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呢？”


    這里是英雄市郊區的“龍鳳庭園咖啡”，有廣闊的藝術庭園，三層樓木造建築飄著古木香，屋里頭最大的特色是每一面牆都掛著龍大師的作品，一、二樓賣餐點和咖啡，熟客幾乎都是老板的朋友，職業清一色是攝影師。


    三樓是辦公室兼“火樹龍工作室”，工作室的職員有攝影助理兼秘兼打雜工兼清潔工毛嘉平一人。


    “泡面……”不是說要買泡面嗎？火雨瞪著火樹龍幫她點的招牌餐念念有詞。


    “乖，一會兒帶你去買。”火樹龍模模火雨的頭安撫她，兩個人並排坐在二樓包廂里頭，對面坐著白發蒼蒼的老人和一位年輕小姐。


    “老師，他是我遠房堂弟火雨。”


    “這麼俊俏的孩子少見啊……真少見。”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是火樹龍的攝影老師，是他相當尊敬而且不敢得罪的老人家，他這位老師最大的興趣是當媒人。


    “對了……你認識一下，這位是我朋友的女兒錢小姐。這位是我的弟子火樹龍。”年輕的錢小姐長相甜美，衣看端莊，坐在火雨對面，就是他今天帶來和火樹龍相親的對象。


    老人家幫弟子安排相親宴從來不事先通知的，早上火樹龍接到老師的電話就深知不妙，趕緊把火雨好好的打扮一番，自己連頭發都沒梳，穿了一件破牛仔褲和洗舊的灰色襯衫，踩了一雙破布鞋出來。


    他騙火雨泡面吃完了得下山去買，把她從床上挖起來，趁她還沒清醒，幫她挑了一套正式服裝，筆挺的藍色襯衫搭配鐵灰色西裝褲，把她的淨和白襯托得更加女乃油味，那雙迷人的藍眼染得更加湛藍，紅唇更加紅潤，一出場就吸住眾人的眼光，連老師都看著火雨差點忘記今天來的目的。坐在火雨對面的錢小姐更不用說了，一雙眼晴完全黏在火雨身上，張著嘴巴口水都快滴下來了，老人家的介紹她完全听不見。


    老人家尷尬的咳了兩聲，索性也不管了，低頭吃了幾口飯，才抬頭問弟子，“阿龍，最近沒看到你，都在做些什麼？”


    “我在籌備下一本攝影集，他是我的模特兒，所以我特地帶他來給老師看看。”火樹龍說起謊來當真鬼話連篇不打草稿，明明是把火雨拉來當擋箭牌的。


    “哦？你不是只愛拍風景的嗎？哈哈……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像畫一樣的人物，這麼好的素材怎麼能不拍。很好的抉擇，非常好。”老人家看著火雨夸個不停，頻頻笑看點頭，相當贊賞。


    火樹龍眉開眼笑，滿臉驕傲，老早知道這小子有傾倒眾生的魅力了。


    “泡面……”火雨臉很臭，悶著一把沒睡飽的怒火。


    “好，再等一下。”火樹龍陪笑安撫，忙著和老師聊天。


    火雨吃了兩口菜，喝了一口湯就停下筷子，原要起身，她慢慢察覺火樹龍對老人家客客氣氣的，平常的粗口和魯都收斂了，她才打消走人的念頭，默默坐在一旁等待。


    火樹龍拉火雨來的計謀用得很成功，相親宴無疾而終，一頓飯吃完後，他輕輕松松把老師送上車，然後搭著火雨的肩，看著老師的車子離去，笑得無比爽朗。


    “……很樂？”火雨已經清醒了，也搞清楚自己被他拉來當道具，光亮的皮鞋一腳踩在破布鞋上，狠狠重踹。


    火樹龍的笑臉頓時變成淒慘無比的苦瓜臉，連聲音都叫不出來，抱著腳在原地跳。


    “……臭小子。”腳差點被她踩廢了，痛了好半天他才找到聲音。


    火雨仰頭看著高高的天空，萬里無雲的藍天收進了深藍的眼眸里……“別發呆了，到我辦公室去。本來以為你很好養，看你剛才吃幾口菜就停筷子，你喜歡吃什麼，我叫廚房幫你做。”火樹龍又恢復魯莽大男人的率性，拉起她的手就往里頭拖，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調來。


    他總是把火雨從自己的世界里撞出來，讓她來不及想起過去的回憶。


    “……泡面。”她看著他的後腦杓，倒也不怎麼討厭。


    “難得下山一趟，別吃泡面了，總得給你補充點營養，拍照才有好氣色，不然修片挺麻煩的。”火樹龍拉看她直上三樓。


    “我沒答應你。”


    “那你剛才怎麼沒出聲？”


    “……我只是懶得理你。”


    火樹龍笑嘻嘻地推開門，拉著她走進辦公室。


    “多謝你啊，這麼給面子。”他模模她的頭，掐她的臉，知道她是在老師的面前沒拆他的台。


    火雨白他一眼，揮掉他的手，她突然瞥見一條熟悉的人影，一頭短發，矮小蚌子，藏在辦公室角落……“哦，那是我的助理。”火樹龍順著她的視線看見毛嘉平來不及躲藏的身影。


    “您好。”縮著肩膀的背影慢慢轉過來，頭低得不能再低，就希望火雨認不出她來。


    “……原來如此。”火雨本來已經忘了，這時候才曉得火樹龍當時是怎麼開門進她的房間，原來是酒店管家被收買了。


    “別嫉妒，我偶爾也是挺有魅力的。”火樹龍拍拍她的肩膀，按了按，一副示好的笑容。


    “不、不是，絕對不是！都是師父拿雨大人的誘惑我，他說要月兌你的衣服幫你拍照，完成後第一本寫真集要送我，所以我才幫忙的，當然是雨大人比較有魅力！”毛嘉平很不給師父面子。


