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餐氣氛不好不壞，丹青以為譚駿該是有很多話要問她，畢竟兩人分別了六年的時間，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並未將話題全放在她身上打繞，針對她個人的問題更少，而她不得不承認，他這麼做確實讓兩人之間的氛圍輕緩許多，這一點讓她感到自在，至少不會連吃頓飯都倍感壓力。


    “你自便吧，我工作去。”再次回到屋里，丹青朝著譚駿扔下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入房。


    她以為只要關上阻隔的門板，不看見那個男人的身影，不听見任何他所發出的聲響，那麼她便能忘了他存在自己屋里的事實，但她花了一小時的時間仍是辦不到，她忘不了屋里還有另一個人存在的事實，尤其那個人名叫譚駿。


    她該想著工作，但她腦子里卻想不出任何人物圖案與文字，她滿腦子只想著譚駿，想著他究竟在屋里做什麼。


    真坐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視？還是在屋里的其他角落里干著其他的事情呢？他到底正在做什麼？


    又過了三十分鐘之後，丹青再也忍受不了，她無法再一個人待在房里想著外頭的男人究竟在做些什麼，她決定一探究竟。


    她打開房門探出了頭，朝著走廊的另一頭望去。


    “辛苦了，過來休息一下吧。”譚駿听見了丹青開門的聲響，他並未佯裝專心看著電視節目，而是選擇大方的對著那顆探出門板的小腦袋招了招手。


    “嗯。”丹青雖是小小遲疑了一下，但最後仍是走出房門外來到客廳里。


    原來他在看影集啊。


    譚駿從一堆零食里挑出了一包洋芋片遞給丹青，他記得她以前最喜歡吃這種口味的洋芋片了，希望她現在還是。


    丹青伸手接過洋芋片，眼楮瞄了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一眼。


    “遙控器。”譚駿又將遙控器遞給她，又像是順手一般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于是，丹青接過遙控器，盤著腿坐在他身旁，開始換她吃零食看電視。結果，兩人闊別了六年的第一次約會，就在她的屋里，讓零食與電視節目陪伴著。


    “給你看吧，我要繼續去工作了。”一個小時之後，丹青將遙控器交回譚駿的手里。


    繼續工作這句話，她說得有些心虛，因為剛才她完全不在工作狀態之中，也只怕待會兒回到房，仍是無心工作。


    “我可以跟你進去嗎？”他突地問道。


    “你要進去做什麼？”丹青忍不住築起防備，因為房也算是她個人私密空間之一，他要進去了，那也同時是離她更近一步了。


    譚駿舉起雙手，作勢投降，一臉無辜樣的說︰“沒要做什麼，只是純粹好奇里頭什麼模樣，會不會是四面大牆？而你平時自己一個人工作又是什麼模樣，我很好奇。”


    她喜歡籍，說過日後自己的房子肯定得有間房，而房的牆面有多大，架就有多大，他仍記得她曾說過的話。


    他的話也讓丹青回憶起自己曾對他說過的一些事情，牆便是其中之一。


    原來他是真的都記得。


    目前無法厘清心底的情緒，因為太多、太復雜了，但她明白自己無法向他說出個“不”字來。


    雖然經過了長時間的分離，可原來不是只有她自己記得兩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或曾說過的話。


    或許……他記得的事情，遠比她所想象來得多也不一定，他原就是個記性好、腦子清醒的人。


    “放心，我不會發出任何聲響打擾你工作的，除非你主動開口跟我說話，不然我絕不開口。”他在自己嘴上做出拉上拉鏈的手勢。


    “嗯。”丹青淡聲地應道，率先轉身移動腳步。


    譚駿安靜的跟著她的腳步來到房里，一入眼的，果真是大片大片的牆，再是正前方一張大型檜木桌，桌面上擺著兩台電腦及其他用具、本。


    丹青一語不發的坐回座位上，不招呼他也不再看他一眼，因為現在準備工作中的她，是他從不曾見過的另一面，她無法否認自己的心因他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


    而通常只要她一感到不自在，便不知如何處理當下的氛圍狀況。


    總之，她現在什麼都不去想了，尤其是他，她只需要想著她的圖文稿就行了，就當他不存在吧。


    丹青原以為自己必須十分努力，才能遺忘他存在的事實，但十分鐘之後，她便不知不覺地完全投入了工作之中。


    她將所有的籍有條理地分門別類，並且整齊排放，讓每一面的牆都享有視覺上的潔淨感，他十分喜歡他所看到的一切。


    為了做到真正的不打擾，打一進房，譚駿便收起所有想追隨著她的視線，他要自己不去看著她，將心思全然擺放在周遭的事物上，再把自己身上的氣息穩穩收斂，因為即便眼神不追隨，但那飄浮在空氣之中的情感分子，仍是會教她感受到他的存在，所以他得讓自己成為不存在的透明。


