這樣的關系,應該就叫貌合神離。
這種關系令她難受,卻無能為力;她若再想與他親近,就沒法再與谷哲安在一起。她恨自己的懦弱,也恨自己的自私;她選了一條好走的路,卻舍不得他遠離……
她換上家居服,對著鏡子卸妝,看著鏡中的映影赫然發現,谷哲安在她脖子上留下了吻痕。
她嚇壞,連忙翻箱倒櫃,要找一件能遮住脖子的衣服,但不管春裝夏裝,都只有圓領V領;不得已,她只能找出一件白襯衫換上。
她剛換好衣服,門鈴就響起,她盡量把衣領拉高,過去幫利瓦伊陽開了門。
或許是看她穿著白襯衫,利瓦伊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正想說“家居服忘了洗”,利瓦伊陽已經舉起手里的袋子,對她笑道︰“玫瑰姐,請你吃紅豆餅。”
她又驚又喜,過去的美好重新涌上。她接過袋子,覺得有點輕,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三個紅豆餅。
她正想問怎麼只有三個時,他已經道︰“我剛從夜市過來,因為已經吃過了,所以只有買玫瑰姐的。”
她覺得有點掃興,不過他還記得她,就讓她開心了。“進來坐。”她招呼他進屋。
“你在電話里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一坐下,她便開口問他。
他猶豫著,似乎難以啟齒;第一次看他露出局促的表情,讓她納悶。“是什麼事?”
“玫瑰姐,一他又停了一會,然後彷佛下了決心似地開口︰“有一家生態地理雜志社在招聘特約攝影師,我是不是應該去試試?”
她忽然覺得全身血液都不流動了。“為什麼問我?”
“因為如果應征上了,就要到國外去工作一年,但我與玫瑰姐的合約還沒到期……”
“所以你想提前解約?”她問,手心開始發涼。
“如果玫瑰姐不答應,我就不去應征。”他很認真地看著她。
“是你喜歡的工作,是嗎?”她的心髒在緊縮,卻還是要自己問出這句話。
他不置可否,只是看著她,眼中流露著不知是希望她答應還是不答應的期待;然後突然間,他眼中的期待變成尷尬,他移開了視線。
她會意過來,知道他看到了她頸上的痕跡,匆匆用手抓住領口,想把第一顆扣子扣起來,無奈衣領太硬,扣子的洞也做得太合,她扣了幾次都扣不起來。
“需要我幫忙嗎?”他問她,露出苦笑。
好糗!她頹然放下手,還他一個苦笑。
“很甜蜜喔!”一會兒,他取笑她。
她好窘,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跟他解釋,又覺得沒有解釋的理由。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兩千萬的秘密。”
她真無地自容了。
一會兒,他站起來。“我還是先走吧,這事也不急,玫瑰姐慢慢考慮,如果玫瑰姐希望我照合約走,我就照合約走。”
“這種機會是不是不常有?”她也跟著急急站起。
“當玫瑰姐的助理,才是千載難逢的工作。”
千載難逢……可是,他卻想走了。“如果你有更好的機會,我不應該攔你。”
她強迫自己這麼說。
“謝謝玫瑰姐。”他雖微笑著,面上情緒卻復雜難辨。“如果我真的應征上了,提前解約造成的損失,我都會負擔。”
“沒有什麼要負擔的。”最大的損失就是他的離開,而這,是他負擔不了的。
“那我先回去了。”他向她道了再見,走到門口時又說︰“等我走了以後,玫瑰姐要記得換大門密碼。”
听他的話彷佛明天就要分離,這讓她的喉嚨像被梗住一樣難受。她很想留他,想求他不要離開,卻沒有勇氣,也沒有立場提出這種要求。
能夠留下他的,只有花枝……
“Sunny,這件事『她』知道嗎?”知道這麼問很可悲,但她只能冀望花枝把他留下。
他沒回答。她又道︰“你說過她在這里,所以讓你無法離開……”
他抿起唇,展露一抹淺笑。“我想放下了。”
“為什麼?”她知道自己這麼問不對,她應該為他高興的,可是此時此刻,她無法不自私。
“她已經有了新的開始,我為她高興。”
她怔住。“她有了新戀情?”
他點點頭。
她好難受,心整個揪在一起。
她知道,他非走不可了。他的出走,是一種療愈,她應該為他祝福。
可是,當她看到放在桌上的紅豆餅時,翻滾在記憶味蕾中的,竟然只剩苦澀的滋味。
她一輩子,都不想再吃紅豆餅了。
星期天上午,接到谷哲安的電話,趙晨曦立刻跑到樓下同他會合。
坐上車,谷哲安用驚奇復欣賞的眼光看她。“哇!青春無敵美少女。”
“是老天真吧!”她睨他一眼自嘲。
昨天約會時谷哲安告訴她今天要幫他表弟打包行李,所以要到晚上才能見面,她一听覺得自己也該盡點力,便自告奮勇,谷哲安听了當然很樂意。因為是當苦力,所以她便穿著T恤、牛仔褲和球鞋出門。
“曦不管穿什麼都最美。”谷哲安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帶著些驕傲道︰“我表弟看了一定驚為天人。”
“欸你有跟他說我會去吧?”希望她的突然到訪不會造成尷尬。
“我五分鐘前有通知他。”
“五分鐘?”
“對啊!你有所不知,”谷哲安笑得得意,“我表弟也是你的讀者,你的每本他都有買。”
“真的?你怎麼不早說。”她有點緊張地對著後視鏡看了看,“早知道我應該打扮打扮。”
“不用,自己人隨意才好。”谷哲安很有些虛榮地道︰“我表弟一听說著名的大作家玫瑰戰士要來幫他搬家,歡喜得都說不出話來,我想他現在大概已經在門口歡迎我們了。”
“哇那真不好意思,我們趕快過去。”
不過到了以後,谷哲安的表弟並沒有站在大門口迎接他們,非但如此,谷哲安請管理室打電話上去問,十六樓二號的住戶也不在家。
“可能剛好有事出去一下。”谷哲安有點尷尬,“對了,我們可以到停車場看看他的車子在不在。”
趙晨曦跟谷哲安到了地下停車場,谷哲安往“1602”的停車位找去。遠遠地,趙晨曦便看到那個位置上停著一輛藍色的高級進口車。
她一看便怔住,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升起——
她曾經見過這輛要價不菲的名貴房車,一次在醫院停車場,一次在她老家活動中心外的空地上;而這兩次,利瓦伊陽都恰好出現……
“這……這是你表弟的車?”她的聲音止不住有點顫抖。
“是啊!”谷哲安點了點頭。“我表弟在台灣到處跑,我阿姨不放心,從國外打電話給台灣的代理商幫他訂了這部車,一輛要價七、八百萬呢,我阿姨超疼他的。”
“你……你表弟叫……什麼名字?”她全身寒毛直豎,血液逆流。
“喔我沒跟你說過嗎?”谷哲安一副現在才想起來的表情,“我表弟叫利瓦伊陽……”
趙晨曦腦中轟的一聲,什麼都听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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