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戀傷心惡男  第3章(2)
作者:萬里晴
    “等等,”她連忙喊停,“先停一下。”


    “你累了?”他再度抱起她,坐回床上,讓她跨坐在身上。


    她圈抱住他,嚶嚶喘息。他這句話……很挑釁。


    收緊雙腿,察覺到他仍又沉又重,“你還沒到?”


    “還沒,等你休息夠了再繼續。”他慢條斯理的說。“我以為,是你挑起的,你至少有力氣撐到最後一刻,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她死瞪著他。可惡,費比較多力氣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麼先投降的人是她?他呼吸急促了點,肌肉緊繃了點,除此之外,沒被yu/望驅使到近乎瘋狂的程度,不像她已經小死過兩回。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很想要,他不過是還好而已?


    羞愧的感覺頓時淹沒了她,她討厭一頭熱,尤其是這件事。


    ……


    到蒂琺住處之前,範錯為繞到超市一趟。


    向來不管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他,在他們在一起之後,開始注意起生活小節,泰半原因是蒂琺太不會照顧自己。


    飲食習慣本是承襲自原生家庭,範家對口月復之欲極為講究,食必精細,而且養生,早已習慣了的他,原本沒意識到這一點,但看過蒂琺喂養自己的方式後,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不會照顧自己。


    她租的住處沒有廚房,爐具區是開放空間,也沒有抽油煙機,使得她不買肉類回來料理。自行下廚的她,蛋白質來源只有兩種︰水煮蛋跟鮮女乃。


    他簡直傻眼,怪不得她那麼瘦!


    那種份量,或許能令她負荷起過去的工作量,但自從他們在一起,她的“活動量”遽增,要是不好好養著她,他怕她會消瘦得更快,所以,他養成了帶熟食過去的習慣。


    在樓下稍停了下,他抽出信箱中的郵件,才要將鑰匙插入鎖洞中,大門便已往後敞開,門上貼著“隨手關門,小心竊盜”的紙條像個笑話。


    他要盡快跟她提一提搬家同居的事。


    長腿跨過昨天半夜下雨的積水,他踏上階梯,一串砰砰砰砰的腳步聲由上而下,一個戴帽子的男人跑過他身邊,手中抱著一個鞋盒,露出來的雙臂上有好幾道抓痕,看起來很慘。


    這又是哪一戶的人?蒂琺樓下那對夫妻經常吵架,今天大概大打出手了吧。


    他更堅定了說服她搬走的念頭。


    上了轉角,到最後一段階梯,他抬起頭,看到大門開開。


    濃眉蹙起。蒂琺早該去上班了,她謹慎門戶,怎會讓門開著?


    不對勁!三步並作兩步上去,他看見屋里一片凌亂,東西被翻過了,地上滿是酒瓶碎片。“什麼鬼——”他罵出來,隨即止住,見到蒂琺瑟縮在牆角。


    她的衣衫有點不整,雖然穿得好好的,但明顯有拉扯過的痕跡。


    他拋下食物袋上前,“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茫然的抬頭看他,眼神有點空。


    他輕拍她的臉頰,“蒂琺,跟我說話!”


    她回過神,“範錯為,你來啦?”


    “怎麼回事?”他扶她起身,坐在床邊。


    “剛剛有小偷跑來……”她有些恍惚的說道︰“我本來已經去上班了,但突然想起有東西忘了帶,又折回來,剛好撞見他在屋子里……”


    “他傷了你?”他怒問,“你為什麼不跑?”


    “他……找到我的鞋盒!”說到這,她忽然清醒的環顧左右,隨即喪氣,“被他拿走了!”


    “什麼鞋盒?”


    “放錢的鞋盒,我的錢都放在那里面。”


    一股怒氣悄悄聚集,“你為了那個錢盒而不跑?”


    她為自己辯護,“那里面放的是我的錢,可以還掉最後一筆債務,以及我的第一筆私房錢!”


