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之後，司子衿開始變得很有文學氣質，鎮日覺得托爾斯泰說的“每個幸福家庭都是類似的。每個不幸的家庭則各自有不同的不幸。”說得真是有道理。


    是的，失戀的人各自有他們痛哭失聲的方法，或者是戀愛不成功的原因；可一旦戀愛了，那種手拉手的破表幸福感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啊。


    所以，她也開始認為謝曉霓是智者，因為她之前問過謝曉霓每次戀愛有什麼不同，謝曉霓的回答是︰分手後的痛苦不一樣。


    此時是周日午後，司子衿坐在星巴克里看著筆記，手里原子筆在一旁的空白頁上無意識地亂畫著。


    “專心。”季揚敲了下她的頭。


    “你也不專心，所以才知道我不專心啊。”司子衿冷哼一聲。


    “我不用考試。”


    “我已經準備妥當了。”她成績原本就不差，現在加上有一個厲害教練密集盯著做特訓，成績想不更好都難如登天啊。


    最近，她以到圖館念為由，每天下課後就直奔這間里頭都是季揚就讀大學學生的星巴克，跟他會合。


    她嫌咖啡苦，最多只點焦糖瑪琪朵或是熱巧克力那種甜到像點心的東西。他說他知道，所以才帶她來星巴克，而不是他常去的手沖咖啡店。


    但她在這里總是不自在，因為大家似乎都認得季揚；這時她完全相信她爸說的——季揚在學校表現極為優異一事了。他們在看季揚時免不了會多看她幾眼，那種時刻的她坐在有色又有才的男友身邊，總不能像平時一樣軟成一攤泥，只得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地讀起來。


    所以，成績怎麼有法子不更好啊。


    “你推甄考試真的準備妥當了嗎？我可不想你被說是因為談戀愛，所以沒考好。”季揚伸手戳她的額頭。


    “你以為戀愛是詛咒嗎？本人考試功力高強，沒問題的啦。”她抓起他的手，作勢欲咬。


    “等你考到榜首，再來跟我臭屁。”季揚作勢勒住她脖子，兩人身子有泰半都挨在一起了。


    “喂，很多人在看……”她掙扎著想起身。


    “就是要他們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司子衿轉頭，鼻尖對著他的鼻尖說︰“莫非學校里喜歡你的人太多，你拿我當煙幕彈……”


    “季揚、司子衿，你們能不能到其它地方放閃？”


    司子衿抬頭一看，駱奇正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不滿地看著他們。


    “你每次都說一樣的話很沒創意。”她坐直身子說道。


    “因為一顆受傷的心是沒法子變化的。”駱奇揪著胸口說道。


    “你可以化悲憤為力量。”


    “她真的一點都不同情我。”駱奇扁著嘴，在季揚身邊坐下。


    “我也是。”季揚點頭。


    司子衿哈哈大笑地朝著季揚豎起大拇指，對著駱奇問道︰“什麼時候再打籃球？”


    “你家大人說等你考完試之後。”駱奇朝著季揚努嘴道。


    “干嘛要等考完試，適度的運動對于考生是好事。”


    “你要考試，又要忙著跟我約會戀愛，還想要打球，做人不能太歲心。”季揚揉揉她的頭發。


    “打球也是約會啊。”


    “你們打球算是約會，那我孤家寡人算什麼？”駱奇作勢欲拭淚。


    司子衿朝他扔去一團紙巾。“少幼稚了，謝曉霓還有再找你嗎？”


    “她沒那麼認真，只是口頭說說。”駱奇嘆了口氣。


    “所以，你對謝曉霓沒意思？”


    “男人永遠不缺年輕貌美妹妹的陪伴。”駱奇嘿嘿一笑。


    “你什麼態度啊。如果你只是要陪伴，那要算鐘點費給謝曉霓嗎？”司子衿瞪著駱奇。


    “你女人說話怎麼老是這麼語不驚人死不休。”駱奇無奈地看著季揚。


    “所以，我才會被唬得一楞一楞，完全離不開她。”季揚環住她的肩膀。


    司子衿作勢揉著手臂。“太肉麻了……”


    “她姊姊知道你們的事嗎？”駱奇一臉想看好戲的表情。


    “這你也知道？”司子衿倒抽一口氣。


    “你姊的喜歡很明顯。”駱奇一聳肩後說道。


    “她說她姊姊目前還在準備考試，不想影響她心情，所以不讓她姊知道。所以，我現在是她的地下情人。”季揚捏了下她的臉頰，算是薄懲。


    “丫頭。”駱奇坐到她身邊，拍拍她肩膀說道︰“你這個經常面無表情愛裝神秘的男友，身邊有很多想一親他芳澤的女人，我勸你還是早早對外宣布……”


    “哈。”


    所有人聞言抬頭——


    一個身高約莫160公分、穿著皮裙和長靴的長發女生正站在他們桌前。


    “都說你交了個小女朋友，原來是真的。”女生的視線停駐季揚擱在她肩上的手。


    司子衿看向季揚，他點了下頭，沒有起身的意思，她也就放心地繼續坐著。


    “你很高的樣子，幾公分？”女生對著人打量了一回。


    “不算太高，剛好可以陪他打籃球而已。”沒禮貌！司子衿在心里冷哼。


    “原來你們都打籃球啊，難怪，我想你們一個大學生、一個高中生怎麼會有話題呢。”女生說。


    “為什麼要有話題？我們沒事也能一直聊。”她跟謝曉霓他們也一直都這樣啊。


    司子衿听見駱奇發出一個忍笑的聲音，別過頭瞄他一眼。


    “你還年輕，不知道感情是要經營的。”女生神態睥睨地說道。


    “喔，這話我媽好像也說過。但這題太難，我太年輕，還是以後再想好了。”司子衿坐直身子，正經八百地說。


    女生臉色一沉，轉身就走。


    駱奇笑到趴在桌上，一待旁人離開，便立刻爆出大笑。


    “火力很強喔。”駱奇撞了司子衿一下。


    “什麼火力？”司子衿奇怪地看著駱奇。


    “你深藏不露，是武林高手，無招勝有招。”季揚睨著她，只是笑著。


    “是。丫頭這種天然呆最適合當武林盟主。”