    而他很快的讓自己成功了。


    她迅速投入了工作之中，完完全全地忘了他的存在，這得以讓他一點一點地將視線慢慢地攏聚回到她身上，而不被察覺。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現在他完全認同了這一句經典廣告詞了。


    一個小時之後，也是丹青在這段時間內，第一回將視線投向譚駿身上。


    “為什麼看著我？”


    連著一個星期的時間，相同的約會模式一再上演，吃午飯、看電視、磕零食，最後結束在房各自的活動之中。


    丹青依舊工作著，而為了不讓譚駿只看著她，她打從第一天開始便允許他任意翻閱她屋里的籍。


    譚駿一本接著一本看著，最後連同專寫男女情感的言情小說都不放過了。


    “好看嗎？”丹青坐在原位問著一旁半躺在懶人沙發上的譚駿。


    他手里拿的不是別人的，是娜娜寫的愛情小說。


    “寫得挺有趣的，跟我以為的想象完全不同。”他中肯地回答道，手里的也正好閱讀完畢。


    “怎麼說？”丹青好奇的起身來到譚駿身旁，先是看了他到底抓了陳靜娜哪本看著，這才好與他討論討論。


    娜娜一向喜歡听著她給予每本新一個評論，而他手上這本很多情節是讓人捧月復大笑的，現在就讓她來幫娜娜問問他這位新讀者的讀後感想吧。


    “我以為言情小說的男主角只懂耍帥，女主角只會是小可憐，從頭哭到尾，但這本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男主角一路“落漆”，女主角一肚子黑水，很可愛。”


    “是啊，娜娜本身就是個很可愛的女生，所以她中的角色都會有一點她個人的影子，但是……”丹青開始介紹著好友與她的本。


    兩人花了約莫五分鐘討論了陳靜娜的小說，而這五分鐘的時間里，兩人位置與姿勢都有所改變。


    丹青不自覺地主動拉近與譚駿的距離，而他直起身子，讓兩人之間的距離離得更近一些了，雖然彼此肢體並未真正踫觸到對方，但那姿態已然比一般普通朋友要親昵。


    他勾起唇角，暗自高興著自己連著一個星期的努力有了成果，她已經完全習慣他的存在與陪伴，所有的防備及抗拒正一點一滴地從她的心房里流失中。


    好現象。


    直到話題結束，丹青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面對著面的近距離。


    他正無比專注地看著她，那模樣像是想……吻她。


    譚駿確實想吻她，也決定吻她。


    已近在眼前的臉越來越靠近了，丹青不斷地在心底喊著要自己退後的字眼，但身體的反應似乎與大腦無法立即聯結。


    她退了開來，但已遲了，在他已然品嘗到她甜美的滋味之後。


    啪！


    丹青拉開了兩人之間親密的距離，用最快的速度收抬了剛才陷入親吻中的情感，然後伸手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並不重，但也教他無法忽視她留在臉頰上那輕微的刺痛感。


    他伸手撫著被打的左臉頰，問道︰“為何打我？”


    他並未生氣，只是純粹的好奇，因為剛才兩人短暫的親吻里，他清楚感受到她的溫度與渴望，她分明也想要他的。


    “因為……你正在騷擾我。”就算這理由再牽強，但她仍是得這麼說。


    “剛才有人也伸了舌頭。”是的，他忘情地順從渴望，而她不也是？


    她打算欺騙她自己，但那並不表示他也得配合演戲。


    “我沒有。”剛才撒了第一個謊，這第二個睜眼瞎話，她說得更順暢了。


    譚駿決定直接跳過誰伸了舌頭這個問題，有的時候千萬別跟女人爭辯事實，于是他再說︰“我以為什麼該做、不該做的，我們早都做得仔細了。”所以他才會在一開始懷疑小嚴是他孩子的可能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丹青瞪著他，“況且，當時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但現在的我們並沒有這層關系了，我們只是朋友，普通朋友。”她特意加強了話尾的四個字，表面是在提醒譚駿兩人現下的狀況，但同時也是在提醒她自己，要她自己別忘了一開始便打算拒絕到底的決定。


    絕不動搖！


    聞言，譚駿繼續模了模自己挨巴掌的臉頰，而丹青以為他或許會在下一秒生氣不理人，但她猜錯了。


    他高高揚起嘴角，笑著，“明天，我們出門約會吧。”