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狹路  第8章(1)
作者:攸齊
    “下去游一圈嗎?”陽台圍牆前,徐東俊雙手撐在鍛造欄桿上,俯視底下那片水面。


    李芳菲搖首,興致缺缺。


    “累了?”他抬臂,攬過她肩。


    “就……懶懶的,大概南部陽光比較熱情。”五月,墾丁熱得都能月兌層皮。比起南部,她更喜歡東部的氣候環境,若非他上星期突然開口想帶她南下旅行,此刻她不會在這。


    約莫中午吃飯時間到達,兩人在大街上走了一圈,才找到一家泰式餐廳有空位可用餐;後來去牧場、去社頂公園、去燈塔,她走得頭發昏,到這刻彷佛都還能感覺太陽在頭頂熱情地散播歡樂散播愛。她不大明白他為何挑在南部,忍不住問︰“你喜歡南部?”


    “更喜歡東部。這時候來南部還沒那麼熱,等你放暑假那時,再帶你去花東避暑。”


    原來他有計劃。“我也喜歡東部。”她笑一下,以手往面上握出涼風。“這里太熱了,五月就這麼熱。”


    “上火?”他眉微挑。


    她睨他一眼。“差不多。”


    “帶你去消消火。”他親了她一下,拉住她往里頭走。


    他要帶她下樓游泳,她無意願,他說沒見過她著泳裝,哄她換上泳衣,兩人轉至樓下飯店泳池。徐東俊熱過身,戴上泳鏡“嘩”一聲躍入水中,她立在池畔看著看著,被鄰池兒童池里的一對父女吸引住目光,她就地而坐,看著他們。


    那父親很有耐性,在女兒身體浮起時,雙手護在她身下,像捧著世界珍寶;她听不見那父親說什麼,可見他神情慈愛,也能猜到他是在安撫孩子……她也有一個這樣的爸爸。


    她是家中唯一不諳水性的人,媽曾教過她,可她天性怕水,一下泳池就全身緊繃,怎麼也學不會讓身體放松,後來索性放棄不教她。爸對她可就有耐性多了,哄她下水,教她如何讓自己輕松,甚至在她已能讓身體浮在水面上時,雙手還護在她身下,就怕她不小心沉了。


    也真不小心沉入,嗆了幾口水,之後被爸爸抱出水面時,她驚得嚎啕大哭。大概是舍不得她受了驚嚇,就在泳池里,爸爸不顧形象地用大掌往水面一拍,斥罵著池水︰“王八蛋!敢嚇哭我女兒,換我打你打你打死你!”邊說邊拍擊水面。


    她不再哭泣,開始感到丟臉,畢竟都是小五生了,爸爸居然以哄三歲小孩的方式哄她……


    腿上一涼,她驚得回神,一看,徐東俊正眨著濕亮的深目看她,他面上淌著水,還有一顆水珠自他下巴滴落。她問︰“怎麼了?”


    “想什麼?喊你兩聲都沒反應。”他雙手搭在池邊,仰望她。


    李芳菲看向兒童池。“看那個爸爸教女兒游泳。”笑一下,說︰“有爸爸真的很好。”


    他看過去,似能明白她心情,心微微一疼,回首看她時,笑著說︰“改天生幾個女兒,我親自教她們游泳。”


    “這話你要跟幫你生孩子的女人說。”


    他雙手搭上她大腿,笑得很好看。“你是在明示我快跟你生?”


    “我明明是告訴你,去跟要幫你生孩子的女人說。”


    “所以我現在在跟她說啊。”


    她笑一聲,撥開他的手。“我回房間了。”


    “不下來游?”


    “不要。”她起身,白皙長腿展露無遺。


    “為什麼不?我帶你來消火,你不消,我怕你晚上太燥,睡不著。”他握住她腳踝,指尖在她腿膚劃著圈,半眯的長眸爍著光,那樣子像極了流氓。


    她沒好氣看他一眼,試著抽回腿。“你才燥!”


    “你怎麼知道我全身又熱又燥?你下來幫我滅滅。”他手一施力,腳下又濕滑,她重心沒穩,“啊”一聲落入水池。


    徐東俊怕摔著她,在她落水的第一時間攬住她,教他意外的是他一踫上她的腰,她便像無尾熊似,雙手緊環他兩肩不放。她抱得有些緊,她全身柔軟貼著他,那麼誘人,他腦中瞬間迸現引人遐思的旖旎畫面。


    他才發現她身子微微戰栗;微低頭,就見她緊合雙目,長睫顫顫,像受驚嚇的小動物。


    她非弱不禁風的女子,也不走優雅氣質路線,這刻這模樣他還是首次看見,他又憐她又想逗她,問︰“怕水?”李芳菲憶起小時洗澡摔進浴白吃了不少洗澡水,及在泳池嗆水的畫面,抱著他點頭。“你抱好,不準松手。”