    “我才不呆……”她朝駱奇齜牙咧嘴一番。


    “對了，你記得替我跟季媽媽問好。”長發女生又走回他們面前，對季揚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


    司子衿馬上看向季揚，雙臂交握在胸前說道︰“原來是前女友？帶回去見過家長的？”


    “我媽朋友的女兒。沒交往過。”季揚舉手作發誓狀。


    “她在香奈兒上班嗎？一身都是名牌。”司子衿現在真的有點看對方不爽了。


    兩個男人再度哈哈大笑。


    “笑什麼？”她瞪著季揚，不明白哪有這麼多好笑的事。


    “你說話真的很毒。”駱奇還在笑。


    “我是實話實話，不像她是來興風作浪的。”


    “我真是愈來愈喜歡你了。”季揚將她攬進懷里，且用了點力道不讓她起身。


    “這樣不是很正常嗎？難道還會愈來愈討厭嗎？”她皺起眉，懷疑這里只有她一個人正常。


    季揚大笑，側頭在她發上印下一吻。


    “喂，還有別人在。”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季揚只是一挑眉，徑自攬緊她的腰。


    “唉……”駱奇起身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說︰“我先走了，免得看了傷心。”


    “你真的很愛演耶。”她也不管駱奇有沒有看見，就揮手說︰“拜。”


    “駱奇沒有演。”季揚定定地看著她。


    “但他看起來不像那麼想有女朋友的樣子，而且喜歡他的人應該滿多的。你看我們每次打球時，都有很多女生來看他。”


    “幸好你呆。”季揚欣慰地揉揉她的發。


    “我沒有呆。”她張開嘴，又想咬人了。


    “是，你一點也不呆，你最聰明了，所以要乖乖讀，快點考上好的大學。”


    他拿起本塞到她手里。


    “干嘛突然裝長輩跳到另一題？”


    “當然是因為——”他一手撐在她肩膀身後的椅背上，鎖住她的眼說，“我想等你上大學之後，再順理成章的對你做一些有的沒的事。”


    “！我叫警察抓你！”司子衿齜牙咧嘴地抓起課本跳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因為她的心髒怦怦亂跳個不停。


    季揚堅持即使她已滿十八歲，但在她還沒上大學之前，就是個高中生，他吻不下去。所以，他的唇只會落在她頭頂、額上和頰邊。是故，司子衿沒說出口的是，警察抓他時，應該連她一塊抓走啊。因為——


    她心里想要的尺度其實比他還大，而且她也好期待啊！


    對司子衿而言，她和季揚的戀愛當然不是只有甜蜜，因為就算她讀讀到一半會發生傻笑的情形，但是只要一想到青青，她的情緒就會在瞬間跌到谷底。


    她跟青青之間原本沒有任何秘密，可現在不但不能讓姊姊知道她和季揚的事，還要佯裝無事地面對那每次要她幫忙送小點心給季揚的請求。司子衿明知那些點心都送到了自己或駱奇的嘴里，卻是什麼也不能說。


    如同今天一樣。


    “你不要再做了。他說他不喜歡吃這些有的沒的。”司子衿坐在房間桌前，拉著青青的手說道。


    “但他吃咸的司康啊。而且他如果不喜歡吃，就會拒收的。”司青青把紙袋塞到妹妹手里。


    司子衿心里知道季揚其實每次都拒收，都是她自作主張地幫他收下來的。


    季揚一直堅持要她跟青青把話說清楚，是她跟他說，青青現在一旦失戀，一定會影響到考試，所以堅持要等到考試結束之後再說。


    “青青，他如果會動搖，早就動搖了，不要送了。”司子衿拉著青青的手，正經地說。


    “但是他最近來我們家時笑的次數比以前多很多，我想，他一定不是完全不在意我。也許，他是在等我大考考完，高中畢業啊。”司青青的臉色愈來愈紅，聲音愈來愈小。


    司子衿看著青青，心里更慌了，只能勉強說道︰“那你更要專心準備考試，那些點心什麼的先別做了。萬一沒考好，爸媽會覺得他教不好。”


    “我很努力啊，但就是學不會，我不像你那麼聰明……”


    “我只是剛好念考試比較行，其它方面你比我聰明一百倍多了，我連煎荷包蛋都不會、連一條線都畫不直。”司子衿雙手一攤說道。


    “謝謝你的安慰。”司青青笑道。


    “安慰的作用在安撫與慰問，所以我對你說的話不是安慰，我是真心誠意地認為你很棒。”


    “你最好了！”司青青給了妹妹一個大擁抱。“那……你覺得季揚會不會喜歡我？”


    “這一題等你考完試之後，我們再來處理好嗎？”司子衿把手放在青青肩膀上，認真地說。


    “好。”司青青笑容燦爛地點頭。


    司子衿莫名地心虛起來，只好轉身假意讀起來，直到姊姊離開房間後，才敢雙手合十向老天祈禱——


    快點讓青青喜歡上別的男人吧！


    否則，她想，考完試之後，她還是會一樣沒種跟青青說出她與季揚兩情相悅的真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