    “……臭丫頭，到廚房洗碗去，去去去！”火樹龍大腳一踢，把人踹下樓，用力甩上門。


    “……？！月兌衣服？”火雨是第一次听到他要月兌她衣服拍照這件事。


    “藝術，藝術，大男人有什麼，是不是？”火樹龍咧嘴哈哈笑，揚手揮了拜，趕走腦袋里一堆活色生香的畫面。


    火雨沉默地靠近他，火樹龍動作很快地把腳往後縮，但這回火雨不是要踩他的腳，是踢他的膝蓋。


    火樹龍瞬間矮了一截，蹲在地上抱膝蓋，痛得齜牙咧嘴。


    “混帳……我可是你堂哥，你這臭小子。”


    火雨轉頭參觀他的辦公室，“這間是你開的？”


    “剛才進門就告訴你了，你現在才清醒？”火樹龍拿起電話直撥廚房，問她︰“想吃什麼？”


    “泡面。”


    火樹龍扔給她一個白眼，終于開始體會到卓不凡的辛舌了，“煮一碗泡面上來！”


    火雨本來要回家吃泡面，听到他的聲音才停住腳步，坐到沙發去等。


    火樹龍大聲喊完，又按住話筒，低聲交代要加魚、加肉、加青菜，才把電話掛了。


    “你以前到底都吃什麼？”火樹龍輋過來坐在她身邊，听卓不凡的口氣，以前一定都不讓她吃泡面，他實在很好奇她過去沒有泡面的日子怎麼過的。


    “……不知道。”被他這一問，火雨也認真想了想，但她竟然都想不起來了。


    “我知道！”毛嘉平偷偷模模地開門進來，拿看相機躡手躡腳地躲在角落想偷拍兩人，听到兩人的對話，曾經當過火雨一個月管家的驕傲感馬上爬出來，她舉手道︰“雨大人什麼都吃，但是一定要叮看他吃，不然錯過一餐他自己也不會曉得。”


    ……什麼時候溜進來的？火樹龍盯著她手里的相機。


    “雨大人剛住進酒店時，卓不凡先生每天都打電話來交代很多細節，雨大人是那種一天不吃飯也沒有饑餓感的人，所以一定要定時幫他準備三餐，而且要定量，因為雨大人像金魚一樣沒有飽足感，準備多少他就吃多少，如果給他吃太多，他自己撐死了也不知道。”


    毛嘉平愈說愈起勁，忍不住把她的實獫心得報告上來說︰“真的，我本來不相信，有一次端了四人份的小飯捅給他，他真的吃完了。然後有一餐我只給他兩口飯，他也沒有抗議，真的超好喂的！”


    火雨完全不記得自己過去的飲食狀態，吃了什麼，吃了多少，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原來當酒店管家這麼好玩，照顧人還可以整人。”火樹龍模看下巴思索道。


    “當然了，那是工作時的唯一樂趣，哈哈哈……”毛嘉平不小心太過得意忘形，差點就死在火樹龍的火眼下，她趕緊為自己澄清，“開玩笑的啦，只有那兩次，卓先生很注意雨大人的飲食營養，平常我都按照卓先生的指示，一點都不敢輕忽呢！”


    火樹龍起身過去，從她的背後抓起衣領，把她扔出門外，再次用力甩上門。他回到沙發上，蹺腿坐在火雨身邊，眯眼問她︰


    “你以前真的都不挑食，給你吃什麼你就吃？”


    “……好像是。”火雨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吃過幾次泡面？”


    火雨搖搖頭。


    “……一次都沒有？”


    火雨點點頭。“我只看人吃過，聞過味道，有點好奇，但不凡說那是垃圾食物，不讓我吃。”


    所以，始作俑者是他，他給她吃泡面，她一吃上癮，除了泡面什麼都不吃……火樹龍看著她干笑了兩聲，按著她的肩膀，好聲好氣跟她商量說︰“那個方便，不能天天吃，一會兒我們去廚房搬些菜回家吧？”


    “……去買泡面。”火雨固執的聲音出來了。


    火樹龍盯著她，辦公室里只有兩個人，又靠得很近，她執著的嘴唇看起來格外誘人。


    他凝視著她紅潤的嘴唇吞了下口水，忍不住喃喃道︰“……我是太久沒女人了嗎？!是不是應該開始相親了？！罷才那個其實也不錯……”


    眼前這張白淨的臉，立體的五官，深邃的眼神，還有那副臭脾氣，誘人的嘴唇……嘖，怎麼看怎麼順眼，真是混帳了！


    “……你想干什麼？”火雨看見他那雙眼神逐漸變獸性。


    “我想問你……喝水嗎？”火樹龍聲音很干，不停著口水。


    “……嗯。”


    “我去倒。”火樹龍趕緊跳起來，沖到樓下去。


    他差點就在辦公室沙發上把自己的遠房堂弟給壓倒，還好火雨出聲，及時拯救了他的靈魂。


    火雨腦袋里突然跳出卓不凡的話來，他問她……你……會愛上火樹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