    她為了一個蠢鞋盒,罔顧自己的安全?他生氣了!“當場撞破小偷很危險,你不知道人被撞見做壞事的時候,會變得更暴力嗎?”


    “所以他從小偷變成搶匪了啊。”她側過脖子給他看,上面是狠狠的抓痕,“看他把我抓成這樣。”


    “他為什麼不直接拿了就跑?”


    “因為我有一度搶回了鞋盒,可是後來他又搶走了。”


    他怒吼,“你還上前跟他搶?”


    她眨了眨眼,“那是我的鞋盒。”她重申,好像這樣可以說明一切。“不是普通的鞋盒,是裝錢的那一個,我不能什麼都不做,隨他拿走。”


    “你有沒有想過,那家伙不只想要錢,可能還想動你。”


    “他有想過一下子,”她看到他眼角一抽,“但我馬上打退他了。就是為了抓好衣服,才讓他有機會帶走鞋盒。”


    他氣到想拍爛桌子。“你可能被那個人……”氣息一窒,他說不出那個充滿暴力的字眼。“你不應該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險。”


    “我……”


    “不準頂嘴!”他失控大吼,“沒見過腦筋比你還硬的女人,你是哪里有問題?人家來偷錢,你偏要把他斗成搶匪,我在擔心你,你卻要一句句頂回來!你不硬踫硬,難道會死?”


    她惶惶的看著他的眼,“你在……擔心我?”


    “不然我干嘛氣急敗壞?”他又凶一句。


    的確,他此時的模樣,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


    這個時候,如果她會撒嬌,哭一聲“人家嚇壞了,你干嘛凶人家?”,範錯為應該就會心軟收口,可她偏偏不會撒嬌。


    她別開臉去,隱藏突然漫入眼眶的淚水,可那淚水止不住,才冒出來,就往下掉,一往下掉,就冒出來更多。


    蒂琺被自己嚇到了,她從來不哭的,怎麼忽然一直掉眼淚?


    範錯為也愣了下,先是驚訝于自己驟發的脾氣,他還以為自己不慍不火,冷眼看事,卻沒想到被她激起了這麼大的怒氣,後則是因為見到她的淚水。


    她哭了?剛剛不是還在堅持她的盲勇之舉嗎?怎麼突然就哭了?


    蒂琺伸手接住眼淚,盯著濕濕的手掌,錯愕的抬眼與他相對。


    他靠過去,她起身抽了兩張面紙,藉此巧妙的躲開他。


    她抹去眼淚,擤了擤鼻子,他听見她在低聲咒罵,“該死!”


    那聲音是顫的,化解了他的怒氣與驚訝,他嘆口氣,一把抱住那瘦削的身子。


    她的身體是冷的,在瑟瑟發抖,他怪自己沒有早點抱住她。


    蒂琺掙月兌他的手,“滾開啦!”


    他撈回她,重新環上,這次鎖得很緊。


    她試圖用手肘重擊他,“我叫你滾開,滾開!我自己搞得定,不需要你來擔心!”


    他低下頭,將她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懷抱中,她的眼淚滴在他的手臂上,熱得讓他心里疼。“為什麼不馬上打電話給我?”


    她不說話,只是小聲啜泣,那像是把他的心放在石磨中研碎。他知道她不完全信任他,不指盼他,因為在他懷里,她仍保持蜷曲縮起的姿態,充滿了自我防衛。


    她應該倚賴他!“蒂琺,請求我的幫忙,不是示弱。”


    她怯怯解釋,“我不是怕示弱。”


    “你應該打電話給我,叫我趕過來,或滾過來,隨你愛用哪個字。”他頓了一下,想起她求己的個性,又加了句,“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我怕……”


    “怕什麼?”


    “我怕你不來。”她終于說。


    他太驚訝了,“什麼?”


    “你可能會跟我說你在忙,沒空,就算我打了電話,你也可能不會趕來。”


    驚訝已不足以形容,“我做過這種事嗎?”


    沒有,但那是因為她從沒主動打電話給他。每次出現,都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她沒有勇氣按下他的號碼,因為她總是很害怕,她怕……


    “在你心里,我的人品這麼差?”


