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我們校隊今天打進高中聯賽了！我就說了我一定會在高三這一年讓那個新教練看看，我才是有當教練實力的人！”


    司子衿一回到家，跟媽媽揮了下手後，就往姊姊房間沖。


    “子衿！等……”羅慧英在女兒後頭大喊，但司子衿已經打開了房門。


    司子衿對上一對黑白分明的深眸，胸口驀地一窒——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姊房里”司子衿手里拿著籃球，作勢砸人。


    “子衿，他是我的家教啦。”穿著T恤和牛仔短裙的司青青連忙起身。“你渾身都是汗味，先去洗澡。”


    “子衿，你不要吵姊姊，她在上家教課……”羅慧英出現在房間門門，把女兒往後一拉。“季揚，抱歉，你們繼續上課。”


    司子衿看了姊姊微紅的雙頰，又看了那個叫季揚的男生那對黑眸，抱著籃球就沖回房間。


    “那是我妹子衿，我們是雙胞胎。”司子衿听見姊姊這麼說。


    “你們不像。”男聲說道。


    司子衿不知道自己怎會因為這個聲音而起了雞皮疙瘩，但心里很清楚他的答案讓她不爽，所以她踫地一聲關上自己房間的門。


    是啊，全天下都知道她和青青有多不像。青青好看得像是玫瑰，她則是玫瑰旁邊的木質欄桿。


    司子衿看著牆面上她倆從小到大的照片——


    幼稚園時期，她們兩個都打扮得像洋女圭女圭，差別在于青青總是笑得很溫柔，她則總是咧嘴笑，偶爾還扮鬼臉。


    上了小學之後，青青留長發、一身洋裝；她則總是綁馬尾、穿運動服，一副剛跑完運動場十圈的樣子。


    升上國中後，青青像是出道的美少女團體，穿著短褲、白色帆船鞋，在學校里所到之處都有男生尖叫；她則是從棉質運動服換成了吸濕排汗的運動衫，腳上開始穿連班上男生都想尖叫的Nike籃球限定鞋。


    她早知道自己跟青青不像，也沒有覺得這樣不好，干嘛去計較那個什麼季揚隨口說的一句話……


    季揚那對黑眸閃過司子衿腦中，讓她突然想起愛看的矢澤愛“天國之吻”漫畫中的男主角喬治。喬治很耍寶，卻有一雙比誰都冰冷的眼，捉模不定的性格，折磨女主角甚久，卻又總是在女主角受到挫折時強迫她自我學習成長。


    那時候，她很怕被別人發現她在看少女漫畫，但她就是愛喬治。所以，總在夜深人靜時躲在棉被里看，只要有喬治的鏡頭，她都百看不厭，還拿了描圖紙把他的樣子描下來。


    不料，她的國中同學謝曉霓某日在她的課本里看到那張圖，還嚷嚷了起來，她當下差點羞憤而死，只好說︰“我姊叫我描的，我描得很爛，順便幫我把那張丟掉。”


    天知道對她這種穿著打扮都力求中性的女生來說，如果被人知道有了喜歡的男生，即便那個男生只是漫畫人物，也是件驚天地的大事；而更泣鬼神的事是，她竟然能在現實中看到喬治的眼楮……


    “你想夠了吧，司子衿！無聊！”


    司子衿抓起籃球往牆上籃球框一扔。


    刷！三分球！


    “你們才剛打進HBL高中籃球聯賽的預賽，那才是你現在最重要的一切，你少發花痴！季揚不過就是姊的家教，你不是向來最不屑那些只看外貌就愛到昏天暗地的家伙嗎？”她這樣對自己說。


    謗據她的經驗判斷，像季揚那種看起來很精英、打扮很正常斯文的男人，喜歡的都是青青；而會寫情給她的，全是學校里的學妹，還有些一看就覺得是宅男的怪怪男子。


    一起長大的死黨羅天倫說她是怪咖吸引機，她揍了他一拳，因為她完全沒辦法反駁。


    所以，除非季揚骨子里是個什麼在家穿襪不穿內褲的怪咖，否則他就算要喜歡，也一定只會喜歡上青青。


    況且，她司子衿可是全校聞名、少女瘋狂的萬人迷女籃隊長，怎麼可能會對男人一見鐘情？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司子衿，你干嘛失神？”羅天倫吃著冰棒看著她。


    “喔，戀愛喔……”謝曉霓立刻朝她傾身過來。


    “上次我得腸胃炎，你也說我戀愛。”司子衿瞪她一眼，繼續蕩秋千。


    周三傍晚，是“模魚三人組”的公園聚會日。他們三人因為說話比賤、比沒水準，很自然地就湊成了一個每周踫面閑扯的團體。不閑扯當然也可以，可那感覺就像有癢不抓一樣地難受。所以，他們從高一開始就湊在一起亂晃閑扯，一扯就是三年。


    “所以，你是又得腸胃炎了哦？不是說要籃球聯賽了嗎？萬一你上場時突然挫賽，怎麼辦？呵呵呵，那你那群後援隊會不會送一串衛生紙到廁所給你，那樣很好笑耶，呵呵呵……”謝曉霓笑到彎下腰。


    “無聊。”司子衿停下秋千，打謝曉霓的頭。


    “司子衿，你打她的頭做什麼？人打石頭，手會痛的。”


    “什麼石頭！我的頭是美麗的裝置藝術。”謝曉霓一撥長發說道。


    羅天倫被入口的冰嗆到。


    “唉……”司子衿嘆了口氣，很慶幸旁邊沒有小朋友听到他們的對話，否則孩子可能會害怕長大。


    “沒腸胃炎，也沒戀愛，那你是在皺眉頭皺什麼勁？”羅天倫踢了下司子憐的腳。


    “我不知道我在皺眉頭。”她只知道今天是周三，她媽說以後每逢周三、周五的五點到六點半，季揚會來幫青青補習。


    “你是那個來哦？”


