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拜金女  第5章(2)
作者:子玨
    蔡成寰是個怪胎。


    雖然早在同居之前,張培湮已經觀察出這一點,但直到真正朝夕相處,才曉得“人外存人,天外有天”的真意。怪胎也分等級的,而他一定是最難搞的那一級。


    她懷疑他根本不需要睡覺。


    他每天早出晚歸,比她早出門,又比她晚回家,她覺得自己已經夠忙了,他比她還夸張。


    蔡成寰的生活習慣極差,東西用到哪里丟到哪里,家中簡直跟個垃圾場沒兩樣,幸好有鐘點女佣每周來徹徹底底打掃三次,要不然根本不能住人;唯一例外的地方就是廚房,那里異常干淨,干淨得嚇人,就像有潔癖的人住在里面一樣,一塵不染。


    但就連女佣也不準進去廚房,他自己親手整理清潔。根據她的觀察,那里有籍、食譜跟筆記,他會一邊制作一邊記錄,光在那里就可以待上大半天,這種研究精神都可以拿博士學位了。


    他只喜歡做甜食、果醬跟面包,其它都不愛,她甚至沒見過他下廚煮過面或飯之類的主食。


    可這樣就夠了。


    張培湮以前很喜歡賴床,同居之後每天一睜開眼楮,心里就充滿期待。


    整間房子都彌漫著一股香氣,是新鮮面包出爐的氣味,不用看列實物,光是氣味就帶來無數的想像,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


    他總是一大清早就在家里試做新品,做出六種,然後帶去"Caesar"給員工們品嘗,選出三種當“今日特制”。而今,她成了新的試吃員。


    這應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工作吧。


    滿滿的鮮女乃油,是真正的鮮女乃油,搭配著一顆顆鮮艷紅櫻桃,嘗起來綿密又不過于油膩,仿佛融化在唇舌之間的甜酸滋味……張培湮閉上雙眼,享受老公特制的櫻桃女乃油蛋糕,整個人好像飛到雲端上,舍不得回到人間。


    怎麼辦?還有氣味香濃的卡娜蕾,檸檬塔用的可是他親手制作的檸檬醬搭配濃郁的松露巧克力,紅豆抹茶蛋糕看起來也很誘人,紫米餐包內他裹著隻果切丁和葡萄干沙拉,最後是可口的杏仁小蛋糕……真是甜蜜又痛苦的負擔哪,反正她懷孕中,體重問題先擱一邊吧。


    “怎麼樣?”蔡成寰穿著專業的廚師白袍,坐在餐桌對面,及肩長發綁成一束,襯出一張五官俊毅的臉龐,綠眼眸異常專注地凝望著她。


    如此美好的景致值得浪費時間,但張培湮正面對另一個甜蜜又痛苦的折磨,無暇為他發花痴。


    她雙手托腮,苦惱地盯著餐桌上擺著的六個盤子,耐剛她才嘗過每個盤子上的甜點,雖然只有一口,如夢似幻的滋味仍游蕩在她的唇舌之間。


    “每一樣都好好吃喔。”她慨嘆地說。


    蔡成寰翻白眼,又來了。


    “我要你排順序,不需要你的贊美。”


    張培湮睨他一眼。好踐的言論!為什麼性格這麼惡劣、跩上天的男人,卻有一雙可以做出人間美味的手?上天的安排真奧妙。


    “我真的排不出來,都很好吃。”


    “你排不出來?我找別人試吃。”


    不!張培湮幾乎要大叫出聲。


    她知道他說到做到,好不容易從廚房助手那邊搶到的試吃員位置,休想她讓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她惱怒地說,差點要抓頭發了。“總要讓我思考一下吧。”


    “誰要你思考。”他皺起眉頭。“我要你憑直覺選。”


    受不了,又不是要她寫美食評論當美食家,有何好糾結?


    她吁口氣,終于痛苦地做出選擇,這一選,有三樣就得從"Caesar"的“今日特制”中被刪掉,意味著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人能嘗到,這麼重大的任務哪能怪她陷入掙扎。


    瞧她一副“事關重大”的模樣,他簡直哭笑不得。這女人演什麼內心戲,不過就是要她挑出喜歡的三樣甜點,搞得像選“台灣好聲音”入圍者……即便嗤之以鼻,他倒是耐下性子,等待著,順便欣賞她小臉流露的苦惱神情,看久了也挺有趣的。


    “好啦,就這三樣,行了吧?”她一臉難過地挑出三個盤子往前推,推到蔡成寰面前,後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行了。”他又把那三樣推回去,揚揚俊眉。“剩下的你吃完。”