    “難怪死不下來游泳。”身子忽側了側,晃了下她,她叫一聲,緊摟他脖頸,他大笑,引來一旁其他住客注目。


    “你幼稚。”她張嘴咬他肩頭。


    “真不會游?”都練到黑帶了居然是旱鴨子。


    “不會。”


    “我教你。”


    “不要。”


    “放心,保證你一次就學會。”


    “少騙我,哪可能這麼容易。”她堅決不學,“你扶著我,我要上去。”


    他不勉強她。不會游泳也沒什麼不好,以後多的是時間帶她下泳池開發一些她不會游泳的樂趣。


    回房沐浴後,李芳菲發吹干了先躺下,眼皮重得將合之際,浴室門開了,隨即一陣熱氣拂面,伴著沐浴乳的香味,她知道是他靠近了。


    “睡了?”徐東俊黑發濕著,靠在床邊看她。


    她半睜眼,眼神略顯迷離。“再給我兩秒就睡著了。”


    兩秒就睡著?他笑。“那就是還沒睡。”毛巾往肩一甩,他掀開她被子。“起來。”


    “做什麼?”她半坐起身,身上那件U領連身睡衣寬肩帶滑落一肩。


    “幫你擦曬後凝露。”他早留意到她的膚色要比之前紅,這一和她鎖骨下肌膚比較,更顯兩處膚色的差異。


    “不用啦,我沒那麼重視保養。”場合需要時,上點彩妝,再沒別的了。


    “懶。”他拿出早備好的蘆薈凝露,面著她坐。“世上只有懶女人沒有丑女人,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他看多了他底下那些小姐卸妝前後的模樣。


    “丑不丑有什麼關系,你喜歡就好。”


    “什麼?”他裝模作樣,故作未听清。“我喜歡什麼?”


    “我啊。”她眼楮彎成橋。“你喜歡我啊。”


    他不否認也不承認,抿著笑弧擠了點凝露,撈來她的手,在她臂上輕輕抹上一層。他力道不大,指月復在她曬紅的地方均勻地抹過,她靜看他的動作,順著他臂膀看他著純白色微貼身背心的上身,他偏,卻能看見胸口那布料下的胸膛線條,隱約能感受那里的精實。沿著他脖頸往上,她看他臉龐,他垂著眼睫,模樣專注,劉海懸了顆水珠搖搖欲墜。


    她抽回手,抓來他肩上毛巾,往他頭上一蓋,跪起身子,雙手按著毛巾揉擦他的發。“怎麼也不擦干?”


    “等你擦。”毛巾罩住視線,他憑感覺握住了她的腰。


    “懶。”她擦著他的發。“也就我不嫌你。”


    “說什麼呢!”他笑出聲,兩手掐著她的腰,身子一傾,將她按倒。


    “說我不嫌你懶。”他毛巾落了下來,罩在她面上,他手又在她腰上搔著,她大笑著去撥他手,他反拍回去,一來一往間,他笑聲漸歇。


    察覺他的沉靜,她還微喘著氣,在停下雙手動作時,臉上毛巾被他拿下,她對上他炙熱的眼神。她抿了抿唇,說︰“頭發去吹一吹,睡覺了。”


    徐東俊雙臂撐在她兩側,俯視她一會,掀唇說︰“還不困。游了幾圈,精祌特別好。”他說話時,指月復劃著她唇線,慢慢下移至下巴、鎖骨。


    她眨著眼,聲音略細︰“你好我不好。”


    她怕水的模樣令他笑出聲,下一秒大手滑進她衣內,他俯唇貼她耳畔,輕佻地開“信不信我能讓你好?”


    他話中有話,李芳菲臉熱,說︰“我不想動。”


    “沒讓你動,這種事我動就好。”


    她心跳評然,兩腮浮暖,出口卻是︰“你喜歡死魚?”


    他暢笑出聲,以指抬起她下巴,對上她羞答答的表情;她眼楮濕潤,含了水似,他心口一軟,在她眼皮落了枚吻。“我比較喜歡活魚三吃。”


    “胃口這麼大?”他吻她眼皮時,她看見他喉結滑動了下。


    他在她唇上咬了口。“我重口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笑出聲,對上他情深目光時,咬唇不講話了,只睜著泛水光的眼楮看他。他低下臉龐,抵著她鼻尖,輕輕哼出聲︰“嗯?”


    靜了數秒,李芳菲微抬下顎,以一個吻回應他的詢問。


    ……


    展輝集團六月份召開股東常會,會中改選董監事,如程國珍所願,徐東俊順利成為新任董事,公司派大獲全勝。因程國珍掌握較多席次與股權,在隨後召開的董事會上,也打敗市場派推舉的陳董事,順利成為新任董事長。


    在祝賀聲中,徐東俊默默離場,步出展輝集團大樓時,他眯眼看了看懸掛一方的明亮艷陽。那樣歡快的氣氛,還能持續多久呢?


