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子衿到了季揚家後，非常訝異于那一室的窗明幾淨。她原本以為男生房間都是又髒又臭的，除了羅天倫之外——因為羅天倫都是這樣告訴她的。


    可季揚家很干淨，比她的房間還干淨，東西也收拾得很整齊。


    “你租這里一個月多少錢？”她裝老成地問。


    “我媽用我爸給的錢買的。”


    “你爸很有錢。”


    “非常有錢。”


    “那你干嘛還要我爸幫忙找創業基金？”


    “我不想用那個人的錢。”季揚沉著臉說︰“我住在這里，是因為我如果不過來住，我媽就會三天兩頭到學校找我麻煩。可是，關于學費、生活費，我用的都是我當家教賺來的錢。就連這里的房租，也是每個月存進存折里，到時候要還給那個人的。”


    “辛苦了。”她拍拍他的肩膀。“我欣賞你的骨氣……”


    鈴鈴鈴。季揚的手機響起。


    他看了一眼電話，皺了下眉後看向她。


    “是青青。”


    司子衿立刻跳起身，想找地方躲。


    “她看不到你的。”


    “是喔。”她僵在原地，不知道他怎麼有法子笑出來。


    她跟他約會，青青打電話來，這是多麼十萬危急到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啊。


    “喂，我季揚。”他接起電話，目光卻是直盯著她。“青青，有事嗎？……是，我已經在我家了……你可以在電話里問……有急到一定要現在過來嗎？”


    司子衿用力搖頭，背起背包就要往外沖。


    季揚搖頭拉住她的手。


    “我馬上就要出門了，可能沒辦法。或者，你晚點再問你爸爸或妹妹吧。”


    他掛上電話，把司子衿拉到面前。


    “青青說有功課要問，說你不在家，手機也沒帶，所以只好問我。”


    “有這麼急嗎？”


    “她的語氣听起來滿急的。”


    “那你還掛她電話。”她月兌口說道。


    “我是家教，不是她的男朋友。天大的事，也不該是我去處理。”季揚沉聲說道。


    司子衿看著季揚，第一次覺得他好狠心。可她又沒法子責怪他的狠心，因為他說的確實沒錯，她不能接受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青青是她姊姊啊。


    “你想，青青會不會是發現我們的事了？”


    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司子衿大叫一聲，立刻躲到沙發後蹲下。


    季揚大笑出聲，但笑意只持續了一秒。


    “你在笑什麼？”屋內響起一道司子衿沒听過的女聲。


    “你來做什麼？”司子衿听見季揚這樣說。


    “我是你媽，我想來就來。”


    司子衿在沙發後瞪大眼楮，努力想把自己再縮得更小一點。不過，此舉顯然徒勞無功，因為一雙涂著桃紅色指甲油的腳已經出現在她視線里。


    她在心里哀嚎一聲，然後強迫自己起身喚道︰“季媽媽好。”


    季揚的媽媽板著臉，一語不發地看著人。


    司子衿被季揚媽媽的年輕貌美震懾了下，也覺得看來只有三十多歲的季媽媽有幾分眼熟。


    季揚走到司子衿身邊，握住她的手。


    “你誰啊？”季揚媽媽葉瑞琴眼神睥睨地問。


    “司子衿，我女朋友。”季揚攬住司子衿的肩膀，將她攬得更近。


    “幾歲？家里做什麼的？”


    “媽，那不關你的事。”


    司子衿看向季揚，沒想到他的臉色跟聲音一樣不客氣。


    “什麼叫不關我的事？我們是什麼身分地位的人，你怎麼可以隨便跟別的女生交往……”葉瑞琴聲音尖銳了起來。


    “你有事嗎？如果沒有，我們要出門了。”季揚拉著她往門口走。


    “我沒事就不能來嗎？我是你媽，過來看看你也不行嗎？我一來，你就要走人，是我見不得人嗎？你一畢業就要到你爸公司實習了，得千萬小心不要讓一些拜金女給騙了……”


    “我不愛錢。”司子衿回頭說道。


    “不愛錢的更糟，連替自己打算都不會。”葉瑞琴美目一瞪。


    “這話說得也沒錯。”司子衿從善如流地點頭。“但錢夠用就好了。”


    “這是什麼想法！這樣怎麼會長進！難道要一輩子窩在這個地方嗎——”


    “我對于靠我自己雙手過日子這件事，很習慣很滿意也很驕傲。錢，夠用就好了，我不會去那個人的公司實習的。”季揚打斷他媽媽的話。


    “就告訴你不要隨便交女朋友，交到這種沒有遠見的，你一輩子前途就都毀了。”葉瑞琴大聲說道。


    司子衿眨眨眼，現在才知道原來交女朋友是這麼攸關前程的事情。


    “我們走吧。”季揚拉著司子衿往前走。


    “喔。”好可惜嘍。季揚媽媽還滿有戲的。


    “慢著。”葉瑞琴上前拉住季揚的手臂。“你爸家里這周有家族聚會，你有空也要回去參加……艾薇也會去……”


    “我不會去的，我跟那個家庭沒有關系。”


    “你不孝子！不孝子！什麼叫做沒關系？！你住的地方不是他買的嗎！”


