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賢好笑的拿起資料，挺起胸膛，叩叩兩聲，進入上司的辦公室。


    她要證明，不管在任何時間、任何場所見到徐昊，她都可以視若無睹，她可以的，一定可以！因為她是卓夢賢！


    “坐吧，卓秘。”


    她看到上司和徐昊坐在L型的小會談區，她對這間辦公室太熟悉了，當然不會感到任何不自在，就算有徐昊在，也不能對她構成任何障礙……饒是她如此告訴自己，但在見到徐昊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髒還是該死的猛然一跳！


    他怎麼可以這麼帥氣、這麼迷人？歲月沒有加深他的皺紋，反而讓他有種成熟的男人味，以前他就是學生領袖，現在那種領袖風采更明顯了。


    她能夠忘記這個男人嗎？


    她不能。


    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忘不了他，所以多年以來，就算身邊出現再優質的對象，她也草草錯過，從不覺得可惜。


    她以為自己是被傷透了心，心如止水，但再見到徐昊她才知道，如果她無法把這個男人從心里拔除，那麼她別妄想再愛上任何人！


    “我剛剛跟徐副總討論過了，接下來我們兩邊的組員都要到上海見當地的負責人，為了讓參與專案的徐副總秘也能盡快進入情況，從後天開始，卓秘你要到紅海上班五天，五天之內，把我們這一年來的開會內容和未來實行的重點讓徐副總的秘透徹了解，相信這麼做能事半功倍，你有問題嗎？”


    說完，季文堂老神在在的看著她，像是老早料定這個萬能秘不會有問題。


    夢賢臉色如常，連一點驚訝之情都沒有顯露出來，她恭敬領命。“是的，總經理，我相信這是最好的安排。”


    徐昊嘆息的看著她。


    她是怎麼辦到的？看到他，一點也不扭捏，也不會不自在，就彷佛昨晚她不曾對他說那些決絕的話。


    他不由自主、不著痕跡的盯著她看。


    色彩鮮艷的蜜粉色雪紡紗上衣搭配合身到不行的黑色及膝窄裙，這身穿著不但有女人味，而且突顯了她的個人風格。


    有這樣漂亮俏麗的秘在身邊，季文堂沒有心動過嗎？雖然他查過，季文堂已經結婚了，但現代人，一紙婚約並不能保障什麼不是嗎？


    謗據他的觀察，季文堂很信任她，這份信任單純只是對秘的信任嗎？還是對她另有所圖？


    “卓秘，等一下你帶徐副總參觀一下公司，中午訂間餐廳，我們一起吃飯。”會議告一段落之後，季文堂愉快的說。


    徐昊揚起了嘴角。


    太好了。


    雖然昨天已經踫了釘子，他還是想跟她單獨相處，她那冷然到不行的態度讓他不解，感覺他們好像有什麼誤會沒解開似的。


    他們曾經愛過，共有一段感情和許多甜蜜開心的回憶，他們的合照，他都沒有丟，她放在他那里的東西，他也都還留著，之于他，她是個在他心中永遠佔據了一席之地的舊愛。


    然而，她好像不那麼想，這讓他很不甘心。對于他這個人，她的感覺就只有不要再去打擾她嗎？或許年輕時他是很挺朋友，但有必要因為這個理由到現在還對他不諒解嗎？


    夢賢跟餐廳經理討論著菜單，雖然季文堂根本不會來，她還是得要照公司招待貴賓的標準招待徐昊享用午餐。


    懊死啊！季文堂的小老婆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鬧自殺，他不得不趕過去處理，臨走前還交代她要找個合理的理由對徐昊致歉，也要她務必讓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她相信徐昊根本不在意季文堂為什麼臨時缺席，因為當她歉然的轉告季文堂有要事不能一起用餐時，她看到他在笑。


    等這個專案結束，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她不會任由他動搖她的生活，她會像過去幾年一樣，自己也能生活得好好的。


