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玄寬吹著口哨按了金荷蓁的門鈴。


    他是開心的，因為他找到了個好理由，可以跟金荷蓁約會了。


    但顯然他的好心情並沒有影響到金荷蓁。可能因為太開心了，沒有注意到前來開門的金荷蓁乍見他時，一張小臉馬上垮了下來。雖不至于稱之陰郁，但實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有什麼事嗎？”她的聲音失去了平時的友善。


    “蓁蓁，我想請你幫個忙。”權玄寬心里頭還在為自己竟能想出如此的計策而得意呢。


    金荷蓁沒有馬上答應，她其實是氣著他的，氣他為什麼要去就那個女人的手吃下蛋糕？還有，他跟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趁著她遲疑的當會兒，權玄寬連忙提出利多。


    “當然，這忙不會讓你白幫，我請你吃飯當作報酬好嗎？”這是他的“詭計”，找借口讓金荷蓁幫忙，然後再請她吃飯，飯後還可以一起去散散步，或是喝個咖啡之類的行約會之實。


    想想他到台灣也一個多月了吧，想盡辦法跟金荷蓁當了鄰居，原本以為近水樓台……


    結果，金荷蓁平時的工作忙得很，每天能跟她稍稍踫個面，聊個天就已經是幸運了。


    也難怪他得想盡辦法約她出去，這一回終于讓他找到理由了。


    “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是這樣的，有個同學幫了我許多忙，想說去挑個禮物好好地答謝她一下。”


    “可是我又不認識對方，我不認為我可以幫上你任何忙。”


    “她是個女的，我對買女人的東西又不內行，所以……”


    女人！要她幫忙去挑選送給女人的禮物！？她的心里有個地帶倏然緊縮了起來，呼吸也莫名沉重了幾秒。


    她想拒絕，但又不想顯得自己的小氣，她硬是點了頭，但卻忍不住亂想︰是那天他看到的那個女人嗎？她跟權玄寬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呢？或是，進展到什麼樣的地步呢？


    “現在嗎？”這忙著實幫得有點不甘願，心情有些不舒坦。


    “嗯，難得的假日，我們到百貨公司去逛逛吧，晚上看你要吃什麼大餐，一律由我買單。”


    成功約到了金荷蓁，權玄寬暗喜在心頭，卻沒注意到金荷蓁越來越怪異的臉色。


    ※※※


    周末的百貨公司人潮洶涌，現在也不是什麼折扣旺季，但位于東區的這家百貨公司卻好似全台北市的人都涌來般，熱鬧得跟菜市場沒什麼兩樣。


    他們來到三樓的飾品專賣區，權玄寬意外地竟挑上了一對珍珠耳環，金荷蓁看了皺起眉，印象中那名女子穿著時尚，似乎不太適合珍珠，況且權玄寬看上的那對耳環款式太過老氣。


    不過那又如何，她的心里頭有著“怨念”，而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小心眼。


    雖然她不想這麼做，可是腦海里一旦想到權玄寬就那女人的手吃蛋糕的畫面，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不當個心胸狹隘的女人。


    “這一副耳環應該很適合"她"吧。”她故意如此說。


    權玄寬也點頭贊同，他麻煩專櫃小姐包下，然後刷卡付賬。


    不曉得那女人收到如此老氣的珍珠耳環，會不會為之氣結，金荷蓁偷偷暗吐著舌頭，不過她並沒有因為這樣就原諒了權玄寬，她仍然冷著一張臉來應付他。


    買完了東西，權玄寬在踫了個軟釘子後，他終于覺醒，隱約感覺今天的金荷蓁並不是很好相處，好像刻意找他麻煩似的。


    好比，他問︰“你想吃什麼？”


    “我還不餓。”她如此答道，言下之意，她現在不想吃。


    “那，喝東西好了？”


    “我也不渴。拒絕的意味夠濃了吧。


    但她說不渴、不想喝東西，卻在經過販賣純果汁的櫃台前，停下來自掏腰包買了杯木瓜牛女乃，她的舉止讓權玄寬傻眼，他終于開始覺悟、思索。


    就在兩個人步出百貨公司後，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蓁蓁，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呢？”


    “沒有。”依舊是冷冷的聲調。


    “可是……”


    “啊，小蓁，真的是你耶，好巧，竟然在這里遇到你。”一個男聲倏地插進他們之間。


    “黃大哥！”金荷蓁的聲音也透露著驚喜，跟她跟權玄寬說話的語調完全不同。


    權玄寬看著金荷蓁熱情地跟一名約三十好幾中等身材、長相普通的男人打招呼，對他的態度跟對自己宛如天差地別。


    “跟男朋友逛街嗎？”男子溫和跟權玄寬點頭打招呼，權玄寬正想回禮時，卻听見金荷蓁回答道︰“不是，只是普通朋友，他不重要。”


    權玄寬的中文程度日益進步，現在一般人的對話，他已經能夠听得懂八成，所以金荷蓁月兌口而出“普通朋友”這四個字讓他臉色大變。


    “你太太呢？你們不是一起出來逛街嗎？”


    黃大哥夫婦是她的客戶，他們夫妻倆結婚時年紀都蠻大的了，所以非常希望能夠辦一場讓他們永生難忘的婚禮，金荷蓁盡其所能地滿足了他們的夢想，也因此他們夫妻對她非常感念，在婚禮過後她跟他們夫妻倆也成了朋友。


    “她跟我媽去逛嬰幼兒用品的專櫃，嫌棄我一個大男人礙手礙腳的，所以把我趕了出來，我只好在外頭等她們。”黃大哥話中的委屈其實是充滿幸福的。


    “你們有小孩了？”金荷蓁喜出望外。


    “嗯，五個多月了，是個男生。”黃大哥有點靦腆地說，話里有掩不住的欣喜之情。


    “恭喜、真是共禧了，滿月酒時別忘了邀我喔。”