    司子衿目瞪口呆地看著季揚媽媽伸手狂打季揚手臂，啪啪啪連打好幾下，看得她這種從小到大只被罰站過的人心驚膽顫，可季揚卻一動也不動地任由媽媽打。


    “這里是你硬要我住進來的。”季揚凜著臉說。


    “我把你養到這麼大，不用花錢嗎？你有本事就把我養你的錢都還給我——”


    “你把你花在我身上的錢都算給我听了，我也都記下來了，現在不是已經在連本帶利分期攤還給你了嗎？”


    這是什麼親子關系啊！司子衿鼻尖一酸，立刻低下頭，不忍再看季揚。


    “你有本事就把錢一次全還我！”


    “你養我是一次把錢全都拿出來的嗎？”


    司子衿听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她驀地抬頭，就看到季揚臉上的五指印。


    “我們有事要先走了。”司子衿拉著季揚的手，飛快往外走。


    “站住！”葉瑞琴擋在門前，看著她的眼神甚為凶惡。


    “你再拉一次，我就登報和你月兌離親子關系。”季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媽。


    葉瑞琴立刻放手，卻指著他繼續破口大罵︰“養你白養的！不知道生你出來做什麼！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現在早就過著好命日子了。”


    司子衿才看了季媽媽抓狂的模樣一眼，就被拉著進了電梯，但在電梯門關上前，她忍不住開口說了︰“那個……季媽媽……你說這些話的邏輯不對喔！是你要把他生出來的，他又沒叫你生。”


    必起的電梯門在下一秒遮住了葉瑞琴扭曲的臉……


    季揚沒再開口，走出電梯後就拉著司子衿往前走，約莫五分鐘之後，他才說道︰“下次不要再對我媽說那種話了。”


    “對不起，很沒禮貌喔。”她鞠躬道歉。


    “以後那種話留給我說，不然會造成婆媳之間的問題。”他挑起她的下巴看著她。


    “什麼婆媳問題啦，我連大學都還沒上。”她瞪大眼，打了下他的手。


    這種舉動對高三女生太犯規！


    “為什麼你年紀這麼小？”


    “問我媽。”


    季揚笑了，但沒有笑出聲。司子衿知道他心里是難過的，所以左右張望認了下路之後，便主動帶路，走到一間碩果僅存的“漫畫王”。


    她拉他進去，要了間包廂，替兩人點好了餐。


    “好了，現在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了。”她朝他挑了挑眉。


    “是想引誘我？”他對她一笑。


    “見鬼了，才不是！你的思想怎麼那麼邪惡！”她臉紅起來，一邊拓臉一邊說︰“之前謝曉霓失戀，怕在外面哭不好看，所以我們就挑了這里。一分鐘一塊錢，她不能花太多錢，就會哭短一點。”


    “哈。”他干笑一聲。


    她咬了下唇，拉住他的手。“你可以哭了。”


    他一怔，嘎聲說道︰“我不知道要哭什麼。”


    “是啊，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哭的。你優秀又聰明，不靠父母也快大學畢業了。就算沒有才華，光是靠臉蛋都有當小白臉的資格，這樣的人真的很沒有資格難過。”她嘖嘖有聲地說。


    “謝謝你的安慰。”他捏了下她的手，這回的笑意總算到了眼里。


    “有安慰到嗎？”


    “很多。”他笑著揉揉她的頭發。


    “兩位的餐點到了。”服務生端進兩碗泡面。


    “大餐來了。這時候吃碗熱的，包管你什麼事都沒了。”她替他拆好免洗筷，塞到他手里。


    兩人各自低頭猛吃蔥燒牛肉面。等她吃完後，才發現他早已吃完坐在一旁看著她。


    “吃飽撐著沒事發呆哦？”她雙臂交握在胸前看著他。


    “我累了。”


    “那你睡一下。”她指指角落的抱枕。“我沒像羅天倫那麼潔癖，還會隨身攜帶酒精消毒，所以你就將就一下。”


    “嗯。”他拿過抱枕坐到她身邊。


    這麼愛演相親相愛相依偎的劇碼哦。司子衿在心里偷笑，可臉上繼續裝得很正經。


    突然間，他朝著她彎身而下。


    “你干嘛？”她睜大眼，看著他把抱枕放在她大腿上，然後——躺了下來。


    “睡一下。”他仰頭看著她。


    她感覺耳朵開始泛紅，為了不讓他發覺她已經想去鑽地洞，只好用手蓋住他的眼楮。


    “閉上眼楮，限你一分鐘內入睡。”


    他輕笑一聲，拉下她的手，緊鎖住她的眼，在她掌中印下一吻。


    她用力咬住唇，感覺被親的部位不像是手。


    他笑著閉上了眼，而她很慶幸他沒再睜開眼楮，不然他就會看到她現在痴痴盯著他的傻樣。


    而這也是司子衿生平第一次進了漫畫王，卻沒有把那套羅天倫說不論幾歲的人都應該要看的“灌籃高手”再看一遍。因為她正肆無忌憚地看著她喜歡的男人，什麼櫻木花道、流川楓，都給她滾到一邊吧，季揚最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