    他兀自笑了笑。


    “這麼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她給你一席董事,你就滿足,甘願成為她的哈巴狗?”程東文從大樓角落走來,目光陰郁。


    徐東俊側身看他,勾唇笑著。“董事不錯啊,以後走進展輝,人人見了我喊一聲"徐董事",還不爽嗎?”


    “你野心有這麼小??”程東文鏡片後的目光帶了點輕蔑,“你可真能藏,在我們面前裝模作樣,無所事事,成天在酒店混,職業是少爺,想不到原來是國企系高材生。你這局布了這麼久,可能只為這一席董事?”早上股東常會上,見到董事提名的檢附資料,徐東俊的學歷竟不只他們以為的高中畢業。他在程家人面前,一副不思進取樣,听見的皆是他在酒店上班玩樂、過著樂不思蜀的生活,哪曉得他城府如此之深。


    “不然呢?董事長都讓程國珍拿走了,我還能圖什麼?”他雙手滑進褲袋,笑意淺淺。


    程東文笑了。“管你圖什麼,反正那都是程國珍的煩惱了。剛才她在董事會上那樣囂張,顯然還沒意識到你是條毒蛇,居然稱贊你學歷造假造得很成功。像她那樣無腦沒有判斷力,連你學歷證明文件都分不清真偽,我就等著看她能有什麼下場。”他掌一伸,道︰“我要的錄音和文件。”


    徐東俊走向路邊車輛,他敲敲車窗,隨即打開後車門,取出一個牛皮紙袋,轉身向程東文晃晃紙袋。“都在這里。”


    “就這些?”程東文走近,接過紙袋,將里頭資料取出、翻閱。“難道你們還有其它犯罪資料?”徐東俊訝問。


    “你拉皮條牽豬哥實在可惜,應該讓你妹給你引薦幾個導演,去拍拍戲,我相信前途無量。”程東文挑著眼角,看著陰險森冷。


    “沒留備份?”


    “我留備份干什麼?能吃嗎?”他無謂地笑,整整身上襯衣,身一彎,往車後座跨進半個身子時,才說︰“你手上那份就是備份。”門一拉上,車子隨即駛上車道。他微微側身,從後擋風玻璃看見程東文憤恨將手上紙袋朝他車方向扔來的畫面時,諷笑出拉皮條?牽豬哥?我等著看誰先倒。


    他抬首模了模眉骨,問︰“交代你的事辦了?”


    開車的Jeff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目光帶了點懷疑。“已經交出去了。”一大早給他兩份資料,讓他以快捷郵件交寄,他看了看收件單位,一是調查局,一是地檢署。他原不明白這個老板有什麼事需要鬧上檢調單位,後送他過來展輝集團,再回想前段時間幾個看著身價不凡的男女上門拜訪,以及之前報紙一篇展輝集團將改選董監事的相關報導,他想,他這老板恐怕不似表面上那樣簡單。


    “好奇?”他的表情明顯,徐東俊透過後視鏡看他。


    Jeff不自在地笑了笑。“是有點。”


    徐東俊望向窗外,啟口道︰“我是展輝創辦人長子在外面生的孩子……”頓了頓,他淡聲說︰“家族斗爭罷了。”


    他答得如此簡潔,Jeff也不多問。既是家族斗爭,不就是為了爭產爭家業?不是哪房跟哪房爭,就是人死後自四面八方冒出來的私生子女急著認祖歸宗。新聞版面看多了,八點檔劇也演得婉多了,劇情八九不離十。


    “反正過幾日新聞會揭發,你們早晚會知道。”徐東俊又開口,像在解釋他為什麼解釋他的身分。


    Jeff保持沉默。說好听點,他是所有小姐和男公關的老大,其實也不過是酒店和鴨店的圍事兼老板司機,他哪能體會有錢人家的勾心斗角。


    “送我到立群高中,我會出門幾天,這幾天公司你幫我看著。要是小姐調度有問題,可以找麗晶酒店的大班,報我名,她會幫忙。”徐東俊又交代幾句後,說︰“有空去進修,你有意願的話,將來經紀公司交給你管理,你總是要知道怎麼作帳、怎麼管理那些公關和經營公司。”


    Jeff聞言,幾乎掉下巴。“東、東俊扮……”


    徐東俊笑了笑。“別想太多,我只是想過簡單一點的生活。”


    Jeff戰戰兢兢將車開至立群高中,開啟後車廂,拎出徐東俊一早就塞進的行李袋,遞出後,他駕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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