    “不是,我只是……”躊躇片刻,心里的疑惑終于滾出舌尖,“你是我的誰?你又為什麼會一叫就來?”


    一陣頭暈眼花,範錯為已經將她旋了半圈,面對面瞪著她。


    “我是跟你睡的男人,我當然會來!”他火大的說,“你有百分百的權利叫我過來。”


    她沒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掉眼淚。


    這女人真是讓他氣得牙癢癢。“蒂琺,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會來。”


    她迎上他的視線,不太敢放縱讓自己相信,盡避很想。“真的嗎?”


    “真的。”他神情嚴肅,“但我不喜歡被質疑,這句話只說這麼一次,如果你不相信,我不會再勸你,不信拉倒。”


    她發出一聲低叫,飛快的投入他的懷抱。“我信!”


    她嚇壞了,真的嚇壞了!之前看到有小偷在屋里時,因為太過生氣,她忘了害怕;跟那人打過一架之後,她整個呆掉了,來不及怕,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嚇壞了。


    範錯為沒有言語,只是摟著她的腰,讓她盡情哭出每一分壓抑在心里的驚恐。他將她按在頸窩,另一只手堅定的撫在她發上,唇不時給她細吻。


    “我在這里,”他不厭其煩的重復,只說那句她最需要听到的話,“蒂琺,我在這里。”


    洗過澡後,他幫她上了藥,哄她去眯一下子。


    她乖乖照做。


    以前發生類似的狀況,她得親自處理,再怕、再慌、再不想,都得強打起精神,但這一次,是範錯為掃掉地上的酒瓶碎片,是他把倒散的物品撿好收起,也是他叫人來修理壞掉的門鎖。她不知道大半夜的,他怎麼找到人過來,但他就是辦到了。


    她不管不問,不去關心,他處理得好好的。小睡片刻,醒來之後,他正站在門外低聲向師傅道謝。


    她去洗臉,從鏡中看到脖子的傷痕,下午的記憶又回到腦中。雖然拉扯時間不長,但回想起那人落在她胸前的目光,仍然一陣惡寒。她一直在為失去鞋盒而難過,可差點被觸踫的恐懼隱隱發酵,直到此刻才發作。


    原來,男人心懷歹念時的眼神是那麼惡心,手勁也變得可怕。


    她掏水潑臉,告訴自己,除了被模幾把,她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她不能被無形的恐懼打敗!


    走出浴室,她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他擺在桌上的食物。


    等吃飽了,有力氣了,就什麼也不怕了!她告訴自己,眼淚卻撲蔌蔌的又掉下來,這次不是因為怕,而是安心。


    安心的感覺好陌生,讓她自己都有些心酸。躲在男人背後,感覺原來這麼好,只要專心照顧自己,外面的事交給他去發落就行。


    她閉了閉眼楮,又沉迷、又怕自己習慣這種被呵護的感覺。之前她說過,不要範錯為的保護是因為怕自保技巧會生疏,但現在她才知道,那技巧可能連逐漸變得生疏的機會都沒有,她會被慣得直接清空自保的能力,她可能再也無法失去他。


    “好吃嗎?”送走師傅後,範錯為坐了下來。


    “嗯。”她恐慌得猛啃雞骨頭。


    “那塊沒肉了,吃別塊。”他把雞腿夾進她碗里。“吃,吃飽以後,我有事跟你商量。”


    她注意到,比之以前,他的姿勢拘謹許多,神情若有所思。


    她更慌了。根據以往經驗,當人們想談談時,話題通常不是她想听到的,而她最不想從他口中听到的,是什麼?


    “蒂琺……”


    “不要說!”她再夾一塊雞肉,往嘴里塞。“如果你要離開,走就是了,不要對我預告,不要扯一堆虛實交錯的話,天花亂墜半天,只為了說我多不適合你,不要用漂亮的話來遮掩你對我不再有興趣的事實,只管走就是了——”


    “閉嘴。”範錯為把手放在她唇邊,“把雞骨頭吐出來。”


    她一臉防備,“你要干嘛?”