    就等這一句!張培湮饑餓已久的肚子受盡誘惑和折磨,終于捱到大快朵頤的時刻。


    罷才的煩惱早已拋諸腦後,搭配著熱騰騰的斯里蘭卡女乃茶,她大口大口吃著,活像個幼稚園里好不容易等到點心時間的小朋友。


    蔡成寰一手撐著下顎,漂亮的綠眼眸目不轉楮瞅著她略顯幼稚的舉止,唇角因著她雀躍的表情,不知不覺也跟著揚起弧度,一哂,胸口像有什麼東西融化般,暖呼呼的。


    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承認他不喜歡她,她的禮貌很虛偽,她的笑容很做作,為達目的滿月復心機,臉皮超級厚,厚到令他反感,她是他最不想接近的女人類型。


    可真正有了朝夕相處的機會,他發覺那只是一部分的她,揭開虛浮的表面,她竟坦率得可愛。


    這樣的她,或許只在他面前展現,意識到這一點,他竟有些許得意。


    張培湮吃得正歡樂,突然他伸長手過來,縴長的食指輕輕地擦過她的右臉頰,拭去那一抹女乃油,放到他唇邊舌忝著。


    她抬眸,怔愣地凝望著他。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沒有輕蔑取笑之意,相反的,帶著讓她心悸的溫柔和寵溺。


    “像個小孩子。”他說,食指整個放入口中,邊嘗邊喃喃自語︰“這鮮女乃油確實很不錯……”


    這自然、不經意的動作,卻讓張培湮瞬間心口怦怦跳。


    她低下頭,免得被他發現她羞赧暈紅的雙頰。


    一大早就讓心髒做如此劇烈的運動似乎不太健康?


    喂喂,你臉紅心跳什麼啊?不能因為這男人平常刻薄嘴壞,稍微對你好一點就心動,愛上他跟下十八層地獄沒兩樣!


    “張培湮?”他在她眼前彈一下手指,俊眉微蹙。“你發什麼呆?”


    “呃……沒事。”她露出假笑敷衍,要是讓他知道她在發花痴,肯定把她趕出去。


    “你身體怎麼樣?孕吐嚴重嗎?”


    吧嘛突然關心她?張培湮感到詭異,還是爽朗地回應他。


    “我很少孕吐,也沒什麼不舒服,懷孕以後連脾氣也變好,真不可思議。”她滿足地模模肚皮,笑說︰“簡直是奇跡,我的錢寶寶好像跟我很合喔。”


    他瞥她一眼。“這樣就好,要是你出事,我會很麻煩。”


    丙然,張培湮翻了個白眼。不要對這個男人有啥遐想,只需要兩分鐘就可以從夢中回到現實。


    看他整理東西準備去店里,她好奇地問︰“你昨晚幾點回來?”


    “十一、十二點。”他隨口說,也沒看她。


    “我一直很想問……你有睡覺嗎?”


    蔡成寰停下動作,回頭望著她。


    “我是人,當然會睡覺。”這哪門子蠢問題?


    “你每天睡幾個小時?”


    他聳聳肩。“我沒算過。”誰會浪費時間算這個?“累了就睡,休息夠了就醒來,滿意了嗎?”


    “我看你每天睡不到三個小時。”每天比她早出門,比她晚回家,又能比她早起床,根本是超人體力。


    “那又怎樣?”


    “這樣夠嗎?你是不是在硬撐?”她可不希望孩子還沒出生父親就過勞死。


    雖然是蠢問題,可看她一臉認真,他勉強地回覆她。


    “睡覺很浪費時間。”


    “嗄?”


    “人會因為不喝水不吃飯死掉,可是不睡覺並不會死。”


    “就算不會死,人還是需要睡覺、需要休息吧。”


    “我有睡覺。”他又聳了下肩膀,像拿她的蠢腦袋沒轍。


    “這樣好了,如果你嫌我的睡眠時間不夠長,那就把我當成需要休息、不需要睡覺的人吧。”他扯一下嘴角。“滿意了嗎,"老婆"?”


    這種口氣代表討論就此結束,別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也對,爭這個確實讓人頭痛又無聊,他高興就好。


    張培湮目送他離去的身影,不得不佩服自己,可以跟這個怪胎老公一起待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至今仍相安無事,說不定這才是奇跡。


    蔡成寰是一個很孤僻的人,家里沒有電話,他有手機,但幾乎沒有響過,她甚至懷疑他有沒有開機過,他有朋友嗎?