    “那當然、那當然。”


    金荷蓁跟黃大哥越聊越愉快起勁，權玄寬的臉色就越難看，到最後幾乎是沉著一張臉，雙手環胸杵在一旁冷眼看待。


    黃大哥大概是受不了他宛如冷箭般的視線，最後趕緊找了個理由離去。


    權玄寬在這時也不免動了肝火，他已經很盡力地討好她了，為什麼她面對一個已婚的男人會笑得如此開懷，面對他卻吝嗇得很。


    還有，她剛剛說那話是什麼意思？普通朋友！雖然他們現在的關系實在算不上是男女朋友，不過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有著默契，只待時機成熟，就可以重拾舊情。


    但她顯然並不這麼以為。


    “夠了！”權玄寬激動地揮了揮手。“我不曉得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若有，那我很抱歉，不過你也該檢討自己的態度，以前的你不會這樣。”


    “請問，我該要檢討什麼？”金荷蓁冷然地響應，她瞪著他，該檢討的應該是他吧。


    “你要檢討……”權玄寬想了一下才說道︰“面對男人的時候不要笑得那麼花痴，好似隨時要撲上去一樣。”


    金荷蓁惡了為之氣結，黃大哥是已婚的男人，她才沒有！


    況且，他有什麼資格說她，他可以跟女人卿卿我我的喝下午茶，難道她就不能跟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閑話家常嗎？


    金荷蓁發怒地用手指戳著權玄寬的胸膛。


    “請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誰，就算我對全世界的男人都犯花痴、流口水，也不干你的事！”說完，她氣呼呼地旋身離開了。


    權玄寬則是瞪著她賭氣的背影，也沒追上去，這一回，誰也不願意坦白，看來這個架是架定了！


    ※※※


    二天後，權玄寬再度去按了金荷蓁的門鈴，這回沒有吹口哨的愉悅心情，只有一股腦兒的懊悔跟歉意。


    他實在不該口出無禮之言，身為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只是更顯示自己度量狹隘罷了。


    也難怪金荷蓁三天來連理都不想理他，在門廊意外踫見，也是將脖子一扭當作沒看到。


    唉，他只好鼻子模模自動上門來道歉。


    金荷蓁風度倒是比他好，門一開瞧見是他，沒將門當著他的面給甩上算是給他面子了。


    “蓁蓁……”權玄寬在還沒開口之前當然是先給個討好的笑容。“呃，蓁蓁……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他小心翼翼地說，那樣子彷佛做錯事的小丫鬟面對嚴厲小姐般的戒慎恐懼。


    看著一個那麼高大，而且還留著胡子的個性男，竟然對自己面露如此可愛的神情，心里頭即使對他有再大的不滿跟怨氣，也頓時消失了一大半。


    包何況，她也有錯，因為吃醋，因為介意他跟其他的女人親近的模樣，那天，她擺明了沒給他好臉色，也做了一件很小心眼的事。


    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懷了，並且回問︰“那天選的禮物送給對方了嗎？”若還沒送出去，應該還來得及做更換的動作。


    權玄寬因為金荷蓁的原諒，心情開懷了。


    真好，他們終于不冷戰了。


    “嗯，送了，陳女乃女乃非常喜歡，笑到合不攏嘴呢。”


    “陳女乃女乃？”金荷蓁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大問號，那天跟權玄寬喝下午茶的那名女子似乎跟“女乃女乃”這名詞搭不上邊。


    “是啊，陳女乃女乃是我們烹飪班的資深班長呢，我剛進去時什麼都不會，陳女乃女乃她幫了我很多忙，其實不止陳女乃女乃，烹飪班里的所有學員都對我很好，把我當成兒子般的疼愛。”


    金荷蓁有點傻眼，原來她誤解了權玄寬。


    只是那名長發美女到底是誰？她好想開口問，卻又卡在胸口，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問。


    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真是難受。


    ※※※


    不肯坦白面對自己內心里最渴望的一面，金荷蓁只能繼續猜忌下去。


    這天，權玄寬特地邀請金荷蓁到他的住處用餐，這頓晚餐算是集他烹飪課程的大成。


    一開始，他僅是想著以往總是金荷蓁幫他料理吃的，而從現在開始應該換他來照顧她的胃。


    可沒想到這麼一學倒也覺出了興趣，尤其是烹飪班那一群婆婆媽媽，跟她們一起上課真的很愉快。


    這樣的日子真的還挺不錯，除了還沒說服金荷蓁再當自己的愛人跟老婆以外，他還真是滿意如此悠哉的日子。


    不用趕通告、不用飛來飛去好幾個月都不曾踏進家門、不用盡避心情很差還得強顏歡笑。


    他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很邋遢，可以每天都看見自己心愛的女子……這樣的生活真是太棒了！


    “歡迎光臨！”權玄寬幫金荷蓁開了門。


    金荷蓁才剛下班，她一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她來到鋪著紅白相間桌布的餐桌前，看著他精心料理出來的晚餐︰紅燒魚、宮保雞丁、麻婆豆腐跟鹽酥蝦，還有兩碗熱騰騰的白飯正冒著幸福的香氣。


    她就算作夢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以往總是她等他回家吃晚飯，現在則是他為她下廚；以往總是她期待他的電話，現在他一天至少要撥三通電話給她，惹得她還要放下手邊的工作听他說話。


    這樣的改變不曉得是他刻意安排的，還是上天將他們的命運做了一個大翻轉。


    不過她倒是挺喜歡目前這樣的日子，不想未來，只是對感情不再拒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