    “你才生理期來啦。事實上，我認為你應該去檢查你的生理期為什麼到在還沒來。”司子衿回踢羅天倫一腳。


    “我不過是心思比一般男人縴細，你為什麼要這樣毀謗我？”羅天倫棒胸作勢欲哭。


    “我懶得理你。”司子衿看向模魚三人組里戀愛或單戀次數都最豐富的謝曉霓。“我問你，人有沒有可能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一個人？可是他們可能連話都沒說上一句。”


    “當然有可能啊，不然你以為偶像團體憑什麼紅？就是臉啊！”羅天倫說。


    “喔……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司子衿談戀愛了。”謝曉霓笑嘻嘻地說。


    “每次別人有狀況，你都猜別人談戀愛，一百次才猜對一次，這算什麼經驗判斷？”司子衿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真的戀愛了！”謝曉霓對著司子衿大叫。


    “見鬼了。”羅天倫後退三步，睜大眼看著司子衿。


    司子衿看著他們兩個像中邪一樣滿場亂跳的模樣，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愛上的是真人還是偶像團體漫畫主角？”謝曉霓抓著司子衿的手問。


    “我想去收驚。”羅天倫搗著胸口說。


    “老娘就不可以暗戀嗎？”司子衿瞪向和她一樣168公分高的羅天倫。


    羅天倫看著她的臉，唇邊揚起一抹苦笑。


    司子衿看著他，竟覺得他看起有點難過的樣子。


    “因為會自稱"老娘"的，通常都不會暗戀，她們只會去搶親。”羅天倫說道。


    司子衿看著他擠眉弄眼的吊兒啷當表情，懷疑自己剛才眼花。


    “搶親好！我們這就去搶親！”謝曉霓抓著司子衿的手就要往前跑，只是跑了一步後，就回頭問道︰“啊，你還沒說你喜歡的人是誰。”


    “我不想說。”


    “不行！你發過誓了！”另外兩人異口同聲。


    是的，他們“模魚三人組”全都發過毒誓，如果有了喜歡的人沒有說出來，那個人就會一輩子被衰鬼纏身。


    “明天再說，我要再回去確認一下。”司子衿說。


    “不用確認，依本姑娘的經驗值看來，你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就叫情。”


    “"患得患失"耶，謝曉霓居然會用成語，她長腦袋了！謝謝天！司子衿，我們快帶她去謝神。”


    司子衿大笑出聲，看著他們二人在她面前相互追逐的模樣，突然覺得剛才那個憂郁的她很可笑。她還是比較喜歡、並適合和他們在一起鬼扯。


    如果是季揚，一定不會像他們這樣胡搞瞎搞吧？


    老爸昨天晚上跟她們說，季揚是他這些年來教過最優秀的學生，不但曾在學術期刊發表過關于新世代錄能創業的案例研究，也得到過國科會研究計畫補助，且一服完兵役，就打算要出國念。


    對未來已有想法的季揚，預計要申請他心中的第一志願麻省理工的電機工程研究所。她爸爸說依照季揚優秀的在校平均成績QPA，兼以驚人的TOFEL分數，成功機率極高；更別提季揚之前還申請過役男出境，已先到麻省理工做過一次校園拜訪，請當地學長帶他熟悉入學委員會的運作特色、了解需求……


    至于這麼優秀的季揚大人，為何會成為青青的家教？無非是因為大四的季揚在取得創業資金時，老爸替他引薦了很多人。而二人在閑聊到家常時，季揚一听老爸說青青的功課很可怕，這位有口皆碑的家教名師立刻便說他一周可以幫忙當兩次家教，直到他當兵為止，算是一種報恩的表現。


    這種還沒當兵，人生就已經安排到幾年後的精英，怎麼可能跟她一起閑扯淡呢？他們之間的距離八成有光年那麼遠，她如果再對他朝思暮想，就是蠢就是自虐了。況且，他還要當兵、還要出國……


    “司子衿，你在想什麼？”謝曉霓撞了下她的手臂。


    “我在想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是羅天倫。”至少她與他是同一世界的人。


    “因為你眼楮沒瞎？”謝曉霓睜大眼問。


    “為什麼司子衿不能喜歡我？”羅天倫打了下謝曉霓。


    “因為你對我來說是同性。”司子衿拍拍羅天倫的肩膀，他轉身佯裝啜泣。


    她旋即說道︰“好了，我要回家了。”


    “干嘛這麼早回去？你的雞排才吃一半。”羅天倫立刻抬頭。


    謝曉霓看著雞排，咽了口口水。


    “請慢用，我媽今晚有煮。”司子衿把雞排拿到最近把錢都存去買五月天演唱會門票的謝曉霓手里。


    “要死了！我在減肥啊。”謝曉霓慘叫著大咬了雞排一口。


    “你媽最近怎麼突然認真起來？以前不是周六才煮？”羅天倫說。


    “我姊家教最近一周來兩天。”


    “家教？男的女的？”羅天倫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臉查案的表情。


    “長得怎麼樣？要不要介紹給我？”謝曉霓一手抓雞排紙袋、一手抓她。


    “你們問那麼多干嘛？”司子衿打開她的手。


    “喔！”謝曉霓睜大眼看著她。


    “喔什麼？”司子衿後退一步。


    “你愛上那個家教了。”謝曉霓嘴里的雞排渣噴到司子衿臉上。


    司子衿看著謝曉霓，啞口無言且生平第一次覺得她料事如神。她想拿香拜謝曉霓，順便問問她和季揚有沒有發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