    他跟家人不親,也沒有朋友,工作上的同事就只是同事,沒有多余的交流,也許女人在他眼中也只是發泄的工具吧。


    當然,他們也可能是受不了他難搞的個性,任誰跟他長久相處下來,要不被惹毛還真需要相當的定力呢。


    他漠然到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可怕的是,他是主動把所有想親近他的人統統推開,不給任何人窺探接近他的機會,異常保護自己的私生活。


    他家沒有一張照片,有著很昂貴的現代家具,卻沒有過去的歷史,沒有屬于他以外的人的痕跡,干干淨淨的,像一張白紙,仿佛他的世界只有現在、只有未來,而過去是不存在的。


    他在隱瞞她什麼她感覺得出來,可是他不願意透露,她也不可能探听,這侵犯了他的第一原則,況且她也不想為他的秘密負責,算了吧。


    在他家里唯一讓她感覺獨特或者格格不入的東西,是一個蝴蝶標本,擺放在客廳一隅。


    約A4大小的玻璃標本箱內,是一只黑白條紋相間的蝴蝶,展開雙翼被固定住,成為一個華麗又安詳的展示品。


    張培湮好奇地盯著那樣東西,完全不能理解在這個幾乎沒有任何移余裝飾品的家中,為什麼會有一個蝴蝶標本?


    “那是黑尾劍鳳蝶。”


    蔡成寰主動過來為她說明,凝望著標本的綠眼眸里綻放著異樣光芒。


    “也叫木生鳳蝶,是台灣早春五寶之一,通常只在春天出現,算是很稀有的蝴蝶。”他侃侃說道,向來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臉龐在此刻竟有種親切、熱誠的神態,仿佛小孩子在談論著自己最愛的玩具,興致勃勃地解釋著。


    “你看它的後翅尾端整個突出,像一把黑劍,還有很明顯的特殊黃斑,是它最顯眼的特征。”


    她愣愣凝望著他俊美的側顏。他們的身高差異很大,卻絲毫不妨礙她注意他臉上流露出難得美好的笑意。


    這樣的他很迷人,但顯然的,他非常擅于把自己討人喜歡的,而徹底隱藏起來。


    “你喜歡蝴蝶?”她試探地問︰“你抓的嗎?在哪里抓的?”


    他聳聳肩。“這是別人送的。”


    “送的?”她忍不住追問︰“這麼稀有的蝴蝶標本是誰送給你?”


    這一瞬間,蔡成寰沉默了,表情不大好看,盯著她的眼楮里射出的冷光,簡直要凍死人。她嚇到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第一原則。”他冷冷地撂一句,轉身走人,甩也不甩她。


    這也會侵犯他的隱私?這家里的地雷還真不少呢。


    何況明明是你自己主動靠過來!


    張培湮對著他的背影扮鬼臉、吐舌頭,想嗆他幾句、酸酸他,最終還是硬壓下來……算了,反正他的脾氣就是陰晴不定,認真就輸了。


    雖然和他同住得忍受“晴時多雲偶陣雨”的天氣性格,撇除這點,他們倒是意外地合拍。


    蔡成寰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管她,從來不過問她的起居時間、跟誰來往,只要不過界、觸怒他的三大原則即可。


    她以前交往過的男人幾乎都把她視為禁臠,做什麼都要交代清楚,周末做什麼要交代、平常幾點回家要交代、跟誰見面吃飯要交代……大大小小事情鉅細靡遺,跟“交報告”沒兩樣,說好听是關心她、愛她、在乎她,其實就是控制,就是不信任。


    話說,他們盯那麼緊,卻從沒發現她劈腿,該說她太有經驗、技巧高超,還是他們根本狀況外?


    而蔡成寰是真正給足她自由空間,第一次覺得原來跟一個人在一起也能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覺。


    雖然確切來說,他們並不算真正在一起。他不愛她、沒把她當回事才能這樣縱容她吧,這剛好是她最需要的男女關系——像朋友一樣,不黏膩,很好。


    因為她最近累死了,沒多余心力去經營感情。


    女人懷孕不僅處于一人吃、兩人補的狀態,像個大胖子行動遲緩,而且非常容易疲倦、想睡覺,三不五時就感覺想打盹,怎麼吃都吃不夠,吃飽睡睡飽吃的,像只小母豬。


    張培湮背靠著客廳沙發,雙眼都快闔上了。


    企劃案還沒做好呢,她盯著眼前的筆電螢幕思忖,可意識已經很不爭氣地準備跟周公下棋,不斷跟她大聲抗議︰我要睡覺、睡覺、睡覺……


    看來是時候得跟梅姐請假,暫時離開工作團隊了。這行時間抓得很緊迫,哪可能讓她這個大肚婆悠哉悠哉過日子。


    唉,我就稍微眯一下吧,至少要把這案子趕好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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