    “我怕你不小心吞下去。快。”她遵從之後,他清掉雞骨,擦擦她的嘴,擦擦自己的手,慢條斯理,輕描淡寫的開口,“我們結婚吧。”


    她徹底傻掉。


    “這幾天,我們去辦結婚登記。”


    “……結婚?”話題為什麼飛到這里來?她錯過了什麼?“為什麼要結婚?”


    “我們睡在一起,你希望有家人,我怕你一個人住會有危險,結婚能讓我成為你的家人,我們也能理所當然的住在一起。”


    話是沒錯,但好像哪里怪怪的,“這樣有必要結婚嗎?”


    範錯為看了一眼室內,“這里居住質量不好,環境復雜,我本來就要跟你提搬家同居的事,結婚是剛剛才閃過的念頭,但我想,有何不可?結婚可以讓我們變成一家人,本質上仍是搬家同居,只是多一層法律保障的關系。”


    她傻住,“但,我沒想過結婚這件事。”


    他實際的問,“你不想跟我結婚?”


    “我是說,我才二十三歲,結婚還很遙遠,我從沒想過自己會不會結婚,會跟什麼樣的人結婚,你忽然提起,我……我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他打斷她的話,從紊亂中抽出一個線頭,“你排斥嗎?”


    她想了想。其實她不排斥,當對象是他,她反而有點放松與安心。範錯為很可靠,總是周到的照料一切,她信得過他的人品,也喜歡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她的丈夫,以後有什麼事,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找他。


    之前她沒有勇氣打電話給他,不敢約見他,是怕他拒絕,她不只難堪,還會傷心,但如果他們成了一家人,情況就不同了。家人是很特別的存在,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必須出現,不管是恨對方或愛對方,家人就是家人。


    她想跟範錯為擁有這種牢牢連結的關系。


    想得半定了,她放松下來,“你呢?你為什麼想跟我結婚?”


    “我喜歡你。”他的答案出她意料的簡潔與清晰,顯示他早已想過了,“我們在床上是非常棒的一對,下了床,我也喜歡生活中的你,雖然認識還不夠深,但我喜歡你的堅強——今天是有點生氣,不過總的來說,喜歡與心疼的成分還是多一點。如果結婚能讓我跟你在一起,讓你擁有家人,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可以。”


    “你不擔心我們太年輕嗎?”


    他笑了,“我們過幾年就老了,不會永遠年輕。”


    “可是,一輩子很長,難道你不怕做錯選擇?”


    “我有足夠的誠意,來確保我的選擇是正確的,事在人為。”


    她駭然發現,這男人已經想妥當了,更駭異的是,她也在認真的考慮。


    “如果你想跟我定下來,就得說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不要說我想要家人,或你想跟我住在一起保護我,這麼平淡的理由。”


    範錯為拿出一根煙,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後舉起打火機。


    “不行,這個時候不許你抽煙。”蒂琺快手抽走。“不許你隱身到煙霧里。”


    兩人看向桌面,同時意識到,他大可再從煙盒里抽出一根。


    如果他真的那麼做,就不用再談下去了,蒂琺決定。在談這麼重要的事情時,她無法接受他籠罩在煙霧里,像在另一個世界,令她連他的眼楮都看不清。


    “那天你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趕去酒吧接下半場。”範錯為聳聳肩,“我以前從不在周間駐唱,雖然愛音樂,但我尊重白天的正職,這是我不接的理由。”


    他緩慢的放下打火機,雙手交迭在胸前。


    “但是那天,我心情很差,想要有人陪,而我希望那個人是你,那是我趕過去的唯一理由。如果你沒奉命找上我,我也會找個借口晃過去看你。”


    她傾身向前,“看我能怎樣?”


    “不能,但我就是想見你。”他也往前對住她,眼底一片清澈,“只有你。”


    她傻了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往後一靠,“這個理由夠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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