    “那麼經理，麻煩給我們最頂級的精致國宴套餐，其中食材更換的部分，就照我剛剛說的。”


    夢賢把菜單交還給經理，拿起水杯啜了口水，感覺到室內充足的冷氣仍無法消除她的燥熱，有徐昊在，她怎麼輕松得起來？


    說到這間“春滿堂”，是他們公司附近最高級的中式餐廳，也是公司最常招待重要客戶用餐的地方。


    春滿堂位在金鑽商貿中心的二十樓，佔地三百坪，他們兩個在舒適的十人包廂里用餐實在很奢侈，落地窗外可以眺望大台北的車水馬龍和地標101大樓，包廂里冷氣充足，要吃個招牌四川麻辣鍋也不是問題。


    “等一下。”突然間，徐昊面帶笑容的叫住了餐廳經理。


    “是，您還有什麼吩咐嗎？”經理恭敬的趨近聆听客人的需求。


    徐昊一派閑適地問︰“你們有沒有米腸或米血的料理？”


    經理足足愣了幾秒鐘才尷尬的說︰“非常抱歉，本店並沒有糯米腸以及米血糕方面的料理。”


    他們餐廳的招牌可是魚翅海鮮羹、清蒸活鮮鮑、雞汁魚翅盅、紅燒排翅、烏魚子金龍蝦的等級耶。


    “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以請廚房準備一下這兩道料理嗎？我個人非常想要品嘗。”徐昊客氣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經理又愣住了。


    訂位的耀文科技是他們的大客戶，這位卓秘更常招待政商兩界的名流來用餐，對餐廳有很好的宣傳效果，要是因為做不出米腸和米血而得罪耀文科技可就不好了。


    “呃……好、好的，我們餐廳向來以服務客人為榮幸，既然是您喜愛的料理，本餐廳一定會令您滿意。”


    這棟大樓的地下一樓便是知名的頂級超市，去買食材再請廚師做也不是難事。


    “你這是在做什麼？”夢賢臉上的笑容在經理走出包廂之後便消失不見了，她瞪著徐昊，覺得他是故意的。


    她是到現在還很喜歡吃米腸和米血，但她不想跟他吃，更不想領情。


    記得她喜歡的食物又怎麼樣？能夠改變什麼嗎？


    “我們以前常常一起去夜市里吃米腸和米血。”徐昊深深的看著她，真心希望能勾起她記憶中的那些回憶，讓她想起他們曾經多麼相愛。


    “所以你認為我現在還喜歡吃？”夢賢冷笑。


    他為什麼要記得？她寧可他把關于她的事全忘了。


    “有些事會變，有些則永遠不會，比如對食物的喜好。”她防備的姿態讓他輕聲嘆息著。


    兩個人隔著這般豪華的大圓桌也太疏遠了，他多想拉著她走出這里，在街上隨意逛逛也好，雖然現在還沒有夜市，或許去百貨公司的美食街，那也是他們以前打牙祭的地方。


    “那你就錯了。”夢賢看著他，神情更冷。“以前眼界未開，覺得米腸米血就是人間美味，現在眼界開了，享受多了米其林星級餐廳的頂級料理，你以為我還會把平價小吃看在眼里嗎？”


    徐昊不由得又嘆氣了。“夢賢，我們兩個一定要這樣說話嗎？你就不能對我仁慈一點？”


    他又不是因為厭倦了她才分手的，年輕時因誤會和一時沖動而分手，現在他們都成熟了，他想再續前緣也不算奇怪吧？


    他實在不懂夢賢為什麼要像只刺蝟一樣，他說一句，她頂一句，就是要告訴他，今非昔比了。


    “那要看看你以前對我有多"仁慈"。”夢賢冷淡而嫌惡的說。


    她真的不想被他翻動情緒而再提起過往，可是他讓她忍無可忍，好像她應該對他多熱絡似的。


    “夢賢——”徐昊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讓她心跳又加速了，他低嘆著，“那一次，如果不是凌珊執意對阿蘇提告，鬧到阿蘇父母那里去，我也不會失約于你……”她瞪著他，嘴唇上的血色不知不覺在褪去。“夠了，我不想听。”不必他說，她也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天，扼殺了他們的孩子來到這世上的機會……她倒抽口氣，又感覺到那撕裂似的痛楚對她狠狠襲來。


    “難道一次失約是什麼天大的罪過嗎？”徐昊的眉頭鎖成了一條線。“你氣得提出分手，就那樣全然抹煞了我們的感情，說真的，我也不能諒解你。”


    “不能諒解我？”她嗤之以鼻，全身的裝備都出動了。“那麼你知道那天我要跟你商量什麼事嗎？我不是說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而你卻置之不理，忙著收拾朋友的爛攤子。”


    徐昊定楮看著她，認真的問︰“我承認這點是我的錯。那麼，你現在能夠告訴我，你那天想跟我商量什麼事嗎？我問過曉荷很多次，她一直不肯告訴我。”


    “我懷孕了。”她直勾勾的看著他，看到他愕然的表情，她以為自己會很痛快，但她卻沒有任何快感，連一點點也沒有，內心似乎有根繩子緊緊的一抽，讓她好痛。


    是啊，他連自己曾經當過爸爸都不知道，寶寶會諒解爸爸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卻棄他于不顧嗎？


    “你說……什麼？”徐昊驚悸的看著她，瞬間像是天旋地轉。


    所以，她那時是要跟他商量孩子的事，結果他卻……


    “那時我懷孕了，而你很忙，我體諒你說是為了我們的未來，也沒敢吵你。”夢賢唇邊揚起一抹譏諷的冷笑。“可是，我好不容易跟你約好時間要商量孩子的事，你卻背著我去安撫凌珊，你說我能諒解嗎？我要怎麼諒解？你告訴我啊！”


    她知道自己給了他罪惡感，內心有絲痛快掠過，但更深處卻是無盡的悲哀與黯然，一切都回不去了。


    “孩子……孩子呢？”徐昊感覺全身的血液全往腦子沖去，背部冷汗涔涔，心髒由于緊張而痛楚了起來。


    老天！她獨自生下了孩子，獨立撫養孩子？！而他這個爸爸卻一點責任都沒有盡到，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存在……


    懊死！他做了什麼？看看他做了什麼！難怪她會如此冷漠的對待他，甚至裝作不認識他了，他還糾纏著她不放，無知的想為當年的自己說話……


    “拿掉了。”夢賢挺直了背脊，面無表情的說︰“分手的隔天，曉荷陪我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


    “……是真的嗎？”徐昊死死的盯著她，臉色一片蒼白。“還是，你在騙我？”


    “你值得我為你生下孩子嗎？”她狀似平靜但譏誚的揚眉，冷漠的說︰“我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跟你分手了，就不會自找麻煩生下你的孩子，繼續跟你糾纏。”


    “夢賢！”他又驚又懼又悲痛。“為什麼那麼殘忍？為什麼要把我變成混帳？你明明知道我愛你，為什麼非得弄得玉石俱焚？！”


    他的心中突然一陣劇烈的抽搐，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沒有生下孩子，也是從那時開始，恨他。


    “現在再來追究我當時的想法有意義嗎？”她雖然直視著他狂亂的眼眸，但她的眼里卻盡是空洞。


    “為什麼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為什麼？”或許她認為他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但他的心快要爆炸了。


    然而夢賢根本無視他的又驚又怒，她給自己打了劑強心針，眼神開始轉寒。


    “徐昊，告訴你這件事只是要你知難而退，如果你感到愧疚，我會很痛快。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吧，我永遠不會給你好臉色，你也別想說什麼做朋友，我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